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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都内,庆贺新帝登基,一派欢腾景象。睍莼璩晓
城郊。
月离欢从轻轿上居高临下看着纪未然道:“让开。”
明决和未央上前了一步拦在纪未然面前。
纪未然并没有多看逼近的两个人,目光落在月离欢怀中昏迷不醒的沈芸儿身上,微微蹙了眉腙。
在攻打吴都的那一战中,沈芸儿意外地被暗器所伤,昏迷了一整天,直到现在还未醒来。
“你不能带她回怜星宫。”纪未然神情极为严肃,执意拦住几个人的去路。
伤了沈芸儿的是协助高明守卫都城的一名怜星宫长老,当场便被月离欢格杀了。月离欢带沈芸儿回怜星宫就是想借月紫菱之力,让沈芸儿醒过来擤。
“你应该想想,为什么芸儿会轻而易举就被人暗算?而且何半夏也替她诊过脉,她并不是中了毒,你带她回怜星宫并没有用。”
月离欢愣了一下,却仍是冷冰冰地道:“我带她回怜星宫,自有我的用意,不用你来问,闪开。”
纪未然面色微沉,却压下火气低声道:“月离欢,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月离欢阴戾的双眸注视着他,身体纹丝不动。
“离欢,纪公子的话很重要,你听一下再做决定,好吗?”
月离欢淡淡地转过眼神,看着走到纪未然身边的洛红莲。
“离欢,”洛红莲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却忍着所有的情绪,再次说道,“我们这样做都是为了救芸儿。”
洛红莲借用了高显的银箭,从天牢中救出了高正,随后又和纪未然高策等人里应外合攻破了吴都,她原本想留下来照顾高正一阵子,等高正伤势痊愈后,两个人回到封国去居住,再也不问世事,却从严玉嘴里听说月离欢从燕王府上带走了沈芸芸,便连忙赶过来阻止。
月离欢没再说话,冷漠的眼神在洛红莲和纪未然脸上逡巡。
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去,轻轻把手中的沈芸芸放在软轿上躺好,这才下了轿,走到纪未然面前道:“好,你说。”
纪未然俯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抬头注视着他,等他决定。
月离欢一直垂眸看着低处,面无表情,似乎在沉思,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在出神。
明决和未央对看了一眼,明决上前了一步,就见月离欢回过头来,漆黑的双眸冰冷彻骨,声音没有一丝转寰的余地:“未央,去准备马匹车辆,改道往北。”
纪未然松了一口气,转眼看了看软轿上仍在昏迷之中的沈芸芸,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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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未然月离欢一行人星夜兼程,不至三日便进入了原明疆的地界。
明疆原本曾是一个大国,鼎盛之时周边的小城包括扶摇在内,甚至再远一些的沙兰也曾是明疆的属国,而明疆也是个笃信神教的国家,因此处于明疆以南的流屏山中月神殿是明疆整个国家的圣地,月神殿也因此一度掌握着明疆的实际权力。
但是随着第十五代大司祭圣女云瑶的失踪,又因此无法确定继位的圣女人选,月神殿的势力大大消弱,渐渐失去了对明疆的控制权,而明疆本身也因国力日衰,周边各国的日益崛起,不过十几年,一代强国明疆被各国分裂蚕食,版本也缩小得不能再小,盛世强国竟成了过眼烟云。
此刻站在纪未然和洛红莲眼前的老人,便是月神殿仅剩下的两名长老之一的金石长老。金石长老早已成了一个垂暮老人,头花胡须都已斑白,脸上亦是沟壑满布,但是看人的时候双目炯炯有神,仍然显得气度不凡。
他乍一见到洛红莲时吃了一惊,这么多年,月神殿一直在派人追踪洛红莲,却没想到今天她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等再看到纪未然的时候,金石更是不能置信,不由得连声问道:“你是谁?”
“纪未然。”
“你不姓段?”金石长老疑惑地摇了摇头,“天下竟有这么相象的人?”
洛红莲知道,他乍一看之下,也将纪未然认做了当年明疆的王子段景成,但是不知道金石长老是否知道,段景成和云瑶之间的那一段恩怨纠结的过去。
看着金石长老苍老的样子,洛红莲心头一酸,左膝曲下,低头行礼道:“长老,红莲领罪来了。”
金石长老目光从纪未然的脸上转落在洛红莲的身上,他素来为人宽和,对洛红莲视如己出,当初洛红莲盗取月神殿密术,也是他亲口下令全教追缉,可是他却每每手下留情,放她一线生机,此刻见她自讨罗网,负荆请罪,不免心里有些痛惜,却只是轻叹了一声,挥手让旁边虎视眈眈的教众们退下。
洛红莲突然回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他心里明瞭,才屏退了众人。
“长老,红莲把‘驭龙引世经’找回来了。”洛红莲等其他人离开后,双手将两本书举过头顶,恭敬地道,“请长老过目。”
金石长老心中一震,略显混浊的眼中闪过一道光彩,又惊又喜,若是洛红莲真的拿回月神殿失传已久的镇教之宝《驭龙引世经》,这不仅可以抵消她当初盗取密术的罪责,甚至还可算一功,的确是件大好事。
他想也没想拿过洛红莲手中的书,只是看了一眼便确定,这就是真的《驭龙引世经》。
金石长老捧着书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把经书收了起来。
收好经书后,他再次走回去洛红莲面前,喟然长叹了一声道:“红莲,起来吧,你虽然擅盗密术,但也是为人蒙蔽才做下的错事,现在既然拿回《驭龙引世经》可算是将功补过,我便可以收回追缉之令,这样再好不过了。只是,”他长叹了一口气,又道,“本教现在今非昔比,红莲,你还是速速下山,这位纪公子也赶紧离开吧。”
洛红莲闻言不由转头和纪未然对望了一眼,事情果然如两个人推测的一样,月神殿一定出了些问题。
“长老,我们交还《驭龙引世经》是有个不请之请,还望长老成全。”纪未然拱手,毫不客气地道,“我想进入月神殿祭坛。”
“祭坛?”金石长老没想到纪未然不仅不下山,竟然还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禁蹙眉,神情有些不太好看,“祭坛乃是我教的圣地,连教众也不能随便进入,又岂是你一个外人能进去的地方,你们还是下山去吧。”
“我听长老刚才的话中有话,想来教中出了大事,而且据在下推测,这件大事就与祭坛有关,按贵教教规帮众包括长老都不能随便进入祭坛,所以长老才会这么为难吧?”纪未然并不在意金石长老的不悦之色,胸有成竹地反问。
金石长老被他一句话说中的心事,不由得转头去看洛红莲,心里怀疑是洛红莲对他说了些什么,他才对教中的事宜说得如此头头是道。
洛红莲见他看自己,连忙上前一步道:“长老,我们是因为最近遇到了一些怪事,所以才推测也许是教中发生了事情。长老,祭坛之所以不让人随意进入,皆因祭祀之事神圣不可亵渎,但正因如此,若是祭坛中发出了不祥或是阴邪之事更不可隐讳放任,正应禀着坦荡诚实之心除邪扶正才对啊,只要心底清明,坚定忠诚,进入祭坛也并非一定不行的事情,对吗?”
洛红莲的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金石长老心里不禁有些迟疑,也没有再出言赶两个人走,只是沉吟不语。半晌他转身往内室走,边走边道:“进去再说吧。”
进了内室以后,金石长老掩上’门,又确认了无人偷听偷窥,这才让二人坐下,他也随后坐了下来,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红莲,你一一说给我听。”
洛红莲把纪未然告诉她的关于玉像的事以及高明手下“神兵”的情况都一五一十的对金石做了说明,金石听着眉头越蹙越紧,原本皱褶密布的脸上,又多添了几道纹路。
“竟然会有这样的事?”金石喃喃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呢?”
洛红莲心里也十分纠结,却极认真地道:“金长老,我原本也不太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术和接引还魂术都是教内密不外传的密术,可是那一群所谓‘神兵’的的确确是中了*术,我担心有人潜入祭坛禁室盗取了密术……”
金石长老抬眸看着她,眼中闪动着意味莫测的光:“红莲,你真的认为是有人盗取了密术*?”
“我……”洛红莲欲言又止,在他的注视中不安地转开了视线,低头不语。她原本在人前一直都显得成熟稳重,不管是作为严洛还是红莲左使洛红莲都自有一番气度,但是金石长老不仅是月神殿的长老,也予她有救命养育之恩,因此在金石长老面前她自然而然流露出小辈的一些性情来。
她并非不明白金石长老话中的含意,只是不愿意相信有这样的可能性存在。
要使用密术须要极高的幻术造诣和驭术能力,尤其是*术这种可以借尸还魂的神乎其神近乎传说的奇术,一般的人即使拿到也无法自如掌控,甚至可能伤及自身。
除了那个人……她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能驾驭这种奇术,可是那个人又怎么可能做出伤害云儿的事情来?这一点她更加想不明白,也无法相信那人会这样做。而且,那人也早已不在人世了,十几年了,死去的人又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
“你想的也许没错,”金石长老沉声缓缓地说道,“她可能真的死而复生了。”
“原本圣女失踪以后,祭坛一直封闭,可是最近有教众说看到有人出入祭坛,而且把容貌也说得一清二楚,那个教众是圣女失踪后才入的本教,他从未见过大司祭的面容,可是他所描述的出入祭坛的人的样子和圣女大司祭极为相像。我初时也不相信,为此还责罚了那名教众。可是近来这种事频频发生,看见这种异事的人也越来越多,说得都与之前那个教众相似,因为之前的事,他们不敢在明处说,却在私下里四处传得沸沸扬扬。我虽未亲见却也不得不怀疑了。现在听你这样说来,我想,也许那些看守祭坛的教众说的,并不一定是空穴来风的谣言……”
说话间,金石长老转眼看了看纪未然,又接着道:“你带来的这位公子看来与此事也有莫大关连?”
“他是云儿的朋友。”洛红莲将纪未然告诉自己的事情重新向金石长老转述了一遍。
“云儿现在昏迷不醒,我们担心……”
“你们想让她的魂魄归位?”
“是,晚一些,她就没有机会了,所以才想马上进入祭坛。”纪未然肯定地答道。
“可是大司祭云瑶也在祭坛里面,她因怨忿不散而魂灵未灭,又利用沈芸芸的怨念吸走她的精气,现在应该恢复了很多,她原本能力超群,吸食了转世祭司的灵气便可以真的重生,若是带着沈芸芸进入祭坛,正中了她的下怀,一时不慎,只怕这位沈芸芸姑娘的魂魄和沈云儿的本体的会彻底被她吞食侵占,”金石长老直直的看着纪未然,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么就真的再无回天之术了。”
“大司祭……她怎么会这样……”洛红莲仍然不能置信的轻言自语,“她一直是最善良最慈悲的人……怎么会利用自己的女儿和转世圣女的魂魄……我不相信……”
“执着怨念,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金石长老轻叹了一口气,又盯了纪未然一眼,“情之一字,终究是害人匪浅,就连心底明澈无私如瑶儿这样也难得解脱。”
虽然洛红莲没有明说,他也已经猜到云瑶与当年的段景成一定有一些旧事,沈云儿也许就是段景成的女儿,而沈芸芸应该是云瑶的转世,也许云瑶在死去时怨念至深,以至历经几世之后竟做出了这样逆转天道的事。
“若是真象长老说的,我们难道没有办法可想?”纪未然不由得有些失望,自己费尽心力想把芸儿带回去,现在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要回去必须要借助五行石之力,也就必须要进入祭坛,但是若是进去,也许芸儿是真的九死一生了。
三个人一时无话,都沉默了下去。
“万事有因才有果,解铃还须系铃人……”金石长老刚刚说个话头,门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房门呯的一声被撞开来,随着门开,一名月神殿的教众直飞进来摔在了地上。
然后白影一掠而入,月离欢甫一进门,但急急道:“芸儿不见了。”绝美的脸上竟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纪未然和洛红莲俱是一惊,纪未然忍不住出言责备:“不是说了要一直看着她吗?”
“她象是中了邪术,睡到半夜突然自己起身出了门,我不敢贸然惊动她只能跟着她,可是一到这里,她就突然不见了。”月离欢第一次没有计较他的态度,心里也是自责。
“不好,”金石长老突然在边上急忙站起身来,“快,去祭坛。”
纪未然和洛红莲此刻也恍然回转,连忙跟着金石长老往门外走,经过月离欢身边的时候,纪未然停了一停,凑他近了些,低声道:“你记住答应我的话,要好好照顾芸儿。”
月离欢一愣,只觉得他这句话说得不同寻常,仿佛此去便不会再见的临别叮嘱,抬眸看他时,他脸上的笑容明亮温暖,没有一丝杂质。
“好好照顾她。她很懒,不爱吃早饭,但是不挑食,所以你随便做点打发她就好。她喜欢吃甜的东西,晚上不能让她吃太多了,可以准备些干果。若是你离开的时候超过一天,就多放些鸡蛋西红柿在冰箱里,因为她唯一会做的菜就是西红柿炒蛋,味道还不错,有时候稍微咸了些,但是你一定不要说出来,否则她也许再也不会做了。”
月离欢不明所以地看着纪未然,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可以纪未然却不顾他的反应一直说着,脸上的笑容温柔缋绻,与其说是在对自己说话,更象是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一样。
“她不太记路,若是要出远门,你费点心帮她做点计划,随时打个电’话提醒她……还有,记得别养娇气的宠物和花,因为除了乌龟和仙人掌,她什么也养不活……其他的……时间长些就会知道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的话让人听得心里发闷,月离欢心里突然生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纪未然和沈芸芸之间虽然疏离却似乎有着自己无法介入的过去,那感觉让人有些无奈和不甘。
“你只管听我说,等会儿进入祭坛,我不能确定会发生什么,但是我知道五行石一旦发动,配合时辰,会有极大机率打开一个时空之门。时空之门一旦开启只是分秒之间的事,你要立刻带着她走,要快,不然事情可能就无法挽救了。”
他边走边说,神情极为严肃认真,月离欢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蹙眉道:“你之前不是说,你是来带她离开的吗?”
这几日,纪未然总是不管月离欢的冷淡甚至有些厌嫌的态度,时不时地找他说几句话,也把自己的来意告诉了月离欢,月离欢虽然没有放在心上,却也听了几句在耳中。
“是,可是现在出了些意外,我得拖住时间,这样你们才有机会离开……”
“哼,”未等纪未然说完,月离欢冷冷一哼,“我凭什么要承你的情?”
说罢,他疾步走在了前面,跟上金石长老和洛红莲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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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迈进祭坛,洛红莲忍不住低叫出声:“芸儿!”
在他们的前面,一身白色中衣中裤的沈芸芸赤着足慢慢向祭坛正中走去,动作缓而轻,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一片浮在半空中的羽毛一样。
纪未然把手中的锦袋交到了洛红莲手里:“大人,请你把五行石放到五色水晶盘上。”然后他转头对月离欢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向沈芸芸追了过去。
祭坛的高台之上,站了一个羽衣霓裳的女子,黑发如墨披于双肩,容颜皎洁如月,碧眸流波敛艳,正是云瑶,她身边的紫衣女子,赫然竟是被沈芸芸断了琵琶骨废掉武功的月紫菱。
羽衣霓裳的女子向沈芸芸伸出手去,碧眸眼波转动,蕴着无穷的魔力,令人沉溺其中:“过来,云儿。”
纪未然急步上前,在沈芸芸还差几步台阶便走到那女子面前的时候挡在了她的身前。在前来祭坛的路上,金石长老悄悄告诉了纪未然一些隐秘。按金石长老的说法,云瑶应该是借泥身附着怨魂的偶人,极大可能是有人想借还魂术令云瑶醒来,却不想被云瑶本身强大的能力反噬,才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而这个令云瑶重现的人,很可能就是原本身为月神殿右使的月紫菱。
金石长老的推测并没有错,果然,这一切始作俑者正是月紫菱,而此刻月紫菱却被云瑶控制成了云瑶的傀儡。
“唯有接近她,击破盛体,也就是泥偶的命门,才有一线机会。”
纪未然脑中回想着金石长老的话,望向台上衣袂如风的绝美女子,立刻便如同入魔一般陷入了那双碧眸之中。
“秀才……”沈芸芸的声音在身后突兀地响起,原本被云瑶所惑的她在纪未然拦在她身前的时候突然醒了过来,月离欢在边上及时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听到她的轻唤,纪未然怔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缓缓地一步一步向高台之上的云瑶走去。
“景成?你,没有死?”云瑶的神情先是伤心渐渐的变得怨毒,注视着他的一双碧眸中如同翻起了黑色的海浪,“你骗我,为什么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寻遍天下想找到能医治你的良药,直到现在。”纪未然慢慢走近她,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质地的回音,“现在我来陪你,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此刻的纪未然就仿佛成了另一个人一样,温柔的笑容一成不变,只是他眼中此时只剩下了云瑶一个人。
“他怎么了?”沈芸芸心里一阵刺痛,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那么在意,他的全心呵护和温柔都交给另一个人的时候,原来竟然会让她如此心痛。
月离欢在她耳边低声道:“他要救你。”说罢拉住她的手向另一边的五色水晶盘纵身跃了过去。
此时,洛红莲和金石长老已经摆好五颗水晶的位置,一同凝神拈袂,齐声诵读盘上的文字。在低低的诵读声中,一抹月光从顶上不知何处渐渐由远而近向五色水晶盘而来,月光拂过盘上的山川河流,大地山峰,整个水晶盘开始发出熠熠的光辉,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亮,五颜六色的光在水晶盘上如海波起伏流动,流光溢彩,渐渐环绕凝结成五朵火焰形结在五颗五行石的顶端,色彩斑斓,如同石上开出的花朵一样。
就在月光落在水晶盘的那个月形图案之中的时候,五朵火焰突然变大,绞在一起,如同一条五色的蛟龙盘绕着冲天而起,复又猛然坠落在水晶盘的一侧,瞬间开启了一个圆形的光门,门内云雾缭绕隐隐似有雷电之声,不知道是何时何处。
月离欢毫不迟疑地拉着沈芸芸往门内跃去。
此刻,纪未然怀里的云瑶尖叫了一声:“你骗我。”声音凄厉刺耳,听上去令人心寒。
月紫菱随着这一声猛地扑向了五色水晶盘,挥鞭向洛红莲攻击。此时的月紫菱已被拥有了云瑶的灵力,攻击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而洛红莲正凝神诵读的紧要时刻,全然不顾身后月紫菱挥来的长鞭。
就是长鞭将及的时候,一抹银光由光门中飞出,长鞭绞上了剑身,飞快的在剑身上绕紧,鞭梢却狠狠落在了执剑之人的手背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飞溅。
月离欢站在洛红莲的身后,替她挡住了这重重的一击。
那五色的光门只是一瞬便消失了,而沈芸芸也随着这光门凭空消失,无影无踪,仿佛从来就没有在这个世界里存在过一样。
“离欢……”洛红莲转过身看着挡在眼前的高大背影,心中百种滋味翻腾着,欢喜至了极点,竟然潸然落下了眼泪。
月离欢却定定地看着那光门消失地方,在心里轻轻念着那人的名字:“芸儿。”
他知道也许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曾经他希望她能永远陪在身边,可是突然之间发现,有一个人对她的爱意也许比自己更深沉,也更加执着。
他轻笑了一笑,看了看祭坛上的纪未然,我不是你,怎么可以容忍留在她身边的是自己而她心里却想着另一个人。
纪未然,我不可能输给你。
“我没有骗你,我在芒肓山里因为试毒被毁去了容貌,我知道你去找过我,可我不敢见你。”此刻的纪未然仿佛已经化身为真的段景成,对怀里几近疯狂的女子低声细述着过去,“瑶儿,我会永远陪着你。”
尾声。
电’话铃响了起来,没有人接,响了一阵子便挂断了。隔了不过一分钟,又继续不屈不挠地响起来。沈芸芸终于从被子中伸出手去先摸到了手机,才突然想起,不久前装好了固定电’话,是电’话的铃声,她扔下手机,伸出胳膊拿起话筒来放在耳边。
“芸儿,还没起床?”姐姐沈茵柔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
“嗯。”
“我在机场,要登机了。”
“这么早?”沈芸芸翻身坐了起来,看看床着的闹钟,才不过六点,“你去哪儿?怎么事先没通知我?”
“也不是很远的地方,你感冒了,要多休息。”
沈芸芸知道她要去哪儿,沉默了一下道:“好,你自己小心。”
“嗯,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记得吃药。先挂了,到了地方我再给你打电’话。”
放下电’话,沈芸儿坐在床上发呆。
高天予出事入狱,因为做了污点证人,所以只是判了十几年的徒刑,姐姐应该去了他那里,她曾说想离他近一些。
高天予入狱前替姐姐和自己都做了安排,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沈芸芸了,成了一家公司的普通的员工。
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姐姐。
原来有很多事真的不象自己想的那样,非黑即白,非对即错,感情这件事,自己并没有看清。
等到她有一点点明白的时候,那个一心想让她明白这些的人却消失不见了。
她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莫明其妙地泪水湿了眼眶。
在仿佛永远不能醒过来的梦境里,纪未然对站在祭坛上雪肤玉颜,如皎月般轻灵,又如霁霞般明丽的仙子轻言软语:“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那仙子叫他的名字:“景成。”
梦里他不叫纪未然却叫段景成,他是另一个人……
“若是我们一起回去以后,如果我真的做了有负于你的事,芸儿,你会杀了我吗?”
“假如,我是说如果,芸儿杀了我,会开心吗?”
“这场战争与你我的关系并不是很大,我是真的希望它快一点结束,这样,我们才好快一些回去。”
她回来了,而他却再也没有出现。
一直以来的对他的怨恨竟然不知道在何时早已消失不见了,是什么时候渐渐淡去的,是在那个梦境一般的过去,还是在两年不见的时间里?
姐姐也不知道纪未然去了哪里,甚至想不起来当初是她告诉纪未然如何去找到自己,又如何回来。
一切真的如同梦境一样。
也许他永远留在那个梦境里,再也不会出现了,也许除非自己再一次做那个同样的梦,否则,自己也再不可能看见他温柔的笑容了。
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无法入睡,一直到白亮亮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蓝色的被面上,突然又一阵铃声响起来。
她蓦然惊醒,下意识的伸手去拿话筒,却发现这一次是手机在响。
“芸芸,你还没来啊?今天一早要交作业,你不来我怎么办啊?”同事的声音哀怨不已,“芸芸你该不会全忘了吧?呜~我死定啦!”
“啊,啊,我就来就来,你等我,很快,马上。”
扔下手机翻身起来边穿衣服边冲进卫生间,路过客厅的时候顺便把小乌龟小千从水缸里抓出来,换了一缸水,然后速度地刷牙洗脸,咬着牙刷从卫生间探头看了看钟,还差十分钟到八点,看样子就算出门就能打到的也要迟了,她绝望地想象着上司脸上要吃人的表情,自暴自弃地放慢了动作,反正也迟到了,一分钟和一小时也没什么区别吧?
还没出门,手机又铃声大作,接起来,是小丽:“小芸芸,说好的,我有个朋友借住两天……”
“啊,今天要加班……”
“那我来拿钥匙,不然你加个通宵,人怎么办啊?”
沈芸芸犹豫了一下。
以前除了纪未然,她几乎很少与其他人打交道,更不习惯与人同住。但是这两年,却时常会有同事朋友上她家里去玩,甚至会留宿,而她也渐渐适应了现在这样的生活。
“放心,不会弄乱你的家的。帮人帮到底嘛。你家里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沈芸芸暗暗叹了一口气:“好,你来公司,我给你钥匙。”
走出门的时候,阳光明朗朗的照在身上,她抬起头来,手遮在额前,对着阳光眯了眯眼,忽然轻轻的一笑。
她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做着普普通通的工作,生活平淡而简单。
平淡而简单的生活里,她学会了想念,想念着那个人,在想念中和那个人分享着自己的每一天。
扶在额上的左手手腕处突然闪过一道五彩的光,沈芸芸心里突的一跳,再仔细看的时候,只是阳光在手腕处的那个玉环上抹上了明亮的色彩,随着光的明暗变幻着。
一切如常。
秀才他应该也在某一处,好好的活着吧?
她放下手,右手手指轻轻抚弄着玉环,他也象自己一样把另一个玉环好好地保存着吗?
这一趟加班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沈芸芸回到家便直接趴在床上动也不想动,很快就睡着了。
浅睡的时候,一些若有若无的响动让她突然醒过来,看一看钟已经是中午十一点过了。
客厅里继续有声响传来,这个点,那个借住客人应该还在上班吧,客厅里怎么会有声音?
她迅速穿上衣服,顺手从门后的飞镖盘上取下两支飞镖悄悄打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并没有人,沈芸芸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就听见有声音从阳台上传过来。她警觉地往阳台上看了一眼,影影绰绰的真的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身材高大,是个男人。
她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等刚好可以看到那个人整个身形的时候,那人堪堪地转过身来。
他一手拿了个软毛刷,另一只手里的小千正肚子朝天,张牙舞爪地四脚乱蹬,看样子他正在给小千做清洁。
“你醒了?”他对着她笑了,“乌龟虽然好养,但是也要晒晒太阳,刷一刷,才不容易生病。”
那张脸,一直在梦里出现,那独属于他的温柔的笑容早已深刻在脑海之中,眉梢眼角,每一根线条,闭上眼晴都可以描画得出来。
难道自己仍然在做梦么?
阳光亮得刺眼,眼泪都流了出来,她傻呆呆地站着,手里的飞镖掉了下去落在压花地砖上,却如同无声电影中的镜头一样,根本没有发出声响。
此时此刻,她耳中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象擂鼓一样重而急促,心脏被激得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亮晃晃的阳光下,他对她伸出手来道:“我叫卫然,谢谢你收留我。”
她不知道该哭或是笑,男人坦然的笑容只是令人心里伤感,她笑了笑也伸出手去,落在了他的大而温暖的手掌之中:“我叫沈芸芸,你好。”
楼下传来了一声呼哨,沈芸芸心中一悸,从男人掌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向阳台冲了过去,并没有注意到男人眼中一瞬间闪过的落寞。
“嗨,丫头。”楼下的年轻人抬头扬起了嘴角,如凝了千年冰雪的寒澈双眸,消融成柔柔的春水,对她浅笑,“我回来了。”
沈芸芸如坠梦中,惊喜交加,泪水夺眶而出:“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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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就此结局了,菱歌很厚颜地说,留白是中国画里的意境,所以菱歌就这样结局了……
谢谢每一位看文的朋友,陪着菱歌一路走来。这一篇文,菱歌其实只是想说一个东西,那就是原谅和珍惜。学会原谅,懂得珍惜,很难,尤其是对菱歌这样个性纠结偏执近乎自负的人,实在太难。但是菱歌一直希望自己能做到。特别是这一两个月,真正经历了所谓的生离死别以后,才有切肤的体会。想到的,就去完成,想做的就立刻去做,以前我曾一度以为这是不经大脑的冲动,现在想来,这样也许才是真正的生活,唯一的就是,你肯定你会负责任的承担一切后果。“去犯错,去战斗,去爱,去生活”,这一句非常好。
再次谢谢大家,文在后期非常纠结,也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请多多包涵。有缘的话,新文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