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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神符!天下独一无二的治伤圣符,每张一两银子,包治包好!包治包活!”
叫喊声拉得很高,只是清脆稚嫩,不脱童声,是个小孩子在说话。众人闻声无不诧异,病患刚生,而医者立至,这本来就够凑巧的了,偏偏这大夫还是个黄口小童,真是稀奇古怪事,今日聚尤多。一时众人顿生荒谬之感,一百余双眼睛齐投注去看,却果见一个擎着药招旗的小少年,笑嘻嘻的站在边上,见众人都注视着自己,便从人群里拍众出来,大踏步走进场中。
单青衣,草芒鞋,腰间束着黑布带,便是这少年身上的装束。
时在隆冬腊月,寒冻何其逼人,这孩子却穿得如此单薄,岂不可怪?可是他却象感觉不到寒冷似的,昂首露齿微笑,还把两只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细细的手臂。众人又暗称了一次奇,细细打量他的相貌,禁不住都在心中喝一声彩:好俊秀的少年!
这少年生得果然清秀之极,脸盘雪白,头发乌黑,双瞳如若点漆,灵动有神。最可贵的是,他年纪看来不过八九岁,身上却自有一股镇静从容的态度,展着眉眼微笑,朝气蓬勃,让人一看便觉欢喜可亲。
“这孩子倒生的好看。”当下便有人暗暗替他担心,那凶恶道人让毒蛇咬了一口,现在正暴跳如雷恨无处发,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这小少年偏偏直樱其锋而上,可别被伤到了才好。也有人看到他的装束,心中惋惜:“这孩子看起来很顺眼,只可惜却落入草莽,干这三教九流的骗人营生。耽误了良材。”
此时四方交兵。天下动荡。各处的伤弱贫病自然极多,应之而生的,便是许许多多的江湖骗子,每日提着药符旗子走街窜巷吆喝,专门做假药绘鬼符骗人钱财,这孩子小小年纪,能有什么真正本领,他说能画符治百病。自然是骗子无疑。
那孩子也不理会众人眼光,踏步走入人圈内。看见地上哀呼地几人,点着指头数道:“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两银子!”似乎地上翻滚地不是人,而是几粒白花花地银子。最后把眼光停在烈阳道人身上。嘻嘻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白牙,道:“还有一个厉害老道爷……哈哈,好,真好!正愁没钱用,这下可有生意做了!发财啦!”笑眯眯的,探手从怀里摸出一个乌黑的小瓷碗,右手手指一捻。不知怎么食指和中指间就多出了一角黄符。他满面笑容向横在墙根下的那个少年走去,半跪下来,将瓷碗舀满了雪,道:“先救你,你伤最重。不过话说前头,活了可得照数赔我钱,我这是小本买卖,手工活计,可不能赊欠。”然后闭上眼睛叽里咕噜念咒。
众人距离中心有两丈来远,那孩子念咒又快,大部分人都听不清他念的什么,只有几个耳力好的,隐约听见他咒中有什么“……大臭虫,小臭虫,大大小小急冲锋……”“……一只猴子上天空,左手捞不着,右手抓不中……”类似童谣的话,又夹着“……快点好……不好打屁股……”的混账言语,不由得暗中失笑,心想这少年当真顽皮,拿假符骗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用这样蹩脚地咒语来消遣人。
片刻之后,少年念咒已毕,右手双指一併,指着空处,低喝一声:“燃!”
“咻!”的一声响,缠在他两指间地药符居然真的冒出了火光,一团拳头大的焰苗,凭空炸开,在他手指尖端收缩跳荡,慢慢地将黄符烧成黑灰。这下子围观众人都有些动容,心中暗想:“这小孩颇有些古怪,不用火媒就能把纸符点燃了,这倒少见。莫不是他符上藏有什么引火的药物?”就连烈阳真人也“咦?”的一声,暂停手中的动作,睁大眼睛注目过去。从指上催逼灵气,激燃符咒,这可是正宗施术者的手段,哪是什么江湖骗子!普通人看不出其中玄机,可烈阳正是行家,又如何不知其中奥妙?人的足趾手尖,正是人身经络末端,灵渠最窄最弱之处,能将窍中真劲汇集一处,从此激发出来,将身外物点燃,非数年之功是不可能办到的。
想不到这孩子年纪轻轻,竟然也有如此造诣,这可难得。烈阳心想,不自禁向他多看了两眼。
少年肤色很白,只是并非很温润的白色,有些苍涩,应是经久不见日晒的结果。以九岁孩童地身量来看,他的身高没什么不足,只是体型就显得略瘦了,不像一个稚童应有的肥腴。再细看,烈阳又发现了这孩子的另一个缺憾,他的额头饱满,如同丰月,只是不知怎么,似乎曾被尖利之物划伤过,从右边眉头到印堂中,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像把细细的银剑一般。只是疤痕极淡,少年的肤色又白,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
“真可惜了……”烈阳暗道,“天庭饱满,是大成大富之象,可惜后天受损,波及命运,啧!这小鬼的一生,看来倒霉辛苦是少不了的……”
那孩子自不知这顷刻间围观众人念头百转,都在猜测他的来历。双目不斜视,左手托着瓷碗,灵力催动上来,热气透过掌心,眨眼便将一盏雪都化成了水,然后将燃了半截的药符投下,捏住受伤少年的颌骨,撬开牙关,满满一碗尽灌了进去。
“好啦!你死不了啦!”他吹了声口哨,笑道,“定神符下去,包治包好。你只花一两银子,就捡回来一条命,值得不能再值啦!”
那少年被烈阳踢得口鼻渗血,伤势极重,若按平常医术来诊断,是“伤五内,心脉损,微者垂血。重者吐血”的亡血证。惯常都得慎重对待。大用阿胶艾叶等珍奇药补血回气,可是了不得的重症。便是高明的郎中来用药,也不敢说伤势不会恶化。这孩子才灌了他一盏符水,便大言炎炎,也不知从哪来的自信。
众人心中都不以为然,顾左右纷纷议论,都想:“这孩子信口开河,喜欢说大话。这可差了。”未及多想,见他又舀满一碗雪。站起身来,走到另一端,按前法给那买萝卜的汉子燃符灌水。
那汉子伤势比少年略轻,让蛇尸染中前胸,巴掌大地一块胸脯被烧蚀成黑色,只是伤表不及里,于性命暂时倒无碍。众人也不预有他,见那小童煞有介事地空忙张罗,又烧符又唱咒地,只是摇头叹息:“唉,这孩子当真胡闹,人家都伤成这样,他却还来戏耍。”
只是天下之事,不总是件件都合乎逻辑的,每常出人意料。骗子不一定便是贼眉鼠目,神医也未必总是老耄老儿,这一次,果然就出乎了众人意料之外,奇事竟然发生了!
一贴水下去,原本昏迷不醒的汉子当时便如蚱蜢般猛弹而起,离地六尺高,发出一迭声的惊叫:“啊--!蛇啊!蛇啊!”手忙脚乱的猛拂胸部。“疼死我了,唉呦好疼!好疼!”
场外嗡嗡的议论之声嘎然而止,如刀切般整齐。所有人张大嘴巴,吃惊的看着那个蹦跳的汉子。
汉子咬牙嘘气,大声叫嚷,兀自专注于自己地疼痛之中,浑不觉场外异样,绕着***跳了一会,伤口的痒痛实在难当,当下再顾不得天气寒冷,“嘶”地一声扯开了自己的衣襟,现出了皮肉。
一百多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齐刷刷看向他地前胸。
黄褐色的肌肤之上,此时烧开了一个巴掌大的伤口,深入肉内半指,大片焦黑,间有红血渗出。流焰鞭尾蛇的毒性果然天下奇毒,剧烈非常,只轻轻沾染上人的肌肤,便能蚀出如此可怖的伤口,伤口表面尽是烧焦成黝黑的死皮,而周围,红肿蔓延开,高高鼓起,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扩大。只是,那古怪小童地符咒似乎真的发挥作用了,众人看见,随着那汉子的喘息,胸口起伏,这个可怕的创口似乎正在变小,焦皮之下,正缓缓渗出许多淡黄色的液体,将裸露的血肉覆盖住。
“大叔,快把衣服收好,别冻着了。”那少年站起身来,笑嘻嘻的说道,“定神符将你的伤处包拢住了,你别用手触它,别沾染水就成。过到明天,这个伤口就收痂了,最多不超过五天,保你痊愈。”
那汉子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一会看看伤口,一会看看那小童,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才好,感谢的话更是说不出一句了。
那少年也不理会,收拾物件,又去给另外几个哭天号地的伤者治疗。
外圈的众人都默不作声的看着,心中莫不是疑云密布。
正自不得解,那个伏在墙根下的少年恰好此时也悄然回复了生气,半躺起来,靠着墙壁,发出微弱的哭声。他的哭声虽低,伴着咳嗽,可是中气完足,哭号声弱而不息,哪里还是心肺受创,呼吸维艰的重伤之向?!
“天啊!他也醒了……这孩子的符法真的有效!”这时,人群中才有人低声惊呼道。
“是啊,他刚才不是吐血了么,怎么能快就醒过来?”
“你听他的哭声!你听!你听!这是内伤好了!不然不会哭得这么长!”
嗡嗡的议论声再次响起,初时还带惊疑,窃窃难明,片刻之后,就变成了嘈嘈之声,如一锅水置于火上,声息由静而沸,渐渐变大。随着那奇怪少年连制符水,把剩余的五人都救治起来,呼痛声尽止,而场外议论声却已变得沸腾,有人称颂,有人夸赞,有人猜测,每个人都把那小少年看成了扁鹊神医复生。到此时,谁还敢怀疑符法的效验?围观众人的眼神,已经都变成了欣喜与赞叹。
“几位大叔大爷,伤都好了吧?”便在这时,那神医小少年说话了。咧嘴一笑,眼睛弯成了半月。“这就付了药资吧,一张一两银子,先都说好了。”说着。伸出手来。大大方方的张开了手掌。挨个伸到几人面前。
除了墙根那少年,余下六人都面面相觑起来。
医治救人,下符用药,事后索要报酬本来正是天经地义之事,何况这定神符咒神效惊人,一符下去,伤痛便渐次消弱。一张一两银子,实在是五朝其所值。价廉物更美。可是……一两银子,这可上哪去筹措才好?
对大户人家而言。一两银子不过是杯酒之资,可是,对这几个大雪天还出来卖食营生的普通汉子来说。可是要了命的大钱了。对些许贫苦人家而言,或许辛劳上半年,也未必能挣到这一两银子。
怎么办,人家救了自己,索要报酬来了,不给怎么行?
看到几个人面有难色,踌躇着不敢说话,那少年明白了。假意长长的叹了口气。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賧了賧眼睛说道:“都没钱是吧?唉!老天爷不想让我挣钱,又要做赔本生意了。”他拍了下手掌,道:“没法子!算我吃亏!一人一文钱,这总有了吧?!”
“有!有!有!”听到此言,六个汉子莫不如闻纶音,尽都喜出望外,纷纷答话说道。伸手入怀,一人掏出了一枚铜板,放到了那少年手上。
“多谢!多谢!多承各位惠顾!”少年满面笑容,举手过额,给几人回了礼,然后将手一扬,六枚铜钱排成一柱,齐抛到头上,“叮叮叮叮”尽落掌握之中。
“今天地生意开张了!”他灿然一笑,然后,慢慢旋动脚跟,转了个身,把目光转向了坐倒在一边地烈阳真人,悠然迈步过去。
“老道爷,你还好吧?”
道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蹲在面前问话地小童,又闭上眼睛,鼓劲运气。
老道爷很不好。事实上,糟糕得很。
道人此时已经不敢行动了,坐倒在雪地里,屏心静气,正在专心排毒。他的布鞋整只都被毒汁染湿了,毒物被他用功逼出,从伤口源源流下,从鞋跟处渗下来,在脚下雪地洼成了面盆大的一块黑色云纹形状。
流焰鞭尾蛇不愧天下奇物,毒性厉害之极。围观众人都看见了烈阳铁青的面目,额头汗出如雨,以及高高肿起的脚掌,无不惊心。围观江湖客中,又不齿烈阳为人的,此时震惊之余,更是幸灾乐祸。这个贼道人飞扬跋扈,暴躁蛮横,江湖口碑不佳之极,只是他的火云观名声颇大,与一些大门大派都有点儿关系,所以多年来虽多受诟病,却无人敢直斥其非,今日老天开眼,正活该让他多受些折磨。
“老道爷,要不要我帮忙?”烈阳又听见那少年说,然而此时逼毒要紧,哪顾得上说话,他嗬的一声,眨动眼睛,鼓嘴发力,登时铁青脸色憋成通红,两只眼睛瞪成牛眼膜样,眨也不眨地瞪着面前的少年。少年居然也并不害怕,笑吟吟地,带着考究的意味和烈阳对视。
这条杀千刀的倒霉小火蛇恨人之极,毒气运行何其之快!决不同于凡类。刚才受伤不过数分,老道踩蛇踢飞地片刻,疼痛感便从脚背蔓延至胯间,烈阳甚至能感觉到那股炙热的气息如同一队虫蚁般,顺着血脉蜿蜒上行。大惊之下,道士也无暇发怒生气了,在附近赶紧找地方坐倒运功,聚起平生功力与之相抗。便在小童救治七个伤者的功夫里,他已经成功地将毒液压制住了,并逼退到了足髁部,只需一鼓作气,将毒血激出伤口,这条命就算保住了。
只是,命保住了,后事却还不能算完。肿起来比平常粗壮两倍的右腿,血液经脉中位除净的残毒,以及这数日之内功力的大幅下降,这都是麻烦之极的事情,烈阳这几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呢,这个状态可决不能胜任。道人心中嘀咕着,打量一眼面前地小童,心中更坚定了跟他买符的念头。
刚才小鬼头烧符救人,效验惊奇。烈阳一点不差的全落在眼里了,只是他到底也有些自知,料想自己恃强凌弱出手伤人,不是什么光彩行为,必定不会让人敬仰滔滔。若是直言求恳买符,只怕会惹来那少年的奚落刁难。当此情境。还不敢出手硬夺。没的自己讨来耻辱。光丢面子不得好处的傻事,烈阳真人是决不会去做的。
直到少年医好六个傻瓜蛋,走来跟自己说话,他才心里有了底。
“嗯!不错,不错,老道爷地灵丹好像很对症……雄黄,白芷,哇!还有五灵脂!”那少年看到人没空答话。眨眼笑一声,便低头看着烈阳地伤口。嗅了嗅,肆无忌惮地开始评论:“这个香辛的味道,该是细辛。嗯,还有牛黄,冰片……老道爷真有钱……这些药消肿消毒,还不错。”
“小鬼懂得倒不少。”烈阳心中暗道。“啵!”吐了一口气,灵气凝聚,向着足髁挤压,一股细细的黑色血线登时从创口激射出来,弯成一道急弧落下地面。“嗤嗤”的声响。血液落地,腾起淡淡的雾气,雪水遇到这股热毒,开始化成蒸汽。
情况好一些了,经过再一次逼压,已将体内的毒气拔去十之八九,短期内已无大碍。烈阳舒了口气。当然,毒蛇咬伤,是决不可能一日间将毒素驱除干净的,毒气所经之处,必余些微残毒,这可奈何不得,只能慢慢静养,用药物灵丹来调和滋补了。
当然,有了小鬼的符咒帮助,估计就不用这么麻烦。
鼎回丹田,运转九周,再一次运气冲击,看看激出伤口地血液变成了纯粹的鲜红色,烈阳才放下了心。他拭去额上地汗珠,抬起头看着那微笑的少年:“你想帮我么?怎么帮?”
“买我的定神符吧,治疗刀伤毒伤,保证疗效,你看看他们。”少年咧嘴,指了指人群里受伤地六人。“刚才他们服下咒符,现在都好了。”
烈阳心头一阵窃喜。料想是小孩子不懂世事,不知道自己是个恶人。若是个成年人来,看见自己所为,只怕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万幸万幸,不错不错,小鬼很讨道爷喜欢,他要一两银子一张符,道爷给他二两银子一张也不打紧,只要符咒确实有效。
“你的符咒不是骗人的吧?只怕你是跟那几个人串通来骗我钱。”道人心中得意,面上可不敢露出丝毫表情,瞪了少年一眼,假装漫不经心的说,声东而击西,以进求其退,对这样的小少年也是要讲点心计的。否则让他看出自己着急要买他的符,只怕会加钱。
“嘻嘻,道爷你想多了,我的符咒童叟无欺,用事实来说话。”
道人心中暗喜,假装想了想,道:“一两银子是么?好吧,钱也不算多,我就拼着受骗,买一张看看。来,这是一两银子,给你。”道人在怀里掏出了一粒碎银,约一两有余,抛到了少年地面前。
“道爷你说笑了。”少年的回答却让道人一愣。
“一两一张的符咒是给普通人的,而且已经卖完了。像道爷这样身份尊贵,又身怀高强法术的神仙人物,当然不能用这样的便宜货。”
“那……那……你要收多少?”烈阳嗅出点不妙的兆头了,嗓子有点发干,心底有些嗖嗖的凉意。高高捧人,而后狠宰之。这是经年的老奸商所惯用套路,这小童看起来那么可爱可亲,该不会也是吧,只盼他下口时轻一点。
“二百两。”烈阳听到了一个让人愤怒的数字。
“普通人用的是定神符,不过老道爷身份尊荣,岂能用相同的货色?我这张乾坤无敌妙善神医符,就是专为贵人们制的,用犀角,鹿茸,蟾砂,极品雄鸡血等贵重药物入汁绘画,价格自然要贵一点点的,二百两银子,对老道爷来说实在不足挂齿……”小童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张黑纹绘制的符咒。
“啐!奸诈!该杀!老子就知道,这小狗贼年纪虽小,却是个奸商!”烈阳心里怒气上窜,刚才对小鬼萌生的一点点好感,全丢到爪哇国去了。一张符咒卖二百两银子,真黑啊!黑得天昏地暗,黑得无法无天了。看来当今世道,人人阴险,实在不能对任何人抱有幻想,这少年外表看起来跟个好人似的。可谁知竟然也如此狡猾。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看他说得那么自然流畅,面不改色的,只怕这样的事干过不止一遭两遭了。
“二百两一张,你干么不打劫去!到一边去,老子不买!”道人怒道,这小鬼欺人太甚,当烈阳真人是好骗钱的么。
“道爷显贵呀?那就算了。”小童把咒符收回怀里。站了起来。“道爷地灵丹虽然是不错地,不过我想。就算再用上好地治伤符,想要消除这样厉害的伤毒肿胀,至少也得一个月到两个月。”
道人翻了个白眼。把头扭到一边,情知他说得不错。
“这两个月之内,不能喝酒,不能吃香辛之物,不能动怒,不能使用武功法术,否则气血攻心,只怕伤势就糟糕得很了。带着伤,身子不利索,勉强要跟人打斗,法术也要打很大很大的折扣的。如果碰上寻仇的敌人,啧啧,老道爷,那时就跟一只鸡一样。”少年把手在脖子处比了比,吐出舌头,“喀!”的做了个斩断的手势。
“割脖子很惨的。血‘噗’地喷出三尺,死了眼睛都不会闭上。”
烈阳背后冒起了寒意。
该杀的小鬼还不解人之惊怖,继续耸人听闻:“像老道爷这样厉害地人物,在江湖行走也有时日了,性情这么……威猛,我猜杀过的人也不会少。要是被杀的人……我打个比方啊,他们地爹爹啦,叔叔啦,哥哥姐姐什么的,知道老道爷一两个月不能用武功法术,嘿,一定会很高兴,然后什么黑面阎罗,白面无常,牛头马面,什么杀鸡勇士啦,什么一刀砍肉大侠啦……统统找上门来,只怕老道爷不好对付。用了我的符咒呢,就不用担心这一点,打不过就跑了,不用像块肉似的让人割了又割。”
“我的弟子们都在附近,等我找到他们,什么敌人过来,老子都一刀一个。”烈阳冷冷的说道。被人说得脊背发毛,实在不是什么美好感觉,尤其是这样小不丁点的黄口小儿。
“奧!那还是老道爷厉害。”小童笑着说道。拍拍胸口,道:“那就算了,反正两个月也不算长,六十天而已,每天最多碰几十个敌人而已,最多再碰上一两个妖怪,老道爷的弟子多得很,今天死两个,明天死三个,也不打紧。”
“小子!你敢咒我?!”烈阳瞪圆了眼睛,怒上心头。
“没有啊,道爷,我哪敢啊,我只是不愿你被人杀了,那多可惜,你也知道,现在天下有多乱。到处有妖怪,到处有人打架,你行动不方便,遇到事就麻烦了。”看见道人面上有些动容,少年不失时机,又继续游说:“道爷,我是为你好啊,钱财身外之物,散去又复来!二百两银子,你干点什么事就挣回来了,算得了什么?何苦为了这点钱让人追杀两个月,手脚没法施展,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多可怕!”
“这小鬼说得有点道理。”道人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比起被人追杀两个月,二百两银子实在不值一提。火云观各处都有通路,挣二百两银子也确实不费什么事。只是,暴躁地道人到这时仍没想过,干什么自己被蛇咬了,就应该被人追杀两个月,而且还是不死不休。
两相比较下来,道人已经有些动心。只不过,细细考虑,二百两银子买一张符咒,实在亏得太大,让人不甘心。当下说道:“你说的是有点儿道理,道爷我也不差这二百两银子,不过你开的价实在太高。二百两一张符,天下哪有这样的高价?”
小童眉开眼笑,道:“道爷,二百两还叫高啊?想想天下多少人,吃一副药就几百上千两银子,还不见得马上就好。老人参一支几千两,还不是让人吃了?该死的照样死了,我这符咒二百两银子,却能救道爷一条性命,你看值不值?”
道人立时默然。这小鬼说得倒不错,一支几千两银子的人参,吃的人多了去了。算起来二百两银子买张有效符咒吃,已经是赚了大大的便宜。想到这节,道人登时气平。招招手,道:“好吧,算你说得对,咒符给我。”
小童笑道:“这才豪爽!”伸手从环里摸出了瓷瓶和符咒,道:“先交钱,后给符。”
烈阳有些不满:“我烈阳道人天下闻名,难道会赖你钱不成?”小童笑道:“道爷赖钱当然是不会,不过刚才我作了几单生意,只收到几文钱,今天的饭钱都没着落呢,心里没底啊,手里拿到银子,心里才能安定一点。”
道人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两个元宝,抛了过去,小童接住了,笑道:“道爷惠顾!”说完抖手就要燃符,却被烈阳止住了。
“等等!你这是什么符?让我看看符文。”看到符纸上是黑色的纹路,道人有些不祥的感觉,他知道巫祝之术往往会以血气墨砂绘符,咒纹是黑色,不像一般学术者用鲜红的朱砂来画。这小鬼来历不明,可别被他用什么不干净的符咒来暗算了。
小童笑了笑,咧嘴道:“符法是各门各派不传之秘,道爷难道不知道么?你不会是想把我吃饭的活路给断了吧?你想啊,我要是想害你,还用那么费心费力地给你讲价钱么,开始时就一两银子卖你,岂不干脆?”
道人想想,这话倒也有理。看这小童口舌便给,锱铢必较,是个小小奸商。不过奸商所欲在利,既得其利,料想不会出什么阴损招数。当下便不再吭声了。点点头,看这小童胡诌乱咒了说了几句,激燃符咒投入碗中,接过来喝下了。
“怎么样?什么感觉?”小童接回瓷碗,放入怀里,问道。
“嗯,不错,热力归入气海,正顺着脉络运行呢。这符力果然很快。”
“腿还疼不疼?”
“啊!好多了!”烈阳喜道,“你这一说,我才发现,腿没那么疼了,现在就有点麻痒之感!”道人撑地站了起来,走动两步,道:“果然神效!哈哈,一点都不疼了!哈哈哈,老子好了!”他蹦跳了几下,挥动手臂,突然间疑惑的停住了:“喂!小鬼,你的符咒治伤时,是连带身子各处都有麻木感觉得么?我的手臂好像不太灵光……”
“啊呦!糟糕!完蛋了!”那小童惊跳起来,脸上显出张皇神色。
“怎么糟糕了?!”烈阳的心剧跳了一下,险些蹦到嗓子口。麻木的感觉现在更清楚了,两只脚都僵成了木石,现在待想移动半分都千难万难。手臂也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乾坤符拿错了!你喝的是麻痹符!”那该杀的小童喊道。烈阳心中一阵绝望。天啊!麻痹符!四个时辰之内不能动弹!这小狗贼不长眼睛么?怎么会拿错呢?***……不对!等等!等等!好像有点不对,难道是错觉么?为什么这小鬼说话的时候,眼里分明是欣喜和狡诈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