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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不过一柱香工夫,那只小怪又叫着返回了。仍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一下扑进主人的怀中。老者满面怜爱之色,在怀里取出两条鱼干喂给了它,轻轻按了按它的小脑袋。小怪物狼吞虎咽吃完两条小鱼,跳回地面上,开始舞动。
四只细弱的短肢插进泥地里,在土面上左一下右一下,划出几道曲折的直线。这只小怪似乎天生便有穿刺泥土之能,细足到处,土层哧哧而化,不多时便绘出一幅简易地图来。见它在东北角跳了两跳,蹿到西面又跳两跳,最后,奔到地图的最下方,那是往南方向。小怪在那位置上跳完以后,一下跃入老汉怀中,足爪齐动,钻进了衣衫里面。
老汉细细辨了辨地图,道:“东北方向四里,伏着一头怪。西面七里,有一头。南面十九里,还伏着一头,左近就这些了。”众人见他这查妖之法甚是新奇,纷纷叹服。胡不为和几名官差更是大开眼界,心中均想:这只小妖怪当真好玩,却不知上哪能弄来一只。
八盘山的几名弟子似乎有些信不过,侧过一边讨论,又运用法术探察,哪知信息全无,人人垂头丧气。几头妖怪都在隐伏当中,妖气泄露得极少,他们便没有办法查知了。折腾了一会,那年长的师兄到底查出了点滴,道:“在东北方向的确有一些妖气,只是极淡,我看不出它的远近来。”
这下子人人都信服了。那姓刘的首领说道:“这样好了,咱们先挑近的查看,大伙儿先向北面走吧。然后再看西面和南面的,不知众位意下如何?”众人纷纷叫好,即刻开拔,分成两线向北面方向行去。
胡不为本待不去。但听说林子南面还有一头妖怪,那可是万万招惹不得,万一竟然是头超级大妖,胡家父子只怕给人做点心都不够。左思右想之下,只得随着众人仍往回走。他打算回到前路后,另寻他道向西面城镇走,远远绕开妖怪。
一行人穿过羊肠小道,行得四里有余便停下了。胡不为见正是先前逃命经过的道路,不由得心中后怕,刚才不知不觉经过这处藏有妖怪的路段,当真侥幸。若是妖怪竟然暴起发难,那可怎生是好?
众人让到两旁,让那老者成咸风去探察。老头儿把那只‘千里一日归’又拎了出来,放在地上。小怪物不等吩咐,飞快的冲向一面陡坡,一撞之后又返了回来,仍钻入老者的怀中。
“在那里了!”群豪得知妖怪的藏身之所,无不情绪激昂,不待首领发令,争相涌上前去,片刻间便把窄窄的小道站得无法立足。那姓刘的汉子摇头叹气,这些人向来独来独往,不遵命令惯了,要统领他们戮力合作,谈何容易?
此时几个巫祝已散到人群中了,喃喃念咒,将疾捷术与玄龟护体密法都加持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胡不为错愕之间,突然觉得身子一轻,行动方便之极,空中又有一道细密的网状之物笼下,贴在身上变得无形。
“动手吧!”那姓刘的首领无可奈何,发令道。
“大伙儿杀呀!把妖怪逼出来,看它能躲到几时!”众人以众凌寡,胆气极壮,纷纷叫喊道。百多人齐力施为,刀、剑、枪、斧,许多兵器化做诸色光气,砸向那面陡坡。当空又有许多青蓝的雷光,噼里啪啦作响,将长宽十余丈的天空布得如同渔网,防备妖怪空遁逃脱。
那几个被胡不为引为同类的法师火术要精进得多了,庞大的火球纷飞不断,更有焰云,火浪,火箭等精微变化。另有一人,竟能幻出十余只鸽子大小的火鸟,那是更上层楼了。胡不为看得心中惭愧,自己和这些人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亏得自己还腆颜自称是个法师。
隆隆的声响不绝,顷刻间,群雄的攻击便冲塌了半面土壁。碎泥飞上天空。
百余人的法术攻击何等激烈?那妖怪虽在潜伏静修当中,到底也被惊动了。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大如磨盘的碎土崩裂开来。那面陡坡顷刻夷成平地。便在弥漫的烟尘中,一团庞大的黑影激飞如电,直向群豪横撞过来。
“来得好!”众人高声呼斥,催逼法力,齐向妖怪身上招呼。那七名十二桥女弟子再不袖手,娇叱着扬出大片冰锥,点点寒星向前激射。一干官差在旁看了,都暗暗咋舌。这几个小娘美貌是美貌极了,法术却也狠极,若是一个不讨好,说不定会有杀身之祸。惊竦之下,将一腔淫邪的念头都压回到肚中。
那妖怪见势不妙,不敢硬拼,接连几个翻滚,向高空飞去。这下众人都看清了,那是一头胁下生着双翅的犬状巨物,浑身披着粗硬的毛甲,足下生爪,一条如蛇的尾巴卷曲自如。
几名豢养师见怪物似有逃跑之意,纷纷喝颂咒语,一时间,许多青黄的光气暴涨开来。光团中豢物现出了行迹。付老三的铁毛鹰当先飞起,拍翅一下,象一支怒箭一般尾追过去。
付老三激动得满面涨红,叫道:“小扁,把它抓下来!别让它跑了!”
猪婆龙身体笨重不会飞空,但却另有奇招,四肢急速爬动,蹿到了一处突岩上,张开巨嘴,‘哗!’的喷出一柱灰绿毒液,直向高空怪物卷去。猪婆龙一向居在沼泽之中,皮甲坚厚,力大无穷。眼下这头豢物更是出自密林毒沼,素年吸收毒气,喷出的毒气毒液厉害之极。
那怪‘呜—’的悲鸣一声,长尾拍向老鹰,将它迫退了,见猪婆龙的毒液堪堪喷近,两翅急拍,斜向让了开去。
群豪料不到妖怪敏捷如此,都‘哦!’了一声。此时妖怪飞得太高,众人法力不能及远,都住了手仰头观看。十余名不甘心的炼器者指挥兵器上下砍杀,却始终伤不得妖怪。
地面震动了一下。听得‘嗷——’‘呼——呼’几声低沉的吼叫。三头奇形怪状的巨大豢物出现在人群之中。引得左近群豪一阵惊呼。三名豢养师面露傲然之色,领着爱物大步走上前端。
众所周知,豢养师的功力成跟豢物有着极大关系,豢物越是珍奇凶猛,豢养师就愈能发挥威力。举例说来,同是修炼十年的豢养师,饲养老虎的定然要比饲养犬豹的要厉害得多。而饲养鸾凤怪兽的,又要比老虎厉害。
每一个豢养师生平所愿,便是追求珍奇之物,若能得到一头珍奇怪兽,便能站在比别人更高的台阶之上了。许多人一生穷尽心血,进入荒山大泽寻觅,盼望能找得合适的豢物。如青鸾凤凰、麒麟兽、六首啸天兽、闪电蝰蛇等等,俱是上上之选。再往下,飞猁、穿甲狻猊、金角怪等等,则是中上。而一些资质平常的豢养师,则是就近就易找些凶猛动物,如虎豹豺狼,鹰隼大雕等等。那豢鹰者付老三便是其中一人,豢物本性既不特异,便难以与高等豢养师并肩。
但大凡珍物,所居之地必然凶险,而且天生便有许多厉害攻击招数,想要捕捉他们谈何容易?若无过人胆识和技艺,往往便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每年里也不知有多少新老豢养师被荒山野岭吞没,尸骸无存。
有了这一层凶险,豢养师们成功的几率便小得许多了。因此江湖之上,百名豢养师中,难得有一两个带着奇兽豢物的。能见着两名高等豢养师同时出现,已是非常罕见的情形。但眼下群豪中竟然有三名高等豢养师,怎么不令大伙儿动容?
几头豢物模样古怪,谁都不知道究竟是何名称。一头极胖极粗,厚皮上长满了癞疣,便似一只能够学人站立的巨大蟾蜍一般。颈腹下面,象龙蛇一样有一节一节的甲胄。另一头全身覆满密实的白毛,看不见头面,杵在地上,如同一朵硕大无朋的猴头菇,若不是身侧两只长臂摇晃,谁都看不出它竟是一头活物。
站在胡不为身边的,则是一只乌黑凶恶的秃皮怪物。直有两人多高,身周有许多肉孔不住翕合,看起来如同马鼻子吸气一般。长鼻顶上两只眼睛不住看向胡不为,似乎甚嫌他怀里的钉子响声太过刺耳。
胡不为心头惊悚。这妖怪看起来似乎不怀好意,会不会竟然突袭,用长鼻将自己卷起来放进口中?瞧它如此壮大,一口定能吞下两个胡不为。害怕之下,慢慢向外移动脚步,要脱离危境。
灵龙镇煞钉自三头怪物出现以后便不住鸣叫,长一声短一声,似乎在告诉胡不为身边正是妖怪无疑。‘遇妖振而鸣’,点点妖气都能让它反应出来。身边群豪不知他的底细,虽嫌他制造噪音,却只怒目看他,也不说话。
此时天空的境况已渐渐变得明朗。付老三的大鹰毕竟只是俗物,虽然铁毛尖锐,到底仍不是那头修炼数百年的妖兽对手。若不是还有几支飞剑大斧协助牵制,只怕早让妖兽给扑下来了。
三名豢养师再不迟疑,低声呢喃咒语,命令豢物上前夹击。顷刻之间,听得三头大怪急喷鼻息,杀机愈来愈盛。
“上去!”
“杀!”
三名豢养师同时喝令豢物。几头大怪急不可耐,便在群雄的注目之中,两只向空跃去,那只白蘑菇却蹲了下来,背上白毛耸动,向两侧分开,显出了皮肉中一排如若利刃的脊骨,显然那就是它的克敌武器。
哪知便在这时,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变故出现了。
人群中猛然响起激烈的尖鸣之声,众人都看见了,明亮的青光从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汉子怀中透射出来,象几支锋利的长剑一般向外刺出,闪耀夺目不可逼视,未已,听得嘹亮龙吟,一条粗如儿臂的青龙倏然暴卷,‘扑!’的穿入四丈外白毛怪物的体中,将那刚刚激出三支骨刃的蘑菇怪击穿了一个大洞!
豢物重伤,豢养师立时同受其害。倒霉的豢养师面上得色未消,胸口如中巨椎,‘噗!’的喷出一口血箭,仰天向后倒去。
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青龙从白毛怪的胸腹间穿出,又一翻而上,向空中两头惊慌失措的豢物激射。地面上两个豢养师目瞪口呆,全料不到在这当口竟会有厄运从天降临,眼见着一条细长的青龙飞卷向自己的爱物,却来不及作出反应。
又是胡不为!
灵龙镇煞钉感应杀机而物化,却不辨敌我。眼见着三头妖物杀机浓烈,便即化做青龙暴射出来,只在一息之间便夺掉了白毛蘑菇怪的性命,又向另两只豢物攻击。而天空中被群豪围捕的那头妖怪此刻情急逃命,没有杀机,却竟因此逃过了一劫。
青龙飞去如电,倏忽间便射到了黑色秃怪的身前。那怪见势危急,顾不得追击敌人,急速旋转身子,如一枚巨大陀螺一般,从身周的孔洞喷出许多黏液来。液体遇风而结,瞬间变成许多透明坚硬之物,在青龙破来的方向结成几层薄薄的护甲。
‘呛!’‘呛!’灵龙毫不理会,一头扎了进去,空中响起两声清脆的金铁交鸣,火星四迸。青龙的穿击威不可当,那黑怪结成的薄甲却也坚硬之极。在最前面的两层透明护甲破碎过后,青龙的去势终于受遏,第三面护甲便穿透不了。青龙不等攻势变老,尾巴突然向上翻起,一甩之下,龙头从护甲中脱套出来,几下转折,又扎向不远处的癞疣蟾蜍。
群豪目瞪口呆,全然不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事实。看着那条小龙不过人臂粗细,竟然威力如此,眨眼之间击杀了一头珍奇豢物,又迫得另两头仓促应付,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时地面两个豢养师已回过神来,看见青龙在两头怪之间骚扰搏杀,搅得它们狼狈万千,不由得齐向胡不为尖声叫喊:“啊!啊!住手!你到底在干什么!妖怪在上面啊!”
“快把龙收回来!别伤了我的乌蚪!”
胡不为早傻了眼。他哪知青龙居然放着外敌不杀,却喜欢搞窝里斗?这篓子捅得也太大了!听见两名豢养师慌乱的叫喊,脑中一点办法也没有。哭丧着脸看向天空,只盼青龙大爷快些回来。
然而青龙丝毫体会不到主人心中羞愧欲死的心情。上下左右翻飞,尽寻两头豢物的漏洞攻击。两只巨怪被它突如其来的偷袭搅乱了手脚,先机已失,一直扳不回来。嗷嗷怒吼,却只能想尽办法抵御。
空中风云翻卷,沉声如雷。群豪纷纷赞叹,看向胡不为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敬畏。心中均想:这人深藏不露,竟然身怀如此厉害的实学,差点看走眼了!以后可得小心提防,莫要言语失敬惹他着恼。
一龙两怪再斗得片刻,那蛤蟆怪终于在青龙的急攻中露了破绽,让青龙一头穿进手臂去了。骨肉碎块散落下来,让那豢养师心疼得直欲大哭。还是另一名豢养师识得机变,再也顾不得剿灭妖怪,急念豢物隐伏咒。空中黄光一闪过后,那头黑皮秃怪便凭空消失了。青龙单挑癞疣巨怪,更是占尽优势,两下转折,又射伤了怪物的一条腿。
豢养师手足同时巨痛,跪倒下来,但筋骨疼痛却远不及心痛之万一,放声哀号:“小宝——!”眼眶登时红了。眼看着青龙在豢物身后盘个大弧又回卷过来,哪里还敢有丝毫拖延?忙不迭念颂隐伏咒:幽浮兮幽浮,恶邪皆咸伏,速归无穷境,有温嘉赐汝,卸去黄金甲,不得有耽误!
‘咻!’的一声响,青光闪处,豢物硕大的身形一晃变作虚影。此时灵龙刚好追到,却穿了个空。
敌人既已消失,青龙便不再显形守护了。在空中绕了片刻,一头扎进胡不为怀中。这下子人赃并获,证据确凿,胡不为待想抵赖却已不能了。
满场一百多人的目光全都聚到了胡不为身上。敬佩者有之,愤怒者有之,更多的人却是幸灾乐祸和惊诧。
那姓刘的汉子是中原大派铁燕门的高手,叫刘振麾,行走江湖十余年,交游广博见多识广,对江湖上知名人物的面貌习惯都曾有耳闻,但细看胡不为时,见他面目陌生,却是不曾听说。疑惑之下,上前拱了拱手:“胡先生法术高明之极,恕在下眼拙,不知先生出自哪个门派。”先前胡不为曾跟他提过自己的名字,刘振麾记心极好,当时便已记住了。
饶是胡不为吹嘘已惯,但此刻当着许多法术高人,却也心虚。一时讷讷,说不出话来。众人见他抱着一个小婴儿,浑身又脏又皱,却是不敢心存轻视。刚才人人都已见着,这貌不惊人的土包子一举杀伤了三头凶猛豢物,本钱雄厚之极。
便在胡不为瞠目不知所答之际,六七名与那几个豢养师相熟的豪客却愤然冲上前来,握拳攥刀,就要与胡不为理论。一名矮小粗壮的汉子情绪最为激动,几步跨到胡不为胸前,骈指点着他的胸口怒骂:“你这狗贼!干什么放着妖怪不打,却来打伤我师兄的养兽?!你知不知道,我师哥为了这头吞云雪猿吃了多少苦头,他一直把它当成亲生孩儿来看待!你……你……一下就把它打死了!”说话间,语音变得哽咽起来,眼圈也红了,两只钵大的拳头攥得紧紧的,这时,只要有人再撺掇一把,他便要老拳挥向胡不为,哪管他是什么人。
这人性情本就暴躁冲动,一向与师兄感情交好,此刻看到师兄被人打伤了,也不顾忌厉害,直接上前卤莽问罪。
胡不为慌忙退后几步,连连摆手:“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看着边上几个恶客眼中直要喷出火来,禁不住心中感到害怕,又往后退了两步,不敢直视,低头看向地面嗫嚅道:“我……也不想这样。”心中忧惧交集,捅了这么大篓子,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当真棘手!看这些人如此情急模样,断然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几个豪客原本见他出手厉害,心中颇为忌惮,也不敢太过逼迫。但见他居然口头示弱,无不大感意外,气势大涨之下,胆色怒气迅速膨胀起来,同时叱呵道:“你杀掉了平师兄的吞云雪猿,又打伤了陈先生,这里每一个人都瞧见了,还想抵赖么!”
“恶贼!你还狡辩!你不知道会这样?嘿!当真可笑,你当这里的众位英雄都是傻子么?!”一个额上印着古怪咒符的汉子叫道,他哪知胡不为其实是个草包,全然无法控制灵龙镇煞钉的威力,于胡骗子而言,这样的变故的确是始料所未及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胡不为愧得直欲钻入地面去,面对众人的责问,却是一点计策也没有。他虽有一肚皮的诓骗伎俩,但此刻面对完全陌生的江湖之事,全然不知如何应付。节节败退,三言两语下来,额边已冒虚汗。边上几个官差见他被群豪逼迫得如此狼狈,面上无不露出欢欣得意之态。
一个瘦子冷笑道:“打死打伤了人家的爱兽,一句‘不是故意的’便算完了么?是个汉子的话,就得按规矩来办事,给大伙儿一个交代。敢作敢当,咱们仍敬你是个人物。”胡不为睁目道:“规矩?什么规矩?”
瘦子不知他全然不通事务,见他反问,还道他是装傻充愣,愤怒之下,手中铁锤向身边空地奋力一砸,厉声道:“你真要仗持武力,欺人太甚么!?”
‘嗵!’的一声巨响,怒风激扬。胡不为吓了一跳,见那汉子身边已多了一个宽深都有六七尺的大坑。一时心中悚惧,哪说得出话来。
“我说姓阎的,姓方的,姓郑的几个废柴,你们就别在那白费力气了。”人群中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挖苦道。胡不为听出正是先前那欧阳先生在说话,却不知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听他继续道:“人家一出手,就杀了平七雁的小猴子,伤了陈果老的青蛙。嘿嘿……你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大能耐,就敢上前去叫板?”刚才胡不为青龙发威,将两个厉害豢养师逼得全无还手之力,人人都亲眼看到了。虽听那欧阳先生说话刻薄,倒也没人反对。
平七雁是海州叩庭门的三代弟子,虽常年隐在山中修炼不涉足江湖,但也颇有些声望,算是北派豢养师中不错的好手,而陈果老是个江湖散人,无门无派,天下独行,实力比平七雁只高不低。能一出手就将两人逼得一逃一伤的人,岂是平常人物?向胡不为问罪的几个汉子虽然身手也不错,但比平七雁两人却差得多了。因此众人听了欧阳先生的话,均在心中暗道:“欧阳毒舌说的倒也不错。”
几个愤怒的江湖客听完欧阳先生的话,均自心中一凛。胡不为的惊慌之态刺激了他们的胆气,差些让他们忘了这人其实是个厉害非凡的人物。以他的手段,己方几个人联合起来也万万不足与敌的。想到这一层,几人登时气馁。犹疑之下,面上的怒色渐渐平息下去了,只平七雁的卤莽师弟程七尧不识时务,仍愤然大叫:“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法力厉害就可以乱伤人了么?你杀了我师哥的豢兽,就得留下两条手臂来!”
听了他的话,身边几人同时着恼:“这笨瓜当真不知死活。”情况未明之下,将胡不为逼入死路,可是万万使不得的,一旦惹他发飚,几人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只是大家本是同一阵线,这时倒也不便驳斥那陷人于危境的草包。
一个与陈果老有交的黑袍汉子拦住了程七尧,向胡不为拱手道:“阁下出手不凡,想必有些来历,既然都敢把人打伤了,为何不敢亮出自己的名号?”他暗中寻思,胡不为的法术虽然厉害,但己方所有人手都联合起来,也能凑出十六七人,群狼斗恶虎,未必打不过他,只怕他出自什么厉害门派,背后靠山太过巨大,那就棘手了。
胡不为见问,‘啊’的一声,瞪圆眼睛望向那汉子。他哪有什么狗屁门派。‘定马村’一派用来唬那些没出过门的土老冒是没错的,但眼前几人都负有高深武力,眼中精光闪烁,见识料想也是不差,他哪敢自讨没趣?
几人等了半天,却等不到回答。不由得怒火又炽。见胡不为一张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绿,这一刻间也不知换了几种颜色,又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冷汗涔涔,似乎就要下定决心。然而始终就是口头上不吭一声。
这时天空的妖怪早趁乱跑得无影无踪。圈外群豪纷纷聚拢来,看见几人只动口不动手,都已等得不耐烦了。有人尖声呼哨,有人大声怪叫。一百来人从天南地北过来,素来也没有什么交情,哪有耐心在这看几人演文戏?
“阎正芳,你们要是不敢打就赶紧给人磕头跪下,叫了半天也没动手,有什么用?!”
“前天在路上遇到一人,跟我吹嘘‘剪魂虎’是怎么厉害,哪知今日一看,老子真大开眼界了,剪魂虎老实得跟病猫一样,赶明儿我也改外号,叫上天入地追魂夺魄剪魂神龙!保证比那只骚猫要名副其实。”
‘剪魂虎’正是那黑袍汉子阎正芳的绰号。听得被人如此贬损,汉子面上怒色大盛起来,正待不顾一切向胡不为挑战,耳中隐约听得场外两人嬉笑说话,登时如当头浇下一盆冰水,整个人都凉了。
一人道:“你想问问人家的来历再动手么?要是人家靠山强大,你们是不是要跪下来叫人爷爷呀?!”
另一人道:“阿唷!阿唷!那可糟了!这几个菜包子给人当孙子是当定了。我听说……他是疯禅师的私生子,那可万万招惹不得!还是赶紧跪下来拜爷爷吧。”
先前一人嬉笑之声大盛,显然被这句损话逗得乐不可支。疯禅师虽然在江湖享有大名,但年纪也不过四十余岁,胡不为年近三十,加上满面风尘,看来也快有四十岁了,断然不会是疯禅师的儿子。
“可别胡说!”那人强抑笑声,故做严肃道:“这人是玉林峰的入幕之宾,梅剑香可日日离不开他……啊!啊!他用青龙,我想起来了!他是青龙士的拜把子兄弟!哈哈哈哈!”两人越说越张狂,得意而忘形,竟然忘了胡不为其实是个高人,须得尊敬三分才是。
哪知他们俩的胡说八道,不但幸运万分的没招来胡不为的老拳不说,而且竟然还引得有心人态度大变。
“青龙!他用的是青龙!”阎正芳心头剧跳,脑中一个念头不由自主的浮了起来:“看他这般有恃无恐的模样,难道……他当真识得青龙士?”震惊之下,望向胡不为的眼光便也有些异样。青龙士简方叔,这个大名江湖中人哪个不知?人间术界泰斗之一,豢养师中第一人。七年前牛角山树妖作乱,青龙士带着自己的九趾青龙参与伏魔,瞬息杀敌,一战而成名。若是这人当真与青龙士有渊源,那这梁子要不要去结,可得考虑三分了。
一时心中翻覆,迟疑之下,向胡不为道:“敢问……先生与简大侠如何称呼?”
“奶奶!”远处有人怪叫着回答,语气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阎正芳气结,两只拳头握紧了,额上青筋一闪而没。然而眼前事关重大,他哪敢有丝毫殆懈,两眼不眨望向胡不为,盼望从他的神色中找出答案。
胡不为何等样人?阎正芳前后态度几度变化,他怎会感觉不出来?十余年的诓骗生涯,早将他的一双毒眼磨练得不漏巨细。这几人态度前倨而后恭,先前听到欧阳先生的话时,气焰先压了一压,待得听到青龙士的名号,脸色更是难看之极。他脑中飞速转动,刹那间便归结出两条极为有用的讯息来:这几人不知道自己的底细,不敢贸然向自己动手;青龙士名头甚大,这些人投鼠忌器,担心自己与他有牵连。
人性总是相同的,一旦弱点被人抓住,便轻易给人予可趁之机了。先前胡不为张皇失措,无计可施,乃是对江湖之事不了解,空负一身欺瞒本事无处施展。正如一头老虎面对全身是壳的王八一般,无处下嘴。待得揣摩明白了这些人的顾忌担忧之处,便有了狐假虎威施展恐吓大法的本钱。刀之在我,割宰随意,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振奋之下,惊慌之念尽收,脑筋急速转动起来。
“咦!你们怎知我……我……”胡不为假意失声叫道,面上现出一副疑惑惊奇表情,随即面色大变,似乎突然醒悟过来一般,赶紧极力否认:“啊!啊!不不不不,其实我并不识得简大哥……不,简大侠!真的不识,你们可别胡猜!”欲擒故纵之法,胡骗子用得老练之极。
他深知,有些时候,越是极力否认一件事,越比直承其实更要令人相信。众人先被他的失口之言引入了歧路,再听他的辩解,哪里还肯相信他与青龙士根本毫无联系?人人都把他的辩解解读为:这人原来与青龙士当真有交情,只是不知为了什么机密任务,不好泄露身份。
“你果然和简方……方……大侠有关系!”阎正芳惊叫道。这一声叫来,胡不为与青龙士相识的身份便当真坐实了。旁人再有疑虑的,都已烟消云散。
“唉!这个……唉!”胡不为连声叹气,似乎被人识破身份极为无奈。
那中原侠客刘振麾在胡不为身边注视良久,原先根本没把他与青龙士联系在一起。天下能化出龙虎影象的又不只是他一人,岂能单凭此项就能判定?谁料想,阎正芳担忧之下的随口一问,却换来胡不为的一番否认辩解。胡不为诈骗的功夫何等高明,神态语调,无一不似真有其事。刘振麾虽然精明,却也辨别不出,心头大震过后,不禁暗想:“想不到他竟然识得青龙士!”
他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当此时候,又怎会白白放过结纳高人的机会?只是胡不为毕竟才闯了祸,当着平七雁等人的面,也不好表现得太过热心。脑筋一转之下,已有计较,面上现出微笑来,向胡不为拱手道:“失敬失敬,原来胡先生竟与简大侠有交,难怪如此出手不凡。不知简大侠派先生来,可是为着帮大伙儿除灭妖怪的么?”他这条台阶送得高明之极,不动声色的将胡不为捧到除妖先锋的位置。这样一来,群雄便是再有怨愤不满的,一来碍着青龙士的面子,不好发作。二来,胡不为是受命来协助众人除妖的,众人无形间便欠他一份人情。虽然他不小心误伤了同伴,可大伙儿也没法说他什么了。
胡不为大喜,这人如此识趣,送的台阶平顺之极,日后脱困了定要烧几柱高香谢谢他。心中乐翻了,面上却是另一副愁眉苦脸表情:“是的……他听说……啊,不不不……我真的不认识简大侠呀……我一点本事也没有,哪能高攀得上他老人家。”这句话若是放在打伤三头豢兽之前说来,只怕人人都要相信的。众人常年行走江湖,眼睛雪亮,如何看不出他其实法力低微,灵气不聚?但眼下人人都被骗得不明真相,对这一番话却有了别的理解:青龙士委派此人办理什么机密任务,又怕他受到伤损,特意送了他一样厉害非凡的器物用以保命防身。
否则,以胡不为这般微弱的法力,却去哪弄来这么个宝贝青龙?要知道天下良器与良兽一般难求,若说胡不为背后没有高人帮助,只是机缘巧合撞大运,捡了一个法力非凡的宝物来,那是谁都不信的。
结论得出以后,众人望向胡不为的眼光便温和了许多。刘振麾更是毫不迟疑,立马改口道:“原来胡大侠不认得青龙士,是刘某猜错了。” 群雄一听,哪还有不识趣的?纷纷附和。一人道:“胡大侠姓胡,简大侠姓简,自然没有什么干系。”
“简大下名震天下,大伙儿都是万分敬仰的。胡大侠身手不凡,虽然与简大侠并没有交情,但江湖英雄惟才是举,是好汉子大家都会敬重的。高某人今日就交你这个朋友了!”
“胡大侠是胡大侠,简大侠是简大侠,我‘舞天刀’赵京前都是很敬重的。日后两位大侠若有差遣,在下一定不敢推辞。”这人在送人情的时候,却也不忘把自己的名号挂上。只盼日后与胡不为相遇时,好提醒他赵某人曾经帮过他忙。
也怪不得众人如此势利。江湖险恶,仇杀纷纷。各处有妖魔鬼怪作乱肆虐,又有豪客逞勇殴杀。当此混乱之世,人人头上都悬着夺命之刀,谁都不知道下一刻的命运是怎样。多识得一个厉害人物,到需要时便多得一份臂助。胡不为本就法器威猛,身手不凡,更何况竟是天下第一豢养师简方叔的友朋,与他们攀上交情,那可是日后保全性命的关键!
听得许多江湖人物态度转变,纷纷向胡不为示好,那卤莽汉子程七尧面上怒色越来越重,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去,一把揪住胡不为的衣襟厉声喝道:“识得青龙士便怎样!便是青龙士本人亲来,打伤了人也要有个交代!姓胡的狗贼!你把我师哥打得重伤,今日我决不放你走开!你……你……真要仗持武力逃脱,我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他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胡不为的手段,跟他硬干定是死路一条。所以先把自己的后路设定成冤鬼了。
身边群豪见状,莫不大惊失色,心中都想:“唉,这呆瓜自讨苦吃,如此向人挑衅,真是不自量力。”料想胡不为听完这番话,定然大怒动手,青龙施展出来,程七尧不死也要重伤。外围有幸灾乐祸观望的,更是煽风点火起哄:“程七尧!还跟他废话什么,打呀!”
一时众目聚集,都看向胡不为,不知他要用何种手段来化解这场纷争。
“这位程大侠关心师兄安危,义气深重,当真令人敬佩。”胡不为直视着程七尧微笑道。
满场一百多人登时默然。人人大感意外。那莽汉更是吃惊,哪能料得到胡不为在此情形下居然并不翻脸,反而夸赞自己义气深重。一怔之下,手上的力度放松了些。“自古英雄,忠义勇烈,程大侠有勇有义,当得起这个英雄称号。”胡不为继续微笑着夸赞,见程七尧面上一片茫然之色,将一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腕,温声道:“不过你别着急,先把手放开好吗?”
几句话下来,登时将程七尧烧到额际的怒火都给浇得尽数熄灭,那汉子被他出乎意料的夸赞搅得心中疑惑,细思一下,复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自主将手松开了,还老老实实退后了两步。
“咦!?”众人尽皆诧异。谁都想不到胡不为居然这般胸襟广阔,排解困局的手法又是如此高明从容。
他们哪里知道,胡不为从十九岁起就开始了骗子生涯。实战既多,于各种各样的脱身解困之法也极有心得。无数次被发觉受骗的狂怒村民围殴,无数次尝试说服解围。血与泪换来的宝贵经验,岂是白饶的?
面对狂怒之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微笑着夸赞他,与他温言商量,先让他冷静下来。这便是胡不为的皮肉经验。此刻对付头脑简单的程七尧,果然一举奏功。
“我不小心失手得罪了两位大侠,实在过意不去,好在本人对医术还有些心得,若是大家不介意,让我来看看伤势吧。”胡不为微笑道,打架争吵他是不行的,但治疗伤病嘛,那倒是小菜一碟。
群豪让出一条路来,刘振麾将胡不为引到了两个倒霉豢养师的身边。陈果老正抱着爱兽的一条断腿痛哭,他的蛤蟆怪小宝受伤沉重,十天半月之内怕是再召唤不出来了。平七雁更惨,吞云雪猿被灵龙一举杀灭,伤及主人,到现在仍未醒来,面色苍白得怕人。
“师哥!”程七尧见了师兄的惨状,忍不住又大嚷起来,瞪圆了红牛眼怒看胡不为。
“我有治伤灵符,一服下去,不一会就能治好了。”胡不为忙道,赶紧从衣襟里摸出定神符来,四下张望,却不知该问谁要些水来救急。定神符可不比干粮,没水也能生咽下去。
“胡大侠要找什么?”刘振麾适时问道。胡不为道:“我想烧符水给他喝,不知谁身上带着水袋?”刘振麾扬声问了一遍,群豪都说没有。
“胡大侠不用着急,这事好办。”刘振麾微笑道,转身向人群中招手:“请十二桥的几位师妹变些水来,有劳了。”三个绝色女子轻轻走了上来,到两人跟前立住了。胡不为见三人肤色晶莹,容貌清丽,美得跟年画中的观音一般。只是不知为着什么原因,她们神色间颇有冰冷平淡之态,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一个衣衫袖口绣有小小粉莲的女子似乎是她们的头领。听她淡淡说道:“齐师妹,你就给胡大侠凝一杯水来吧。”一个女子应了,两指虚捻摆了诀,也不念动咒语,伸出一支笔直纤细的小指来只望空一点。
立时,身边众人都听到了‘咝咝’的微响,许多细细的白丝凭空变化出来,如活物般曲折流动,向着她的指头汇聚过去。这正是五行术法中的引水之术,借助体内灵气,积聚天地之水。胡不为何曾见过这般精妙的凝水之法,张大嘴瞪着,眼见着万万千千的白丝飞速游向女子的小指,只不过一息工夫,那女子指尖上便笼起了一小团蚕茧般的雾气,莹莹流转,外部的细线不断注入其中,使得那团白物愈凝愈大。随着灵气输出渐剧,雾气的凝聚速度也越来越快,空气开始漾动起来,众人头顶便如一大片透明的湖水一般,层层波荡开来。
‘啪!’一小片冰晶在腻指旁边炸裂,冰屑飞散,然而那支白嫩的小指似乎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细碎的白点又聚拢回去,重又凝在一起,结成一小块透明的冰片。便在众人的注目中,两片,三片,四片,冰片飞速生成,凝结得越来越厚,在空中变成一块圆圆的底座。再须臾,更多的冰片依附底座堆垒起来。一个小巧的茶碗已粗具其型了。
待得胡不为的眼皮眨完十下,那女子便已经收手完工,平端着一只秀气的透明茶碗,递给胡不为:“胡大侠,请。”杯子里面,居然满满盛着水。
刘振麾当先拍起掌来,笑道:“素闻十二桥的行水之术与青叶门不相上下,今日一见,果然精妙非凡,哈哈哈哈,刘某人又开了一回眼界了!”那姓齐的女子听见夸赞,只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将茶杯放入胡不为手上便归回队中。
胡不为连声称谢,再不迟疑,两指捏着定神符望空一抖,符纸引燃过后,投入冰碗中。
豢养师平七雁的伤势颇为严重,他的豢兽被灵龙穿击脏腑毙命,他的内脏便也受到了损害。胡不为在牢中曾听柳根讲解过,略莫知道豢养师与豢兽同受其弊的道理。端水走近前来,见平七雁双目禁闭,面白如纸,也不由得心中打鼓。手中这一碗符水可是关系着胡家未来命运的,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万一,要紧时刻定神符突然不灵,那就是打虎偏逢弓箭折,死定了。
命程七尧撬开牙关,将一盏符水都灌了进去。
“啊——”听见这一声叫喊,胡不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定神符神效立显,才服下不到片刻,平七雁已剧烈咳嗽起来,直起身子,张嘴喷出一大口淤血。这时,才把憋在喉间的一句哭喊嚷了出来:“九斤!我的九斤!”
“师哥!师哥!你好了!”程七尧兴奋得大叫,冲上去扶住了他。然而平七雁此刻哪有心情理会他?双目定定直视,眼中只看到了倒伏在两丈外的爱物的尸身。“九斤——”平七雁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一口气接不上来,仰天又倒了下去。身边的几位师弟赶紧给他掐人中。
这只是悲痛过度昏晕过去,听他呼喊之声中气十足,体内的伤势到底已经好了。
这下子,群豪又大大意外了一回。看向胡不为的眼色中,又多了一层敬佩。人人均想:“跟青龙士打交道的人,到底还有些真本事的。
能在片刻间将半死之人从鬼门关拉回来,这般手段,江湖上算来算去也只有不到十人能够办到。胡不为懵懵懂懂,又不明医理,兀自不觉其间有何可值惊讶之处,然而群豪都是行家,惊佩之下,许多人登时称颂起来。其中尤以黑白老爷子许是非的嗓门最大:
“胡兄弟,你不但法力高强,医术竟然还是这般了得!小老儿当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江湖上有你这样的国医圣手在,实是大伙儿的福气啊,哈哈哈哈哈!”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胡不为虽然明知自己仗的不过是青龙士的名号,但好话听在耳里毕竟受用。得意颠倒了好一阵。心中暗想:“原来我老人家却也不算太差劲。”
听得群豪颂扬赞誉之声不绝于耳,胡不为大感陶然,又有些受宠若惊,直有平地突飞青云之感。
他却不知,随着这一夜的遭遇,命运的洪流再次把他抛到了浪峰之上,他再也无法选择平凡和无所作为,他,还有胡炭的生命又一次经历动荡,融入这个让万万千千天下人受尽苦难的乱世之中。
看客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因为,那包含着无尽漏*点,无数可歌可泣传说的江湖,那风云与潜流并存,正义与卑劣交锋的江湖,已经在这样突然的时机,切入了他们父子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