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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王妃精于此道。”昭妃优雅地坐在铺了白色兽皮的座椅上,对叶紫宸道,叶紫宸手中托着茶碟,全神贯注的望着缓缓沉底的舒展的茶叶,心内有些不安,屋内的谈话声渐渐远了。“紫宸。”楚青晗轻拍叶紫宸的手背,“昭妃娘娘在和你说话呢。 ”叶紫宸放下茶杯迷茫的抬头,“娘娘见谅,方才紫宸有些走神了,劳烦娘娘再说一次。”昭妃丝毫没有责怪之意,温和一笑,“许是我这番絮叨让王妃觉得无趣了,金铃,王妃的茶水凉了,换一盏来吧。”叶紫宸微微侧头避开昭妃的目光,“娘娘多心了,紫宸初次受邀入宫聚会,想着昨夜竟有些睡不着,今日精神才差了些,是紫宸失了。”在一众贵妇妃子的客套声中,金铃端了茶壶走到叶紫宸身侧,桌脚处突然蹿处一只雪白的猫儿来,金铃闪避不及一个趔趄,一壶茶水正正洒在了叶紫宸月白色的衣裙上,屋内霎时间安静下来。昭妃呵斥道:“金玲,怎么这般不小心!”金玲见自己闯祸眼泪都给吓了出来,扑通一声扑倒在地,叶紫宸赶紧起身拉了拉衣裙安慰道“无妨无妨,意外罢了,金玲你起来吧,娘娘也莫要怪罪于她。”茶水顺着叶紫宸衣料浸了进去,叶紫宸突然皱眉,要换下凉茶的茶水都是使了沸水现泡的,可这茶水怎会是温的?一开始就用了温水,难道为了避免烫伤自己准备的。叶紫宸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金玲,这时昭妃起身道:“是我照顾不周,王妃随我去卧房换身衣裳吧,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因此着了凉我可怎么向王爷交代。”叶紫宸探寻的目光与昭妃关切的眼神相遇,“谢过娘娘。”“王妃随我来吧。”
帝姬,随我来吧。
“大哥。”楚子皙身着素黑金龙锦袍喊了一声,正襟立于殿外。太子所居乃启明殿,殿内装潢一如其人,儒雅大气,不露锋芒,太子坐于深褐色书案前,穿了明黄龙褂,头发束于冠冕之上,分毫不乱,右手持朱批毛笔,悬腕平肩,握笔的姿势可谓一丝不苟,兼之身型挺拔,一眼便知端正之风。楚轩的书案前已堆砌了厚厚一叠奏章,可见这太子做得并不轻松,楚轩闻言抬首看到楚子皙,也未顾及剩下奏章还有多少,当即就搁了笔,一举一动足见涵养。
“臣弟今日来的唐突,实在是因为心中有些疑问想要亲口向大哥问清楚,大哥莫怪,不知大哥眼下可有闲暇和臣弟谈上几句。”楚轩看楚子皙神情郑重,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四弟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楚子皙有些不解:“大哥这话什么意思?”楚轩摇摇头并没解释,而是吩咐一旁研墨的小太监道:“沏一壶茶来吧。”小太监应诺一声“四弟过来坐。”楚轩亲手将奏章归置整齐,向楚子皙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楚子皙看楚轩模样,心内有些忐忑,心道难道楚轩早料到自己会来?轻咳一声掩盖了一瞬间的疑色,恭敬的挑了左侧的一张椅子坐下,还不忘道:“谢过大哥。”
楚轩看楚子皙坐定,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周,叹了口气,眼里是化不开的沉重,淡淡开口道:“四弟想知道皇位之事。”语气笃定如斯,让楚子皙骤然一惊,她今日来本来只是因为割舍不下兄弟情谊,想来探探楚轩态度,太子废立乃是大事,楚子皙并不想连累她敬重的兄长,引得兄弟反目,届时不仅伤了情谊,也给了图谋不轨之人可乘之机——可楚轩竟如此开门见山的点破,倒叫楚子皙有些不知所措。“大哥既然看得明白,臣弟也不拐弯抹角,臣弟自小得大哥关怀照料,一直把大哥视作至亲,心中更是万分敬重,近来父皇荣宠过甚,臣弟实在惶恐,坊间又流言四起,臣弟担心大哥因为这事与臣弟起了隔阂。”楚子皙斟酌字句,用词极为小心,这话若是一字用错恐怕就叫人听做了耀武扬威的意思。
楚轩看出了楚子皙的谨慎,开解道:“渥然丹者,终为槁木,黟然黑者,终成星星,盛衰有时,荣辱难测,但生与死却是定下了,我现在还年轻气盛,终有一日亦年老力衰,我已被困在这朱墙内二十余年,荣华恍若一梦,笑里藏刀,口蜜腹剑,阿谀奉承,上下其手,在宫中我已厌倦了,我本就不是太子之材,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亦不是,我只是担着母妃的厚望守了二十年,再把这河山交给你,父皇就可以放我离开了。”楚轩语气与平素并无二致,神情因宣泄了心中所想显得格外宁静。楚子皙捕捉到楚轩言辞中的疲惫与厌恶,终于明白为什么父皇如此意图明显的举动却没引起楚轩的半点反应。楚子皙凝神思索,父皇知道大哥的态度么?眼下大哥毫不掩饰自己的隐退之意,那么父皇明了大哥并无反抗之意,又何必处心积虑一步一步将权力移到自己手里,改立储君后自己自然可逐渐掌握权力,这么做是依旧不放心大哥还是另有缘由呢?
“父皇知晓大哥的心思吗?”楚子皙皱眉问道,楚轩像看见无知幼童一般望着楚子皙,笑道:“父皇若是不知道我所思所想,又怎会放心让我替你守这位置二十余年。”楚子皙听楚轩说的越发蹊跷,一言不发的看着楚轩开阖的嘴唇,耳边竟嗡嗡作响。“在你回宫那年,父皇就告知我,我的责任,就是在你即位之前,护好这座容纳千万人的大宅,让你安心历练,大哥,不过是守门人而已。”楚子皙眉头紧锁,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一切都在父皇的计划中。楚轩从一叠奏章内抽出一把匕首,缓缓移到楚子皙心口道:“时候到了,四弟。”
穆天河沐浴后穿了一身白边蓝底道袍坐在圆桌前,一手举着铜镜一手轻触着脸颊上丑陋的伤疤,狰狞的面目上满是痛惜之色,自言自语道:“啧,易容让我换个面貌便是,这翟锐非要对我这张俊脸下如此毒手,我难不成曾抓过她的相好的来试药?”原来穆天河自永安出发到云杭前为了安全起见要求由翟锐帮助她易容,没想翟锐十分爽快就赐了她一张刀疤脸,穆天河第一次照镜子时差点没给气晕过去,吵着要翟锐换个外貌时,翟锐却悠闲的喝酒去了,死活不肯再改,穆天河只得要来一张面具将惨不忍睹的面容遮挡起来就此上路。
穆天河一面郁郁的看着几道短期内都不可能去除的疤痕,一面长长叹了口气,一想起清悦看到自己易容之后模样的冷冽神情,心下更是郁卒,烦躁之下啪的一声扣下了铜镜,显然是咽不下自己被毁容这口气,对着空气大喝一声:“你给我等着!”这时门外忽地传来一个充满寒意的声音:“夜半时分,道长这是要谁等着?”穆天河本是被安排在独门独院的一个小居所内,没想忽然冒出一个女声,惊得穆天河一个后仰翻倒在地,干净利落的一声哀嚎响彻了房间。门外清悦一听动静不对,以为出了意外,嘭的一声拍开门扇冲进屋内,指尖已凝了晶莹锋利的冰片,带出的寒气把躺倒在地的穆天河冻得一个哆嗦,穆天河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赶忙抓了面具扣在脸上,动作狼狈非常,清悦杀气凛凛的巡视一周后又看看穆天河,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握拳融掉了冰片,冷冷道:“道长怎么了。”穆天河目瞪口呆的望着地上被拍得四分五裂的门扇,深吸一口气抬头,发现清悦正脸色不善的看着自己,“贫道,不小心绊到桌脚了,宫主深夜来所为何事?”清悦双唇微抿,只是被桌脚绊了居然能叫成这样?心内有些懊恼却又不好发作,道:“我只是路过此处顺道看看道长起居是否习惯。”清悦移目到床头,竟挂好了一个靛蓝色香囊,“看来道长并不挑剔,那我先走了,明日会有人带你来临渊阁见我,你早些休息吧。”
穆天河心里还充斥着刀疤脸留下的阴影,闷闷的应了一声。清悦并不打算再留在这,转身欲走,穆天河忽然想起来问道:“宫主的脚好了吗。”清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纤瘦的脚,简单的嗯了一声,脑中闪过身后的这个道士指结清晰的手轻揉自己脚踝的情景,心里竟有些惊慌。一阵风吹过后,清悦便消失在了夜色里。穆天河愣愣的盯了院门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哎,宫主,我的门……”又是一阵寒风灌进了屋里,穆天河看着再也合不上的门,扶正脸上摇摇欲坠的面具,哭笑不得地坐在床沿儿上:“真是天凉好个冬。”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已经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不一定能完成周更了,现在到一月初作者君尽量每周出现,一月初考研完毕立马滚回来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