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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浓的化不开的黑暗中,叶紫宸睁开眼,看不到一丝的光亮,四周没有丁点声响,寂静得可怕,叶紫宸尝试着站起来,蜷了蜷发凉的手指,自己竟然没事,子皙怎么样了?这是叶紫宸从昏沉中醒来的第一个念头,而下一刻才醒悟连这是哪里,都尚不清楚。叶紫宸起身小心的试探着的向侧面挪了挪,伸出手来盲目的期望可以摸到一个实物,如此一片空旷的黑暗,太过瘆人,明明没有任何光线,也就是没有出口的地方,却刮着阵阵沁入骨髓的冷风,而一走,再走,这片黑暗似乎无边无际,像是一个人的地狱,只带来无所依托的彻骨的恐惧。
前方很远的地方,忽然亮起一丛微弱的白光,那光源幽幽的射出惨白的光芒,并不停的跃动前行,看起来着实阴森可怖。叶紫宸紧攥着手,掌心已全是汗,这片黑暗中,不知道哪里才可以躲藏,只得皱着眉戒备的站在原地,那团白光步步跃进,叶紫宸吃惊的睁大了眼,乌黑的瞳仁映出一片银辉。
"宸儿,不怕,哥哥在呢。"四周瞬时被火光照亮,所有景物都现了出来,月亮忽然也被召唤了一般挂在了穹顶,叶紫宸环顾四周,这是一片树木参天的密林,地面的腐叶堆砌了绵软的一层,而那束白光,正是叶云启手中所持的火把,叶云启还是脸蛋圆圆的孩童模样,叶紫宸倒退几步,这不是儿时的场景么?小孩模样的叶云启上前几步,伸出一只惨白的小手,声音还是温厚而清脆:"来,宸儿,哥哥带你回家。"说话时乌青的嘴唇不断上下翻动,叶紫宸看着面无人色的叶云启几乎想转身逃离,可这时叶云启似乎看穿了叶紫宸心思,忽然轻柔而伤感地问道:"宸儿,不要哥哥了吗?"
叶紫宸心中一软,停下后退的脚步,没了动作,叶云启骤然仰起头厉声道:"宸儿不要哥哥了吗?不要哥哥了吗?"空洞的童音在深幽的密林中一遍一遍重复,回荡,声音一次比一次尖利,几乎要划破人的皮肤刺入身体。叶紫宸被叶云启凄厉的声音喊得鼻尖发酸,眼泪不可抑制的掉落下来,头疼欲裂紧闭双眼捂住了耳朵,不停摇头,这是自小不顾自己不受宠,还忤逆父皇一直疼爱自己的哥哥啊,这是怎么了?凄厉的声音一分一分逼近,叶紫宸甚至开始感觉得到身前彻骨的寒意,几乎就要扑上来。
就在这时声音却戛然而止,叶紫宸猛地一睁眼,眼前叶云启已是棱角分明的青年,一身明黄色的皇袍,脸色虽依旧惨白,但高耸的眉骨,舒展挺拔的身姿都宣示着帝王的威严,一双深不见底的眼正望过来。叶紫宸头顶传来一阵温热,是叶云启无奈又宠溺的在揉自己的头发,那笑容一如往昔:"宸儿,哥哥不怪你。只是你负了我大宇万千子民。"说罢忽然闷哼一声,胸口出现一把从背后贯穿而出的长剑,血迹晕散开来,像儿时叶云启摘给自己的血莲。
叶云启睁着深幽的眼直直倒下坠入腐臭的泥土,而那被拨乱的层层树叶之下,竟露出闪烁着磷光的累累白骨,叶紫宸大口喘着气,已是混乱不堪,鼻翼间萦绕起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这香气似乎在提醒自己什么,叶紫宸再也受不起惊吓,却还是缓缓抬头,叶云启的身后,立着一个白袍玉冠的纤长身影,半面脸颊隐没在金丝镂空的精致面具之下,倾世的容颜,一半邪魅,一半温柔,那红润得像是刚吮过血液的妖冶唇瓣轻轻一动,是温润而熟悉的的嗓音:"宸儿。"垂在身侧漂亮干净的手中还握着一把滴血的长剑,那血滴一滴一滴落入倒在地上的叶云启眼中,他深幽的眸子被染成嗜血的赤色。
叶紫宸心脏无法抑制的狂跳起来,身后一股力量将自己猛地拖拽着向后退去,叶紫宸身体一阵颤抖,眼前忽然明亮起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光刺得眯起了眼,楚子皙握着叶紫宸纤手对几个侍女大喝道:"还不快去把窗门拉上。"那侍女闻言忙不迭奔去收起窗门怕惹了现下正暴躁的楚子皙生气。叶紫宸虚弱的尝试着睁开眼,连动一动指尖也觉得乏力,额上的汗已经发凉,楚子皙接过侍女递来的棉巾细心的擦拭这叶紫宸光洁的额,棉巾微凉,在这炎热天气里让人舒适,柔柔的质地抚过皮肤让叶紫宸整颗心从惊惧中安定了下来。
银色的锦被,宽大的床榻,古朴的屏风,这是王府,而方才只是一场梦罢了,只是这梦境太过怪异。叶紫宸疲累的眯着眼,微翘的睫毛盖了下来,安心之后睡意又涌了上来,眼见着就要耷下眼帘,楚子皙急得趴在床沿上紧紧抓住叶紫宸冰凉的手着力晃了几下,"宸儿,千万不能再睡过去了。"一双好看的眉绞在了一处。叶紫宸最见不得的,便是楚子皙皱眉,楚子皙的眉眼是出奇的清秀干净,眉形好似一柄短刀,十分利落,眉虽不算浓密颜色却是若墨汁染过,且没有半分不平整,扬眉可说是楚子皙最蛊惑人的神态,那眉眼后三分自信,三分顽皮,三分霸道,而最深处还锁着一分最厚重亦最真实的温软。在叶紫宸走出花轿第一次见到楚子皙扬眉意气风发的模样后,就在心内认定,这么漂亮的眉毛,不该起一点点波澜,因而每每楚子皙皱眉,总是耐心的伸手抚平,绝无例外。
叶紫宸费力的睁了睁眼,手轻轻从楚子皙掌心脱了出来,缠绕着淡淡香气的清凉手指,触到了楚子皙揪起的眉心,失了血色的唇角这才挂起一丝笑意,这病容柔中带刚,让楚子皙心中一颤,禁不住想低头吻下去,一想到身后还有不少人,才暗骂自己一句没定力,忍着没有动弹。穆天河一直站在半蹲着的楚子皙身后,凝神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取了桌边的药碗,对毕恭毕敬垂首而立的几个侍女道:"你们去门外守着吧,有事会唤你们的,房内人太多不宜病体。"几个侍女相互间对视一眼,见楚子皙也没反对,就依言退下了。
穆天河手背在薄瓷碗外探了探温度,才端到床边:"这药搁了一会儿,还是温热的,你把紫宸扶起来,先把药喝了,喝了就不会犯困了。"楚子皙起身坐到床边,掀开有些碍手碍脚的长衫后摆,托住叶紫宸背让她坐了起来,穆天河也适时的将叠好的锦被垫在了叶紫宸后腰处,这时两人倒是和睦得很,一点也看不出平时争吵斗嘴的样子。叶紫宸耳边还余留着嘶鸣声,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方才的梦境,回想起叶云启那双眼,还心有余悸。楚子皙舀出一勺药汁来,本打算亲手喂叶紫宸喝药,叶紫宸眼神落在楚子皙右臂上,依稀记得楚子皙受了剑伤,伸出手拍拍楚子皙手背示意她松手,雪白细腻的手指取过了药碗,眼帘自然而然的垂下一些,慢慢小口小口喝了起来,尖尖的下巴也随之而动,这药汁的苦涩也漾不开叶紫宸惯有的淡然神情,方才一屋子的忧虑都已化作宁谧,药香裹挟着叶紫宸浅浅体香,她整个人像被包裹在一圈看不见的光晕之中,柔和而干净,这喝药的模样竟也让床边的两人心中杂念尽去,脑中一片清明。
"只要能醒来就没事了,紫宸是睡得太久现在应该全身乏力,这药有提神补气之功效,药效是十二个时辰,这中间都是睡不着的,可找些事来消遣消遣,我去叫些清淡的食物来,你让紫宸多吃一些,我还有几件事想去问问那个纪晗烟,就不留在这儿了。"穆天河吩咐完不太放心的问楚子皙:"你听明白了吗。"楚子皙点点头,第一次认真的说道:"这次多亏有你,谢谢。"穆天河也反常的没有嬉皮笑脸:"我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你第二次,你再有两日就要出发,剩下有什么事好好跟紫宸交代清楚,我先走了。"临出门前,还看了躺在捧着药碗正疑惑不解的叶紫宸一眼。碗里药汁见了底,楚子皙接过来放在了一边,叶紫宸脑中还回荡着穆天河的话,楚子皙也看出叶紫宸有话想问,蹬掉了靴子上床坐到叶紫宸身边,习惯的扣住叶紫宸软软的手掌,开始解释。
原来叶紫宸昏睡了整整两日,眼下已是七月初十。而安衍之在七夕当晚之所以举止反常,是因为在南下途中被那伙黑衣人截住,还以纪晗烟性命要挟安衍之邀楚子皙和叶紫宸二人到花影楼。说来纪晗烟虽是一代名妓,与安衍之关系亦是不错,但远未到安衍之以楚子皙和叶紫宸安全来交换的地步,坏就坏在,这伙贼人一路跟踪时发现了一个秘密,安衍之与纪晗烟竟是兄妹!安衍之再三要求黑衣人拿到东西不可伤人性命后,才无奈发了这张请帖。当晚穆天河一闻到香炉中气味就觉察到不对,但碍于是楚子皙好友又不好直接点破,再喝酒时,酒水里差点连穆天河都没觉察出的一丝丝异味让穆天河心中已经笃定这是一场鸿门宴,而叶紫宸在酒席间见穆天河出神的在袖口摸索正是在寻解药。
叶紫宸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接下来的事,因为是她去拍穆天河手背唤穆天河回神时,穆天河速度极快的在她手中塞入了一粒红丸,眼神警惕看了看酒杯,又斜睨了一眼楚子皙,而叶紫宸那时还没有饮酒,当下明了酒有问题才借机又将红丸转到楚子皙手中。
而纪晗烟下楼去是在另一队黑衣人监视之下,安衍之若是阳奉阴违,纪晗烟就会暴毙当场。穆天河猜测纪晗烟与安衍之一道定然也不安全,出门去后不动声色的解决了几个尾随的黑衣人,掏出楚子皙临出门时给的钱袋找到一枚金色令牌,这令牌形状很是特别,不像是中规中矩调兵的灵牌,穆天河琢磨之下冒险将令牌在花影楼外挥动,片刻间就有几个样貌极其普通的人围了过来,这几人不是楚子皙的暗卫又是谁!于是匆匆折返先救下纪晗烟免去后顾之忧又冲上楼来寻找楚子皙几人。而楚子皙与安衍之耳那句耳语是——纪晗烟已经被我的人救走了。安衍之看到楼下花台没了人影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即刻倒戈。
"宸儿。"楚子皙侧过头眼神认真的看着叶紫宸,眼睛眨也不眨,"除了你师父,你把所有人都吓倒了。我现在才明白穆天河口中所言圣女是灵气最强的人是何意,那一屋子人,根本敌不过你。"说完叹了口气:"那香料的作用和煞阵差不了多少,皆是让你虚弱,煞阵里你为救我割腕破阵,这次你又不顾及身体强行用气,若不是穆天河在,我真不知道谁还可将你救回来。"
"我楚子皙死千百次,也不愿你冒一次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