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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的话显然是在嘲笑胡晨阳了。
吴依然咬咬嘴唇:“我不管他混得怎么样,我只是问你:你们是朋友吗?”
林青摇摇头:“你非要问这个,那我告诉你:不是!为什么不是呢?原因很复杂,三言二语说不清。一般来说,领导的秘书之间,是不适合作朋友的,这是犯忌的,不成为对手就不错了。当然胡晨阳也不能算是我的对手。我想,他现在没有资格作我的对手吧?”
此刻,他知道这句话不应该说,却说了,因为有种直觉:吴依然是故意将话题引向胡晨阳的,她很在意胡晨阳!
这令他很不舒服!
吴依然脸色有些难看,站起身:“林秘书,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我送你?”
“不用。”说完,吴依然果断地拉开门,居然就这么走了。
林青算是明白了,吴依然答应跟他见面,竟然是为了跟他谈什么胡晨阳!
“你和胡晨阳是朋友吗?”这话问得太可笑,也太可气了。不是有句话么:“人比人,气死人”,而林青最不愿意比的人,就是胡晨阳。如果胡晨阳也被高明亮换掉了,那他跟胡晨阳或许还能成为朋友甚至“患难之交”,但胡晨阳稳稳地占据了县委书记秘书的位子,明显就把他比下去了。
还好,高明亮倒台了,胡晨阳也跟着倒霉了,杨文远当了县长,林青也“水涨船高”成了县长秘书,以后,只要跟定杨文远,前途将一片光明。
这吴依然居然对胡晨阳有好感!听到他有贬低胡晨阳的意思,居然还很不高兴!居然说走就走了!
“有情况”啊!
看来胡晨阳到了宗教局以后,活得挺滋润啊,又是写文章,又是追美女,有点开创美好新生活的意思啊?
得想办法让他“消停”些了。
……
吴依然走出仙都茶楼,心里有些窝火。
她不了解林青,凭着直觉,觉得此人是一个阴险得不能再阴险的人。此人对胡晨阳嫉妒哩,妒火中烧哩。
女人的直觉是很灵的,一个有作家潜质的女人的直觉就更灵了。
其实,一直以来,吴依然对胡晨阳也没有什么好感。尽管他是外公的忘年交,在她看来,胡晨阳是一个玩转官场的人,哄外公一个老书呆子,还不是小菜啊?
却并没有细想过,胡晨阳为什么要哄她外公?
吴依然的外公宋麟庐老人是一个饱学之人,一生坎坷,却不失赤子之心,此生最高的“官衔”是县政协委员,还只当了一届就被莫名其妙的拿掉了。
不当政协委员了,老人还高兴得很:“好好好,不用去开会了。”
在吴依然眼里,外公此生太失败了。
外公解放前在一个国立中专就读,是埋头读书之人,却稀里糊涂被一同室之人拉着集体加入了国民党的“三青团”,档案中有此“历史问题”,一生不受重用。
儿女也受此影响,没有一个从政的。吴依然的大舅是省医学院教授,母亲宋志敏是新峡县一中数学老师。
吴依然读高中时,迷上了文学,上课时常常偷着看小说,偏了科,高考就落了榜,只考上个中专,这事让父母有点抬不起头,外公却很达观:“她喜欢文学,就让她去,她要考上美国的大学,我还怕她不回来了哩。”
要是没有外公撑着,吴依然怕是要被父母狠狠修理一番了。
外公不喜官场之人,老了老了,却跟一个县委书记秘书成了忘年交。
这胡晨阳也是个爱读书的,尤其爱读史,常常与老人探讨一些历史问题,满腹经纶却又谦虚好学,这在当今年轻人中是很难得的,怎能不讨老人喜欢?
老人一辈子收藏了不少好书,有些书是孤本、绝本了,尤其是那套清朝年间的《新峡县志》,不但齐全,品相也好,很珍贵的。平时吴依然都是不能随便乱翻的,却有一个人可以借阅,这人就是胡晨阳。
所谓“借阅”,也是不外借的,只是允许他在家里阅读。
胡晨阳有一个本事:读书快,一目十行,也不做笔记,许多只看过一回的书,都记在脑子里了,这点让外公很是佩服。
外公道:“这是本事,这是真本事,这人比我强!”
吴依然就笑,心道比你强的人,满世界都是哩。
在外公眼里,学问比他强的人却是没几个的。
在外公看来,人生在世,不比学问比什么?
外公一肚子学问,尤其喜好杂史野史,这在学术界是不讨喜的,如同旁门左道,厉害是厉害,地位却不高。外公写了一本书《华夏野史拾遗录》,因为出版社要求包销3000册,一算要自掏腰包十万,这笔钱外公不是拿不出,是他觉得,花钱出书就没意思了,从此断了出书的念想。
认识胡晨阳以后,外公就常常会看着吴依然,道:“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却不明说。
吴依然不用问就明白:“可惜什么?无非就是此人不能成为你的外孙女婿呗。”
喜欢外公,是因为血脉亲情,却并不意味着她也要嫁一个能和外公搞到一起的怪人。
吴依然的母亲宋志敏也是不止一次听了外公念叨他的“可惜论”的,早已打听过了,那胡晨阳是有女朋友的,是县人大主任陈长贵的女儿哩。
吴依然心道:“他那样的人,找个官宦家的,很正常啊。”
后来,就听说县委书记高明亮出事了,那胡晨阳没了后台,在许多人眼里已然成了“丧家之犬”。
后来又听说,女朋友都跟他吹了。
外公知道了,居然很高兴:“吹得好,吹得好!”
宋志敏笑道:“爸,那有你这样的?这叫幸灾乐祸。”
外公就嘿嘿地笑,道:“那陈长贵一生都在整人、算计人,他的女儿会好到那里?怎么配得上胡晨阳?”
母亲就问:“那你说怎么样的才配得上胡晨阳?”
外公就笑:“当然是我们家依然啦。”
现在,全县都在加快老君山景区开发,也都知道这个思路最早是胡晨阳提出来的。谈及此事,外公很是得意:“哈哈,胡晨阳跟我讨论过这事,我是他的第一个支持者。”
吴依然不服:“那天我也在场,我也算。”
“你不算!”外公道:“那天你尽在旁边泼冷水。”
胡晨阳从一个倒霉蛋,重新赢得人们的赞誉和尊重,这不仅让外公更加高看他,也让吴依然改变了对胡晨阳的偏见,觉得外公如此看重此人,总有一些道理的。
就打着外公的旗号,去跟胡晨阳接触了,没想到,这家伙还在她面前玩深沉、摆架子哩。好象因为他是外公的朋友,就有资格教训她哩。
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觉,吴依然已走进了县委宿舍。
吴依然一惊:“我怎么走这来了?要去找胡晨阳?”
就给自己打气:“我就找他了,他敢轰我走啊?”
走到胡晨阳的房间,门关着,里面有灯光。
开门的胡晨阳看见她,一点也不惊奇,依然是一副沉静的样子。
“来啦?来了就请进吧。”
“来了就请进吧。”这什么话?意思就是我可没请你来啊,是你自己来的啊。
她就存心想气气他,就道:“我刚跟林秘书一块喝了茶,顺便来找你借本书。”
果然,胡晨阳神色一变!
“林秘书?林青?”
“是啊,县长秘书啊,怎么啦,不可以啊?”
“他是一个离过婚的人,你知道吗?”
林青离过婚?吴依然还真不知道,心里越发恨那林青,嘴上却道:“离过婚又怎么样?有些人没结过婚,跟结过婚的也没什么差别吧?”
胡晨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吴依然就有些得意,故意说:“林秘书不错,很谦虚,彬彬有礼。”
“蠢婆”。胡晨阳嘴里居然嘣出这样一个词。
“你说什么?”她恼了,真的恼了,“你骂我蠢婆?你凭什么骂我啊?你是我什么人啊?”
胡晨阳一挥手:“行了,我不想跟你说什么,我是宋老的朋友,我会跟他说的。”
“你要跟我外公说是吧?好啊,走啊,现在就去啊,我倒要看你说什么?”
俩人跟斗鸡似的,对恃着。
胡晨阳越生气,吴依然越得意,他是在意她的,否则他不会为她的事去跟她外公说,他会说什么?肯定是说那林青的坏话呗!
就道:“行啦,胡晨阳,别生气啦,我跟林青没什么的,我不喜欢他!那是个阴死鬼。”
“阴死鬼”也是新峡县的土话,比较复杂,说轻了,是指这个人性格孤僻;说重了,那就是阴险歹毒了。
胡晨阳脸色就好多了,道:“没错,那人就是个‘阴死鬼’,哈哈,‘阴死鬼’,这个词用得好!”
接着,很是亲切地道:“你坐,我给你泡茶。”
吴依然大喜,道:“要老君观的茶。”
“恩”,胡晨阳看她一眼:“你也知道老君观的茶好啊?”
吴依然就问:“哎,老君观的茶这么好,市面上怎么就没有卖啊?”
胡晨阳微笑道:“很快就会有了。”
“真的?”
胡晨阳自信地道:“当然!老君观,老君观的茶,还有老君观的故事,都好,我会让它们发扬光大的。”
吴依然有些讥讽地道:“胡晨阳,你好象又活过来了,前几个月,还不知道蹲在哪个角落舔伤口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