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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晨从来没跑这么快过,他觉得肺子好象已经过热开始着火了。
不过他总算赶到刚刚上战马的三军指挥官面前:“快,已经开战!”
芙瑶一愣,微微皱眉,叫顾安邦:“小顾,新情况,过来一起听听。”
她第一句就想开骂,你他妈怎么搞的?不是说最好挺到中午?不过她从政多年,没搞清事实之前很少先下结论,没搞清结果多糟之前也不开骂。
冬晨把事情经过简单说明,然后道:“梅将军请你们尽快赶路,不必顾及人马疲惫,他说他带人能支持二个时辰,到时只要援军到了,敌人就会败逃。还有,他要求兵分两路,包围南军。”
芙瑶看看顾安邦,顾安邦道:“梅将军所言极是。我们只要尽力赶路就好。骑兵全力前进,用不上二个时辰,用不上一个时辰就能赶到,加上这位大侠报信及时,我们一定能赶上。”
芙瑶点头,看一眼冬晨:“多亏你当即立断,来得这么及时,这一仗如果打赢,你居功甚伟。”
冬晨欠欠身,没回话,内心微微觉得,姐姐你有点夸张吧?我觉得这活儿,好象傻子也能干。我真心觉得我干得挺傻的。
芙瑶回头向小韦微笑:“你人员安排得也不错。”这种时候,真不用奇袭了,咱们就平平稳稳地用实力和速度说话。
顾安邦已传令:“扔下所有负重,轻装全速前进。”
帅望拍拍刚上马,还在喘的冬晨:“累坏了吧?没受伤吧?”
冬晨轻声:“我是不是应该尽量拖延一下?”
帅望道:“这样已经很好,再拖延风险更大。”
冬晨点点头,半晌:“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太可怕了,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会有什么后果,一举手就能毁掉一场战争的感觉太惊悚了。
帅望沉默一会儿:“你做得很好。”人人都想做对,可总有人输了自己的命,很多人的命。
冬晨道:“武林人士真的不应该干政。这么复杂的事……”
帅望笑:“我真的不知道。把命运交到一小撮人手里去决定,好象也不是最好的方式。”
冬晨沉默良久:“肯定不是。我是说,如果我们这些人左右局势,好象好象……”
帅望道:“这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理论,没有哪个被定为永恒真理,现实生活中变量太多。”
冬晨问:“你不愿意讨论这些事?”
帅望道:“我想过很多,没得出结论,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冬晨问:“你,感受过这种困惑吗?”
帅望道:“嗯。”
冬晨问:“怎么办?”
帅望道:“想一会儿就歇歇,多想想正经事。比如,我们没带军粮,一会打完仗吃什么。”
冬晨道:“当然是紫蒙城……”
帅望道:“困了一个月了,要粮没有,要命一条,你想吃人啊?”
冬晨皱眉:“那怎么办?”
帅望道:“正在想,所以,没空回答你的理论问题。”
冬晨道:“敌人的粮草,或者,赶往下一个城镇,或者,打猎?”
帅望道:“很全面了,看来,你可以再辛苦一趟了。”
冬晨道:“啊,你决定做什么?”
帅望道:“抢敌人的粮草,抢不了,就抢下一个城镇。”
冬晨道:“抢劫?”
帅望道:“怎么都行,看情况,按战场上的形势判断。”
冬晨想了想:“你有南北通行的银票吧?”
韦帅望翻白眼:“我有跟你有关系吗?”
冬晨道:“那我找我姐姐要去。”
帅望终于笑了:“看起来你是够机灵的。”无奈扔出银票一张:“记着啊,军粮是向我借的,不是赠送的,国库是取之于民的,能不花就不花。”
冬晨点头:“我知道了。”把花韦帅望的钱转换成花国库的钱,冬晨果然觉得为难多了。
帅望道:“没有南北通用的银票,那是我摩教开的银庄,所以收北边的银票,你客气点,别砸我场子。”
冬晨道:“他要难为我,我会给他磕一个的。”
帅望笑了:“别把他磕死。”
冬晨犹豫一下:“给点建议。”
帅望道:“首先要打赢,烧粮草是打击军心士气的最好办法,保住粮草我们就不用抢平民的,所以,你看着办。”
冬晨蓝屏了一会儿,重启:“我,我觉得……”
帅望道:“困惑。不过,我们没找到真理之前,时间一直在流逝,我们也不能暂停,一直等真理出现再继续存在。所以,你先去看看敌人的粮仓吧。”
冬晨看着他:“你,不愿意再同我讨论……”
帅望轻声:“好吧,我们坐下好好聊聊。冷先,你去看看紫蒙需要什么支援。南朝应该还在那里,你决定之前,问问他的意见。”
冬晨道:“啊,我,我去吧,我立刻走。”
帅望道:“不管你的道理怎么样,记着十万大军没饭吃时一定会抢掠的。尽量解决吧。”
冬晨感到困惑,韦帅望轻易地提到抢劫。
韦帅望越来越象冷秋。
人一到那个位子,一定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吧?
战场上求生最重要一点就是以最快速度杀掉靠近你的每一个敌人,还有就是快速移动,你跑得越快受到的攻击越少。
方从一路砍杀,身上马上,溅得都是血点子。
虽然战鼓已经响起,但是南军并未列好方队,列方队的很大原因,就是你站在方队中,必须跟着团体前进,任何人后退都会被立刻发现,后方督战队会立刻将之射杀。整齐的队形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心理威慑,你是这个团体的一部分,脱离这个网结,后果就是死。
但是,这种作战方式也有很大的弱点,习惯列阵的士兵在队伍未集结成形时会感到无所适从。
他们不会主动作战,按军纪,即使敌人就在面前,军旗未指向前方时,任何一个士兵不可以冲上去杀敌。
方从冲出来得太快,南军即未列队,也未举旗,即使后方响起战鼓,多数士兵也只是原地寻找自己的队伍和军旗。
面对方家军的士兵立刻感到自己是孤身一人面对敌人,那种惊恐与站在队伍中遇到敌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方从很快就杀到军营中间。
但是,一旦遇到已经集结成队的陈少琪亲兵,情况就不一样了,已有准备的士兵会顽强抵抗,倒下一个,周围人会补上来,前进速度变慢,要砍杀的就不是面前一个士兵而是来自三面的士兵,速度越慢,你遇到的敌人就越多。
方从把目光从陈少琪身上收回,他经过太多战争,什么样的困境都遇到过,除了被韦帅望吓倒过一次,再没别的情况吓倒他。战争总有生死,再多的敌军,也不能让你死二次,有什么可怕的?至于输赢,他带着五千人当然不可能赢,可是不管结果如何,他的旧部向他喊救命时,他的骄傲让他愿意拼死相救,所以,他对这样几近送死的命令说多谢。
方从放慢速度,简单地吩咐:“跟上!别掉队。”
然后冲向带队的将军,那位将军其实并不是特别想迎战,方家威名远扬,虽然方从不是方凛的亲儿子,却跟所有堂兄弟一样,是有名的方家将。
可惜,南军军纪之严,将军后退,一样是斩。不管你是不是肯定打不过。
不过,他可以向手下招手:“上,你们上!”
他的手下也应声而上,因为主将死了,他们活着,后果也是斩首。
方从手下一个护旗的轻声问:“方将军,需要开下路吗?”
方从也低声:“小心。”
没错,这是区华子手下,杂在军中护旗。因为功夫不高,比较容易掩饰。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手。军旅中,他们活下去的办法就是尽量不被对方武林人士发现,谁先冒头,谁先死。
区家小子滚下马来,腰间拔出两把尖刀,纵身一跃,三米远,四匹马八个蹄子断掉。当然,另外一面的蹄子他的刀够不到,不过这不要紧,没有哪匹马能用两条腿走路,再一个纵跃,又是四个,连人带马倒下。方从面前顿时出现一条血路,他大吼一声冲上去:“来将通名!”
那位将军欲哭无泪:“我乃副将楚卫平!”
方从道:“北国方从,我只要我旧部活着,让开一条路!”
楚卫平苦笑:“方将军,你我才是同族人,何不弃暗投明!”
方从大笑:“我方家一门何在?如果你不杀我余国兄弟,我可会出城一战?!我为解救自己同胞而来,甘愿一死!何处是明?何处是暗!”
挥刀,楚卫平大叫一声挡住。救命啊!救命!
方从愤怒至极,弃暗投明!你到现在还敢提你要给我光明?!
你还知道方家与南国人同族?!你知道我们身体流着相同的血?你何弃我同胞如敝履!
因为有着相近的血缘!晋阳人相信你们,你们的回报是什么?是火烧晋阳的光明吗?你们对我方家的回报是什么?是斩首示众的光明吗?
杀掉你!欣赏我带给你的黑暗吧!
三个回合,楚卫平的人头从身上滚落。
方从狂叫:“冤杀我兄弟方荣者!必以血还血!”
你们用欺压来回应我们的信任,那就血来平息我心中的愤怒吧!
我不该拦着方兴,如果我知道到最后我伯父还是选择死亡,我一定不会拦着方兴,他杀了南国人就不会自杀!现在让我来代替三哥讨还这笔血债!
方从的手下,砍杀到此时已经有点疲惫,满眼望去都是数不尽的南军,前进速度变慢,他们多少有点心慌,此时见到敌军将领人头落地,再听到方荣的名字,情不自禁重燃怒火,群情激昂。
所有人都扔下兵器时,方家将领拒绝投降!
他们没有因拒绝投降而死,竟然被自己元帅斩首!
这种奇冤不报,天理何在!
尖刀纵队猛地突破第一方阵。
王晓风精神一振,大叫:“方将军!感谢援手,大恩大德,永志不忘!“指挥余国队长:“你回头接应!我向前突围!”
方从大刀过处,倒下一片尸体,第二方阵,王晓风本来就没深入多少,中间不过十几米距离,数百人忽然觉腹背受敌,顿时慌乱闪避,一眨眼,两军汇和了。方从跃马上前:“跟我冲出敌营!”
李顺同王晓风再次见面,战场上两马并列,伸手相握:“好兄弟,多谢你,也多谢余国兄弟!”
陈少琪已经离开此地,带人前往东门迎敌。这里一共几千人,东门那边已经有确切情报是数万之众,冲出城的有二万人,另有二万人不知是从哪儿出来的,前后夹击,东面营地几乎是已经失守。
这就是列队站的另一个毛病了,一旦兵败真是如山倒,站在军伍里,前面退了,后面不退能被踩死。
陈少琪带人到了东边,第一件事,就是站齐了,拉开弓:“后退者死!”
一阵弓箭过后,倒下数百人,这才止住东营后退的劲头。然后两翼过去夹击梅子诚。
与此同时,西面正在动乱中。
因为数百余国士兵已经汇集到一起,高叫着让南军让开道,他们要离开。
其实放走这几百人更划算一点,不过这同将军性格就有关了。
西城主将李永炽不是妥靖派,放走逃兵,他多少要担责的,当即下令:“杀。”
此时此刻明显可以看到有些队伍动作迟疑。
尤以军中蜀人越人突出,他们不但不愿上前,反而横马阻碍。
李永炽大怒之下:“杀掉所有异国人!”命令顿时就传下去,一级一级传到伍长时,最先死亡往往是毫无反意的人,不是每个人都遇到不公,也有一起冲锋打仗相处得象兄弟一样的,从军日久,已经与南人同化,最讨厌有人闹事,总得有人去攻城,轮上谁算谁呗,轮上谁是公平啊?今儿这五千人又不全是余国人蜀国人,另外三千是人家南人好不好?当然,按比例算,异国人士是占的人多了点,那又如何?天底下哪儿那么多公平啊?怎么你们就反了呢?再说你现在反,明摆着找死嘛。正翻白眼跟着往上冲呢,伍长一声令下,杀掉所有异国人,同队兄弟忽然掉过头来看他们,李飒就是其中之一,顿时呆住,举起手来:“喂!兄弟们……”
边上队伍中已有人身中数刀,他才反应过来,军令如山,南人兄弟不是亲兄弟,再好也不会为他掉脑袋,他慌乱地摸自己的刀,伍长的刀已挥下。
比较为难的,是那位说了会保手下无事的队长,接到这种命令顿时面如死灰,扭过头来默默看着手下,那越人刀已在手,见队长久久不出声,已经明白,队长在小兵眼里那是老大一官了,其实也不过棋子一枚,当即抱拳的一揖:“队长,你待属下的情谊,属下心知,军令如山,不可违背,我不怪队长,队长也谅我不能束手就死!”
那位队长看看远处作乱的余国人,以目示意,你逃吧。那越人犹豫一下,调转马头冲向另一个被砍杀的人,一刀砍下一个追杀者的人头,转身带路:“走!”数十步之后,两人身中数刀被砍于马下。
放走手下的那位队长,微微眯上眼睛,好象想把这血腥的一幕从眼睛里挤出去。手下提醒:“队长,再不跟上,恐怕将军责怪。”
本来横马不动的那些,倒是一看到杀戮四起,就立刻反应过来:“冲啊!他们要杀光异族人!”数十人猛向余国旧部冲去,这下子不是为了平乱,是为了加入j□j中。
那些手下异族人多的将领们就不禁要仰天长叹了:谁下的这种二货命令啊!
内斗四起,另一队上千人的队伍就也出现了,而且有将军带队,大旗上一个陈字,不过这不是帅旗,而是将旗。
一声令下之后,这位余国投降过来的副将就大笑拨刀而起:“将军欲取我首级?!”
李永炽一惊之下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命令可没得到元帅首肯,杀几个士兵不要紧,要杀副将有点麻烦,当即道:“陈将军不必担心,这命令与将军无干,我一向当将军是自己人。”
陈桃笑道:“可是我不死,任何人不能动我手下!”回头大声:“所有余国蜀国越国的兄弟听着,到我旗下听令!想取我首级的也可过来较量,看看谁的人头先落地!”
李永炽大惊:“陈将军,你何必如此!我对你并无恶意。你我相识多年……”
没错,晋阳与晋阳附近的余国将士,都归了方凛指挥,陈少琪手下的余国将都是早期收服的,已经跟了陈少琪多年。陈少琪对手下降将倒还过得去,只是不重用,倒并不特意排挤。陈桃这个人也相当自觉,从不争功也不卖力,总是老实把活干了,找个角落眯着。李永炽与他上下级多年,几乎已经忘了他是降将,这下子他忽然华丽登场,真是把李永炽吓了一跳。
陈桃一笑:“老子当年只是不想打了,你道老子怕了你们怕丢了小命吗?可是没想到这些年南征北战,没完没了,给个天梯,你们还得打到天宫去吗?谁爱打谁打吧,我要回家了。”大旗翻卷:“兄弟们,跟我回家吧!人不归尸骨归,尸骨不归魂归!我身体里每一滴血,都思念家乡了,你们想回家不?”
这一句,不管哪国人,都受不住了,激动点的就当场泪下了。
陈桃大声吟唱:“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堆雨其蒙。”有人忍不住哽咽,跟着低声唱和,渐渐悲凉的歌声在整个阵地回响:“鹳鸣于垤,妇叹于室。洒扫穹窒,我征聿至。有敦瓜苦,烝在栗薪;自我不见,于今三年!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堆雨其蒙。仓庚于飞,熠燿其羽。之子于归,皇驳其马。亲结其缡,九十其仪。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陈桃大笑着,向李永炽冲去。
李永炽大怒:“你执意要反,不要怪我无情!”
数名副将上前群殴,你一副将敢站出来单挑主将,这就是找死。
陈桃却比他们想象得强悍,一人独撑数十回合,人如猛虎下山,一刀抡过,数人后退,退出一个大圈子,跨下马游走厮杀,他一时冲不出包围圈,那些也奈何他不得,倒招得无数余国人死士般往圈子里冲。
西城哀歌阵阵,南人斗志全无,回家的呼声此起彼伏。
李永炽气急败坏:“不许唱歌!无故喧哗者,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