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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乃问起有什么要紧的事儿,鸳鸯只道是府中接了帖子,说是工部尚书杜静晚的夫人下了帖子要来拜望,老太太让林姑娘明日准备妥当了候着。
雪雁倒是知道,工部尚书也是朝廷从一品的大员,这位杜大人似是有些熟悉,倒好像是老爷给姑娘留下的名册上有这个人,似乎是和老爷同科出身的状元公,这些年来与老爷关系一直都亲密。老太太如今让姑娘着意等着,想来是帖子上明说了是为了探望姑娘而来的吧。
回去鸳鸯对黛玉说了,黛玉答应了,又和鸳鸯说了几句闲话,因紫鹃正在整理从扬州苏州二地带回来的玩物,鸳鸯便夸了几句,黛玉命紫鹃挑着好的包了几样儿给鸳鸯,也算是承了鸳鸯当日的情。
鸳鸯原是贾母身边管着贾母家私的人,什么好的没见过,偏只是这样的玩意儿少见,倒是也十分喜欢,竟是比赏了银子还开心些,只是再三谢了黛玉方才回去。
“工部尚书的夫人,来的这个人倒是也妙,从前竟不知有这等关系。”紫鹃狡黠一笑说道。
“工部尚书的夫人怎么就妙了?这其中还有什么缘故不成?”雪雁可是没反应过来,忙追问。
“傻丫头,你且说说,二老爷是什么官职?”紫鹃不答反问道。
“可不就是五品的工部员外郎……”雪雁的话说了一半倒是说不下去,只是轻轻叫了一声。
工部尚书那可是正经的工部第一人,也就是贾政的顶头上司,如今这样的人家和姑娘有了来往,对姑娘而言,只能是好事,二太太就算是不喜欢姑娘,可是却多少要顾及二老爷的顶头上司。没想到,林老爷托孤的时候竟是找了这样的人,果然妙极。
黛玉听了紫鹃的话,也明白过来,可也是,有了这样的人回护自己,到底是好上许多。爹爹为了自己也真是费尽了心思。
对于杜大人黛玉倒是也有知晓,早年还在扬州的时候似乎还见过一面,只是那时候杜大人似乎还不是京官,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调回京城的。不过那位杜大人和爹爹倒也算是志趣相投的人,所以才会这么多年彼此深交,爹爹把自己托付给杜大人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为什么父亲给自己的单子里面竟没有这一家人?
且说到了第二日一早上,琥珀就过来请黛玉过去,说是杜夫人已经来了,这会子正等着姑娘。
黛玉遂问:“只是让我过去,还是家中姐妹都过去。”
“原说是只见林姑娘和我们家的三位姑娘,二太太只说是宝姑娘也在,所以杜夫人就连同宝姑娘都让一同请过去。”琥珀是史老太君身边的丫鬟,对于宝钗虽然欣赏却也没有特殊的感情,反而知道老太君心里喜欢黛玉,再加上这次黛玉来的时候,连她都是有礼物的,故而对黛玉又多了几分喜欢。要知道以往就是有人送什么,老太君院儿里都是给鸳鸯姐姐的,何曾有人会想起自己。
“我知道了,姐姐少待,我更衣过去。”黛玉点头说道。
紫鹃这厢已经拿了见客的衣裳过来,和雪雁一起服侍黛玉换上。只见黛玉穿着月白绣折枝梅花小皮袄、银鼠皮坎肩、玉色绣花棉裙,头上的饰品从素银的换了一套小米珠的,素洁淡雅不失温婉,倒是把江南女儿的情志展露无遗。
黛玉如今有孝,这样的穿着素净却也不失体统,竟是大方得体。就是别人见了也不能说穿的太过素净失礼。
“姑娘收拾妥当了我们这就走吧。”琥珀看着也是啧啧称好,林姑娘果然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女子,自己没见过林姑太太,竟不知道林姑娘是不是随了林姑太太。自己到府中的晚,不知道林家的姑太太是什么样儿的,不过倒是常听人说,林姑太太和林姑老爷都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人,既是世上难得一见的人,有林姑娘这样的女儿也就不足为奇了。
黛玉带着紫鹃和雪雁两个随着琥珀就到了贾母院中的正厅,才进门就看到贾母陪着一个年纪约有四十几岁穿着简单却极有气度的中年女子说话,下手是两位舅母静坐相陪。
地下已经站了一溜儿的人,珠围翠绕十分打眼。黛玉看过,原来三春姐妹和宝钗等都已经到了,连着每个人身后的丫鬟,倒是不少人在,偌大的厅堂竟是挤得满满的。看起来昨日不光是鸳鸯给自己传话了,就是家中别的姐妹也都接到消息了,今日怕是一早上就已经打扮好了等着的罢,要不然断不能自己最近反而来的最晚。
“这都来了,果真都是好样儿的孩子,到底是在京城里长大的孩子,比我家里那两个在外面野惯了只知道淘气的不知道好了多少。”杜夫人打量着黛玉进来了,这才笑着说道。
“哪里比得了你们家的孩子,京城中谁不知道,你们家的孩子原是最好的。”饶是听话的人也知道,贾母说的不过是敷衍的话罢了。只是杜太太倒是也不以为意的样子。
说话贾母遂招了迎春和宝钗二人过去。“这是我的二孙女儿,名唤迎春。这是皇赏薛家的姑娘,叫做宝钗的,如今也是在我家做客,所以一并过来拜见太太。”
紫鹃冷眼看过去,只见宝钗穿着缕金大红洋缎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撒花洋棉裙,颈子上赫然挂着亮晃晃金闪闪的金锁片,竟是将一旁原本就有些木讷,今日又打扮的不出挑的迎春硬生生盖过了不止一头去。
紫鹃心道,只说是宝钗为人素来低调,就是穿衣服都是半新不旧的,如今看起来却是刻意为之了,竟是想在杜夫人身边博一个容貌出众吧。老太君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若是让三姑娘和她站在一起,倒是也没有如此差距。
其实原也不能怪宝钗,宝钗的出身搁在那里就算是皇商算不得商人一般低贱,可是和正经官家出身的小姐姑娘们比起来到底是没什么地位,平日里与她们也是少有往来,如今这机会算是极为难得了,若是能被杜夫人在人前夸上两句,对以后也是极好。
照如此看,这会子这位宝姑娘的心倒是不在宝二爷的身上了,只怕是还想着将来能聘一个更好的人家罢,宝玉也不过就是无奈之下的后备罢了,若是王夫人洞察了宝钗这举动,却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因如此想,倒是留意看了一下王夫人,只见王夫人正盯着宝钗和迎春二人,脸上倒是一如既往的木头表情,看不出来有什么想法的。这位二太太若不是天生便是这样没有表情的人,只怕就是城府极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