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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容离离开庆南城后的第十三日了,早五日之前,她便买了一头毛驴,虽然不指望这毛驴能健步如飞,不过到底是比人要快些。而在昨日,她又在前面的庄子里买了一匹马。
所以倒是很快就出了庆南的地界。
依旧没有敢从大些的城池招摇,所以容离一路上都挑了些小城镇路过。
看着那偏偏而下的夕阳,容离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道的话就在前面的小山村里停下来,虽然也不如在客栈里方便,可算是有个落脚之处,而此刻这荒山野岭的。
这里比不得庆南那边,这里不曾有过瘟疫,林子里的野兽一个个都活泼得很呢!别说是自己这点肉,就怕是这匹健骏的马儿也逃不了。
她有一口每一口的嚼着早上买的饼子,也不觉得干硬,只是觉得还是有些咸了,不怎么好吃,而这个时候,竟然想起了青杏的手艺来。
“也不晓得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容离低声叹了一句,突然发现马儿有些惊惶起来,急忙拉紧缰绳,试图让马匹稳定下来,可是容离这一拉,马儿反而惊慌得更厉害,有些不受控制的摆动起脖子来。
容离身边究竟是有着岚嬷嬷这个调香高手,所以很快就联想到了是不是这山林里有什么药,让马儿闻着了发狂的?
她这才想着,陡然马儿便癫狂起来,容离一个不及,竟然就这么被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从马背上跌下去的容离,运气倒是好,这山林里没有过多的石头,所以容离在地面的草地翻滚了几圈,除了擦破屁之外,并没有受什么重伤。她正欲从草丛里反身爬起来,却听见一阵洪亮的笑声,“瞧着,是个小书生,算不得什么肥羊,不过这匹马倒是不错啊!”
容离随着声音望去,却见前面的山坡上走下来几个男人,看着那身上的装束,他们有这样一腔话,不必用脑子想也知道这几人不是什么正经人,这职业也不是什么正经职业。她伸手急忙将落到地上的纱帽戴起来。
不想已经晚了一步,一个汉子已经疾步上前来,将她的纱帽踢开,然后看着地上趴着的容离,因只看到那一头银发,并未瞧见脸面不禁露出一脸的失望来,愤愤道:“真他妈的倒霉,竟然是个老头子,还指望着能拉上山给咱们夫人修建新院子呢!”
容离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只是女扮男装罢了,怎从这人的口里就成了老头子。
除了先前开口的那个汉子去拉着马匹,其他的都围了过来。果然瞧着地上是个白发老头,一时间也都泄气了不少。
因以为是个老头,又从马背上摔下来,料也伤了筋骨的,所以几人倒也不着急去将她捆绑起来。干脆就这么坐在旁边的草地上,其中一个长着络腮胡的汉子吐了口吐沫,“咱们当家的也真是的,真为了个女人把咱们这些同甘共苦的兄弟当骡子来使。”他说着,一脸的愤愤不平的看了看地上趴着一动不动的‘老头子’,“这段时间路上的人也着实太少了,本来还以为套了个年轻的苦力,却不想是个土埋大半截的老头子。”
旁边坐着的汉子听到他的话,也是一脸的赞同,见地上趴着的‘老头子’这么半天没有动静,不由得将伸脚去踢了踢,然后一脸晦气的对络腮胡说道:“他娘的,这老头不会这么一下就摔死了,他娘的也太不经摔了吧?”
那个一直欢喜的拍着马背的汉子却不以为然道:“都那把年纪了,头发白成了这模样,不摔死才怪呢!不过这样的老头子一下死了也好,省得咿咿呀呀的叫死叫活的,还烦人呢!”
络腮胡闻言,也赞同道:“也是,那咱们歇一会儿,收拾一下回去吧,反正都这个时候了,不可能有羊路过了。”
容离听到他们的话,不由得一阵欢喜,马儿没了就没了,只要自己好好的就行,于是静待他们休息好离开,但是很快容离就知道自己是做白日梦了。
络腮胡略歇了片刻,就起身蹲到容离的身边,开始解开容离身上的包袱,然后例行收身!
被一双陌生的男人手浑身上下的摸,到底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没等那双粗糙的手碰到自己,容离就先一骨碌的爬起身来,然后缩着身子推开络腮胡,蹙着眉头朝他瞪去。
她这一系列麻利起身的动作,便将几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这在一抬头,那绝美的容貌更是将几人震得话都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那个络腮胡先反应过来,第一时间不是先去将这明显不像是受伤的容离捆住,而是回头朝着自己的兄弟们一副得意的模样道:“我听说那些宫里头的太监,包养得极好,果然不假,看这老头儿,都这么白的头发了,脸还跟个小姑娘般细滑。”他说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然后一脸神神秘秘的说道:“这太监不是白了头发,失宠就从宫里逃出来吧?”
容离一脸阴暗,这些山贼是怎么做山贼的,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脑子不好使,想象力倒是丰富得很。
那个牵着马的汉子打量了容离一下,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不过还很是赞同络腮胡的话,点头道:“可能真的是个宫里逃出来的太监。”
“你他娘的才是太监!”熟可忍,熟不可忍,容离跳起来,捡起自己的包袱,朝着那汉子便骂起来。
这些汉子顿时又被惊住了,随之有个汉子哈哈的笑起来,“果然是个太监,这声音跟个女人似的!”
容离在一起黑了脸,她就是女人好不好!不过见他们非把自己当太监,她也就认了,这总比他们当作女人安全多了。
于是清了清嗓子,一把从络腮胡手中夺过包袱来。
络腮胡竟然也不恼,而是对着他兄弟们笑道:“咱们寨子里的好多兄弟都没有看过,咱们带回去给兄弟们看看。”
这都是什么人,还敢出来做山贼,而且还能活到现在。
几个汉子自然是同意,太监对于他们来说,那就是一个新鲜事物,当即就决定下来,丝毫没将容离这个伪太监的意见当一回事儿。
容离也没来得及反抗,只是等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一处陌生的庄子里了。
双手被反剪绑着,脚也被绷着。容离虽然被人劫走过几次,不过却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在看现在自己的这副模样,不由得想起前世小说里的那些桥段,每到这个时候,被劫的人醒过来,就会有人来开门送饭菜,或是直接拖去出去。
可是事实上却不是这样的,容离醒来了两个多时辰,也没有半个人影过来询问,连着猫叫声音都没有。
幸得先前嚼了些饼子,也不至于饿。
靠在稻草上,不知不知觉中,容离又睡着了过去,正是酣梦之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噪杂声来。猛然的睁开眼睛,却正好对上昨日那个络腮胡汉子。
络腮胡汉子蹲下身来给容离解开她手上的绳子,然后递她一个馒头,“赶紧吃了,我们当家的要看你呢!”
容离这才想起他们昨天带自己来的目的就是供观赏的,不禁蹙起眉头来,一手从络腮胡手中拿过馒头,嚼了起来。
这些人虽然是山贼,容离却觉单纯得很,因此也不担心他们在这馒头里下药。
吃完了馒头,又喝了小半碗水,容离便老实的跟着这络腮胡去了,反正好汉不吃眼前亏,而且听他们昨日说,他们当家的不好男色,反而似宠爱他的那夫人得很,因此容离觉得,现下应该是没有什么人身危险的。
到底是乡野莽汉们住的地方,便是有了女人是的,这居住的地方到底是不讲究,便是那栏子的栅栏,也不曾休休,上面还带着树皮呢!
拐弯抹角的走了几处谈不上景色美丽的地方,便到这山贼窝所谓的大堂,门头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大字‘忠义堂’,容离见此,心道也难为他们了,能写得字就很不错了。
络腮胡见容离抬头看门匾,便得意洋洋起来:“那是我们当家的亲笔写的,怎样?”
“很····很好!”容离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不能打击人。
果然,络腮胡一天,满脸的高兴,一面推着容离进了大堂。
大堂里没有几个兄弟,就一个浓眉大眼,长相英武的男人坐在那张典型的虎皮椅子上,形象跟着小说里设定的山贼头子还是挺相似的。
络腮胡上前去,抱拳行了一个礼,“当家的,这便是那个太监,您瞧!”
大当家闻言,便从虎皮椅子上站起身来,看到了容离的童颜银发,不禁问道:“你怎么不老?”
容离心道我才二十出头,要是老的话那就是早衰症了。一面做出恐慌的模样来,垂着头退开身,“···不晓得。”
对于她的这个回答,大当家似乎很是不满意,粗里粗气的冷哼了一声,“怎么可能不知道。”一面当着络腮胡子便念叨起来:“你嫂子最在乎的就是她那张脸了,要是能让她永葆青春,她定然很欢喜的。”
果然是个爱妻如命的。
络腮胡闻言,永葆青春不是什么坏事,总比让他们去修那种复杂的院子好多了,因此这次也没露出反对了,而是朝着容离好声好气的问道:“你倒是说啊,等我们夫人高兴了,大当家的肯定放你下山。”
这个条件到是好,可是容离哪里来的秘方,正是她危难之际,便听见外面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其实容离的耳朵没有那么好,只是这山寨里多是这样的汉子,他们走路都差不多的,所以容离听到这样轻盈的脚步声,不由自主的便回头瞧去。
这一看不要紧,待容离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容颜之时,不禁有些呆住了。不过究竟是经历过风雨之人,她很快便把心中的惊讶给掩藏了起来,一面将头垂了下来。
话说她与冰桔已经好几年不曾见面了,而且现在自己与当初长得也不像了,她应该认不出来的。只是自己的这声音·····容离顿时担心起来。
不过她很是好奇,当初冰桔不是给送到大秦成为一个庄子上去了么,她怎就跑到了这燕国来,还进了山贼窝,当了压寨夫人?
容离心中一系列的好奇。
话说这女人果真是当初容离身边的大丫头冰桔,与这些山寨不同的是,她一身锦衣华服,头上也绾着繁复的妇人鬓,还插着金步摇,整个人的气度优雅得像是哪个大户人家里出来的正室夫人,总之与这里的一切还有男人都极其的不相配。
她一进来便看到了这个被捉上山来的太监,瞧见这鹤发童颜,便淡淡的看了大当家一眼:“这就是那个会青春秘术的太监?”
大当家见她都亲自来了,而且又还开口问,便贴着笑脸上去,像是邀功似的,“就是了,夫人你放心,我们一定让他把那青春秘术拿出来。”
冰桔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而是走到容离的面前来,“抬起头来。”
容离一怔,心中还是担心会不会被冰桔认出来,那络腮胡就在旁边催促容离了:“夫人叫你呢!耳朵聋了么,快抬起头来给夫人好好的瞧瞧。”
容离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冰桔那张熟悉的容颜,只是如今的她比当初大胆了许多,从前的冰桔一直都相对比较软弱的,可是现在的冰桔,分明就是一个女王姿态。
不过看到她的眼神,容离就晓得了,她并没有认出自己来。因此那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冰桔打量着这个银发太监,果然是个女人家,心思便比男人细腻些,但见这虽然长着一头银发,可是肤色如凝脂,唇红齿白的,哪里有什老年之态,分明只是这头发白了。目光又落到对方的手上,果然是一双年轻人的手。
如此的话,哪里来的青春秘术,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失望来。
“夫人。”大当家的倒是会察言观色,见冰桔的脸色不好,急忙凑上前去,“怎么了,是哪里不对么?”
冰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瞧见他那张寻常而且还不修边幅的脸,心头又是一阵厌恶,“不过是个少年白罢了!一帮蠢货!”
被她一骂,大当家也不生气,反而是陪着笑脸应道:“是是是,我是蠢货。夫人不要生气,让夫人白高兴一场了,是我的不是。”他一面哈着腰给冰桔赔不是,一面时不时的瞪着络腮胡。
络腮胡最见不得他们从前威风凛凛的大当家变成了现在这副窝囊样子,因此脸色也很不好,一面没好奇的朝着容离质问去,“你个四死太监,竟然敢骗我们兄弟几人!”一面揪着她出去。
匆匆的走了一段路,就将容离松开来,心里还在为大当家对夫人的那窝囊态度置气,随之见到打量着自己的容离,便朝她发起火来,“既然是年轻的也好,正好去后山帮忙干活。”说着,又将容离扯着朝后山去。
容离很快就发现,这个络腮胡其实很活泼,而且话也多,所以这去后山的路上,容离便从他口中得知,冰桔是他们年初抢来的,是一个富贾的夫人,带着个女儿,那富贾为了活命,就把她队里的女人跟着财物都交了出来,冰桔就这么被带上山的。
而按照这络腮胡的话,这冰桔仗着大当家对她的喜爱,从刚刚开始的胆怯变得恃宠而骄,要这样要那样的,连着她的女儿都给照顾的好好的。
前阵子,她要建什么院子,还要弄小湖,假山什么的。
大当家对她向来是有求必应的,所以当即就答应了她的要求,打发人下山画了图纸,在她的几分挑选之下,终于定下了样图,而这也才是山上兄弟们苦日子的开始。
此刻容离看着这挖得乱七八糟的山林,又见着工地里的百来人,不由得蹙起眉头来,“你们寨子里的人都在这里?”她怎么说呢,这么个大的寨子里,瞧不见几个人。
“是啊,不过从今以后你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了。”络腮胡说着,朝着专门做轻活的妇人那边看了一眼,又把容离上下的打量了一眼,“看你这身板,重活儿也做不得,就到那边去吧!”说着,朝着妇人那边指了指。
容离也不谦逊,当即一声谢了,便挽着袖子朝着妇人那边望去。
大家一听昨日捉来的那个太监来了,便都围了上来,一个个的瞅着容离打量。
他们都认定容离是太监了,如此她也懒得在刻意的装男人了。
这帮人到底是没有什么组织的,本来这做活儿的时候就一个个懒懒散散的,现在倒是好,都直接扔下手中的工具朝着容离围了过来,好像是看什么时新的东西是的。
“这个少年白原来全白也是很好看的。”其中一个也有些少年白的妇人看了容离一眼,走过去一把拉起她的头发。
“这张脸生得好俊哦,可惜是个······”她说到此处,便捂着嘴巴咯咯的笑起来,而大家因为她的话,眼睛都随着容离的下身看去。
络腮胡见他们没完没了的,不由得便走了过来,大声提醒道:“都赶紧去干活儿吧!要是夫人来看到没有起色,回头咱们大当家又没有什么好脸色看了,大当家生气了,最后吃苦的还是咱们。”
听到他的话,大家都一阵没好气,却也有些不甘愿的开始叫嚷起来:“他娘的,咱们是山贼,又不是工匠,除了打劫老子可是什么都不会!”
一个年纪大些的也站出来,一面指着这挖出来的坑坑洼洼,“是啊,阿山你瞧这,咱们都是照着图干的活儿,可是做出来就是不像,这样下去,只怕把这山挖平了,也没个样儿!”
络腮胡正是叫阿山,听到大家的话,不由得挠着头,看了看这片被破坏的不轻的后山,也为难道:“是啊,若不然的话,明日在下山去抢个工匠来?”
“老子反正是干不了,大当家实在是要生气就生气吧,为了个女人不把我们这些生死兄弟当人,整日把咱们大伙儿累得半死不活的,他倒是好,怎不来试试啊,这院子可是给他的女人建的。”
有人也跟着附和,“是啊,女人是他自己睡,为什么受苦是咱们兄弟,他究竟有没有把我们大家当兄弟!”
阿山见大家乱套了,不由得震声喊了记下,众人才安静下来,有的直接走了,便是有留下来的,也都心不在焉,没当回事做。
就比如容离这种,她就是纯混时间的。
然下午,容离就见那大当家来,一上来就挽起袖子,开始搬石头。
容离不由得朝他打量过去,怎么说大小也是个统治者,他还真的与民同劳啊!
然他的到来并没让那一干兄弟提气,反而是有几个开始愤愤不平的骂,说他没出息,跟着便有丢下手中工具直接离开的。
容离在看那一脸认真搬着石头的大当家,心道这个男人是老实过头了,还是真被冰桔蛊惑了?竟然连他这般兄弟都不管不顾了。不过,容离这会儿突然发现,冰桔真是运气好,且不论这个男人什么出生,可是他却为了冰桔坐到这一步,几近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
可是商墨羽呢!如果他能舍弃商家该多好啊。不过容离心里也清楚,商家的事情比不得这寨子简单。想到此处,忍不住的叹了口气,跟她一起的几个妇人见着自己家男人走了,也都偷偷的看了大当家的一眼,便也走了。
所以没过多久,这偌大的工地上,便只剩下容离跟着这位大当家。
“你怎么还不走?”那个搬累了的大当家终于歇下来休息了,看到了容离还在,不由得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老娘这不是你们的俘虏么?因此见他问的有模有样,到底是有些没好气:“我能去哪里,不是给你们抓上山来的么。”
她这一说,那大当家才想起来,不过没在多话。
容离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模样,难免这个男人也挺是纠结的,一面想要讨好娇妻,一面又想不想委屈自己的兄弟们。“你不累么?”
大当家想是没有没明白她的话,只答道:“这样的活儿算什么!”
容离忍不住的翻了翻白眼,“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夫人既然想住在漂亮的宅子里,你下山去置办一处就好,而且看你这样子也不想在自己做山贼了,可是为什么不带她下山去,不会是连买宅子的银子都没有吧?”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问题是他兄弟们不肯下山,而且山下的那些人太过于奸猾狡诈了,所以兄弟们跟着下山去,迟早是要吃亏的,而且又都是有案底的人,下去拿什么做营生,总不能坐吃山空吧!见容离还在等着自己的答案,便淡淡的应了一句:“兄弟们不愿意下山。”
这个容离也看出来,就冲他们对山贼这个职业的热情。“我的意思是,你跟着你夫人直接下山就好。愿意走的就跟你们走,不愿意的便继续在山上。”反正她现在也知道了,这些山贼平时也不害人,便是自己这样的俘虏,最多就是当当劳工罢了。而且还能一直偷闲不做。
“放不下心。”这大当家作为这山寨的一把手,妻子不和睦,兄弟间最近又因夫人的事情闹得慌,所以心里有什么事情,也不能找个说的地方去,此刻见容离问起来,谈了几句,便没了什么防备之心,随之便与容离滔滔谈起他冰桔的事情。
“她被兄弟们送进我屋子的那一晚上,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求我放了她。可是她的那个夫君却为了活命把她连孩子都丢了下来,这样的男人怎么会真的对她好,我当时很心疼她。”大当家的说着,脑子似乎又想起了那晚成亲拜堂的情景,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来。
容离不知道冰桔怎么会到燕国来的,但是肯定那个商贾的女人,绝对不止她一个人,而且这样的男人,为了活命,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的男人,能算什么好人呢!心下不由得感叹起来,冰桔的命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与自己到底有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这时,那大当家又继续说道:“我夫人她说她曾经是大秦人,是在一户人家伺候着那家的小姐,后来小姐嫁人了,她跟着其她的几个丫头一起作陪嫁到了小姐的夫家,不想小姐因为嫉妒她的美貌,加上那小姐的夫婿又有想纳她为妾的意思,所以被小姐发现后,就把她卖给了个庄稼人。”
听到这里的时候,容离的嘴角已经忍不住的抽搐起来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就是冰桔故事里的那个可恶小姐。
大当家垂着头,并没有发现容离不寻常的反应,只继续说道:“夫人说,她也认命了,因为那人也算老实,对她也好。可是后来她的那丈夫突然得急病死了,她没有一儿半女,那丈夫的族人反手便将她卖了人贩子。”
真的是急病死的么?大当家的信了,可容离反正是不太相信,尤其是冰桔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认命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当家的声音已经有些干哑起来了,好像冰桔受过的那些苦楚他都能感同身受似的,这使得容离不得不正视起他对冰桔的感情来。只听到他说道:“后来她被卖到了窑子里去,终于有个人愿意把她赎出来了,可是转手就把她送给了别人做妾,后来又了身孕,终于熬出头来,生下了一个儿子,却没想到儿子竟然没满月就给别的小妾害死了,她受了不少罪,终于又生了个女儿,她家老爷虽然不高兴,但是看在那个死去了的儿子身上,对她还算是好的。”
容离忍不住的插了一句:“那她怎么又被她家老爷丢下来了?”难道老爷换人了?
却见大当家一脸的愤愤不平,“那老王八蛋,分明就是贪恋我夫人的美色,年初的时候他们回老家准备清明祭祖,路过我地盘,他的真面目就露出来了。”
“那你就不是贪恋她的美色么?”容离忍不住的问道,心想按照大当家这话,当初他对冰桔可谓算是一见钟情,以至于不在乎她带着女儿,还有那样的过去。
大当家却是想都没想,就直接反驳着容离的话,“你他娘的放屁,老子是真心实意对她的,要不然怎么可能把兄弟们一个个的都得罪了?”
也是啊,容离望了望这挖都乱七八糟的后山,这算是他爱她的证据吧!回过头来看着大当家的,容离忍不住的开口问道:“可是值得?”
“自然值得。”大当家同样是没细加思索,就脱口而出。
容离眉心舒展开来,一抹笑意荡漾在唇边,却是暗自叹道,可是她未必值得你这么做!
谈完了自己的事情,大当家心里似乎舒坦多了,随之抬起头来,正好巧见容离的笑容,只觉得这个‘太监’竟然生得这般的俊美,笑起来的时候更是迷人得很,不禁好奇起来,一面试探的问道:“你怎么就出宫了,看你这样子,不是皇帝都那什么嘛?”
容离见他把话题转到自己的身上来,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宫里作主的不是公主么!”
“那皇上呢?”大当家他们时常在山里,外面的事情并不清楚,所以别说是现在外面的事情,只怕是庆南的瘟疫他们都不知晓呢!
这个时候容离就忍不住的叹气,这样的时代还真是让人蛋疼,君王早易主,年代早已更换,他们竟然都不知晓·····那这么说来的话,商家十四奶奶变成了白发女的事情他们也更不曾听过了,若不的话冰桔早就开始怀疑自己了。
见他又问起皇上,容离只觉得这朝事实在是很难得一句话跟他讲清楚,因此很干脆的说道:“这位当家的,我要不要告诉你,我就是女人,而且貌似很可能就是你家夫人口中那位把她卖出去的恶毒小姐。”
大当家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这个太监倒是会开玩笑,只是不许拿我夫人的事情来玩笑。”
她坦白从宽,人家还不相信。容离真的服了,这些人究竟是怎么的纯真啊!真的不宜下山啊!
而容离的话音才落,那个原本精神抖擞的大当家突然晕倒了下去,随之容离便见到了闪入眼前的一男一女。
“夫人,你没事便好。”那个年轻的女子先凑上来拉着她的手欣喜道。
容离还没来得及问他们怎么寻来的,那个俊美的男人便故意黑着脸朝着与他一同而来的女人低声责斥道:“阿瑶,你刚刚学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听到丈夫的责斥,沙玛瑶不由得可怜兮兮的朝着容离递过眼神,也不管阿加纳塔,“夫人你最近过得好不好,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容离这才抽得空儿问道:“你们怎么来了?”还有怎么找到她的?是不是她在这里已经暴露了。
这时只听阿加纳塔说道:“少爷小姐已经回家了,岚嬷嬷她们始终不放心夫人,夫人身边又没有个伺候的人,所以让与阿瑶便来寻夫人。”
容离不禁想着这时间,就算瑛姑姑他们回南黎就让人来寻自己的,那也不可能这么快。便问道:“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追魂香?”
阿加纳塔见容离问,便一副没有听到的模样,别开头去,而一旁的沙玛瑶趁此岔开话题道:“夫人,这些人竟然让你做这样的粗活儿,待我与夫君去,把他们全杀了。”
听到她的这话,容离便料想他们恐怕也只是刚刚才来,所以自己跟着大当家的那些对话,他们是没有听到。因此便道:“他们极好,而且···”她顿了一下,朝着地上的昏迷过去的大当家看了一眼,“他的夫人是我曾经的丫头。”
“青杏姐姐?”沙玛瑶与月萍和柚子也熟悉,而且岚嬷嬷也经常提起青杏,因此听到容离的话,她马上就想到了青杏。
却见容离摇了摇头,“是冰桔。”
冰桔阿加纳塔是不知道,可是沙玛瑶却从岚嬷嬷口中听过的,那是岚嬷嬷教育凤凰园里的姑娘时,经常用到的反面教材。因此不由得一脸义不容辞侠义表情:“这个女人竟然跑到燕国来,待我去把她杀了,免得她在起怀心思。”说着,作势便要去杀人。
容离见她还是原来这个样子,不由得抚了抚额头,“你等着我说完行不?”一面朝着阿加纳塔望去,只见这人此刻在整理着自己的发,根本不管他妻子。
沙玛瑶被容离一拉,只好停下脚步来,“那夫人就这么放了她,要是她在继续害人呢?”
容离看了看地上的大当家一眼,“她怎么说也在我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这些年不管她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但是苦头她也吃尽了的,而这个男人对她一心一意的,我不想她就这么错过了,一辈子只想活在那荣华富贵里。”
沙玛瑶闻言,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夫人你便是这么仁慈,可她若是害你怎么办?”
“她不曾认出我来,何况不是有你们在么,不过我觉得你们还是藏在暗处吧!毕竟现在商家的人还在寻我,若是咱们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目标难免是大了些。”容离说道,一面伸手朝着阿加纳塔。
阿加纳塔这才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来,“吃两颗就好。”
容离拿过瓶子,便蹲下身来,要亲手给那大当家喂药。阿加纳塔素来最爱干净,又是一个及其臭美的男人,对于大当家这种不爱修边幅的男人,最是嗤之以鼻,但他也不能这么看着夫人去给这么个邋遢的男人喂药,因此只好抢过容离手中的药,没好气的道:“夫人还是放着我来吧!”
但见他打开瓶塞,倒出来两粒黑色的丹药,一手捏着大当家的下颌,将药扔了进去,又一脸嫌恶的揪起大当家的头发,粗暴的摇了摇他的头,确定他把药吞了下去,这才起身来,一面示意沙玛瑶给他掏出帕子来,一面仔细的擦着手,一面朝容离叮嘱道:“那夫人,我与阿瑶先走了,你自己注意些。”
沙玛瑶也道:“夫人你小心,有事大声叫我们,我们就在这庄子里。”
容离应着声,见他们走了,这才蹲下身来叫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醒来,直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又见容离在他身边满脸的关忧,便没在怀疑容离,而是问道:“怎么回事,我怎一下晕倒了?”一面觉得头皮好生疼。
“兴许是许久没有做这样的重活儿,累着了吧!”容离解释着。
“是么?”他半信半疑的从地上起身来,一手摸着头皮,一手则弹去身上的尘土。又瞧了瞧这空无一人的工地,在看看容离:“你走吧!”
放她走?那麻烦把她的银子和包袱还来。一面朝着这大当家打量而去,心道难怪这院子老是修不起来,感情他都这样当山贼的,如此的话,只怕也没存了多少银子。
“我从宫里逃出来,没地儿去呢,现在你这里呆一阵子可好?”反正他不相信自己是冰桔的旧主,所以容离便信口说道。一面又补充道:“我包袱里好些银子,便是食宿在这里一年半载,你们也不亏!”
大当家竟然应了,没有半点作为山贼的觉悟。如此容离却有些郁郁寡欢起来,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把冰桔那般心高气傲的女人收服呢?
这时只听他说道:“你去找阿山,让他帮你安排个住处。”
“那么就多想大当家的了。”容离应声谢着,心里却叫着苦,这寨子建的随便,却没有个宅子正常的套路,自己这还找不着原路回去呢!而且阿山住哪里她也不晓得。在去问其他的兄弟或者妇人,只怕要盯着自己瞧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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