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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敏华怎也没到,这说动手竟然就真的动手了,那钟离玄樾在怎么说也是东翼靖南侯家的独子,如今却因这个歹毒的女人一句话,就真的把他的眼睛毁了。她看着钟离玄樾双手捂着血迹斑斑的脸庞,像是无头苍蝇一般的在高低不平的树林中来回的撞着,心里忍不住升起一阵大骇了,再也不敢在去直视容离了。
可偏巧就在这个时候,她却感觉到容离的目光朝着自己扫视而来。陈敏华下意识的朝着身后退了两步,想来是因为有些心有余悸,因此那防备之心便也薄弱了许多,以至于没有发现身后的一个小坑,所以她这才朝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便失足跌落坑中,模样狼狈不堪。
容离面带着如春风沐浴过般的温柔微笑,她目视着陈敏华跌进身后的小坑中,这才移着脚步朝着她走过来,然后居高临下的站在坎边瞧着她。
陈敏华爬起身子来,正欲施展着轻功飞跃上来,或是直接一把将容离也扯下去,那样的话不止是可以将她作为人质,还能救余下的人一命,这般的话,那些人可就都欠了她的人情。
可是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这样的事情也就她自己在心里想想罢了。因为还没等她出手将容离扯下去,便感觉到自己正攀在地上的手心一阵刺痛。随之垂头一看,却见两只飞镖各自从她的两只手背穿过,然后将手直接的钉在了地上。
她的手,她纤细白嫩的芊芊玉手!可是此刻却成了那刀下鱼肉,任人宰割。
陈敏华神情呆滞的看着从自己手背上冒出来的丝丝血迹,好一会儿,她才‘啊’的一声惨叫起来,然后像是发疯了一般,抬起头朝着容离看去,却见那商家二管家手里还拿着两只飞镖,想来方才动手的就是他了。
“夫人小心些,这个女人的心可比蛇蝎毒了百倍呢!”不管陈元赢的话似乎是不是真的,但是陈敏华连亲兄长都要烧死,这却是他们有目共睹的,所以商琴操便提醒着容离,以免不小心着了她的道儿。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暂时的将陈敏华的双手钉在地上,当然这是钉不牢的,不过要将两只手掌上连着地的飞镖拔出来,是要费些功夫的,还有那样的疼,这陈敏华只怕是没有那勇气就这么拔出来吧!
容离回头朝他点了头,见着商墨羽那边围着的二十来人,便示意他先过去。
待商琴操走开了,容离这才蹲下身来,津津有味的看着陈敏华的双手,想着先前还有如美玉一般完美无瑕的手,且不说此刻的疼痛罢了,便是等好了,那两只手心手背上,也留着永远不能抹灭的疤痕吧!而像是陈敏华这样最爱美的女人,只怕这双手以后就成了她的一块心病。“疼吧?”她看得认真,问的也认真。
陈敏华虽然是会功夫,可是何尝受过这样的伤,吃过这样的苦头。见到容离那般像是欣赏物品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手之外,更是憎恨她此刻的言语。那长着明显美人尖的额头上,已经爬满了细汗,可见真的不是一般疼。她抖动着那已经开始发白的唇瓣,“你个歹毒的女人,就不怕遭报应么?”
容离闻言,却是混不在意,“遭报应那也是死了之后的事情,我不能因为怕死后遭报应,就让自己活着的时候受罪啊。”她说着,带着笑意的目光迎上陈敏华那怨毒的目光,“假若现在掉在坑里的人是我,只怕并没有你这样的好运气,单被钉了手而已。你说是吧!”
不错,陈敏华早就恨不得把她碎撕万段了,如果此刻真的调换了立场,那么她定然不会给容离留一副全尸骨的。
同样是女人,也明白那妒忌中的女人是怎样的可怕,所以容离也不需要陈敏华来回答,看她的那个眼神就明白了。不过容离却也没有因此而生出惧意来,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其实我们完全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是你却为了一个水中的月亮,而将整片湖水的安静给打碎搅乱。你觉得值得么?”
陈敏华本就是个及其聪明的女人,容离的话她自然也听得明白,只是她却不认为,商墨羽是那水中的月亮,而她也坚信,终有一日,商墨羽的眼里只会有自己,他现在不过是被容离给迷惑罢了。
容离见她那神色,也就不指望她会同意自己的观点了,因此便笑道:“其实你这样的人,从来不想什么值得不值得,认定了的就不放手,这样的性格说好听了叫敢爱敢恨,可是说的难听些,便是自私自利。坦白的说,你从来都比我聪明,而且又会功夫,可是你却为了你自己所为的一己之私,害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笑话,你竟然说我自私自利?”开什么玩笑?陈敏华忍不住的回了一句,她若是自私自利,她就不会替将陈敏瑶带着了,她自私自利,她早就离开陈家了。
见到她这副死也不承认的表情,容离不由得蹙起眉头来,“看吧,你就容不得别人说你一句的不是,你总是认为自己什么都是对的,从来不虚心些,可是我告诉,男人容得女人小小的骄傲,却不会爱上一个始终都骄傲的女人,不对,这样应该算是独断专行,自以为是。”容离纠正着,随之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差点都快忘记提醒你了,如若当初在梧州,咱们在湖中相遇时你不侮辱,使计害我的话,现在你那舅舅一家尚好,你那个风流的二表姐跟着那位俊美的清道长也还是对幸福的野鸳鸯,你那表哥还是表弟也会好好的,林家更不会被抄家。”
容离不是真的担心那因果报应,所以不敢杀人,而是觉得,有些人的罪孽,用死已经解决不了,所以最好的法方就是让她好好的活着,然后整日活在恐惧中,诚恐诚惶的过完这一身。这样的话,又不会担心被背上杀人的罪名,也能让这人受尽真正的人家疾苦。
她一面说着,一面细心的观察着陈敏华的表情。果然,在厉害的女人都总是有一处的柔软。林家待陈敏华不薄,最后却因陈敏华这根导火线毁灭了整个林家。
所以现在陈敏华听到容离提起当初林家的事情来,心里还是有些虚。就如同有些事情,也许她不插手,就会好好的。林家就在再好不过的一个例子罢了。就算是朝廷当初真的打定主意对付林家了,可若不是自己在其中引发了那些事情的话,也许林家虽然没有了荣华富贵,可是性命却都还在的,可是现在······
不知道怎的,本来这时候她应该守着双手上的疼痛,可是听到容离的话之时,她的眼前,便浮起了当初表哥临死之前的表情,以及众位表姐妹们那充满了恨意的表情。
而这个时候,容离的声音却在一次响起来了,声音里没有了先前说着林家事情那样的平淡,反而是多了些冷厉,“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高人说的,你果然是克星,不止是克了你妹妹,却还将这整个陈家克得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亲手送走你兄长一家之时,你心里有个什么样的感想?”
陈敏华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说她的八字犯煞,见谁克谁!而此刻容离却是哪壶不能提,就偏提哪壶。所以听到这话,她充满了恨意的两只眼珠子顿时就像是要吐出来一般,似乎恨不得射穿容离那张可憎的面目。只是有一件事情她却不得不承认,家中突然的败落,却有一半是源于她的,可是她却觉得自己没有错,她只是想证明自己比父母一直心疼的陈敏瑶好罢了。可是父亲却不是那样的想,反而投奔到燕国来,病死在半道之上,这总是与自己无关系的。
所以她不承认,父母的死与她有关系。她唯一承认的就是,大哥一家子的死。
这个与她是直接的关系了,甚至那个放火的命令是她亲口下的,柴火也是她亲自吩咐下人准备的。可是虽然与她有直接关系了,可陈敏华觉得自己依旧没有错,这遇上了天灾,总是有意外的,何况大哥一家都感染了瘟疫,她不能把他们继续留在队里。当然了,她当时不是没有想过把大哥等人赶出队伍就好了,可是那瘟疫感染即死,与其让他们如同官道上那些尸体一般被蛆虫咬噬,腐烂暴尸荒野,倒不如给了他们一个火葬的好。而且一家人也正好在一起,她觉得自己还算是做了件好事,最起码没有将他们一家分开。
容离见到她那脸上表情千变万化的,不过却始终都没有一丝的后悔之意。不禁叹了一口气,“今日不会取你的性命,而且还会让你好好的活着,让你好好的记住,因为你的私心而枉死的那么多庆南百姓。”
听到这话,陈敏华顿时一怔,随之有些惊慌失措的朝着容离看去,“你···你胡说什么?什么庆南百姓?”卖官粮的主意是自己出的,可是那会儿一家人刚刚来到这庆南,卖官粮也是为了帮大哥跟这里的同僚打好关系而已,将城门关闭,那是担心那些难民进城来闹事,大哥也是同意的。而这些事情,自始自终,都只有大哥一个人知道,而大哥现在已经死了,那这妇人是哪里得来的消息?陈敏华的目光里,终于生出了一种叫害怕的东西,只是她隐藏的依旧很深。
见陈敏华把头垂下去了,又见她方才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容离这才信了陈元赢的话,果然这一切都是陈敏华的主意,也正是这样,庆南才变成这样的。而既然前两件事情已经确认是陈敏华,那么这位商墨羽准备用来主持这乱局的通判,只怕也真是陈敏华关起来的吧!
果然啊,这样的人让她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便宜她了。容离站起身来,看着陈敏华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是修道之人,报应这东西,你师父应该没有少教给你,不过以后你也不用在去学了,因为马上你就能切身体会了。”她说着,便转身离开。
如果容离一开始就告诉陈敏华会遭报应的话,她也许不会当一回事儿,可是容离却提起了那么多往事,甚至将这庆南的事情也搀和了在里面,所以陈敏华真的不能那么容易的忽略了容离此刻的话,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突然从心里悄然而长。仿佛间,她的耳边好像又响起了小侄子跟着小侄女,还有嫂子的哭声,大哥的责斥声。
那么多声音在脑子里交错来回着,似乎叫将她的整个头给炸裂开来似的。她一个猛然,将手从地上抬起来,也顾不得两只手上的疼痛,脚下一跃,身子轻盈的弹起来,不过却没有在此地停留片刻,便这么逃之夭夭了。
容离看着她消失了的背影,这才回过头来,却见那么多人,却都给他二人灭了。容离淡淡的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在尸体中的瞎了一只眼睛的钟离玄樾,吩咐着央良道:“送他回去吧,跑了陈敏华,总还有个陈敏瑶呢!”一面与商琴操道:“这些尸体,都埋了罢!”
商琴操见着此刻主子跟着夫人,也正想找个借口逃了,所以现在听到容离的话,连忙点了头退下,央良也揪起钟离玄樾,亲自送他到他们的营地去。
时隔三年,夫妻俩再度单独相处,却是这样一个血肉模糊的地方。
商墨羽依旧是一身的洁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坐到杀人不沾血的,那身袍子上硬是没有一丝的污点。见着商琴操把钟离玄樾带走了,这才抬起脚步朝着容离走过来,有些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容离的神色,“夫人?”
容离闻声,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回去吧!”说罢,便提着裙角朝着前面的山路进去。
商墨羽见她蹙着眉头在那尸体空隙间寻着下脚的地方,便上前去,正欲伸手扶着她,却叫容离晾了一眼,只好讪讪的收回手,垂头跟在她的身后。那模样哪里有平日威风八面的样子,倒是像个委屈的孩子一般。
终于离开了那血污之地,容离这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然后连着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的口气。
商墨羽一直跟在她的背后,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对自己终究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到底是有些忍不住了。可是他却晓得,自己没有什么质问她为何不理自己的理由。因为由始至终,他商墨羽才是错的那一方,所以他现在唯一能有的权力,就是等容离把他的罪状判决下来了,他才能试着为自己辩解。
当然,说辩解的话,到底是有些推卸责任了,毕竟那些错是自己犯了的。
可是,商墨羽却坚信,只要自己在感情与身心上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一切还是可能得到她的原谅。只是,商墨羽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个什么。
说实话,站在高处对人指手划脚,命令这个命令那个的时间太久了,又无人反对过,所以商墨羽已经快要忘记了,该如何真正的将身份放下来,诚诚恳恳的与容离说那些道歉的话。一时间他有些着急起来,就像是一个从来不曾感受过情爱一般的青涩小少年似的,急得眉心都快要扭做一团了。
容离那边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算是从刚刚那片尸体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可是她走了两步,却发现商墨羽并没有跟上来,不由得顿住脚步,回头朝着他看去,无意中却发现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焦虑这样的情绪,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竟然也能让他一筹莫展。容离还是头一次在这个从来都自以为是天下事在他心中已经了然的男人脸上,一时间不由得倒是有趣,便多看了两眼。当然也不忘叫他,“走吧,你还待在这里作甚?”
听到容离的话,商墨羽被惊了一下,抬起头朝着她看去,却见她竟然已经走了好远。随之想到她竟然停下来叫自己,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心道她终究还是不会不要自己的。这不,自己才落下她几步,她就发现了。
心情顿时好了许多,那脸上的愁意也就淡了许多。举步朝着她追去,那步伐的节奏里,明显的多了几分兴愉。
容离见他启步,便也就回头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商墨羽见她突然又不愿意与自己说话,心里难免又开始纠结起来了,只是还如先前那般,张了嘴,却不知道究竟要说个什么,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诚心诚意。
眼看着这片林间小路快走完了,那样的话很快就回到院子里去了,到时候他哪里还有机会与她说,因此便提步上前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将容离超越,然后将路拦了去,“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容离果然停住了脚步,淡漠的目光上下的扫视了他一番,依旧淡淡的问:“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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