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推演得再神也得随机应变(八千字大章)

浙东匹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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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二清晨,非常关心北线战场战况的刘备,在确认李傕郭汜主力都已经北移、不会再有余力从陈仓渭谷方向突围后,就亲自带着亲卫骑兵,以及李素等参谋,快马北上,沿着汧水赶到汧县,了解情况,顺带督战。骑马赶路了不过大半天,下午时分就到了。

    他留下了严颜和钟繇负责陈仓地区的防务,后方兵力也足够应对突发情况。

    结果到了前线,刘备发现清晨就已经集结齐兵马,开始对李傕展开进攻的关羽,居然还停留在汧县西北五十里、距离街亭还有七十里的陇山山谷之中,不由很是担心。

    一言以蔽之,就是想支援张任、与张任会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李傕是使出了全部劲儿阻止,在西北方向猛攻在东南方向死守堵口。

    刘备不由责问:“怎么我军还停留在汧县?云长不是早上就到了、开始展开进攻了么?怎么还没突破李傕、推进到街亭?若是拖延下去,导致张任被歼灭、李傕郭汜成功会师,可如何是好?如今郭汜应该都已经到了街亭,从背后猛攻张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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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李傕的部队也不傻,狗急跳墙的情况下,打阻击也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潜力被充分挖掘出来了。

    关羽也不得不解释:“此处确是一路地势都比较险要,我军此前占据了汧县,李傕从华亭去街亭的时候,没有时间夺下汧县,已经算是我军的幸运了。否则汧水上有个县城堵着,要攻破起码再多费三五日,就更赶不上了。

    但我军终究是不够熟悉陇山地形,不如西凉军知道各处可守险要。而且这陇山中道路狭窄、适合筑关设卡的地方太多了。我军如若强攻,倒也不是攻不下来,但伤亡必惨。

    李傕也有七八万之众,我们要杀出一条血路来,伤亡必然比街亭张任那五千人还多。我军又都是数年经练的精兵,这样在攻坚战中消耗,着实可惜,故而需要耗费时日打造器械。”

    关羽一边说,也一边给刘备和李素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原来,汧县以上的汧水河谷源头部分,路也确实难走,毕竟是陇山东西支脉之间夹着这么一条河谷,李傕军要迟滞刘备军,确实是处处可以设防。

    比如西汉初年,其实在汧县西北五十里的地方,就设置过一个叫“陇关”的地名,就是截断汧水源头的,只不过没有筑造土石关墙。这地方相当于后世百度地图上陇县的固关镇(陇县就是汉朝的汧县)

    除了陇关之外,后面还有一两个恶心的地方,都是山中河谷狭窄之地,李傕的部队抢占之后紧急夯土筑墙,就能迟滞不少时间。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前一阶段刘备军主力在南线郿县方向捞了一票,那就要付出点代价,北线机动肯定不如李傕先到位。而且刘备军能在李傕绕街亭的时候保住汧县就不错了,也不可能在整条陇山谷道上处处设防分散兵力,那样只会导致白给被各个击破。

    而关羽急行军来增援,也不可能带投石车这类攻城武器,哪怕简易攻城锤都得临时花时间造。

    不过刘备显然不是这么算账的,如今才三十五岁的刘备,大战略方面的知兵程度,估计还不能跟历史上二十多年后相比,但他“以人为本”的老毛病倒是年轻时就已经根植了。

    面对关羽所说的困难,刘备第一个想到的是“不能干直接抛弃队友的事儿,如果直接把一支己方部队彻底放弃不去救援,会不会影响到全军士气和本阵营的声誉”。

    说人话,就是有点儿类似于“拯救大兵瑞恩”的人文主义关怀,还想妆点一下阵营的团结度,希望立起“不放弃战友”的人设。

    所以他不跟关羽见外地责备:

    “云长,这账不能这么算。若是快速解救街亭有困难,我也不是让你强攻。但不能以‘那儿还剩三四千残兵,我们要救出他们可能会伤亡更多’来判断救不救。得是全局考虑。

    而且现在猛攻李傕也是利用李傕跟郭汜还未会师,要是会师了之后会比现在更难打,那不是伤亡更重了。”

    关羽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话了,连忙表态:“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一时情急……”

    听了刘备和关羽的争论,一旁的李素倒是有所启发,他也再次研究了地图和战况,发现未必没有随机应变的可能,便等关羽说完后,也帮着劝解:

    “大王,我军一开始是打算把李傕郭汜各个击破,但仗打到这一步,意义倒是不大了。陇山战场这地方,无论哪一处,都是地势狭长,易守难攻,所以谁主攻谁就要吃大亏。

    就算我们只面对半数之敌,只要我们被迫主动进攻,所要遭受的额外损失,说不定已经能抵消掉敌军倍增之后敌方的强度提升。

    另一方面,我一开始坚持建议大王各个击破,也是希望以严颜防守的渭水河谷与陈仓城,来作为隔断李傕郭汜的主要屏障,街亭这边只是次要的,当时只想过郭汜会从西边一侧攻打街亭,没料到街亭会遭到东西夹击。

    而街亭的险要显然不如陈仓和陇山渭谷,是不足以承受住东西夹击的,会最终失守也是正常。仗打到这一步,有条件地放弃街亭、把张任的部队撤下来,也不是不能接受。

    如果张任能全身而退,给敌军造成重大杀伤、并挫其锐气,也算是阶段性的目标达成了,我们还可以设计更好的修正计划,把李傕郭汜消灭。”

    刘备倒是没想那么远,他还停留在不出卖战友的层面,闻言后倒是很有兴趣,也不建议兼听则明一下,便示意李素详细说。

    李素指着地图:“我之所以一开始没料到李傕绕北数百里接应郭汜,也是考虑到安定郡境内相对贫瘠、百姓贫穷,官府仓廪也不充实。临泾、泾阳等县所能支撑的军粮,也不够十几万军队吃多久。

    李傕郭汜要是会合了,在安定郡境内只要拖延半个月以上,必然会需要从京兆地区沿泾河逆流运粮增援。而且到了泾阳后,还要走陆路运输百余里到华亭、再从华亭运送数十里到陇关、街亭。如此则运粮损耗极大,不足以支撑其久战。

    相比之下,我军若是最终放弃街亭,回退七十里就是陇关、再往下游回退五十里就是咱现在所在的汧县。这里是渭水支流汧水沿岸,水路运粮极为便给,跟运到陈仓几乎是一个成本。

    到时候就算李傕郭汜会合了,他们粮食不如我们持久,就只有三个选择,最笨的就是顶着损耗与我们相持,不过一个月定然粮尽崩溃。

    第二个就是被迫与我们速战速决,但那样他们就得承担主动进攻的不利——前面也说过了,在这陇山夹谷之中,谁进攻谁就不利。他们就算合兵十七八万人,进攻我们八万,对我们造成的损失,也未必比我们现在凭八万人攻打李傕九万人来得大。

    最后一条,就是敌军在发现他们要陆路运粮近二百里路,扛不住了,准备先后退到华亭跟我们相持,而这时候我们也不用急于逼到华亭,可以继续留在汧县,跟他们隔开五十里对峙,确保一里路的山地运粮损耗都不承受,这样他们还是耗不过我们。

    那他们就得从华亭再大踏步后退,退近百里,一直退到泾河河边,确保能直接水路用船拿到粮食,这样才能相持下去。而他们退往华亭,再退往泾阳的过程中,这一两百里,十七八万大军、步骑混杂,要整齐后撤,能不露出破绽?

    只要露出破绽,而且是在过了华亭之后,相对开阔的泾河高原上露出破绽,咱有子龙、马超的骑兵迂回截击,趁机咬下来几块,让云长蜂拥追击,给敌人造成的损失,未必比现在强行各个击破少。”

    刘备听了之后,不由眼神一亮,忽然觉得随着客观条件的明显变化,也不是非要坚持“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这个铁的教条了,可以稍微灵活应变一下。

    但李素所言毕竟匪夷所思,刘备为了兼听则明,又问了旁边的荀攸:“公达以为如何?”

    荀攸老神在在地想了一会儿,说道:“右将军所言,虽闻所未闻,但细细算来,也略有几分道理。而且我听说李傕这次是玩了命地强拉壮丁,如此士兵的士气定然低落,那些刚刚从军数日的农夫青壮,有谁是真心为那个狗贼暴徒卖命的?

    现在被堵在陇山之中,没有地方逃跑,还觉得他们一方人多势众,这还有心死战,能被督战。要是真按照右将军的相持耗粮方略、等他们粮尽时退到了泾河高原之上,怕是稍一接战,开阔地上逃兵无数。

    不过右将军之法要实施,现在还有一个困难,那就是如何保全张任的残部。大王是仁德之人,定然不能落下‘坐视袍泽覆灭’而且是就近在几十里外覆灭这种事儿发生的。

    可惜我军中的板楯蛮都被张将军带着,留在了郿县战场,所需可以指望叟兵或者先头的昆明黑夷士卒,走山路小道、略作支援,鼓舞张任?我还不是很熟陇山地理,只是随便想的,未必可行。”

    刘备听荀攸的话也挺有建设性,就吩咐关羽继续不用急躁、以减少伤亡为要务,按既定节奏救援街亭、攻城武器没造好之前别急着强攻陇关。

    另一方面,刘备跟李素、荀攸继续商量着,还找来了叟兵的带兵将领、越嶲都尉鄂顺,让他也作为一线指挥官看看,有没有办法指挥叟兵翻山增援张任。

    偏偏刘备和李素他们商量到深夜时,居然前线来了一个友军的斥候,正是张任军中的山地战蛮兵,带来了一封张任的血书。

    张任信中表示他实在是撑不住了,今天被李傕郭汜前后夹击了一整天,希望允许他按照自己的设想调整部署方案,否则明天一天再攻下来,他的五千人真要全军覆没了。

    刘备和李素荀攸看了之后,居然觉得可以批准。

    ……

    同一时刻,街亭隘口。时间已经是入夜时分了,可轮番的血战丝毫没有放松,阵地上已经是伏尸处处、血流漂橹,张任自己也是受了两处箭伤,幸好身上的玄甲质量不错,入肉不深,才能坚持指挥防守。

    连射穿玄甲的箭矢都有两支了,其他根本没扎穿的或者是射穿后仅仅造成一点皮外伤的,那就根本没法统计了,盔甲上足足插着十几根箭,张任都懒得去拔箭杆,就这样继续巡视防务。

    李傕的军队,今天似乎也学乖了,开始使用一种简陋的、靠好几个人力一起抡的老式投石车,结构跟战国时期就有的投石车差不多,并非配重式的。在抛掷重量和射程方面,至少比刘备军的都差一半以上。

    只不过李傕用的弹药也学刘备军一样做出了优化,从战国和秦朝独头弹,变成了如今的很多半斤重一斤重的小石头,葡萄弹。

    之所以用了这种武器来攻寨,也是因为一方面发现张任的守兵当中,有一个营的铁甲兵,用弓弩很难射死,所以用石头钝器砸击效果会比较好。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发现张任的诸葛连弩实在在近距离防守中效果太强了,而且连弩结构庞大、相当于有个木质防盾,还不好用弩箭杀伤弩手,或者说杀伤了弩手也没用,汉军只要换一个弩手顶上,连弩一样能继续发威。

    所以李傕才在李儒的建议下,用了投石攻击,因为弩箭没法把诸葛弩射坏,一斤重的小石头确有可能把弩机砸毁,让武器无法修复。

    李傕是今天下午才刚刚造好这些简易投石器,然后专盯着部署了诸葛连弩的箭楼砸,一个半时辰里已经砸坏了十几部。让张任的诸葛连弩存量从五十部降低到了三十几部。

    这也是导致张任觉得他的部队肯定撑不过下一个白天的重要原因。要是明天上午剩下的大部分诸葛弩被砸毁,他还怎么凭借仅剩的两三千人、守住前后十七八万大军的腹背夹击?

    没错,他的五千人,已经只剩下两三千人有战斗力了,还有几百个重伤员虽然在喘气,但肯定是没法打仗出力的。

    不过李傕为了制造他这两千人的伤亡,付出了整整一万多人的死伤,谁让李傕是顶着营寨和工事进攻的一方呢,交换比肯定要惨得多——从这个角度来说,关羽要是为了救张任,顶着陇关强攻,虽然不至于付出五倍伤亡才能击破守军,但死伤肯定也会比防守方多。

    从伤亡角度来说,张任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的还是不错的,李傕郭汜就算最终完成了会师,加起来不累计躺下两万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当然了,这两万人的质量未必好,因为一半多都是临时拉的无辜壮丁,也挺可悲的,都是破坏工事的炮灰。若非有李傕郭汜督战队的刀子逼着,这些壮丁也未必敢来进攻。

    而李傕郭汜的嫡系部队,则是知道会师与否事关全军命运,狗急跳墙才如此疯狂敢拼,否则换个没那么迫切的场景,攻不下早就放弃了。

    “司马,咱下一波恐怕是真守不住了,剩下的陷阵营战士体力都已经严重透支了,一会儿连穿着铁甲挥刀拼杀的力气都没了,大王的援军怎么还不来?”

    喘着粗气击退了又一波夜间攻势后,张任手下几个曲军侯凑在一块儿,已经怀疑人生了。

    张任一想到自己傍晚派山地蛮兵斥候送出去的信还没回音,也不知道信使是不是被截杀了,看着眼前弟兄们的惨状,他神经一跳一跳地,挣扎了许久,说道:

    “罢了,有什么违抗军令的事儿,我担着!反正咱也没立军令状,就是受命防守此地,敌军来得远超预料,守不住也不能怪我们了!大家收拾收拾,准备上山!”

    张任做出了一个保存实力的决定——让开当道,全军上街亭道口南侧的南山副营固守!

    没错,就是历史上马谡屯兵山顶、抢拒险要、“凭高视下、势如破竹”的那个南山了!

    不过,张任毕竟是守剑阁等地,有多年要塞防御战实战经验的。所以他比马谡有优势的地方,就在于从他刚来的第一天,他就非常重视后勤保障、重视防御物资的可持续性。

    所以在南山上立了副营的第一天,他虽然只在山上留了几百士兵,但却立刻发现了这是一座没有水源的死山,便严格督促士兵们修筑工事、还挖了浮土植被,找了个露出石头、铺上细沙的位置,修筑蓄水池,还从山脚下水源地抗水上山,还砍伐树木积蓄薪柴制造放火隔离带……

    因为张任在被进攻之前,足足在街亭种田造工事经营了二十天,所以保障设施非常充分。他是不会遇到马谡那种被断了水源后,两三天就渴死的搞笑事情的。

    不但有蓄水池,木桶和营中其他能用的容器,也都要存满水,而且有计划地管理每人每天用多少,不能浪费。

    此时此刻,听说张任愿意上山,几个曲军侯都松了口气:

    上山好啊,上了山,首先李傕那些临时造的简易投石器就废了,就这些山寨货的射程,一旦遇到了较打的高度落差,想从山腰打山顶,根本投不上去。

    其次,凭心而论,南山上的防御险要程度,确实比道口当道扎营要更好。

    而且最后最关键的一点,这次李傕郭汜攻打得这么凶猛,还不是为了会师?一旦张任把路口让了出来,郭汜全军可以通过,谁还非要跟一座险要山顶上守着的敌军死磕?直接绕过去不就好了?

    不过,也有一个曲军侯比较负责,正是负责张任这儿的那个陷阵营的,他想了想,担忧地问:“可是大王的军令就是让我们阻止李傕郭汜会师。我们让出了当道扎营,不就是让李傕郭汜的会师目标达成了?回去会不会被问罪?”

    张任怒道:“我刚才有言在先,有军令责罚算我的,既如此,现在你们就执行,算这些患得患失的有什么意义?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已经看过了,我们就是全军死在这儿,也堵不到明天日落的,那不是白白送死?还不如趁着现在天黑还能转移,赶紧上山,要是明早天亮了,想走都走不了!”

    其他几个曲军侯连忙纷纷附和,表示还是军司马仗义,不揽功推过:“就是,吴曲将你就别质疑上官了,张司马有令咱执行就是了!”

    张任的部队连忙趁着半夜最黑暗、骚扰攻势烈度最弱的时机,开始分批上山,先转移放在低处道口营内的粮食和重伤员,然后是拆运一部分连弩,最后才是陷阵营和少量山地兵断后。

    幸好李傕郭汜的部队夜间视野也不好,为了防止自相践踏不敢大规模猛攻,那点攻势只是为了让张任没法睡觉、士气体力崩溃,所以倒也给了张任机会上山。

    不过最后随着营地里人数太少,最后一波还是有两三百人没走成,还有一批实在重伤没法快速转移的伤兵,也被残暴的郭汜军在一次试探性的突破成功后,全部斩杀泄愤了。

    拿下了道口营区之后,郭汜的部队似乎非常兴奋,觉得泄愤泄得还不够,一下子觉得自己又行了,龙精虎猛地一鼓作气继续往南山副营仰攻。

    但南山副营果然比道口主营还险要得多,张任带着两千多人守在山上,很快又教了那些信心临时爆棚的郭汜军做人。

    郭汜军不但被重新设置好阵地的诸葛连弩交叉火力攒射,更是被平地攻防战中没出现过的滚木礌石居高临下砸击,一波头破血流黑暗中丢下千余具尸体,放弃了顺势攻山的打算。

    郭汜得到回报之后,一时间大怒,还是被随军跟他在一起的贾诩劝住:“骠骑将军勿怒!咱攻打街亭只是为了与李车骑会师,现在道口打通,直接会师就是了,何必再枉费人命跟那些守兵死战呢?

    我今天白天一天也仔细看过了,这座山乃是死地,山上没有水源,围住断其樵采汲水之道,数日就可将其渴死。到时候在山下设置弓弩长堑,等他们渴得受不了了、冲下来突围找死时,再将他们一一射杀,岂不是好?”

    郭汜这才消气:“哦?此山是没有水源的死山?还是文和懂兵法,知地理,这都能看出来,那就让他们多活几日——不过他们杀了我军那么多袍泽,肯定不能让他们活着下山就是,等他们快渴死的时候,本将军要把他们一个个射成刺猬!”

    撂下这句狠话,郭汜就暂时放过了张任。第二天一早,他就跟李傕在一起喝酒了,意气风发地商量如何利用优势兵力把刘备推回去。

    李傕也是自信满满地说:“骠骑将军来得好啊,正好与我共成大功——刘备让关羽攻打陇关谷口也有两天了,咱防守,关羽进攻,让他也尝尝在这种狭窄山谷里不得不主动进攻的凄苦!

    哼,刘备还不知道我们已经会师,说不定还以为张任在等着他救援呢,这样正好,可以逼得刘备军继续进攻、我军防守营寨获取地利。现在刘备兵马人数大约只有我们一半,他还是攻的一方,不用数日就让他损失惨重,不得不退。”

    郭汜贾诩闻言,也是非常满意,一起喝了几杯,出了一口恶气。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当天关羽就放松了攻势节奏,开始等投石车全部到位,再好整以暇地强攻了,一点都不想给李傕打防御战消耗刘备军的机会。

    “嗯?刘备和关羽怎么忽然又不急了?难道是知道我军会师成功了,所以想改为相持?前军中并未打出郭将军旗号啊。”李傕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又觉得有点骨鲠在喉,进退都不太好。

    陇山战区打仗,谁进攻谁吃亏,这个地形惩罚太严重了。刘备不想急攻,李傕当然也不愿意。

    而再回头去硬啃死地街亭南山上的张任,又有些划不来——要杀掉那两千山顶拒险而守的士兵,起码再死一两万。还不如继续围到断水自己渴死。

    李傕军中,参谋李儒见贾诩已经跟着郭汜张绣一起来了,他也担心刘备这样选择相持,会不会有别的阴谋,就如约向李傕请辞,希望回去长安叮住满朝公卿的异动,也为万一进入相持状态后解决军粮后勤调度做准备。

    李傕觉得很有道理,他也意识到他并没有跟刘备在陇山地区长期相持下去的计划,他的计划一开始就是想尽办法与郭汜会合、然后速战速决。要是拖下去的话光靠贫穷的安定郡这几个县,是供不起十七万大军的长期军粮的。所以他直接派了一些骑兵保护李儒回长安,以为久计。

    两军又相持了一天后,也就是张任上南山的第三天一早,造好了投石车和其他一些攻城武器的关羽军,又恢复了进攻,不过是重点进攻而非全面进攻——他只专注于突击汧水西岸这一侧阵地的推定,而没有夹河并进。

    这显然是把东岸的退路留给李郭的军队,想用凌厉的正面攻势和走位的姿态来逼李郭的走位。

    与之同时配合的是,刘备也派人给了李傕一封战书,信中表示他已经做好了张任全军覆没的打算,知道李傕和郭汜会师成功了,所希望两军夹汧水堂堂正正一战。

    这是点破了李郭的走位,而且提醒他们“留在陇山险要之处太久,李郭自己的后路也有危险,不如各退一步,把目前犬牙交错的阵型调整到对双方都有利”。

    只要李郭让出汧水西岸北段的阵地,刘备也可以稍稍让出汧水东岸南段的阵地,让双方的后路都更舒服一点。

    李郭看了之后,又跟贾诩商量,觉得有点道理,就答应了。

    关羽赵云沿着汧水西岸突击前进,终于延伸到了可以通过山路把张任接应出来的位置,张任那两千多人在南山山顶喝了四天陈积的脏水之后,总算是突围成功了。

    当然张任也深谙刘备军中一贯的卫生条例,哪怕让士兵们喝积了多日的脏水,好歹也知道多砍树积柴、把水都烧开了放凉再喝,所以部队当中倒是没有流行出什么喝污水导致的流行疾病。

    张任带着残部回到汧县,立刻跟刘备请罪:“末将未能按大王军令,坚持堵住道口阻止李傕郭汜会师,请大王恕罪。”

    刘备摆了摆手:“你能保存残部撤退,已经够了。孤本来也没想到街亭会遭到腹背强攻,也没想到陇山山区上游能够这般处处设卡迟滞进攻一方的部队,这事儿不能怪你,这是战略上的不到之处。

    孤升你为都尉,以后你就负责散关防务好了,就当散关都尉。活着回来的士卒,每人加赏半年粮饷,负伤者另赏,殉国者抚恤家属。”

    张任:“谢大王恩遇。”

    安排完了张任的事儿之后,刘备才转向李素、荀攸,表情稍稍轻松了些,问道:“现在李傕郭汜摆出跟我军隔汧水对峙、准备决战的架势,算是我军的相持战略成功了么?与军师一开始的设想态势,似乎又略有不同。”

    李素笑道:“兵势推演怎能处处相同,开局条件的一点误差,推演到后面态势细节就会千差万别。但现在显然是对我军有利的——我们吸着十七万敌军不敢乱动,隔着汧水对峙,我们的粮食就是从渭河转汧水运来的,他们的粮食却是从泾河运来的,这便宜我们占大了。”

    两军的两条运粮河隔了快二百里,在己方的运粮河门口相持,要是放到曹操那儿,做梦都要笑了——

    官渡之战时,袁绍的乌巢距离黄河边的延津渡是八十里的陆路距离,而曹操自己的官渡距离浪荡渠只有几里路,就这样曹操都满足了。(浪荡渠是一条人工疏浚过的连接黄河与颍川的河流。许昌来的粮食,可以由颍川经过陈郡郡治陈县转入浪荡渠,然后直接水路运到官渡前线)

    何况现在李傕郭汜的相持点离泾水的距离,比官渡时乌巢离黄河还远了一倍多。

    ——

    PS:又更晚了……主要是这一章一不小心又写了八千多字,不想把曲折悬念断在憋屈的地方。就算还欠两更吧……(偷偷稍微占几百字便宜。)

    其实今天这一更也是临时加长。本来三千字就断了,盟主SUSANANN劝我“剧情曲折可以,但别断章断在憋屈的地方,那样读者就会原谅你”,所以我又写了五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