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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糼容很不解,上轿的是新娘没错,拜堂时也应是新娘,季唯为何不在吴大柱家寻证据,反去新娘家呢,
新娘家离吴大柱家十来里地,一行人翻山越岭许久才到,姜糼容奇怪季唯刚才唤新娘村子里的人指证怎么来的那么快,转念一想,里正便是再蠢,认人这一点也想得到,那些人应该是里正在他们没到时传唤过去的。
新娘爹娘带她们来到一处宅子前停下时,姜糼容惊奇地瞪大眼。
新娘家是三进三出的宽敞气派的大院。
这样的房子放在京城里也许没什么,但在村庄里绝对的高门大户,没有贪赃枉法的官员像季唯这个四品京官,家底还没新娘家丰厚呢。
这么丰厚的家底,何用卖女儿?而且还是卖给一个庄稼汉。
吴大柱家三家瓦屋,在村庄里还蛮像回事,可吴大柱本人活脱脱的三寸丁谷树皮武大郎,听他方才言语说什么新娘粉嫩嫩的人儿,再看看新娘爹娘,五官端正身姿不错,既是亲生女儿,容貌应该也不差,怎么会把女儿卖给这么一个人呢?
姜糼容满心不解,季唯却是面容平静,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中,让新娘母亲盖上盖头装了新娘从新娘房间里面走出来,挽她的还是昨日扶新娘那个喜婆。
喜娘稳稳当当地扶着新娘的母亲出了里面房门,在出院门时,新娘的母亲抬步微有迟疑,却还是顺利地迈过门槛没有跌倒。
姜糼容看了一遍,明白季唯此举的用意了,新娘过门槛跌那一跤,是故意的。
皆因从出房门到出院门,每过一道门槛时,喜娘都要按住新娘先大声念吉庆句子,然后大声提示“抬步”。
新娘的母亲拿下头上的红盖头后脸色发白,眼神频频看向新娘的爹,而新娘的爹则额头微微冒汗,双腿有些发抖。
“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依律可以关禁十年的?”季唯紧盯着新娘的爹娘,目光如炬。
“草民不知大人说的什么。”新娘的爹强辩,只是声音也因惊颤而有些含糊不清。
“你也不知道本官在说什么吗?”季唯看向在新房中出现的那个男子。
“草民……草民……”那人两腿抖着利害。
“吴大柱家的窗户上,有你翻窗而入留下的痕迹。”季唯缓缓道,尖锐的话击穿了那男子负隅反抗的心理,那男子扑咚一声跪了下去一五一十招供。
三天前这家的爹找上他,许给他一百两银子,让他在昨夜半夜里潜入吴大柱家,帮助新娘从窗户逃走,自己留了下来,他贪图巨额银子答应了。
“草民以为只要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就与我无关,不知道这还是犯法的事,求大人恕罪。”
卖女儿才得了一百两,雇人帮女儿逃离便花一百两,那何必卖女儿呢?
难道吴大柱名为买,实则是强占?姜糼容看向吴大柱,吴大柱已愣住了,眼睛睁得浑圆,比姜糼容还意外。
“说吧,到底是因为什么?若是有苦衷,本官可以法外开恩,只断你们送还吴大柱买妻的一百两银子和赔偿办娶妻宴花的银子。”季唯却不像姜糼容那样认为吴大柱强娶。
吴大柱的家境样子摆在那里,不像是能强迫新娘爹娘的人。
“我们……我们也是迫于无奈……”新娘的爹娘跪倒地上放声大哭。
他们的女儿两个月前开始每天哈欠连天精神萎蘼不振,两老请医延药没有好转,后来有人说许是中邪了,他们求助了神巫,巫婆出主意说将邪魅转嫁病就能好,让她们把女儿卖掉,再悄悄带走藏起来,邪崇就留在那一家了。
“我们看中吴大柱老实巴交没用,就想出了那一招调包之计,过门槛时摔倒是让女儿故意的,为的是后来女儿不见了能脱干系,至于卖女儿那一百两银子,本打算在事情平静女儿病愈后再找个名目还给吴大柱的。”新娘父亲抖抖索索道:“我愿意双倍赔偿买人的银子与办喜宴的费用。”
他愿意双倍赔偿,吴大柱又听他说他的女儿其实是邪魂附体,忙不迭答应。
吴大柱不追究,此事也便作罢。
新娘的爹娘见季唯不追究,感激不尽不停磕头,盛情挽留季唯和姜糼容与一众差役留下来吃了饭歇息一晚,天明再走。
季唯应下,带了姜糼容进屋,这一家与别的农户不同,竟是有不少婢仆,起居极是讲究。
姜糼容暗暗纳闷,山坳里怎会有如此富裕讲究的人家,看那新娘的爹言谈举止,定不是什么致仕的官儿,也不是祖上有封诰的人。
“老丈这样的家业在这村子里怕是独一份吧?”季唯闲聊似道。
“正是呢。”新娘的爹喜滋滋道:“说来是我祖上积德,有一年我进山打猎,救了一位进山采药失足跌落悬崖的太医,这十几年得他照拂,过的财主似的。”
便是太医院的太医也没有这许多闲钱报恩吧?姜糼容与季唯目光交接,季唯眉头紧蹙起来,随后又松开,笑道:“原来老丈认识薄太医。”
“大人也认识薄太医?”新娘的爹笑问道。
“认识,且还是亲戚。”季唯笑了笑,道,“内子是薄夫人娘家嫂子的外甥女儿。”
“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新娘的爹喜不自胜,语气更加热络。
酒菜摆开,几杯酒下肚,新娘的爹口沫横飞,高谈阔论不停,季唯噙笑听着,有意无意总把话题绕到薄太医身上。
姜糼容有些不安,她看出来了,季唯在不动声色调查打听薄太医。
新娘的爹夸薄太医好本事,医术高明,末了,叹道:“可惜那年落下悬崖给树杈弄残了,害得夫人独守空闺,听说,后娶的夫人比前头夫人更美貌,空有艳福却无法消受。”
“老头子喝醉了,女客人在边上呢,说的什么糊涂话。”新娘的母亲不安地站了起来欲打断老汉的话,季唯冲姜糼容使眼色,姜糼容听得老汉话里之意薄太医竟是不能人`道,骇异不已,不阻止季唯套话了,笑着站起来挽了新娘母亲的手臂出屋。
“山村的月色真好,劳大娘带我到处走走。”
“好,姑娘请。”新娘母亲无法拒绝,只得带着姜糼容四处走动。
新娘家的宅子在山村村尾,姜糼容开始只看到高大的门楼便极感慨它的气派,此时随意转到侧面,见宅子后面两人高城堡似的围墙远远地没在夜色中,不觉愣住,忍不住道:“大娘家好气派,你们只有一个女儿,怎地建这么多的房子?”
“后面不是房子,是我家老头的跑马场,老头别无所好,就爱跑马。”新娘的娘笑说了一句便住口,显见不欲多谈。
一个山村老头竟有跑马的爱好,且围了那么高的围墙作跑马场?
姜糼容满心不解,与季唯回房歇下后,忍不住说出心中的怀疑。
“那里面定不是跑马场,这一家子有秘密,夜深时咱们进去探探。”季唯已安排好了。
跟着前来的差役偏门功夫不错,从宅子里进后园子的木门上锁着,那差役摸出一根铁丝轻捅了几下,哒一声铜锁开开了。
厚重的木门推开后,姜糼容惊得整个人呆滞。
正是月上中天之时,园子里的一切看得分明,眼前齐刷刷半人高的罂`粟花,白色的、粉色的、红色的,五颜六色的花如诗如画,清淡的花香在夜空中飘荡。
“这么漂亮的花怎么要弄的这么神秘不敢给人看到?”季唯喃喃自语。
“命人把这些花全毁了,弄了柴禾焚烧,一棵也不要留。”姜糼容尖声叫道,抓着季唯的手抖颤得厉害,指甲深深地掐进季唯臂膀里。
她明白薄太医在卖什么药丸了,为什么卖那么多银子了。
新娘的异状想必是误食了罂`粟上瘾了。
新娘一家在帮薄太医种罂`粟,他们高大的房子是卖毒`品赚的黑钱建的。
“这花怎么啦?”季唯没听说过。
“这花会让人家破人亡……”姜糼容飞快道。
“你们不是薄太医的亲戚吗?怎么要毁掉他的命根子?”新娘爹娘心疼至极。
本朝没有相关律例,季唯说不出相关律例,只能大声唬吓,新娘的爹娘嚎啕大哭伤心欲绝,下人齐齐上阵拦阻,将罂`粟花尽皆毁掉后,季唯和姜糼容一行人极狼狈地逃跑似离开的。
留在新娘家时当地里正先走了,一行人在山里迷路了,钻来钻去兜兜转转五天后方出了大山林,进城路上,姜糼容愤愤不已道:“真是刁民。”
季唯倒没有生气,笑道:“咱们毁了他家的财路,他们反抗是自然的,这家还是比较开化的,有一回我到一个山村去查案,给那一村子的人围堵,不让我带走杀人犯,非逼我承认那杀人者没罪,官轿也给砸了。”
越是穷山僻水的地方越是不开化,办案原来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姜糼容有些惊怕,想起薄太医,心中又是一阵烦恼。
从那新娘的父亲的言语听来,薄太医卖罂`粟药丸已多时,若是停了,只怕那些瘾君子要寻薄太医拼命。
姜糼容思虑再三,决定自己和薄太医谈一谈,最好是如粉妆所言,让薄太医离京避祸。
若是在现代,薄太医算得上毒贩子得服刑坐牢的。
姜糼容与季唯在李府门前道别,刚进大门转过影壁便遇到高夫人,高夫人见了她如遇救星,拉住姜糼容的手哭了起来。
薄太医死了,中毒身亡的。
姜糼容来不及问怎么回事,急忙回转身奔出府,季唯走不多远,姜糼容喘吁吁追上把他唤到李府来。
怎么回事高夫人也没不清,薄太医今日当值,寅时便得进宫的,卯时了他还没进宫,太医院院首让交班出宫的太医来催,薄李氏如今和他没睡一间房的,去催他起床时喊不醒他,还当是不舒服晕过去了,便请来催的太医给把脉开方,那太医一把脉,发现薄太医已死,且是中毒死的。
不明不白死的只能报官了,左胜也查不出什么,命差役将宜兰苑服侍的下人还有薄李氏和薄染衣都带到衙门去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