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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尧胆大却又心细,深知要成就他的泼天野心就得将富贵从险中求,第一步他已经大胆的迈了出去,虽说这一步走得又惊又险甚至头顶上方至始至终都会悬着柄无形的刀,稍有不慎就会一刀落上他的脖颈让他性命不保,可他却丝毫不后悔,因为与日后的荣华富贵比起来,这一局值得赌。
打着折扇年羹尧踱步在葡萄藤下细细思量,前头戒台寺一出,所有的痕迹他都已经抹了去,包括那些在酒馆里乔装成掌柜店小二一干人等,也全都让他于那时趁乱一一除了去。若是按照这一线索自然是查不到他的身上来,剩下的唯一隐患,那就只剩下那姓柳的妻室,其结发妻子梅氏。这个梅氏早在一年前就被柳萧送出了京城不知藏于何地,年羹尧早些年前曾见过一面,因而他心里才有些顾虑,唯恐他们夫妻二人之间还有什么书信来往其中会将他提及,这将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所幸早些年他也浪迹过一阵,天南海北的走过,三教九流的也都有所结识,暗下打探了两个月,还真让他给寻得丝线索。折扇敲在掌心里一顿,年羹尧目色暗了暗,这个女人留不得,还是早除了为好。毕竟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正当他暗中谋划想趁个时机人悄悄前去解决隐患之时,一旨调令凭空落在了他的头上,他调任了,平调为户部郎中。
年羹尧先是一惊后是暗下激动,户部可是归四贝勒统管,如今这旨不必说,定是四贝勒暗中谋划。如此看来,四贝勒是想要重用他了,不过还得经历四贝勒的考核。
果不其然,上任的第三日,四贝勒就交给他一项棘手的活,讨债。
拿着那一摞账簿看着手头上的一张张欠条,年羹尧心头了然,这些宗室皇亲还有朝廷重臣多年来欠国库的钱数不可数,有的甚至欠债十几年,几乎是年年欠债却年年打白条,几十年的债务加起来那可不是个小数字。然而,这些个达官贵族的债务又岂会是那么好讨要的?想当初四贝勒就是因为讨债得罪了不少人,至今都不知有多少人在记恨着呢,如今将债务交到他的手里……年羹尧敲着折扇笑了笑,他会让四贝勒看看,他年羹尧究竟有多少本事,他会用行动来证明,他年羹尧绝对有实力助四贝勒一臂之力。
梅氏的事情自然就放到了一边,年羹尧做这些腌臜事向来不会假手于人,所以即便知道这隐患不除他势必不会睡得安稳,却也只能将此事向后缓缓。如今的他摩拳擦掌,通宵不眠的研究策略,为了漂亮的通过这一次的考验,可谓煞费苦心。
当一摞全都对上号的账簿重新盛于四爷案上的时候,便宣示着年羹尧任务的圆满完成。
事后,邬思道提醒四爷道:“年羹尧是把锋利的双刃剑,用好了会是爷的左膀右臂,用不好怕是会伤及自身,爷若想启用他,务必三思。”
四爷随手翻着账簿,沉声道:“不拘一格降人才,什么时候邬先生也如此多虑?”
邬思道叹气道:“倒不是奴才多虑,只是年羹尧此人看似温和无害手段却老辣甚至有些不择手段,从此次他的行事作风中可见一斑,就连那些老王爷们不都说年羹尧是个绵里藏针的,是个十足的笑面虎,所以奴才就担心……”
四爷抬手止住他的话,从账簿中抬起头,神情中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刚硬:“爷还是那句话,爷只要他有能力。无论他心术正与否,爷只要他忠于爷,只要他有能力助爷,这就够了。邬先生不必再言。”
邬思道最后沉沉叹了口气,他发现这两个月来他似乎是受了苏培盛的感染,叹气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以前的四爷还能沉稳的下心来稳扎稳打,而现今的四爷却似乎一下子失了以往的耐心,行事风格中也有了急功近利的影子,也越来越很少能听进他人的建议,感觉是愈发的一意孤行了。
十一月,众阿哥陪康熙游绮春园之际,康熙不知怎么又提到了他的老太子胤礽,而此时的胤禔却突然跪到康熙跟前,请命道:“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
众人震惊,康熙震怒,严词喝斥大阿哥胤禔,指出其杀弟之念: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天理国法,皆所不容。又严词喝斥了惠妃,指责她教儿不当,养出如此孽畜。
惠妃沉着脸带着胤禔回钟粹宫,回来后反手就给了胤禔一巴掌:“额娘打你是为了让你清醒清醒,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你不懂吗?你明知道你已经和那位子无缘,如今这么卖力的为他人做嫁衣裳,胤禔你究竟是怎么了,以往的精明劲都哪里去了?还是那老八可就值得你这般相帮?连命都豁上去了?你想过额娘没有!”
胤禔安慰的拍拍惠妃的后背,哄道:“儿子有分寸的,额娘莫要担心。”
惠妃怒道:“我不担心?我若不担点心,那下一次你皇阿玛给我的可就不仅仅是几句痛骂了!”
“都是儿子连累了额娘。”胤禔自责道,目光却有一瞬的深沉:“只是额娘,你不懂。”
转过几日,胤禔利用张明德相面事,为胤禩制造舆论,四处传播道,相面人张明德曾相八贝勒胤禩,后必大贵。一时间,胤禩是紫微星转世的传言甚嚣尘上。
老十三偷偷跟四爷道:“老大真是仗义,为了老八都豁出命了,上杆子的去扎皇阿玛的眼。”
邬思道也不解道:“奴才看那直郡王是个心高气傲之人,想必定是不愿屈居人下,这般不遗余力的为他人奔走,实乃大有深意。”说话途中不着痕迹的往四爷的方向望了下,见四爷沉着脸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忙话题一转道:“今个皇上不是在早朝上说要立皇太子吗,奴才听闻,皇上金口玉言要众臣们自行举荐,众臣们保荐了谁皇上就立谁,此事……不知爷可有何对策?”
老十三不服的撇撇嘴:“朝野上下谁不知八哥的人缘好,这下可就不是便宜了八哥?”
四爷垂着眼皮淡淡的,只道:“那就不妨让皇阿玛看看,老八是如何的众望所归。”
“八哥那是众望所归!”八爷府上,老十扯着嗓子喊:“老大帮八哥奔走这有什么不好,你们还在唧唧歪歪的做什么,简直就是自找烦恼嘛!再说了,望眼望去朝野上下哪个不服八哥,八哥上位那是众望所归!等明个早朝,众大臣们将推荐八哥为皇太子的奏章一呈递,那八哥这皇太子之位不就是贴板上钉钉了?嘿,到时候八哥有大造化之时,可千万别忘了给我老十封个铁帽子王当当啊……”
老九塞了块点心到老十嘴里,恨声:“快闭上你的嘴吧,胡诌诌的,没见八哥烦着呢。”
老八揉了揉额角:“我怎么就感到心里头不踏实呢?罢了,待明日再说吧。”
翌日清晨,当康熙见着案上呈递的奏章十有八/九都是保荐胤禩为皇太子,就连佟国维、马齐、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朝中重臣都联名保奏胤禩为储君,这才心惊的意识到老八在朝野中的威信竟达到如此地步,隐约已经有压过他的势头。
再听闻那胤禩是紫微星转世的传言,康熙脸色阴沉,派人追查张明德相面之事,查出不仅有相面之事,而且有谋杀皇太子的企图。
于是便有了康熙给予胤禩最为恶毒的称谓,辛者库贱奴之子。又说他柔奸成性,妄蓄大志。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遭受皇父如此恶评,前一刻还在天堂的胤禩下一刻就跌进了十九层地狱,心里的绝望可想而知,老八至此深受打击心灰意冷。
可他的忠实党羽却不肯放弃,次日,老九老十四带了毒药前去乾清宫阻谏,道:“八哥无此心,臣等愿保之。”
尤其是老十四言辞激烈,几次激怒康熙,怒的康熙几次拔刀欲斩杀,要不是有老五在旁死命抱着康熙,怕这乾清宫就得发生场惨案。
这笔账康熙记在了老八头上,当日就连下三道圣旨去八爷府上斥骂老八,最后还将老八的贝勒称号一撸到底,成为了光头阿哥。
政治这东西当真是瞬息千变,谁能想到前一刻春风得意民心所向,光环笼罩离那天就差临门一脚的八皇子,转瞬就跌入了不见天日的泥沼里,怕是翻身再难,当真令人唏嘘不止。
刚收拾完了老八,那老三就跳出来揭发大阿哥,说胤禔用魇术魔废皇太子,康熙气急攻心,宣示胤禔为乱臣贼子,并下令,夺郡王爵,严加看守,在府第高墙内幽禁起来。
紫禁城一度风云变幻,不禁令各府上人人自危,无不循规蹈矩谨言慎行,唯恐一个不慎被牵连进去。
在康熙令人举荐太子的时候,在众人皆保举老八的时候,四贝勒却特立独行的举荐了废太子胤礽,虽然当时康熙将四贝勒痛骂了一顿,可众大臣如今静下来想想,似乎那痛骂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尤其是这转过年来,康熙就提拔了四贝勒,直接跳过了郡王,由贝勒直接升到了亲王,这就让众大臣们不得不揣测其中深意。
等康熙再一次在朝堂上悲情说着梦见孝诚仁皇后时,众大臣心里已经明了,所以当康熙二次提及要立太子时,众大臣们无不乖觉的保荐废太子胤礽。果真康熙大喜,批准。
康熙四十八年正月二十二日,胤礽复立为皇太子。
四/八两府紧挨着,当初的四爷府门上的匾额已经由贝勒府换做了雍亲王府,而隔壁的八爷府上,却是摘下了贝勒府这烫金大字的匾额变成光秃秃的一片,因为此时的老八只是个光头阿哥,世事变幻当真无常。
如今四爷和八爷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八福晋也早不是当初那尾巴朝天翘的傲慢准凤凰,如今他们的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哪一日突然上头就派人过来,替他们白绫毒酒。而隔壁此时已是雍亲王的老四尤为令她心里不安,想起当初老四家侧福晋一出,她心下忐忑非常,就怕老四还记恨着此事,继而对他们落井下石。
所以,当她无意间得知那年家先前欲送到他们八爷府上的女儿,其长相竟与那短命的张佳氏相像非常时,当真是松了口气,他们和雍亲王的紧张关系总算是可以缓上一缓了。当机立断,她托了人给宫里头的惠妃传了话,而后惠妃就想法设法跟太后娘娘通了气。太后娘娘想了想,到底也可怜老四那将什么都往心里压的孩子,想今年也到了选秀的年岁,索性就连着年家闺女再多赐两个给老四。
接到了太后懿旨,四爷闷声接了旨,然后就一个人闷在书房里半日没出来。
李氏武氏一行终究按捺不住去找福晋,爷都大半年都没进后院了,作为福晋你怎么就不去跟爷说说呢?还有这回入府的新人,一来就来四个,敢情这封号升了,女人也随之赐的多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还有那年家那个谁,想她李氏又是生闺女又是生儿子的,多不容易才一步步爬到了侧福晋的位子,那位要家世没家世,要子嗣之功没功的,究竟是凭什么一来就是侧福晋?凭什么?
福晋被她们吵得头疼,为什么为什么,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凭什么,真有意见去跟太后娘娘说去。
李氏武氏气哄哄的走了,危机眼见着都迫在眉睫了,这福晋还不当一回事,等那些漂亮勾人的狐媚子一进府将爷魂勾走的时候,有福晋哭的,瞧她到时候还能不当一回事。
年羹尧出众的才华和能力最终让康熙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朝堂议事中康熙也发现了年羹尧颇有见地,往往言之有物又不会拘泥一格,这点让康熙尤为赏识。三月份,破格提拔年羹尧为四川巡抚,待他妹妹大婚后就走马上任。至此,年羹尧开启了他辉煌的政治生涯。
三月十八,黄历上说是个黄道吉日,这日,达官贵人们无不穿戴喜庆的往雍亲王府的方向赶,因为这一日是雍亲王迎娶侧福晋的大喜日子,而如今这于朝堂上炙手可热的雍亲王可不正是他们欲讨好巴结的对象?
至于雍亲王府隔壁那门可罗雀的八爷府,往日那些削尖了脑袋都想往八爷府里钻的人,此刻却是避之不及,不能怪他们墙头草随风倒,实在这官场朝野就是这般逢高踩低的地方,成王败寇,怨不得谁。
红彤彤的喜房内,年心若紧紧握着手里的苹果,一张娇俏柔美的脸上红晕遍布,既是欢喜羞涩又是紧张不安。想着上轿前她哥哥跟她说过的话,不由深吸口气,是的,她会努力做好雍亲王府的侧福晋,哥哥说的对,男人都喜欢善解人意的女人,此刻她嫁了人自然比不得在家里,她会收敛她的脾气,相夫教子,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
前厅里,四爷一身大红喜服,可脸上却见不着多少的喜意,一如既往的板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端着酒杯来者不拒的喝着宾客前来敬的酒。
老十三在旁急的不成,这个喝法那哪成,这洞房花烛夜还要不要了?那老九那伙心眼子坏的,也不让四哥缓缓,你来我往的轮番过来灌四哥的酒,可气四哥却来者不拒的统统喝的干净,当真是实诚的可以。
“来来,老十啊,你也过来敬敬咱们春风得意的四哥,哦不,是雍亲王——”老九阴阳怪调的拖着声调,然后从桌上拿起两只大口碗,抓起酒坛子哗啦啦的将两只碗倒得酒满满的:“雍亲王官场上得意,如今情场上也不赖,娇妻美妾在怀,令人不眼红都不成啊!来,当弟弟的今个来敬咱们能干的雍亲王一杯!”
老十三趁机挤了过来,皮笑肉不笑:“看来是九哥肚中的酒虫馋酒了,想要九哥找人陪着喝酒啊。来,不巧我老十三也口渴着呢,不如先让十三来陪九哥喝几杯?”
说着老十三就要去拿桌上的酒碗。老九冷眼看着,刚欲出口讥讽,不想斜刺里却伸出一手将十三拿酒碗的手握住。
老十三抬手,无奈劝道:“四哥——”
四爷不为所动的将老十三的手拿开,俊冷的面容映衬在满屋子的红色中却散发着冷硬的质感。端起酒碗冲老九虚晃一下,然后仰脖一饮而尽,四爷看向老十三,声音没多大起伏:“今个是爷大喜的日子,你来瞎凑什么热闹。”
“哎呀四哥,我这可不是瞎凑热闹……”
“来来来十三,你不是要找人喝酒吗,怎么不找十哥啊?十哥自个在这里喝酒可闷得慌呢。”不等老十三说完,他的脖子上突然就环上了一只胳膊,接着被强大的力道勒着走,那老十粗着嗓门道:“来来,咱哥俩可得好生喝上几杯,说好了,要不醉不归啊——”
老十三恨得咬牙,喝喝喝,你这个草包,看爷今个不让你喝的满地找娘!
亥时将过,都快到子时了,前厅的酒席还没散,一身沉重喜服的年心若有些坐不住了,手撑着床面便挪动了□子,身子动了两下后突然就感觉到手下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对劲,然后她狐疑的将
手探进了褥下——
老十三扶着四爷一步三晃的往喜房的方向而去,即便离前厅比较远了却依旧能听见老九那含糊不清的耍酒疯的吼声,心下暗自庆幸,还好那些能闹腾的都醉了,不然以那帮子坏心眼的,这要是来闹洞房,还不得翻了天了?不过那帮子醉了,四哥也醉个不轻,这洞房能不能过还说不定。
“四哥,你可得醒着点,今个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呢。”
四爷似乎觉得脚下踩着云彩,轻飘飘的的着不到地,可奇异的他的思维却倍感清晰。看着前方喜房外那喜庆的大红灯笼高高挂,他的目光恍惚了一阵,然后有些疲惫的垂下眼皮,声音带了些干涩道:“老十三,今个辛苦你了。”
“嗨,瞧四哥你客气的,咱们亲兄弟还谈什么辛苦不辛苦的。”看了眼四爷的脸色,老十三迟疑了会,终是道:“四哥,你别嫌做弟弟的扫兴提些你不爱听的,实在是弟弟有些话压在心里大半年了,不说心里头也闷得慌。四哥,这都大半年了,自从张佳小四嫂去了后你就一直郁郁寡欢着,是,小四嫂突然遭难我们这些人都很难受,可难受过后这日子终究还是要过的。四哥,人的一辈子这么长,你要总这样过法可不成,那为难只能是你自个,人是要往前看的,四哥,你得试着将些东西放下来,别都压在心里舍不得放,你得将日子重新过起来。”
可能很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这个人,四爷忽然停住了步子,微醺的冷峻面容上失神了好一会,嘴唇微微蠕动,然后略带恍惚的自失的一笑:“重新?你当我不想吗?”
老十三捕捉到四爷脸上那抹自失的笑,明明在笑,可老十三却觉得那不叫笑。
“四哥,唉,你也别老惦念着了,若是说句薄情的话,大丈夫何患无妻,不过就个女人罢了,自古以来哪个男人在这上面上还能想不开?要不怎就有痴情女子薄情郎这话?四哥,你可得拾起雄风,别丢咱们男人的脸。”
四爷脸色难看了片刻。
倏的眯了眼转过头定定看着老十三,老十三正被他看的发毛之际,四爷忽然抬手使劲拍了拍老十三的肩:“老十三你说的是,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日子久了也就忘了,不是爷薄情,要怪也只能怪那……张佳子清没那个命!”
老十三听得四爷说的咬牙切齿的,突然觉得牙有点冷。
“她没那个命,没那个命陪爷一直走下去,没那个命牢牢抓着爷让爷记她一辈子,疼宠她一辈子,是她命薄,又怪得了谁?”四爷胸膛起伏一字一句说的极为压抑,倏尔又咬牙冷笑:“爷不是太宗皇帝,不是世祖皇帝,也没遗传上那痴情的种子,如今做出这副模样给谁看,可笑。”
老十三也不知他四哥说这话是不是出自内心,不过听了这话他到底也松了口气,扯过笑脸道:“四哥说的对极了,连咱皇阿玛不都说,从他这代起,爱新觉罗家就不允许再出痴情种子,四哥可得记牢了,可别扎了咱皇阿玛的眼。”
四爷的脸明明灭灭看不出什么表情:“放心吧。你也回去吧十三,莫让弟妹在家等急。”
“嗨,”老十三做无谓状挥挥手:“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还是四哥要紧。”
四爷转头看他:“你这是想随爷一块入洞房?”
老十三这一抬头才猛的发现到洞房门口了,不由讪讪的摸摸鼻子,嘿嘿一笑:“那弟弟就告辞了,四哥不用送了哈,*一刻值千金呐……”
老十三的话刚一落,突然喜房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接着传来一声女人尖利的骂声:“哪个作死的将这么恶心的东西放在床上的!快赶走它!你死人吗,没听见我的话!赶走它,快赶走它!”
四爷立在房门前一动也不动,老十三有些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开口小声道:“四哥,你不进去看看?”
四爷的手不由的摩挲上了腕上的佛珠,淡淡阖下眼皮面上仿佛蒙上了层冷意,闻言只淡漠吐出两字:“不急。”
老十三只能僵立在原处陪着。
这时屋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接着再次响起那尖利的骂声:“贱人,是不是你做的!你见不得我好是不是!你给我说,是谁派你来对付我的,是府里头哪个派你来的!特意给我下马威是不是!”
接着屋内就传来婢女求饶的哭声:“不是奴婢做的,侧福晋明察,侧福晋明察……”
四爷听出这婢女是福晋屋里的丫头若兰。
这时另一个婢女道:“侧福晋息怒,若兰老实本分,奉福晋之命前来收拾喜房,一直就没出去过,自然带不进这物,所以真不是若兰做的,望侧福晋明察。”
“若兰?哪个给她起的名字,不知犯了我的忌讳吗!好哇,若兰是吗,依我看就是你做的,你还敢抵赖!你不是收拾喜房吗,不是你还能有谁!”
屋内又传来清脆的两巴掌,那若兰哭着喊冤,接着又传来另一婢女的声音,四爷听着耳生,想必是年心若的陪嫁丫头。
“对了小姐……”
“还叫什么小姐!”
“哦,侧福晋,您忘了,还有两坐床的童子童女呢,想必这两奴婢也没那个胆子敢冒犯侧福晋您,说不定……”
“童子童女?哪家的?”
屋内那婢女嘀咕一阵。
老十三看见他四哥的脸迅速沉了下来。
屋内的声音陡然尖锐:“我说呢,那一定是他们做的无疑!有娘养没娘教的……”
话未尽门就轰的声从外面踢裂,四爷脸色阴霾骇人,一言不发的握着拳头冲年心若疾步而来,对着还在发愣的年心若二话不说冲她心窝子就是一脚。
年心若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向后仰倒在床边,头磕在了床柱子上晕了过去,头上华丽的凤冠也歪斜的滚了下来。
老十三心里咯噔一下忙跑过去,蹲□子探了探年心若鼻息,还有鼻息,这才看向四爷埋怨道:“四哥你瞧你,有什么事好好说就是,你看这大喜的日子让你弄得,要传出去了让人怎么想?”
四爷压根连个眼神都欠奉,转而阴沉着脸在屋内环视一周,最终将目光定在了一张生面孔上,目光阴冷的不似在看活物。
老十三感觉不好,果真下一刻就听到他四哥那饱含杀意的声音:“来人,拖出去,烹了。”
倒抽口凉气,老十三几乎是蹦着跳起,不可思议的喊道:“四哥你疯了!”
四爷眼中透着股骇目的冷,嘴角含着一丝阴鸷:“你们候着不动,是等爷再重复?”
门外先前还在迟疑着的两侍卫脚底阴凉,这才猛地意识到他家主子是说真的,急忙上前僵硬着手脚去拖那已经吓傻的奴婢。
那陪嫁奴婢这才如梦初醒般,奋力挣脱侍卫,手脚并用哭喊着爬向四爷脚边,磕头不止:“奴婢错了,奴婢错了,爷饶命,请爷饶命……”
四爷充耳不闻,不耐挥手:“快拖出去!”
“慢着!”老十三大喝一声,忙到四爷跟前急道:“四哥这是喝醉了,你先醒醒酒再说可好?”
四爷眼角挑着冷意:“爷哪怕是醉了,也要这背后议论主子的贱婢死无全尸!”
老十三不可思议的瞪大眼:“四哥!”
四爷冷冷一甩袖,推开老十三就往门外走去,眼角瞥见那被拖着走的那婢女扒着门框死命挣扎,不由眯了眼:“记得多加点柴禾,给爷烹的仔细点。”
在场的人无不脚底发寒,那周身散发的彻骨冷意的男人,此时此刻在他们眼里与那嗜血成魔的地狱修罗无异。
烛光打在他的冷峻的面容上明暗交错,映衬着他那略显阴鸷的眼神,令人望而骇目。四爷眯了下眼,似乎胸口的怒气犹未平息,不知是说给谁听,离开前又冷冷撂下一句:“府里的小主子岂容尔等贱婢随口拈来!再让爷听见,那贱婢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例子!还有,这是爷的府邸,爷想让哪个死哪个就得死,爷想要他怎么死他就得怎么死。”说完一甩袖,大步离开。
身后的老十三大口吸着气,如此残暴的四哥,是他平生头一次见到。
手心里都捏着一把汗,老十三使劲晃了晃脑袋想证明一下自己是不是喝醉了出现了幻觉,是不是在做梦,他那外冷内心却柔软的四哥,究竟何时变得如此暴虐,如此……冷血。
老十三烦躁不已,看看地上一身霞帔本该是洞房花烛夜的新嫁娘此刻却不省人事的年心若,再看着周围一圈战战兢兢面色如鬼的奴婢们,忽的他又苦笑起来。四哥的新婚之夜,新郎喊打喊杀后扬长而去,反而是他这个做弟弟的望着满室狼藉愁云惨淡,这叫个什么事啊。
“十三爷这……”
听得声音老十三抬头,却见那侍卫拽着那奴婢迟疑不定,那奴婢又哭又闹,只喊饶命。
老十三顿时火了:“干什么吃的,就怕别人不知道四哥新房里鸡飞狗跳吗!”
那侍卫忙手忙脚乱的去捂她的嘴,愁容满面:“十三爷,真的要拖出去……烹了?”
老十三的眼瞬间睁大:“烹什么烹!凡事不用动脑子的吗!”
“可是爷刚吩咐……”
老十三皱眉想了会,挥手:“拖出去杖毙了吧,这事到时候爷再去跟四哥来说。记得,找个僻静地,别弄得鸡飞狗跳的。”
两侍卫也松了口气,手脚利索的将那倒霉奴婢给捂嘴拖了出去,杖毙他们拿手,可若要他们烹人……想想一股寒气就从脚底直冲脑门,那种场景当真令人遍体发寒。
“快拾掇拾掇,将你们年主子扶上床去躺着,今夜就好生看着,毕竟是新婚夜不方便请御医,能熬着就尽量熬到次日。”
“奴婢……记下了。”几个奴婢被四爷先前那出几乎吓破了胆,说话都带着颤,让老十三听在耳中不由叹了声气。
四哥啊四哥,这就是你口中的放下了,那两小的不过被人提及了一下,瞧四哥你就疯了似的逮人就咬,就犹如匹被惹怒了的凶狼一般,恨不得能连皮带肉的撕扯下来才能一解你心头之恨。场合你也不顾了,名声你也不要了,只要能让你泄愤,似乎所有的全都不重要。是啊四哥,你痛快了,却于新婚之夜留下你十三弟留下来收拾残局,这都叫什么事啊。
看着屋里头惊魂未定的奴婢们,老十三严厉道:“今个的事,半个字都不许往外吐,谁要是管不住自个的嘴现在就跟爷说,爷令人去拿瓶哑药来给你们灌上。若是日后爷听得半个字风言风语,不用爷说,先前那个多嘴奴婢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
那些奴婢们无不腿软的磕头,连连道不敢。
老十三点点头:“好了,知道管好自个的嘴就好。都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