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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锐坐在皇座上,看着趴伏在下面的宰相,说道:“他们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这话不是询问,所以自然也不用宰相大人回答,只是免了开口的宰相大人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其孤并不在意这次和亲。怜儿是孤最疼爱的女儿,将她远嫁晋国,孤确实不舍,但是跟孤的天下比起来,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晋人有利用价值,西北军又是天下强军,所以他们一定要完成和亲的话,孤也只有答应。因为孤不想开战。我的宰相大人,你可能不知道,晋国的那位,可是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他可以随时不要脸。”
“然而他不允许别人说他不要脸。连这个想法他都不许别人有。而在更多时候,他表现的像是一位仁慈、大度的君王。”
“我们不能和晋国开战,所以我们就只能和亲。晋人急需和亲,是因为虚荣心还有边疆的稳固,而孤和亲,则是为了彻底的掌握草原!”
“晋人与秦人很快又要开战啦......宰相大人,您知道孤为什么这么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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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如实回答道:“臣不知。”
“是因为西南的动乱啊。”
“还请陛下明示。”
拓跋锐笑了笑,说道:“你看看,你们这些人啊,只注意自家的牛羊多了还是少了,自家的战士强了还是弱了,自家的草场增了还是减了,自家的生意盈还是亏了......就没几个真正关心大事的。”
宰相大人瞬间冷汗如雨。
“你们都以为孤这段时间推脱晋人的借口都是假的么?”
宰相大人心道不是假的难道是真的?
“呵呵,都是真的......南部的动乱,是奚人所为......”
宰相大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次也是吓得,但更多的还是震惊。
“怎......怎么可能?奚人打过来了?”
拓跋锐温和的笑了。
宰相大人如此反应,原因有两种。
一是害怕,奚人打过来了?要怎么办怎么办?
二是不相信,奚人怎么可能打的过来?我们这么强。
第一种反应自然该死,而第二种反应看起来要强上不少,但仍然不是拓跋锐希望看到的,所以依然该死。
因为对他来说,两种都是怯弱。
惊慌的本身就是不自信。
奚人来了,我自挥刀斩之,何惧之有?
所以拓跋锐笑了。没有丝毫愠怒的迹象。
但是宰相大人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而看到拓跋锐的笑容之后,宰相大人更是感觉到了死亡的冰冷。
“不是奚人打过来了,而是奚人的余孽在作祟......奚人内乱了,粘罕勃律死了,他的儿子流落到草原上,四处劫掠,将目标对准了我们。”
尽管脑子已经一团浆糊了,但裴裴罗还是尽力在分析拓跋锐话中隐藏的信息,以求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接上最正确的话,然后让自己显得并不是那么无能。
然而......接连被吓了两次,他的脑袋根本没能转过来弯。
拓跋锐看着满头大汗的裴裴罗,笑道:“我的宰相大人,你不需要说什么,这个时候只要听孤一个人说就可了,所以不用担心什么,放轻松......轻松,对对,呼吸平稳,你紊乱粗重的呼吸会打扰到孤说话......”
宰相大人得到了免死金牌,在两息之间让自己的呼吸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平。
“你知道,奚人内乱,小王子肯定是要报仇的......这背后要是没有秦人的手脚,孤还就不要晋人的聘礼了!嗯,秦人之后只需要在暗中支持一下那个可怜的小王子,就能让奚人生出无穷的麻烦。如果我是秦国的皇帝,那么只需要用些钱粮兵器,就能达到后院安宁的目的。”
“后院安宁......虽然不怎么贴切,但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那么,既然秦人的压力减少了,晋人的麻烦就来了,宰相大人,您知道孤是什么意思么?”
裴裴罗没有说话,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孤准许你说话了。”
“陛下的意思是,秦人没有了后顾之忧,就能全力向东了!秦晋之间必然还有一战!我王庭可以坐收渔利!”
虽然拓跋锐不准他随便说话,但是裴裴罗一直在准备着随时能够接得上话。
可以不说话,但不能在关键的时候接不上话。
拓跋锐满意的点了点头。
“后顾之忧,这个词比后院什么的要贴切。”
“您说的很对,宰相大人,然而有一个地方,您说错了。”
裴裴罗不紧张,因为他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说错了,而那个错误,就是他故意露出来的。而这个错误,他自信也是拓跋锐想要他犯的。
果然,拓跋锐又笑了。
“不是我王庭坐收渔利,而是我......鲜卑!”
裴裴罗露出惊容,随即大喜。
拓跋锐放声大笑。
随着这一声大笑,裴裴罗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
他佩服自己的机智,对自己五体投地。
同时他更对拓跋锐有了更深一层的畏惧。
原来......陛下什么都知道。收受贿赂、两边捞取好处......虽然都没有明说,但是拓跋锐已经很严重的警告他了。
这种警告只可能有一次,如果他手脚再次伸过界,或者胃口大了一点,那么迎接他的就是万马踩踏的酷刑了。
拓跋锐想要一统鲜卑,不是现在类似于结盟形势的统一,而是真正的统一。他想让贺楼部与宇文部都成为他真正的部下,而不是名义上的附庸。
自然不会是通过战争手段,而是通过......金钱。
当然不会是买。
是通过商业让他们成为离不开王庭的跟班。
西北通商被如此重视,原因就在此处。
裴裴罗知道自己的天分。他不是一个很好的政治家,但实在是一个出色的商人。
这就是他最大的价值——这个价值能够在未来几年甚至是十几年中发挥巨大的作用——也是让拓跋锐能够容忍他的最大的依仗。
这不会是一个短暂的过程,所以裴裴罗有理由庆祝——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生命之忧,而且他还将享有巨大的权力。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拓跋锐说的,关于拓跋怜儿的事情。
然而皇家的喜怒哀乐,跟本宰相又有什么关系呢?
......
......
晋都之中,谢衣在御花园与晋帝对饮。
“已经有很就没有这么痛快的喝过酒了!朕的柱国大人呐......得有二十年了?”
谢衣喝的满脸通红,抚着胡须笑道:“哈哈哈,上一次还是凤之出生,在黄晶楼喝了一宿!”
晋帝也笑了,笑容之中有一丝不自然,当然更多的还是缅怀。
不自然自然不是因为谢衣说了什么上青楼彻夜不眠的事情,而是那次喝酒,他实在是喝得有些多,出了不少丑。
晋帝笑道:“二十年了......如今你家侄子都这么大了,呵,这么久了......”
“朕也曾年轻过!朕也曾跃马扬鞭过,朕也曾挥斥方遒过!朕也曾风流潇洒过!朕......不曾后悔过。”
“老师说过,年轻人不犯错,不能成长。师傅也曾说过,犯一次错,算不得孬种。”
“你还记得吗?”
晋帝仰头,灌下一大口酒。
他说的老师,自然是谢衣的父亲谢老太傅,而他的师傅,则是已经死去的司马德光。
“自然记得......只是师傅已经不在了。”
晋帝再喝一碗酒,说道:“朕犯过错,但朕没有后悔过!”
谢衣醉眼朦胧,似是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话,也喝了一大碗,用衣袖擦了一下嘴角,大笑道:“痛快!再来!”
于是两个老而不衰的男人便在御花园中拼酒。
晋阳公主在皇后娘娘处,有些担忧,说道:“父皇本就有旧疾,饮酒伤身,这般牛饮下去,儿臣恐怕......母后,要不要儿臣去劝一劝?”
皇后娘娘正在刺绣,那是准备为谢椽做棉袄用的——整个皇室,除了晋帝与谢椽,就再没有人能够享受到皇后娘娘亲手做的衣服。晋阳公主与齐王小的时候有过,但是现在自然没有了。
微微一笑,皇后娘娘说道:“无妨的,你父皇与你家大伯,是过命的交情,多年未曾这般饮酒,畅谈心事,就由他去。旧疾什么的,你父皇平日的自律你还不知道?他都不在意,咱娘儿两,就不要操心了。”
“可是......”
晋阳公主还待再言,却被皇后娘娘打断。
“好了好了,不说他们了。你来看看,椽儿这件小袄儿上的花,是配绿色叶子好还是青色好?”
晋阳公主跺了跺脚,发泄了一下小脾气,于是凑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说道:“......还是绿色吧。”
御花园内,晋帝与谢衣喝的酩酊大醉,永春、宫内,皇后娘娘与晋阳公主在讨论着什么颜色更配的上小谢椽。
而在威侯府,谢裳有些头疼的检查着工部送过的清单,揪着胡子想办法,怎么才能拆东墙补西墙将讲武堂的一应花销凑齐。司马氏在熬粥,准备火候到了就给谢裳送去。
谢神策同样在书房,就着蜡烛看一份份缇骑的情报,从中挑选出重要的,待明天议事。王解花在煎药,彩衣与小鱼儿小叶儿在做夜宵。
良久,谢神策放下了手中的卷宗,伸了个懒腰,走出了书房,呼吸着夜间的空气,心里一阵轻松。
嗯,奚人内乱果真有秦人的影子......既然如此,就好做文章了。
进了前院,谢神策看到了端着托盘的王解花,托盘上有一只药碗。
王解花微微的笑着,谢神策一脸苦涩。
(ps: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