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63章

古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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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自以为压低了嗓门,却早有旁人听了去了,只听一高音嚎嚎道:“他们要让护卫打人了,要打人了”

    那边族长老头闻言抖着胡子道:“看看哪,大家伙儿看看哪,这出息了子孙是回来耍威风啊!怪不得带这么大阵仗耀武扬威地回来,原来讲理讲不过,骂完了人,还想打哪!我们齐鲁庄人就这么任人欺负不成”

    得,他把整庄人都拉进来了。混蛋能混蛋到现,也是有些名堂。

    有明白人说道:“这是你贺家一族事儿啊,跟咱整个齐鲁庄人可没关系。”

    也有人叫道:“当官就能欺负人啊,没见过这样,外当了官儿不护着乡里乡亲,反倒回来窝里横。”

    两边人早已垒界分明地站开了。老太太见他们还只是嘴上闲扯淡不冲上来,好想仰天长笑:尼玛,当年老子骂狠了,便有婆娘直接上来动手推推桑桑,还有人敢趁乱往她头上身上扔把乱草撒把土啥,现呢,你们倒上来试试啊,不把你们牙打掉。

    便冲着族长道:“老子就威风了怎么样,看不惯你别看啊,想打架你上来啊。”

    老太太叫完阵,那边也不示弱,便有个女人跳着脚叫道:“你牛x,你先动手试试啊”

    贺石根站明玫左边咬着嘴唇不说话,看着明玫无限同情:一边想沾便宜又不失面子,一边想出口陈年恶气。而她,得迅速让两边满意才能继续干活。

    贺明璋站明玫右边,对这场面感觉既陌生又奇,既紧张又兴奋,真打起来,他怎么办才好?不由悄声问明玫:“他们看起来人很多,若打不过可怎么办?”妹妹说处处留心皆学问,这里有学问吗?回去问问简夫子去。

    贺家不过七户人家,全上也是老老小小,打架是不怕,是他们怕,不然这些人早冲上来了也有可能。他们身后大片大片围着,不过是些看热闹众乡邻,男男女女,一边议论纷纷,一边静观事态罢了。这些人,与那些贺家族人熟人熟户,亲戚关系牵三连四,打起来一部分倒向他们那边出个黑手是一定。

    大姨娘急得眼泪眼眶里直转,好不容易局面大好,这又拧巴成了什么了,送亲谁送啊,嫁妆谁抬呀,待客谁待呀,没有乡邻凑人场到时哪还有别人呀,别再有人捣乱往花轿上扔鸡蛋啊。她这些天一边想和女儿多聚聚,一边抽空四处上门去缓和关系,那些女人和她明明聊得很好呀,都是老太太爱得罪人呀,这可怎么办呀?不停地旁边转着圈儿揪手绢儿。

    旁边封刀上前悄声对明玫道:“老爷给了两千两银子让属下拿着以备不时之须呢,小姐不要担心银子,看要不要给那几户散点银子道个歉算了。”

    真打起来,老人小孩,他们这些人怎么下得去手啊,还有不少十七八岁大姑娘啊,推住人家哪儿,会不会被赖上身啊。

    明玫点头:便宜是一定得让他们沾,倒不一定得给银子。

    别人见那护卫头头和明玫商量着什么,便有片刻平静,大家互相用眼睛厮杀着不说话,一边警惕地观察着明玫这边动静。

    有族老想和稀泥,便对明玫道:“小孙女儿啊,你爹爹既然让你回来主事儿,定不会是个糊涂人吧?你看看你家老太太这样,让人想帮也没心想啊。这还想打人呢?这算什么事啊,得先给大伙儿道个歉再说。”

    老太太马上反唇相讽:“我们才想帮也没心帮呢,给你们道歉,你们当年那么欺负我们,还没给我们道歉呢,我巴掌掴你脸上心都有呢,还倒歉。”道你妹呀道。

    那族老气得想吐血,叫道:“我,我我给你掴给你掴。”说着便率先冲了上来。

    他不是一个人行动,身边子侄后辈紧随他身边,就逼向老太太身前。

    其他人随着骚动起来,鼓鼓涌涌一群人往前凑近来,大有捋胳膊干起来劲头儿。老太太示意护卫们上,护卫们只看着明玫不动,老太太便又有些恼,对着护卫就想骂起来。

    明玫头痛,巴掌桌上啪地一拍,封刀马上长叫一声:“肃静!——”

    那族老原不是个爱闹事儿,只是被话噎住了,并不是真要拼死闹腾,见状便停了脚,身边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知道主事儿要说话了,下面倒挺安静。

    明玫让人给老太太抬了太师椅来放她旁边,扶老太太坐下,悄悄对她道:“老太太别再出声了,只管看小七给你出气。”然后使眼色给大姨娘,给老太太捶捶背顺顺气,顺便提醒着管住老太太嘴。给族长也搬了把圈椅来对面坐着,开始公开议事。

    也不是议,明玫小桌子后面坐下,直接说安排:这次回来,有几件事儿要做。

    第一件事呢,大姐二十八日出嫁,定于二十七日祭拜祖宗。

    当年得赐老太爷家田地人,若有感恩之心,便那天一起给老太爷磕头谢恩吧,若有年长过老太爷,就鞠躬吧。若大家都有感恩之心,行礼之后,关于以前赠送田地事儿,就算完了吧。

    合族都分了,那岂不是说,合族都得去行礼?不行礼就是没有感恩之心?

    大家小声议论了一会儿,觉得这么着也好,有个正式仪式表示感谢,也算给了个说法,田地要了也踏实,免得提起一回吵闹一回。后辈们无所谓,祭祖时本就该去磕头。

    便有人大声附和道:“受人恩惠,磕个头不过份。”也有带着争辩道:“当年也谢过了啊,不过后气急了才吵吵。”也有年长者道:“天大地大死者为大,鞠个躬也没什么。”

    老太太也高兴,连声道:“对对,就让他们磕头去,尤其是那些老东西,就让他们鞠躬去,让他们还把头仰那么高。”

    第二件事呢,是族学。我们走后,就把这院子前院儿八间整理出来做族学。我家老太爷名讳“德”字,就定名德恩族学。

    原来我们这房三十亩地交由族里打理,每年田地出息必须拿出固定部分祭拜先人和修缮房屋外,其他都用于族学。包括先生束修,采买书籍等费用,再有节余都记帐册,将来用作学生各种赴考费用,不再送往京城贺家了。

    基本上,也算把学生上学事儿包圆儿了。当然如果还不够,我们这房里远水不来解近渴了,由后生自家和族里商量解决。

    明玫悄悄对老太太道:“回头中堂给老太爷挂一画像或摆一牌位,让走进大门人都得先对画像鞠躬。”老太太乐起来:“那也太麻烦了点儿罢。”

    这件事儿当然毫无异议全票通过,有人开始推敲细节,想直接敲定。还有人问道:“丫头,你说话算吗?若回头又有人不愿呢?”

    明玫看他一眼不吱声。老太太斥道:“闭上你嘴吧,她说了不算你说了算啊?”那人老实了。旁边有人悄声道:“别闹了别闹了,别把事儿闹黄了。反正现先抓着,到时要你不会不给啊。”

    第三件事儿呢,我们回来时便看到了,从村口到大路,有七八里土路,坑洼不平,下雨两脚泥,出行极不便。我想替老太太积些福德,就由我们贺家出钱修路

    刚说到要征得各姓人同意,下面便有人叫道:“我们鲁家族长就这里啊,合族都同意修路啊,也愿意帮忙出力啊。”

    还有人叫道:“我们陈家也同意啊。别几家也不用问了,肯定同意啊。再说向来是少数服从多数”

    明玫点头:“如果大家都同意修,就安排人先立大路奠基石。祖母娘家姓柳,此路取名柳荫道好了。”

    然后又悄声对老太太道:“到时我还让大家去奠基石前磕头去,磕到你爽为止。”老太太笑起来:“哎哟,就该这样,干吵吵得我喉子痛,就得想法子折腾他们,谁叫他们不知道感恩。”

    第四件事儿,是想请大家帮忙,我想再买六十亩田地回来。将来将每年出息四分之一族里分了,四分之一村里分了,四分之一做为修桥补路为福乡里事项,再四分之一,给租种田地租工做高出市价工钱补贴。

    万一贺正宏哪天又倒霉了,一家子退守西北,总得有个窝有点田好糊口。原来老家地再买回来,虽有老太太争口气和留念想意思,难保没有这层意思。明玫把那地出息弄没了,就得再买些回来才踏实。

    这是白送好处,完全不用别人议,谁敢有异议估记立马会被别人捶死。当然这田地贺家什么时候要收回来就收回来,不得有异议。这些细节都留待之后白纸黑字吧。

    立马有人道:“我知道那边庄上有一大户人家,有七八十亩地要卖,六两银子一亩良田啊,全要话讲讲价看五两银子能不能成,说是卖了地全家要去关外做生意去。”

    都没问题吧,那么,第五件事,现就要开始办:大姐明琪送嫁,要开始干活了。其他人散了吧,帮忙人到那边去听管事安排。

    许多人便都留下来,老族长说:“我请两班唢呐队来吹打,我跟他们熟啊。”大族伯说:“镇上那家出租桌案板凳我熟,我去办还能省下点租钱。”还有谁说:“碗筷盘碟,都有整套,去租个几百套,立时就能拉回来用。”

    那边有人道:“我们几个娘儿们到时帮忙洗碗吧,别怕也没有你们丫头干好。”“我们堂兄弟几个去给姐姐送个嫁?”

    到时得多热闹啊,大姨娘站旁边很激动,就使劲揪自己袖子,袖角被她揪得皱巴成一团。

    大家忙碌起来,明天,就是第一天宴席,招待官绅人士。会不会来人,会来多少人并不清楚,别也没什么,只需要多多地备酒菜就行了。这些早就准备好了,不用慌张。

    刚开动起来干活,忽然村口跑进来两匹马。原来京城送来喜报:贺明琛贺明琨两兄弟,高中了。

    大哥二甲第一名,传胪!或者说是这届总榜第四名,多么低调华丽啊,不亏是状元孙子。二哥二甲三十九名。大喜呀大喜,双喜呀双喜。老太太乐得要晕,看着那喜报都不会说话了,只大叫着“好,好”,然后不放心,再拿起来认真看了一遍,然后又叫道:“好,好”,这才头一仰,心满意足地晕菜了。

    明玫干脆再让人抬两筐铜钱出来打赏。仔细算了下时间,四月二十开恩科,五月初二放榜,如今二十多天,如果两个哥哥要来送亲,骑马赶来也早到了。只怕忙着会见好友同年,没空往这里赶吧。

    大姐明琪是和他们一起长大,兄妹情份也只有这么多,自己和他们压根不熟,别说指望他们了。明玫不由摇头。大太太把时间也算得刚刚好,明琪出嫁前三两天把信儿送到,不来送嫁也说得过去,到时宾客又都知道贺家两个嫡出儿子出息了。——总之,恭喜恭喜,同喜同喜啊!……

    及二十六日这天,竟然有许多客人上门。原来因为茂林地处边境地界儿,当地驻军比较多,除了当地官绅,附近卫所来了不少大兵,当然人家都是便装来。虽然明玫一个不认识,但进门是客,就幕天席地,多摆桌吧。然后扶着老太太出来敬一遍酒,然后便管事儿招待大家吃好喝好便完了。

    倒一切都很顺利,只中午有个小插曲。

    那时正席已经开了,却有人飞马送来了礼,一边大声唱名道:“茂林卫所百户耿志诚,礼金纹银一百两。”

    然后那骑车军士也不留下吃饭,只道:“百户今日当值不能亲来,只交待将礼送到,小要回去复命了。”

    明玫忙让管事儿备回礼,也让人唱道:“回礼纹银一百两,好酒两坛。”

    那军士吓一跳,忙道:“那可不敢,那可不敢。”终于被封刀强行将酒驮上马背,只好打马去了。

    封刀笑道:“小小姐对他怎这般客气?”明玫:“有千总和好几个百户都到了,自然也有人压根没来。这人不来也罢了,偏又这么高调送礼,只怕有些原因。”

    封刀道:“我听得议论,说那百户个性十分耿直,只出身低些,几次剿匪都很勇猛只是人缘很不好,至今是个百户。今天这意思,大概本来是不想来,没准倒是手下人自作主张送这遭礼。”

    明玫点头,不管是什么原因或目,和咱都没有关系,客气承他情还他礼就完了。

    这一天把三天酒宴酒都喝光了。

    礼堆得满院子都是。明玫略略翻了翻司茶登记礼单,大为惊诧。司茶满脸放光地看着她,大大眼睛里诉说着无欢欣

    原来收礼收到手软是这样?明玫有些心虚地四处瞄了瞄,大家都忙碌着,封刀带着几个护卫护司茶身侧两步远处,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

    第二日,招待亲朋。一早,合族众人先聚明玫家门外,排队进门去给摆正常老太爷牌位磕头鞠躬。老太太正襟危坐旁边,明玫几人身边站着,众人朝老太爷磕完头,也有朝老太太磕头。明玫便旁边递个荷包打赏。有了面前例子,后面都知道也朝老太太磕头了,于是人人得了荷包,那头前儿没得着打赏忙回头来补磕头。

    老太太心里气顺,便对众人也有了笑容。

    然后便去外面迎接招待宾客。

    其实除了族亲,和一些族亲亲戚外,其他外姓人家很少。

    吴老表姐携全家到访。明玫给他们全家专门一处设了席。正是贺老爷说那种送没有吃多那种,给明琪送了一匹布添箱,来了一窝子人造消。

    明玫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姚妈妈口中所说非常非常像六姨娘女孩子,四五岁样子,眼睛很大,是老表姐女婿娘家亲妹子。

    姚妈妈悄声说道:“他女婿娘家那边能生,兄弟姐妹多,这不又是让儿子出去倒插门儿,又是卖女儿,连儿子也卖过一个,上面四个姐姐都卖了,老了老了又生这一个小妹子,四处亲戚家走动,这不又领来贺家。”

    “有多像六姨娘?我没见过啊。”明玫问姚妈妈。

    “我看有九成像,刚才大姨娘看到了,也说像得厉害。”

    明玫点头道:“原来六姨娘是长这样子啊。”

    还有一家亲戚是老太太娘家柳家。老太太见了她娘家嫂子,也是一番又吵又骂。明玫带人灭火,让那些后辈给老太太磕头见了礼,着着实实封了大红包。

    老太太骂够了嫂子便拉着后辈流眼泪。那枯瘦老妪样老舅妈便哭着作介绍,重点介绍了一个叫柳暗明孙子,说如今也当上了伍长了,是个知道长进。

    这些年柳家不如当初老太太嫁时多矣,但也不是过不去日子,当初落难时没有相帮过,后来倒也硬气没有来打过秋风。只是如今年纪大了,见一面少一面了,又家门口摆酒席,才带着一家子来见见。

    明玫看那柳暗明一身英武样子,颇有磊落正气,好奇问道:“柳哥哥是军籍?”

    柳暗明笑道:“是啊,去年刚入军籍。”

    “军籍还可以探亲?”

    “我入伍正好一年,前天抓到个蹿过边界北夷蛮子,被升了伍长。离家近,我们百户就放了两天假给我。”

    离家近就是好,两天就可以跑回来一趟。“这里经常有北夷蛮子蹿过来?”听起来好危险说。

    当地人大概很习惯,柳暗明就浑不意样子道:“那是。我这次抓到那个,我看就还有同伙蹿进来,可惜找不到。上面也不让说,只让说只有他一个。不过蹿进来也是留着里面人收拾,他们长得和咱们就不一样,藏不住。”

    他们走时明玫便封了二百两银子给老舅妈,嘱她好生买些地,好好过日子,一家人再四谢过才去了。

    老太太又是开心又是难过,只责备明玫道:“给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就该不搭理他们才是。”想想当初没人帮护,差点让她失去儿子,又是一阵气恨咬牙。想想老哥已去,还好有个孙儿争气,又一阵心宽。

    明玫只笑道:“是是是,给多了,下次再多给点儿让老太太满意。”

    老太太便佯怒直拍她。

    院子里,大姨娘看着那满院东西无比眼馋:这都给我闺女多好啊。可惜了,都是小七那丫头。

    “大姨娘?”明玫叫道。

    大姨娘吓了一大跳,自己只是想想而已,没有说出口吧。

    “这些东西里也有不少好东西,大姨娘挑些寓意好出来给大姐添妆吧。”

    “真,真可以?”大姨娘有些意外,谁不知道老爷说过收礼都归七小姐呀,她迟疑了一下就忙动起手来。虽说这次多亏了七小姐,但这东西也太多了些,分自家姐妹一些也应该啊。忙手脚不停捡了好些。

    明玫将一千两现银让人抬进明琪屋里时,大姨娘正拿了捡选东西清单给明琪看。明琪张嘴就把大姨娘骂了一顿:“姨娘不知道父亲安排吗?你这么将东西霸占来做什么?全给妹妹还回去!”

    明玫忙道:“不是姨娘强占,是我让姨娘挑,还有好些呢。这本就是给姐姐添妆礼上得,妹妹怎好意思全留下。”

    明琪坚决推辞不要:“什么不好意思,那些东西本就该是妹妹,白纸黑字给父亲讲好岂能作假。姐姐一件不要你,也免得你到其他姐姐那里不好交待。姐妹们人多,你也不用四处做人情,只攒着便是了。——小七我可告诉你,我回头知道你送了别人我可生气。”

    明玫笑起来:“多少留些吧,回头姐妹们也都分点儿。”

    “分什么分,我留些,你二姐姐留些,回头你三姐姐还不得多留些,下面几个姐姐又有哪个能少了?七分八分,后你只成个管仓库了。你谁都别管,还免得人说你厚此薄彼落些埋怨。”

    明玫想了想,东西确实不容易分赃均匀,便指着箱子道:“这是一千两现银,姐姐留些傍身,万一有个什么事儿方便周转。”

    “我一两银子也不要你,你抬回去吧。我留有压箱银子备用,何况你姐夫家不缺银子,姐姐一般动用不到自己嫁妆。倒是你,以后也不知道找个什么样人家,多备些银子傍身才是真。万一就找京城那地方,别说六千两银子办嫁妆,便是全压了箱底儿,又能用几时。”

    “何况我又不缺什么,妹妹这么大肆操办没有紧着克俭银子,姐姐都不知道多感动。若不是妹妹来送嫁,姐姐还不知道出嫁时会是什么光景呢。”

    之前府里一直有传言,说大姐和大姨娘巴着老太太,不过是想抠老太太私房钱。实际上,别说老太太除了月例银子外没什么额外收入好攒钱,便是有,估记也真不好抠。明玫心中着实感动,只对明琪道:“姐姐放心,大姨娘那里,有妹妹,总能让她安然度日。”

    谁知明琪竟一下子哭起来:“你多提点她,只要她没有非分之想,去和大太太争什么,总能过去日子。别我一走,她没了顾忌,便不知高低起来。到时候,我也护不住她。还有老太太,有你,我也放心。”

    二十八日正式接亲,郎官当天夜里就住茂林县城里,第二天赶着吉时便吹锣打鼓来了。果然给了明玫好大红包,里面哗哗银票,明玫一高兴,想起老太太好象并没有正儿八经交待什么,只拍了拍明琪手红着眼睛,于是就一本正经地弃起了长辈,说是替父亲大人交待女婿几句:“我把她交给你了,你要带她过幸福美满生活,相敬相爱,不离不弃,携手白头,恩爱终老”

    本来出嫁时都是交待自家姑娘要孝敬公婆敬重丈夫和睦邻里,克勤克俭持家,襄助夫君立业什么,明玫直接交待姐夫了。那孟伯平也连连点头,恭声称是,好象真是对着岳父大人似。

    旁人一阵阵起哄,明琪蒙着盖头又哭又笑。

    村里胆大姑娘,便围着郎官从头看到脚,不停地品评,那孟伯平也站直身子挺住了。——明玫当时觉得这也太大胆了些,后来等明玫闲下来时候,和她们玩一起,才算真正见识到了这茂林民风剽悍。

    石根把明琪背上花轿,送亲队伍和迎亲队伍会合,这边唢呐对上那么锣鼓,较上劲来,一阵阵地对擂着,浩浩荡荡地去了

    大部队一去,帮忙看热闹终于都闲了下来。于是将剩下酒菜整理上桌,大宴乡邻,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众人热情地连吃带拿,手帕子什么都掏出来包点子菜啊点心果子啊什么带走

    大姨娘哭得眼睛红肿,早早回房歇下了。老太太竟然兴奋得睡不着觉,拉着明玫说了好久话。等明玫出来回房时,天已经漆黑一片。

    “谁里面?”路过明琪房间时,忽然听到里面似乎有些奇怪声音,似乎是一声粗喘?明琪房间里,怎么会有人?

    没有应声。明玫看一眼别人窗户亮光,朝司茶示意,司茶会意步回房间点蜡烛。明玫静静站明琪门口。莫非进贼了?这院子又没有多大,到处是人,随便一叫就四处惊动,前院又满是男人和护卫,什么贼这么不长眼?

    明玫倒也不怕,看司茶手持着蜡烛从那边房间出来了,便一掀帘子进了明琪屋子。一个男人,一个身材高大男人,静静躺明琪床上,静静地看着她。

    明玫心瞬间提紧。

    床上男人并不是可怕,可怕是她背后,一个高大男人正高举着一柄弯刀悄然接近。

    就刚才,司茶持烛路过窗口,那片刻微弱光线传来,不但让她看到了床上男人,让她看到了那个正靠近影子映床帐上。

    “司茶,别进来!”明玫疾声道。

    “怎么了小姐?”司茶门口问了一声,但听话地停了那里。背后那男人动作也定那里,似乎迟疑了一下,悄没声地隐旁边垂纱帐里。

    也许因为她没有尖声大叫让他感觉到了善意,也许知道不能悄无声息除掉两个人而不引起燥动,于是他选择静待其变。

    摸火石,点蜡烛。光亮里,床上男人一动不动看着她。

    明玫看着床上男人,轻声问道:“你受伤了么?”她闻到血腥味儿了。

    床上男人仍然不动,不说话,眼睛眨也不眨,深潭般盯着她,似有思索,似掂量,许久才疑似点头样眨了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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