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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下山的路上颠簸,张煜的父亲张德良不由得睁开眼,意味深长地瞥了一心打电话的张雪存一眼。
他刚才在电话里听到了谁的名字?顾钦辞?
纪希音苦笑道:“秘书说在公司开会,开完会也没回电话,估计行不通了。”
“我们马上回去!”张雪存急应了一声,挂掉电话后抬头对张煜的父亲道,“叔叔,我朋友在澳门出了点事,我急着回去,恐怕不能多陪您了。”
“我也去!”张煜从座椅上蹿起来,眉头紧锁,“爸,你让司机直接开车去码头吧!”
张德良正襟危坐,手上捻着佛珠,浑然一副长者的威仪,说话也慢条斯理的:“有什么急事,吃完饭再走不行吗?”
“来不及,爸。”张煜极不喜欢他家这个虚伪又做作的老头子,可再怎么说张德良也是他的生身父亲,他又不能更名改姓、脱离族谱,所以才会在高中叛逆的年岁,一怒之下去了D市读书。
张雪存抿着唇,声线像玉石相互撞击,清朗温润,却带着无可商讨的力道,“叔叔,不好意思,今天真的来不及了,等澳门那边的事情处理好,我再带瓶好酒回来给您赔罪。”
“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张德良哈哈大笑,“好酒是要的,赔罪就免了吧!”
实在没心情开玩笑,张雪存笑得很勉强,“谢谢叔叔。”
张德良拍了拍驾驶座的座椅,吩咐道:“去港澳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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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尧一下飞机就往四建的办公大楼赶,急得像屁股上有把火在烧一样。他是做梦也没想到素无来往的纪大小姐会突然给他打电话,更没想到她找他是因为纪若拙失踪了,最没想到的是,顾钦辞对此竟然坐视不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顾钦辞的电话还打不通,按照纪希音的说法,他应该在四建开会。
结果到了四建的办公楼,陆景尧连他的面都没见着,就被秘书请进了贵宾室。不一会儿,一个斯斯文文、眼底冒着精光的男人就走了进来,他长着典型的南方人的模样,点头哈腰的往陆景尧面前一站,立刻就衬出陆大少爷的高大威猛了,“您就是陆总吧!百闻不如一见,幸会幸会!”
陆景尧斜着拿眼睛瞟着他,不耐烦地打断道:“顾钦辞呢?”
“顾二爷不在,您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男人小心翼翼地赔着笑。
“跟你说?你谁啊?”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上去,“敝姓胡,胡有方。”
陆景尧接下名片,看都没看就往兜里一插,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胡有方那张不怎么讨人喜欢的脸,“顾钦辞去哪了?”
胡有方苦笑了一下,“我们都是给二爷打工的,怎么敢过问……”
“别他妈给我装傻充愣!”陆景尧一脚踹上去,胡有方细胳膊细腿直接被他踹翻在地上,门外保安听见动静要冲进来,让他一句喝了回去。
胡有方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不敢怒又不敢言。陆总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冲他撒?
顾家和陆家是世交,即使是远在澳门的胡有方,对此亦有耳闻。
他是万万不敢得罪陆总的,只好如实交代道:“二爷在西望洋山,但是您现在最好不要过去,二爷有急事要办。”
“有什么事儿能比他老婆还急!”陆景尧说话就跟开炮似的,一桶桶火药炸得人晕头转向。他扔下这句话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徒留胡有方一个人在贵宾室里发呆。
二爷的老婆?纪若拙?
思及至此,他心头一凛,似有一把钥匙倏然打开了他封锁的思维。
陆总不可能无缘无故从D市赶到澳门,有什么事他大可以在电话里跟二爷沟通。而且海晏在澳门有四家公司,他怎么能下了飞机连弯都不打就直奔四建而来?
难道是纪大小姐她们透漏的消息?难道她们也不知道少奶奶在哪?难道少奶奶不是和张煜少爷出去的?
脑海里接二连三地跃入一些让他脊背发凉的猜想,胡有方越想越觉得糟糕,赶紧给Venetian酒店拨了个电话过去,对方却告诉他,沈总、纪小姐都不在。
人都去哪了?
胡有方拿着手机的手都忍不住发起抖来。
车子飞驰在路上,陆景尧一再叮嘱司机开快一点,恨不得给车插上翅膀飞到西望洋山。
他不知道孟晚童和顾不悔也被人绑架了,不免疑惑,顾钦辞没事跑到风顺堂区的著名别墅区干什么?
边想,他边给纪希音回了个电话告诉她顾钦辞现在的位置。纪希音说她和张雪存留下继续找若拙,张煜马上赶过去与他汇合。
陆景尧一听就奇怪了,张煜他是听说过的,香港企业家张德良的儿子,这事怎么还和他有关系?
“陆总,电话里解释不清楚。”纪希音一只手搭着脑门,大冬天急得出了一头汗,“总之,若拙前天晚上受了点刺激,昨天早晨又和二爷闹大了之后下午就不见踪影了。张煜是我们高中同学,刚巧也在澳门办事,就请他也帮个忙。”
陆景尧没有再细问,沉吟道:“你让他过来吧。顾钦辞手机打不通,西望洋山的别墅区也不小,我确实需要人手帮我一起找找他。”
烈焰般的红光烧透了半边天,顶着磅礴的光阵仔细望去,能看到旖旎的云层深处,藏着血色残阳。
顾钦辞命人将车停在茂密的绿化树林中,尽可能不发出声响地下车、关上车门。
光芒投射在他冷峻的侧脸上,光影交融处,荡气回肠。疏朗的眉宇下一双深邃的眼眸半眯着,透过一道狭长的罅隙,能窥见其中浓稠的深黑。
他从没见过这么强烈的夕阳,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这让顾钦辞隐隐觉得有点不安。
同样望着夕阳的,还有特别护理室里被绑住手脚的人。
但她只看了没几分钟,就被病*旁边奋力与储物柜“搏斗”的女人吸引去了注意力。纪若拙平静地望着她的小动作,一言不发。
她知道孟晚童在做什么。
正如她所说的,孟晚童身后的抽屉里装有许多应急用的医疗工具,虽然没有手术刀,但却发现了一把小巧的医用剪刀。
因为双手都被绳索困着,孟晚童只好在用嘴拉开抽屉后,又用嘴把剪刀叼了出来。她将剪刀贴着柜子的边缘,把绳子塞进双刃中央,用身体挤压着剪刀,几次都擦锋而过,还险些割伤她的手。
她前后摆弄了将近十五分钟,才在结实的绳索上划开一半厚度的口子,孟晚童歇了一会儿,喘了口气,使尽浑身的力气挣开了绳子。
孟晚童坐在地上,正巧在病*与窗户之间狭小的空间里,摄像头也很难拍摄到。而纪若拙与她沟通时说的都是D市的土语方言,字与字之间断断续续,有时会停顿五六分钟之久。就算被人听到了,也会以为她们是因为被绳子绑得太紧,而发出短暂痛苦的*。
就这样,孟晚童在不发出很大动静的情况下,将捆绑四肢的绳索统统扯开,系成一个看似复杂,实则简单的活扣。
纪若拙的精神仍旧不是太好,在歹徒送晚饭前的十分钟里,她一直盯着天花板,眼底有两道拉长的青灰,似是衰败之色。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会在三天之内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真的是从天堂摔进了地狱,连挣扎和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要做好赔上性命的准备。
根据这一天*的观察,绑匪们一共有两批,不超过十个人,六个小时更换一次人手。每次换班时,拿着电子钥匙的头目都会亲自过来看一眼她们是否安分、不悔的身体状况如何。
过不了多久,就是傍晚六点了。
她心里有一个破釜沉舟的念头渐渐成形,但就眼下的情形来说,成功率并不算高。
正在纪若拙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外的谈话却让她意外听到了她可以借的东风。
“大哥,刚才在树林里发现了可疑车辆,派了两个人去打探,到现在还没回来,对讲机也呼不到他们。”
“在什么地方?”
“就在大门外五十米左右的地方。”
“不要轻举妄动,准备好自爆措施,带着人质准备撤退。”
若拙听不太懂粤语,对于以往绑匪说的话,她也是一知半解。然而这一次,也许是对计划成功的渴望,让她真真切切地听清了门外的对话。
不到十个人,少了两个,自己至少能托住三个,孟晚童抱着孩子跑五十米……
应该不成问题!
尽管机会摆在眼前,可是做出这个决定,却一件容易的事。
最可怕的不是突如其来的死亡,而是她已经知道了死亡线的位置,再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向那条线靠近、靠近,停不下来的靠近。
她闭了闭眼,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悲怆近乎淹没了她的胸腔、揉碎了她的心。
无助和绝望像毒液蔓进四肢百骸,十指的温度冰冷如屋子里隔绝着寒风的玻璃窗。若拙无力靠在墙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她觉得有一只手正残忍地剖开她的柔体,撕扯着她的灵魂。
那疼痛里,包含着即将直面毁灭的悲伤。
孟晚童姿色平平,却是个善良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她是顾不悔的妈妈。
不光顾钦辞需要她,小不悔更需要她。
而纪若拙呢,纪若拙又算什么?
被无情的父亲用来交易的筹码,被早逝的母亲丢在人间的小孩。寄人篱下、谄媚逢迎。
若拙想,她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在死之前遇到了一个值得她真心相待的男人。
大千世界里,总有某个人能与我们的一生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很多人有生之年里,没有遇到这个人,所以就以为,他不存在。
若拙把手中的东西握得死死地,仿佛要将它镶嵌进掌心。片刻后,颤抖着松开。
她把它扔向了孟晚童的方向,小小的物什掉在绒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孟晚童被纪若拙的举动吓得不轻,眼下是危急关头,任何一个动作都可能暴露她们想要逃走的企图。纪若拙这是干什么?
但她很快看清了地毯上的东西,是一枚精致无瑕的兰花吊坠。她诧异地抬起头,不明所以地望着纪若拙。
“带它走。”纪若拙用口型无声说。
孟晚童的眸色中泛起一丝疑惑,伸手飞速捡起面前的坠子,藏在衣服的口袋里。她不懂纪若拙此举的用意何在,有什么东西她不能自己带出去吗?还是说,她打算……
“不悔的输氧面罩可以拔掉吗?”若拙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紧跟着问道。
孟晚童点了点头。
“做好准备带他走。”纪若拙终于放开了一点嗓音,这时候已经无需隐瞒了,“五十米之外的树林里,有人接应。”
孟晚童好像被谁打了一闷棍,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纪若拙看上去很疲惫,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跑出去!你一定,要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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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傍晚,西望洋山的别墅区,腾起冲天大火。
顾钦辞就站在五十米外的树林里,亲眼目睹了一切,别墅区中,一套高级洋房忽然烧了起来。
他眼神倏变,踩着脚下刚刚撂倒的两个劫匪就冲出了树林的庇佑。秃颓的树枝刮着他的衣服,他伸手将整根树枝折断。
胡有方派来保护他的四个保镖见状也纷纷一惊,忙不迭地跟了出来,“二爷,您冷静一点!别过去,危险!”
灰黑色的碎屑被爆发的热浪冲得漫天都是,浓烟升上天空,遮蔽晚霞。滚烫的气流让整个山区都化为一口巨大的暖炉,每个置身其中的人都热得窒息。
曾经,这片别墅区曾以傲人的绿化带闻名遐迩,如今,这最大的优势,却成了死神的镰刀。大火从上风口吹向下风口,火舌舔舐过的地方,连带着整整一大片树林都被点燃。
许多居民拖家带口地跑了出来,一时之间哀嚎声、哭喊声响彻云霄。
顾钦辞却不管不顾地逆着人潮而上,直到,他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娇小细瘦的女人正抱着孩子奋力地奔跑,她的唇如纸色苍白,脸却热得通红。她柔弱的身躯完全承载不了一个五岁大的男孩子的重量,几次都差点扑倒在地上。
因为她是个母亲,所以她没有。
孟晚童也远远就看到了顾钦辞,悬空的心骤然落地,强撑了这么久,绷紧的最后一根弦终于断了。
“晚童!”顾钦辞一双有力的手臂托起她的身子,一旁的保镖立刻帮忙抱起了沉睡不醒的孩子。
她的身体虚弱无比,噙着满眼泪水,张了张嘴,嗓子里呛出一口烟,其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疲累得昏了过去。
顾钦辞大骇,抱起她就上了车,他的脸色很冷,沉声命令道:“去医院!”
关车门时,似有什么东西从晚童的口袋里滑落出去。顾钦辞无瑕细看,车子就发动了。
他坐在车上,阒黑的眸子满是萧索的光,手指将她凌乱的头发理顺,又抚了抚晚童陷入梦中还纠结痛苦的脸,心里怒意更盛。
这群穷凶极恶、胆大包天的绑匪,他定会一网打尽!至于他们背后的势力,他暂且还不能轻举妄动。
幸亏晚童和不悔都安然无恙地逃出来了……
顾钦辞单手解开领带,西装也扔在车座上,黑色衬衫勾勒着他完美的身型,也调和出他身上不容错辨的冷傲气质。他阴鸷的眼睛始终平视前方,盯着某一点,眼中时不时蹿过常人无法理解的深思。
晚童昏倒前的表情让他非常介意,顾钦辞皱着眉回忆,那时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抓着他的衣服,好像有什么不说出口就不能闭眼的话。
她想说什么?
顾钦辞的眼皮一跳一跳的,仿佛在预示着某种噩耗。
张煜和陆景尧先后赶到西望洋山的时候,顾钦辞刚走不久。
别墅区的火势依然没有得到控制,看得二人心惊肉跳。
“顾钦辞来这个地方做什么!”陆景尧低声啐骂,探着脑袋往山上看,“他不会还在里面吧?”
张煜也是个急脾气,说着说着就恼了,“你知不知道顾钦辞有个小*,还有个儿子?”
陆景尧闻言一愣,他说的是孟晚童和顾不悔?
他想着,眼神变得深邃,张煜是怎么知道的?
“她们母子两个被绑架了,顾钦辞好端端地跑来这里,多数跟这件事离不开关系!”张煜没有看到他别有深意的眼神,只顾冷笑。
“绑架?”陆景尧脸色骤变,如果是孟晚童和顾不悔被绑架了,确实可以解释顾钦辞为什么没空理会若拙的失踪了。
每次都是这样!这对母子就好像天生是顾钦辞的克星,总能给他添各种各样的麻烦。偏偏顾钦辞还不打不骂,永远跟在她们身后收拾残局,耐心好得叫人叹为观止。要是这对母子知道这些年来她们害得顾钦辞背负了多大的包袱,会不会有半点愧疚?
顾钦辞身边的三个兄弟,未逢、欧阳,包括他在内,哪个不对孟晚童恨得牙痒痒?
“这两个闯祸精,从来就他妈不能让人安生过日子!”
张煜没再搭言,跳下车,走了两步,“看样子顾钦辞已经离开这里了,这么大的火,这里不可能还有人。”
“去别的地方找找,我再给他打电话试试。”陆景尧说着,拿出了手机,拨通顾钦辞的电话,久久的等待音过后,依旧无人接听。
该死!要是让他找到顾钦辞这个人渣,非扇他两个耳光不可!张煜心浮气躁地踢了一脚草丛,余光无意识一扫,却蓦地僵在了原地。
“又没接!”陆景尧收起手机,扶着车门,冲远处的张煜喊道,“上车,走了!”
结果他却看到张煜猛地俯下身去,从草地里捡起什么,慢慢地,整个人开始颤抖——
“怎么了?”陆景尧暗觉不对劲,大步走了上去。
张煜攥了攥手中的物件,突然手心朝下张开了五指,那小东西就蹦了出来。
陆景尧定睛望去,只见一条铂金链子挂在他的手指上,尾端拴着一枚吊坠,在空中无力地弹跳了几下,安然落定。
他抬起眼,发现张煜的脸色极为难看,还没开口问,张煜就一字一顿地说:“这个,是若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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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很虐吗?没觉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