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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贾赦脚步一顿,司徒锦瞬间思忖着如何让今日屋内的人闭嘴保守秘密,但等了许久,却不见贾赦回头,只是身子有些颤抖。
听到亡妻身故的秘闻,贾赦那一刹那恨不得转身揪起贾政问个一清二楚,但是当真相就在眼前时,他却胆怯了,害怕了,甚至恐惧了。
他与原配张氏少年夫妻,没有恩爱非常,因为他们间相处之道不在夫妻恩爱,而是另一种舔舐情,像是刚出生的两只小孤狼,他从她这里获得若祖母般疼爱的亲情,她仗着已婚之身忘记少年慕艾的伤寒。
他们互相为对方撑起一方小小的弹丸之地。
说他们没胆子逃避苦难也罢,在这方小天地里,他们活的很开心。
但终究……
贾赦头一低,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眸流转的伤痛。在这里怒火滔天,仗势欺人,知晓了真相又如何,会受伤的只有他一个人。而且……贾赦余光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帝王,抬手不自觉的想要摸摸脖子。
不管如何,他总归要死的。
在死之前,拉着他大半辈子求不得的生恩一块儿下地狱吧!
迈着重如铅陀的双腿,贾赦迫不及待的想回荣国府。
见贾赦忽地疾步匆匆大步向前走,司徒锦眉头一皱,朝屋内撕打在一起恍若疯子一般的夫妻瞥了一眼,嘴角露出丝鄙夷的讥笑来,“王子腾,本侯期待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看着“贾赦”一声冷哼,甩袖离开,贾珍也忙不迭的站直了身子,学着“贾赦”朝王子腾凉凉一声道:“王家家主,金陵贾氏一族族长在此,也骐骥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就算现在只剩荣宁两府的人了,但他赦叔说了,族长这块大肥肉还是宁府一脉的!!
王子腾看着贾珍得瑟离开的模样,眸子一片冰冷斜睨着两疯子,开口直道:“贾政你既然已经休妻,便与我王家再无任何关系,来人把他请出府中!另送王氏入宗祠自省后三尺白绫。”
“二哥……你,你好狠的心!”王夫人听到王子腾的话,面色扭曲,彻底的癫狂,愤愤打断,“王子腾,我是你妹妹啊,嫡亲的妹妹,你居然能下得此狠手!”
王子腾负手而立,眼眸紧紧闭起,“你自己做孽,我必须给王家族人一个交代!”说完,令仆从把王夫人堵上嘴送到后院,而自己去书房静坐。
这边厢,贾政被四个护卫丢出王府,直接扔在大街上,重重的摔了个屁股蹲。
贾政吃疼的揉着屁1股,又担心自己不雅,咬着牙整理仪容,对着紧闭的王府唾了几口,哑着嗓子怒吼着,“无耻之徒,毒妇,毒妇!”
边说环视了一圈慢慢聚拢而来的围观百姓,贾政又是一声冷哼,甩袖着慢慢移动自己的臀部,唤来贴身的小厮坐车离开。
待回了荣府,见府内仆从噤若寒蝉,贾政眸子眯起,正托着下巴思忖是何缘由,并让人请太医来医治,下一刻便收到邀请,请二房一家去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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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分宗后的荣宁祠堂供奉的不过是贾家开府国公等直系亲属的牌位,与之前相比颇为冷清。但堂下此刻却是热闹非凡。
“贾赦,你真无视宗法俗礼?无视我贾史两家的情谊?替父休妻,你何来的底气?!”史鼎看着被塞住嘴巴的贾史氏,虽然他对这出嫁的姑奶奶没什么好感,但是一旦“替父休妻”成真,那史家的名声不跟着扫地无存?故此,面色铁青,厉声喝道。
“史小三~”贾珍原本坐在上面,不过是顶着族长旗号哪里需要哪里般,但是一听咄咄逼人的史鼐,一看脸色伤痛欲绝的“贾赦”,火气也蹭蹭的爆发出来,“好你个史小三,当年他们这么对你,我跟赦叔雪中送炭你发达后也没挟恩求报,如今你居然在我赦叔伤口上撒盐!”啪的一拍茶几,贾珍咆哮,“你自己傻帽的跟个肉包子一样,被狗啃了一口还想着帮狗,别当我们叔侄也是肉包子!”
“被狗啃了一口还想帮着狗?”史鼎飙高音调重复了一句,眸子一片冰冷,“贾珍,你休要胡说八道,她姓史!”你可曾想过被如此儿戏休妻之后,我史家阖族女子该如何自处?你们可知因祭田一事,多少王家女被休妻一根白绫吊死横梁之上?!且不说我史家未来子嗣该如何娶妻生子,就是传出这般名声,你贾家又如何相处这世间!是,你们是助我良多,但世界有谁如你们一般只躺在祖宗功劳普上享受荫庇,你也是族长,可曾想过家丑不可外扬?可曾想过贾家?做事岂能凭一己之欢?!”
贾珍被喷了一脸唾沫,面对此问,默默的转头看了一言不语的“贾赦”,又瞅了一眼同样面色阴沉的他赦叔姘头,弱弱道:“史……史小三,别……别胡说啊,我贾家分宗了啊!”
史鼎气笑,“那你荣宁两府里的四春呢?”
“四春?”贾赦见贾珍不敌,捏捏两撇小胡子上场,视线看向在祠堂外慢慢踱步进来的贾政,不卑不亢着沉声道:“史侯爷说笑了,我荣宁两主子合起来,正紧的小姐不过两位。两位小姐都是有宫里的教养嬷嬷教导着的规矩都是极好的,且女子闺名尚未取,至于春什么的不过小名儿,断没有堂堂主脉勋贵之家从一个旁支小官之女的礼在。”
他贾赦今日要干的便是替父休妻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直接一根白绫,让人结束生命太便宜了。回了贾府逼问出当年,是谁主谋谁扫尾,都不重要了。
让人如今生不如死,才是真报复。
他要她亲眼看着她的好儿子一家流落在外累累若丧家犬。
他要她亲眼看着自己被驱除出贾家宗籍,再也让她说不出一切都是为了贾家的荣辱。
儿子,丈夫,曾经让她仰仗的一切,他这个孽子要一点一点的敲碎。
在屏风后面听到贾赦出声回答,被绣帕堵嘴的贾史氏瞳孔急剧扩大,露出胆颤的眸色。那个孽子,孽子……呜呜的想要张嘴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而且旁边还有两个身形魁梧的嬷嬷一左一右的按住她。
那个孽障!
贾史氏脸上死灰一片,双眼里都透着绝望。
一个时辰前,她在佛堂如往日一般被逼着诵念佛经,听着元春捂帕子低低的哀求,眸子里还闪过一丝得意,毕竟还有人要仰仗着她才能活下去。
手摸着元春如花似玉的脸,她正心里盘算着城外庄子里还有不少她的人手,把元春送出去,好好的教养,在请些“花1魁娘子”授些迷惑之术,牢牢把握住皇子,待日后一飞冲天,他们也可一雪前耻。
猛然,啪的一声门被推开。
然后,那个……
贾史氏一回想起来,心还忍不住砰砰直跳。
“贾赦”坐在一旁喝茶,而那个帝王之貌的“贾赦”却步步紧逼问她当年事。
为何不喜贾琏,要把他养废?
为何暗中扫尾,掩盖张氏死因?
为何不喜他?可是嫡亲娘否?
像是万里晴空中冷不丁的响起三声闷雷,那一瞬说实话她脑海中一片空白,真不知该从何说起。冷眼斜睨了许久,看着凑进来的她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紧握,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人似的模样,才恍然回过了神,下意识的不满:“你不是我儿子!”
都说知子莫若母,她一向知道那个大儿子是个愚孝的,只要她偶尔漏点关心,就能屁颠屁颠的赶上来怎么赶也不会走。
恍然大悟般揭开了荣国府这段时间内种种的端倪之处,可是没有时间,她来不及跟任何人诉说。
他们两个是妖孽!
居然灵魂互换!
蛊毒之术!
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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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屏风后头呜呜的声响,贾赦眯着眼无声的笑了笑。从前他有多么希冀得到母亲的关爱啊,渐渐的因为贾史氏对贾宝玉的偏宠,这些年来慢慢的认清了现实。得不到的就放手。
但是今日王氏的一句话,却又将他再一次伤无可伤的母子情谊彻底击碎化为粉末。
忽视。
忽视!呵呵~
他想起来,小时候,以为慈祥温柔的母亲也是这般对他的呢。那时候他记住了母亲温柔宠溺的笑容,却忘记了自己十次索求,才得一次赞许。
无法在伤害,至于十月怀胎的生恩又算的了什么?大不了,他学个话本中那闹海的哪吒,剔骨还父,割肉还母。
反正,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帝王如今对他愈发宠溺,不过是死前的“断头饭”。
这般打算着,贾赦笃定了自己要做个“煞神”--绝血缘情。
贾赦没有耐心再跟史鼎纠缠下去要打破牙齿往肚子里咽只因维护所谓的尊严与家族颜面这种沉甸甸的话题,反正他贾家都娘搓搓一窝,娶个史家女祸害了三代,不耐烦地挑高了双眉,道:“史鼎!你史家的颜面又何必从我贾家获取?!婚,两姓之好,但如今已经证据凿凿,交恶到这般田地,在相处下去,又何必呢?畏惧世人言语,又何必当初?”
“你是谁?贾家那里有你说话的份!”史鼎一看不知名的只听过一耳朵乃是“贾赦”新欢男宠,不由眼睛都瞪大,面色黑如锅底,“你贾家的就这般教养,主子说话连个奴才秧子都可以肆意打岔?”
司徒锦面色一黑。
贾珍颤巍巍开口,“他不是一般人,嗯……他是我赦……”
“史鼎,你还不明白吗?”司徒锦快速开口,拦截下贾珍的话语,“你史家姑奶奶之祸起源在我的原配。她乃皇上的师妹,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屋内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司徒锦掀开前襟朝贾赦所在之地,噗通一声,下跪,语调带着深深的愧疚,“臣无能累及皇上出面,为臣洗刷冤屈。”
贾赦忍不住两眼一翻。
“史侯,帝王之怒,你可懂?”司徒锦不急不缓的说道,还未打量史鼎的面色,就听噗通一声,贾政两眼翻白昏倒在地,随之贾珍也躺倒在地。
史鼎:“……”
脑中道道玄雷劈下,压根不知说什么才好。贾赦一句终生为父堵死了令人遐想的画面,帝王伏尸百万之怒强过于宗族之脸面,带着半死不活的贾史氏无奈的离开贾府。
看着人走的走,昏的昏,贾赦傻傻的看着司徒锦,心里有种莫名的东西缓缓流动,看着面无表情的司徒锦,鬼使神差扬起笑脸贱兮兮的问,“皇上,你不爱惜羽毛啦?”
说完,猛地心中一跳,贾赦掩饰性的想要哈哈干笑两声,却见司徒锦阴测测的开口,“朕自然是爱极了名声。你顶着朕的皮,朕不护着你,难道还看“自己”被人欺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