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四章 应当道歉

琪才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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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了数道抄手游廊,绕过了两座假山,林冉和司马青衫都已自方才见面的震撼中恢复过来,此时更仿佛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司马青衫更是亲切地称呼前者为“李贤侄”,而林冉也不称他为丞相,而是直接叫“前辈”,对这个称呼,林冉的解释是:“前辈纵横花丛多年,已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地步,无怪柳兄说当世英雄人物,前辈第一!因此虽然您是新楚丞相,但在晚辈心目中,您更是晚辈的楷模、偶像,是晚辈此生追求达到的最高境界。是以脱口而出的不是‘相爷’,而是‘前辈’。”

    司马青衫也顺势道:“哈哈!我是老了,已经不复当年之勇了。所谓‘英雄出少年’嘛。今后大荒美女的前途,我可就都交到李贤侄你的手上了哦。”

    于是三言两语,一大一小两头色狼不但已决定了大荒美女的前途,还因此变成了知己。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二人又走过一条小桥,渐渐听到人声鼎沸,又绕过一座植满昙花的花圃,终于来到一处轩厅。

    司马青衫亲热地牵着林冉的手走进厅来,对众人笑道:“诸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少年英雄,就是当日以一人之力大破萧国数万铁骑的神电侯林冉李候爷。”

    “哟!我初时还道侯爷也如张将军一样气吞天下、威猛雄壮呢,却不想竟是这般温文儒雅,潇洒英俊,你们两人可是尽占新楚风流了。”说话的是一位约摸二十岁左右的紫衣丽人。她身边站了位身高八丈的金甲将军。

    “呵呵!芸紫公主真是会说话。”司马青衫笑道,“李贤侄,这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就是有‘天鹰第一才女’之称的芸紫公主了,而她身边这位威风凛凛的将军则是九门提督参将张恨水张将军。公主这几日在敝国做客,听我说贤侄你要来,是专程从皇宫赶来见你一面的。”

    天鹰国三公主芸紫才名满天下,性喜游历,常年辗转于大荒诸国,但也因此艳名播于四海,传说与她结有露水姻缘的男人数不胜数,林冉一听说是这位公主,暗自窃喜,忙道:“原来是芸紫公主和张将军,久仰,久仰!”芸紫公主嫣然一笑,那张恨水却冷哼一声,并不答腔,林冉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但美女在旁,也无暇理会,又对芸紫公主道:“公主要见在下,只消派人打个招呼,在下自当即刻登门拜访,如今却玉趾亲临,教小侯何以敢当?”

    芸紫公主道:“呵,那好。明日黄昏,芸紫在行馆略备水酒,不知侯爷能否光临?”

    有美女相约,林冉哪里会不去,忙道:“到时一定要来打扰。”

    众人纷纷艳羡这小子不但官运亨通,居然艳福也是不浅。

    司马青衫呵呵一笑,又为林冉一一引荐旁人:“李贤侄,这位见了女人就脚不能动的老色鬼就是当朝的礼部尚书陆子瞻陆大人了。这位面黄肌瘦、肾虚腰软的就是本朝的柱石淮南王殿下,而这位看来英气勃勃其实阳痿不举的便是官封正国公的许正许大人,至于这位看来阳痿不举其实也阳痿不举的就是工部尚书周宏基,这些都是三英六剑七文章里的杰出人物,有空你们多亲近亲近。”

    这番别开生面的介绍自然引来被介绍人一顿或真或假的斥骂,但除了张恨水冷着脸外,其余人其实都面带微笑。

    林冉一一见礼,心下却大是忐忑:“老狐狸这么介绍,到底是为了向我示威,警告我不要投错阵营,还是说我既然来赴宴,他已经将我当作自己人?”

    接着司马青衫又指着一名英俊的年轻人和一名年轻和尚道:“李贤侄,我最后再给你引荐两位今晚重要的客人。这位大师就是禅林罗汉堂首座无尘大师,而他身边这位少年英雄就是正气盟的少盟主文治。”

    无尘和尚看来年约二十五六,但林冉却知道,作为云海的关门弟子,禅林掌门虚心的师叔,这位年过八十的禅林长老之所以有如此容貌,是因为他已将般若心经练到无我相后产生了返老还童现象。当即肃然行礼,后者微笑还礼,看他的目光却似乎很好奇。

    文治是今任正气盟盟主文九渊的独子,只有十九岁的他,已是官居平罗国的正气侯,见到林冉朝自己拱手,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并不还礼,态度极其倨傲。

    林冉淡淡一笑,心头却已是大骂:“小王八蛋,老子可是你祖宗爷爷文载道的结义兄弟,按辈分来说也是你的祖宗。祖宗我肯给你拱手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你小子态度还这么恶劣,妈的,看老子待会怎么收拾你!”

    司马青衫又替他介绍了几位朝中要员后,众人分宾主落座。林冉作为今晚的主宾,当然地坐到了司马青衫下首左边的桌子,而文治和张恨水二人力邀芸紫公主坐到自己身边,后者婉言谢绝,却坐到了林冉的下首。文张二人只恨得牙痒痒,朝林冉横眉怒目。林冉这才恍然二人原来是将自己当作了情敌,暗暗好笑,心道:“龟孙子们!想和你祖宗爷爷抢女人,也不撒泡尿照照!好,老子今天就陪你们玩玩!”

    酒宴一开,司马青衫先说了一通废话,接着敬了众人三杯,便请众人自便,同时叫来一队歌姬助兴,一时间音乐又响,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林冉与芸紫很快就搭上话,海阔天空地聊了起来,他幼时四处流浪,见闻广博,昆仑山上更是经四奇熏陶七年,可谓诗词歌赋天文地理无一不精,而他有意气文张二人,自然曲意讨好芸紫,再加上他言辞诙谐,又旁征博引,果然将芸紫逗得花枝乱颤,眉目如笑。张恨水在一旁直恨得牙痒痒,文治虽然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但看林冉的眼神已仿佛透着深仇大恨。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林冉自然暗爽,但同时暗暗心惊,初时她还当这芸紫公主只是个荡妇,所谓才名多半是旁人吹捧出来的,却不料她诗词音律不说,分析起天下局势来,竟也很有真知灼见,每深谈一分,林冉即对她的轻视就少了一分,而敬重却多了一分。说到后来,林冉已不仅仅是想借她气文张两个不顺眼的家伙了。

    席间除了文张二人外,几乎人人都来找林冉这位大英雄敬酒,林冉杯来酒干,片刻之后竟已饮了三四十杯,但脸上却连半丝红意都没有,众人谀词如潮,芸紫更是大赞他男儿本色。

    饮了一阵,相府的总管忽然跑了进来,和司马青衫耳语了几句,后者双目一亮,挥手示意舞姬和乐师退下,对众人道:“各位,各位,今天高朋满座,已是鄙人莫大的荣幸,但更振奋人心的是,现在竟又来了一位难得一见的贵宾。”他语音中夹杂着兴奋,显然那来宾身份很是特别。

    今晚的宴席,表面上说只是个普通的朋友聚会,但众所周知,今晚的主角是林冉,而芸紫公主和文治的出现已经是异常大的变数了,现在这人竟能让司马青衫用“难得一见”来形容,那又是谁?众说纷纭,但猜测最多的当然还是四皇子珉王。

    就在此时,一缕悠悠笛音,忽自厅外飘了进来。一张绝世容颜同时在林冉脑中闪过,这让他没来由的心头一颤:“是你么?盼盼!”

    那笛声初时好像月照河塘,风过浅草,恬淡宁静,但片刻后转渐转高亢,如沧海行舟,飘忽优游。未几,水声渐大,怒涛翻涌,那小舟仿佛随时都会被淹没,却始终随波逐流,未曾倾翻,但片刻后那笛声一变,陡转直下,由惊涛拍岸转为如丝烟雨,并渐渐趋于平淡,良久后,那笛音一变,转为哀伤凄凉之音,林冉心头一颤,仿佛看见朝露瞬逝,昙花乍放,那笛声却在此处戛然一止,接着响起三个短音,之后又渐渐平和,半晌后终于慢慢转弱,渐不可闻。

    万籁俱静,唯有红烛垂泪,风灯毕剥作响。众人全都沉寂在刚才仙籁一般的笛声中,甚至少有人发现一名横吹玉笛的白衣女子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大厅门口的。

    寂静仿佛仅仅过了一刹那,却又仿佛过了千万年,终于有一人惊呼道:“大家快看,昙花开了!”

    众人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厅外花圃中那些原本只是含苞的昙花竟在刚才已同时开放!

    朱盼盼横笛伫立于怒放昙花间,仿如仙人。昙花如雪,白衣如雪。这一刻,所有的人都忘却了世俗的争名夺利,忘了恩怨情仇,完全沉醉在这奇妙的宁静当中。

    谁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终于道:“朱唇吹奏昙花曲,我愿身为碧玉箫。今日得闻盼盼姑娘箫声,李某真是死而无憾!”众人回过神来,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林冉。

    朱盼盼面颊一红,正要说话,一人已冷笑道:“横者为笛,竖者为箫。某些人连这都分不清楚,就不要在大庭广众下乱说话,省得丢人现眼。”

    说话的是张恨水,他早对林冉嫉恨如狂,此时抓住林冉混用的箫笛的错误,他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当即便出言讥讽。

    经张恨水这一提醒,众人也都醒悟,看向林冉的眼神中立时就多了三分鄙夷和一分惋惜,心道这少年看来风流文雅,原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标准的草包一个。唯有芸紫公主深知林冉精通音律,绝不该分不清箫笛,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也不插口帮他辩解。

    文治却接道:“是啊,是啊!这诗词音律乃是风流文雅之事,可不是凭四肢发达或者只会几张鬼画符就能弄懂的。”

    这话一箭双雕,“四肢发达”和“只会几张鬼画符”同时打击了林冉和张恨水两个情敌。林冉淡淡一笑,并不接口,张恨水却面有怒色,正要说话,却见司马青衫有如冷电的眼光射来,不得不住了口,但神色愤愤不平。

    司马青衫笑道:“其实这箫和笛都是管弦乐,外形相似,音色相近,李贤侄刚才又被朱盼盼有如仙乐一般的笛声所迷醉,这箫笛互混,不过是一时口误,请朱盼盼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明显是替林冉说话了,场中众人不是精乖的老狐狸就是纵横一方的风云人物,哪里还看不出司马青衫对林冉有看重维护的意思?当即便有陆子瞻一脸沉痛道:“李侯爷是一时弄错了,但子瞻惭愧啊!我一直都没弄明白这箫笛之别,多亏了丞相的指点,不然他日陛下问起来,非但我这礼部尚书当不成了,不定还会落下个欺君的大罪,连性命都保不住!丞相你真是子瞻的再生父母啊!”

    为了巴结上司,礼部尚书都可以无耻如此,其他大臣当然也不会闲着,淮南王楚阳接着就说自己对音律其实一窍不通,今天终于又长了见识,而正国公许正也坦承自己是个土包子,连音律是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听到司马青衫的话,如“拨云见日,好不畅快”,而工部尚书周宏基更是说司马丞相为自己解决了“二十年都不明白的大问题”,晚上回去要叩谢神恩。其他官员也纷纷附和,最离谱的是有一名武将竟坐到了地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起来,旁人问他原因,他却道:“小将祖宗十八代都是农夫,根本不知道那竹筒一样的东西居然能吹出如此动听的声音。听了丞相的话,才知道原来那是笛,我又长了见识!我感动啊!”

    林冉只看得暗自狂笑,同时很是惭愧:老子自以为算是天下厚颜无耻第一了,见了你们,才知道老子原来只是个容易害羞的大姑娘而已。

    张恨水虽然性直,但终究是在官场打滚的人物,见了这个架势,哪里还敢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谁知文治却不是楚臣,一向孤傲惯了,根本不买众人的账,冷冷道:“司马丞相虽然言之成理,但李侯爷笛箫不分,唐突了朱盼盼,应当道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