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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盘街的铺子鳞次梓比。
除了虞氏撇下夏语澹单独进去的铺子,没有挂招牌,其他的铺子,在门面上可是使劲了装饰。
品茗卖茶的,门口两边仿真人塑了两个茶小二,因为即将入冬,两个陶瓷做的茶小二,也给他们换上了冬衣,戴上了围巾和风帽,鞠着身子,端着笑脸,提着茶壶,做着迎客的手势。卖酒水的,从二楼挂下来一个巨大的酒提子,百米远就看见了。卖鞋的,挂出来的条幅,都是一个鞋脚印的样子。门外的标志,通俗易懂,不玩深奥的,极具代表性,还未近前,大字不识一个的顾客们心里也有点数,里面是卖什么的。当然,挂出来的条幅,还是写了字的,简单一点的,洪记茶铺,李记酒铺,仇记裱画店,店名质朴到普通,多以开铺店主的姓氏命名,这样的铺子,店主本人在那一行是有些号召力的,如仇记裱画店的店主,仇九州,是成名三十年的书画大家。复杂一点的,香源斋,桥芳园,锦绣坊,这些就是各地世代商贾之家开出来的铺子。
如今,街道上不至于拥挤到摩肩接踵的境地,客流也是很多的,三五成群,沿街逛着,中间又有马车,牛车,驴车缓缓驶过。赵翊歆牵着傅昵峥,一大一小,一高一矮,按着夏语澹说的话,出店向右转,走到尽头向左转,在第一个岔口向左转,一直走一直走。
傅昵峥的小脑袋抬着,向左看,向右看,好像是认真的在团花簇锦的条幅里寻找‘锦绣坊’的字迹,其实,五岁的他大字不识几个,只认识自己,父母的名字,及梁,赵,沈这样意义特殊的几个字。
远远的,赵翊歆已经看到了锦绣坊的条幅,不动声色。傅昵峥和锦绣坊,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傅昵峥边走边看了那三个不认识的大字,走近时,却被锦绣坊对面的鹭艺轩吸引住了,那是一个卖彩釉瓷器的铺子,门口放着一对比傅昵峥还高的喜上眉梢冬花瓶,瓶中插着数枝梅花,彩釉,五彩缤纷,傅昵峥眼睛就黏在那间铺子徐徐走过,也就错过了对面的锦绣坊。
赵翊歆暗暗笑了下,等傅昵峥收回目光,接着左右相顾,才往后顾道:“你看,这铺子是卖布料了。”又对着条幅念:“锦绣坊,就是这家了。”
傅昵峥猛的转头,似模似样的看着条幅,庆幸道:“差点走过去了,还好有哥哥在。”
锦绣坊,在和庆府的铺子,几个铺位相连在一起,门面比这儿大十倍。京城地贵,贵的身份不够都轮不上买,温家是要开拓高端市场,择来择去,最好的地段买不到,差些儿的地段又不甘,就折中选了这儿。
棋盘街是仕人,文人,商人,艺人聚集的地方,人文层次丰富。这里有卖十文钱一个的烧饼铺子,也有动则交易上千两,身后背景不凡的铺子。温家想不失档次,卖得了高价,又有一定的客源,就定了这儿,只是铺子太小了些,坊里的好货都摆不开,只能适当取舍,再把空间充分利用起来。
赵翊歆和傅昵峥,换了一身衣裳,也只是普通富贵公子的打扮,通身干干净净,没有贵重的佩饰,不过,他们俩儿长得实在太过出众,少年绝丽俊逸,孩童灵秀憨态,站在那里,就自成一道风景。
几个伙计也不盲目的兜生意,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推出年轻不满双十,却业务精湛的李棹来接待他们。
李棹上前走近他们身侧,听候垂问。
傅昵峥看赵翊歆,赵翊歆示意他自己说话,傅昵峥手紧拽着赵翊歆,好好想了想,才说话道:“五十岁的老太太,买什么样的衣料子,穿着好看?买什么样的被面儿,盖着好看?”
李棹不意是小公子先说话,把腰多弯下一分道:“店里有棉锦绢纱,衣料子最便宜的十文以下一尺,最贵的几百文一尺,被面儿有素面的,也有精致刺绣的,那价格从百文到几十两,差距就更大了,不知小公子预备在本店花费多少,怎么花费?”
傅昵峥把银票藏得多结实,看赵翊歆点头,才道:“我有二百两银子。能买十身不一样的衣料儿和五张被面儿吗?”傅昵峥想好了,要多多的买,要让外婆轮着穿他送的衣服,盖他送的被子。
二百两是铺子一天的营业额了,李棹内心激动,维持原来的笑容,让着他们走道:“天命之年的老太太,算高福高寿了,这两匹寿桃纹,仙鹤纹妆花锦缎,要不要来两身?四百文一尺,做一身得十尺吧,裁两身八两银子,怎么样?”
有几个伙计帮着李棹,把两匹布展开,放低了给傅昵峥看。
傅昵峥伸手点点仙鹤的翅膀,痛快的点头道:“好,好,就这样。”
这么痛快就定了,李棹再次坚定了,要把他们的二百两都花掉的决心,笑道:“两位公子真是本店的贵客,这铺子里有些拥挤了,不如去后面庭院里坐着,小的们把估计的,能让两位公子看得上眼的料子都挂出来,对着日头,两位公子可以细细的品鉴和选择,这么多的银子,小的们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怠慢了两位。”
傅昵峥一点也不懂这些,到什么后面庭院去,他胆子小的很,只看着赵翊歆,要他定主意。
赵翊歆倒是知道了,朝廷织局接谈也是如此的,就点头了,由李棹带路往后去。
这样一动,拿料子,抬架子,抬梯子,铺子里的伙计们,手上没事的都忙碌起来了,扑到了这笔大单子上。
每一个棋盘街的铺子,前面是门面,中间是小半亩地的庭院,后面和门面是一样大小的二层楼,用来当仓库和解决老板伙计的饮食住宿。
温家接手之后,就把庭院改造了,中间搭了一个亭子,四周算是展台,边边上养着四季的鲜花。后面能用的地方都用来当仓库和放架子,梯子等工具,留了一顶点空间给守夜的伙计,其他饮食住宿,都安排在了别处,饮食到点有专人送来,住宿每天专门的牛车接送上下班。没办法,铺子实在太小了,只能这样了,能利用一点是一点,大家辛苦一些,工钱给大家开多一些。
十身衣裳,用了四十两银子。锦绣坊的绣件名躁江南,每一件绣品都是艺术品,被面儿才是大头,因为太过贵重,大部分都收在仓库里,有存底的样子,做成了册子,让赵翊歆和傅昵峥先看着,每个样子后面都黏了一块被面儿采用的料子。
被面儿分被外面儿和被里面儿,两个面儿添上被芯缝合起来,才是一床完整的被子。外面是观赏的,里面是贴身的。所以,普通人家多看被里面儿,富贵之家多讲究被外面儿。
赵翊歆师从仇九州学画,看到册子也能大致想象到成品的样子。傅昵峥就没这个本事了,他又是稳重的个性,看着册子里每一张样子都好看,都好看的结果就是,一定要看到实物才放心。
赵翊歆圈着傅昵峥坐在亭子里,一边看册子,给傅昵峥解释,也不知道傅昵峥是不是真懂了,就是不住的恩恩,一边询问李棹,把中意的几张都拿出来看看实货。
五张被外面儿,都是二三十两银子,傅昵峥,二钱银子,二百两银子,涉及单位傻傻分不清,一样的单位,个位数和两位数是分得清的,揉了揉自己的小耳朵,马上警觉的砍价道:“好贵哦,衣料子都那么便宜,被面儿就那么贵,买我便宜一点。”
五张被外面儿还挂在架子上,李棹笑指着其中的一张道:“小公子,贵有贵的道理。就拿这件说吧,锦堂富贵,刺绣的面积占了整体的一半,还全部是双面绣。最熟练的绣娘,也要两年完成此作。两年时间,绣娘的吃用和工钱都算在里头,还有学双面绣这样技艺,坊里培养这样一个绣娘,少则四五年,多则六七年,这些早年付出的心力,也要分摊在里头,一年又一年,每一件绣品都是我们坊里用数年心血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我们铺子卖这个价,放到别家的铺子,也只少不多的。”
傅昵峥嘟着小嘴巴叹道:“两年呀,我才活了不到五年!”
李棹憋不住笑出声来,继而肃然道:“两年也不算久的,有些绣娘,倾一生心力,只能得一件绣品,她们已经不单单在刺绣,她们是把一生都绣了上去,将来人亡物在,夕颜尤在!”
这么一说,傅昵峥也不嫌贵了,到底,几两和几十两,对他来说,只是数字而已。
被外面儿选了,还要选搭配的被里面儿,夏天用香云纱,春秋用府绸,冬天用绒地绉,又选了十张。
所有东西一加,一共一百八十八两。
傅昵峥现在只能由一数到一百,所有,一百以内的数字,他好好想想,还能分得清楚大小,一百以外,傅昵峥拿出他的二百两的银票问:“够不够?”
“够了,够了,还有多的!”李棹看到银票心都开花了,伺候了两位公子这么久,终于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了。
还有多?
傅昵峥用他不满五岁的智力一想,笑着大声道:“那剩下来的钱,我还可以给爹和娘买……爹和娘都要买,买料子!”
赵翊歆,接过傅昵峥的银票,递给李棹,银票变成了四百两。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会有二更 我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