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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叶家听命于阴家,叶子落还能全然听她的么?
想到这一点,阴十七突然间没了把握。
曾品正查到佳味斋发生命案后的动作,除了即刻报案之外,似乎一切也很平常。
可就在这平常之下,曾品正发现了一点不平常:
“林掌柜一死,京衙那边便接到了报案,按着脚程算,从佳味斋到京府衙门来回至少得小半个时辰,何况血案发生得突然,在场的人大都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待反应过来报案,至少也得一刻多钟左右的时间,加起来总的时间至少也得半个时辰以上,可……”
可京衙官差来得很是迅速,从案发到官差到达佳味斋拿人,这期间的时间仅用了三刻钟,就像是这边一案发,那边早等在京衙门口的人便立刻入衙报了案!
待京衙官差接到报案,再到整顿齐出到佳味斋案发现场拿人,三刻钟显然只是单程脚程的时间与官差集齐出发拿人的时间。
阴十七想起了秦铮以世叔身份与她实说的话,将秦铮的原话说给曾品正听后,她道:
“既然只是试探,也是对着我这个阴家女来的,那么一切就早是安排妥当的,有这样的时间漏洞既证明了事实确如我们所想,更证实了此次试探我的人所派出的马前卒,其实并不怎么聪明,至少在行动策划整密方面,这卒子犹为不慎,又或者……”
曾品正接下道:“又或者,他太小瞧了你。”
阴十七笑笑:“他确实小瞧了我,不过这也给了我们救出绿倚的机会。”
只要这马前卒心思不怎么整密,又托了大小瞧了她这个初来乍到的阴家女,那么整个佳味斋血案便必还有其他漏洞,而不仅仅只是曾品正指出来的那一条前后时间对不上的蹊跷。
听到有机会,红玉高兴地连吃了两块还热呼呼的水晶糕。
白子看得无语。
这主子宽宏,是他们这些下人的福气,可到底不是阴家的家生子,并非自小接受的调教,临时磨枪再锋利也是有限,这红玉与绿倚难道真的适合待在他们阴家唯一的小姐身边么?
阴十七只看了眼,倒是不在意。
她也知道相较起白子来,红玉可谓是没规矩多了。
也就她这一眼,红玉也很快清醒反应过来,忙垂首低眸,规规矩矩重新在旁站好静候着。
阴十七看得无奈,心知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什么,便让红玉与白子端着几样糕点到一旁桌几坐着吃去。
红玉与白子本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是白子没主子令下,他不敢动,只得强忍着,红玉则是担心绿倚的那根弦一直紧绷着,便是肚子饿得呱呱叫,她也没觉得。
这会儿被阴十七那么一说,曾品正一点头,两人十分欢喜地坐到一旁桌几上去,开始祭起五脏庙。
“慢慢来。”曾品正道,“何况现在是在阴家,并非还是以前那个只有陶婆婆与你的小家,无规矩不成方圆,有些规矩确实不能废。”
阴十七被曾品正这般小大人模样逗得乐了,仔细瞧了他两眼,瞧得他莫名地摸起自已削瘦的脸来,她方笑着道:
“这些都是从书上看的?”
曾品正放下心来,原是瞧他这个,他学着以前陈夫子那摇头晃脑的模样: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哟!连颜如玉都出来了!不错啊,咱家品正看来是想及冠想得迫不及待了!”阴十七三句不离本行,说着说着又打趣起曾品正来。
只是这回曾品正出奇地没有恼羞成怒,而是万分正经地点了下头,然后认真地附和起阴十七的话: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迫不及待想要尽快及冠了。”
曾品正这么突然一认真正经起来,而不反驳她的打趣消谴,阴十七反而不习惯了,复又想到她一到京城便出了命案这样的大麻烦,还是人家冲着她来,继而连累了她身边的人。
而她身边的人,现今除了围在她身边的阴家下人,便是叶子落与曾品正了。
阴启岩与阴峻是阴家的家主与少主,不必她担心。
叶子落又是叶家的第三人,叶家的二爷,她也不必担忧。
仅余下曾品正,她越想是忧心起来。
试探便拿她身边的大丫寰开刀,那此次试探一了,接下来动真格的,是不是就要动到曾品正的头上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阴十七脸色便一下子如水墨沉了下来。
曾品正瞧着被他回了一句后,脸色越发不好起来的阴十七:
“我是担心你,所以才想着快点及冠成年没错,你有麻烦,我跟在你身边,自也少不得麻烦,可十七哥,哦不,十七姐,我也并非那些懵懂不堪一击的普通人,我更不是金镶玉彻一吹便倒的富贵少爷,你不必担心我。”
阴十七看着看透她的心思,并出言安慰她的曾品正,好半晌没开口。
没有在茶楼雅间待太久,大概将所探听到的事情会合,两厢一说道互通,又有茶点先填了填肚子,阴十七很快带着曾品正、红玉、白子三人出茶楼回阴家。
一行四人刚出茶楼,司展颜与花宵也出了茶楼,候在两个方向两个路口暗处守着的两名小厮也很快回到各自主子身边。
两人各自身边的心腹小厮在期间都没有上茶楼禀报什么,这说明司花两家的人自命案发生,除了司展颜与花宵,其他司花两家的人都没有到佳味斋附近来。
这让司展颜与花宵明白了,他们司花两家确实不能掺和进佳味斋这件命案里。
没有从茶楼前大门走,两人趁着夜色很快从茶楼后门走,一会儿功夫便各自上了马车远离佳味斋的那条大街,到一处宅院进去,又各自换了两匹骏马,很快各自归家。
在各自归家之前,花宵问司展颜,难道就没想过阴启岩与阴峻不会管阴家小小一个丫寰的死活么?
司展颜说,想过,但不会。
不会?
不会什么?
花宵有点儿不明白。
司展颜解释说,佳味斋血案不仅是在试探阴家女,也是在试探安逸许久,多年不曾出什么风头的阴家。
倘若阴家这回避了妥协了,不仅对阴家女不利,更是对八大世家之首的阴家不利。
阴启岩不蠢,阴峻也不笨,父子俩就算一时被鬼遮了眼,不是还有她么。
她那样聪慧,不可能他想得到,她会想不到。
花宵听着司展颜口中的那个她听得好无力,当然司展颜的意思,他也听明白了。
总归一句话,自阴十七到燕京重回阴家那一刻起,京城便注定势必风起云涌,天也开始变了。
阴十七回到阴家的时候,刚从侧门进去,便被门房告知,她父亲与兄长,还有叶家二爷齐齐在外书房等她。
叶家二爷就是叶子落,她本还以为他得晚些才到,没想到她一回来就能见到他了。
听到叶子落来了阴府,曾品正面上也难得显动着几分欣喜,看得白子在心中暗自称奇。
红玉一听,则想到必定是主子们要在外书房商议绿倚杀人一事,她跟着阴十七到外书房,一脸忐忑地被留在书房外廊下。
同她在的,还有白子,仅阴十七与曾品正被领了进去。
本来曾品正也不能进外书房,是阴十七说了没什么可瞒曾品正的,何况曾品正也参与了查佳味斋血案这个案子,此时外书房要商议的不就是这个案子么,怎么能少了曾品正?
有了阴十七这么一说,外书房里的阴启岩自是不会再多方,阴峻也没异议,叶子落更是只有欢迎。
以往书信上所报之事大都事关阴十七,叶子落并未多提曾品正,所以阴家家主与少主尚不晓得曾品正在查案方面时常也有很敏锐的洞察力,案子有曾品正的加入,无疑是多一份助力。
只是他也明白,此刻阴启岩与阴峻两人思考更多的不是案子本身,而是案子背后代表的那片黑暗。
在来阴府之前,他便被告知凡事要以阴家利益为乎,切莫意气用事。
这个意气用事,是指他不能再过仅仅听从阴十七的调动,也要多听听阴启岩与阴峻的意思。
这是他父兄的意思,只是听与不听,最终还是得取决于他自已。
对此,他父兄好似挺放心的。
毕竟以往的他从来都是循规蹈矩,从未让父兄失望过,这一回父兄肯定也是这般觉得,方会对他的行径完全放心。
可父兄不知道,他对阴十七的感情已不仅仅只是主与臣的忠心,还有本不该有的其他情感。
这一点除了他自已没人知道,他藏得很好,丝毫不露半点痕迹。
再说阴十七在这男女感情方面素来迟钝,只要不是明说,她不会感觉到什么。
只是曾品正十分敏锐,他得小心一些。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曾品正好似是阴十七身边的护法似的,任何男子抱着异心接近阴十七,都得让曾品正察觉并在阴十七浑然未知之际铲除。
在触及曾品正再见到他而不掩半点欣喜的眸子时,叶子落赶紧收起了这种异样的感觉。
小厮丫寰都在外书房外廊下院子守着待着,外书房内只阴启岩、阴峻、叶子落及后到的阴十七、曾品正,共计五个人。
阴启岩坐了上首,左下首坐了阴峻,再下便坐了叶子落,阴十七一入内便在右下首坐下,曾品正则跟在阴十七后面坐下,正好与叶子落面对面地坐着。
丫寰很快入内重新奉了茶,再很快退下。
阴启岩没心思吃茶,直问阴十七:
“你去过京衙见过秦府尹了?”
阴十七点头:“嗯,秦世叔说让我给父亲捎句话,说——你即是阴兄之女,也是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阴家女,今日刚到燕京刚回的阴家。”
照搬秦铮说的这句话后,她便停了下来,没再说旁的。
阴启岩与阴峻一同听到,似是早有所料,却也同样微变了脸色。
“秦老弟与我是挚交,他肯让你给我捎来这么一句话……”阴启岩脸色沉了沉,“连他都知道,可见那耍手段掀起血案的人没想遮着掩着,这是明晃晃地打我们阴家的脸!”
阴峻道:“父亲!他们是冲妹妹来的,我们阴家也息事宁人了多年,自妹妹五年前失踪,我们阴叶两家的人脉全力用在寻找妹妹上面,即便与其他世家或大族有所冲突,我们阴家也是多半能让则让,这是不是……”
“这是不是让出了习惯?”阴十七接下阴峻的话,“父亲,哥哥,即便他们觉得我们阴家是让出了习惯,多年来的和气反而变成了他们肆无忌惮的借口,那么我们阴家还要让么?我们阴叶两家还要像从前那般只求安逸稳过而息事宁人么?”
不能!
叶子落差些冲口而出,幸在他及时止住了。
这里都是阴家的主子,他是叶家子弟,叶家是阴家的家臣,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何况这话是阴十七对着阴启岩、阴峻说的,主意得阴家这两位主子拿,他的想法与主意也不能是在阴家问起时作为参考的话。
其实无需阴峻与阴十七一来一往地挑明了说,阴启岩也早想到了他兄妹俩所要表达的意思,他叹道:
“以往我想着以和为贵,凡事能忍则忍,能让则让,最重要的是和和气气,那个时候我是怕倘若阴家不和气,那要是在哪个地方发现了骄儿的踪迹,那些人挟愤报复在我的宝贝闺女身上,那可怎么是好?”
阴峻自是知道这一点,可阴十七不知道,她的心柔软成一汪水:
“父亲,如今我回来了,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是啊,咱家的骄儿回来了。”阴启岩笑得满脸慈爱,转念思及他的骄儿不过刚刚回到京城,不过刚刚回到阴家,尚未来得及拜见齐了阴家下面的各个管事,更尚未来得及进阴家祠堂祭拜列位阴家祖先,他的笑便再无法笑着。
蓦地敛起,阴启岩满面阴沉,眸子迸发出锋利如刀的光芒:
“阴家骄女既己安然归来,那我们阴家还需怕什么!还需忍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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