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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大清(67)
一眨眼, 就到年跟前了。一进入腊月,林雨桐就开始忙着节礼的事。不光是京城内的还有地方上的官员, 都得叫人家感觉到皇恩浩荡。
董小宛虽然是干熟悉了的。但这一年跟一年的情况还不一样。往往这赏赐的多寡和分量, 代表着四爷对官员的满意度。这就不是她能做主的了。
可林雨桐自己也有很多拿不准的,那只能问四爷。
晚上梳洗完了躺下, 四爷才发现他多了一个任务, 就是给官员打分。每个人名字后面跟着五个小星星, 觉得是几星就在哪个星星上面画个勾就行。
这样当然不是不行,但是就是叫人觉得别别扭扭的。
“这是咱们私下里的评价,跟朝廷那个不相干。”林雨桐说的毫无压力, 直接从他手里拿过去,“你躺着闭眼, 我念你听着……”
然后林雨桐报一个名字,他就说一个数字。配合的默契极了。
这么多官员,愣了没有哪个是他想不起来的。这么下去真真是得累死个人了。
念了一会子她就歇了, 过去伸手给他按摩, “浑身的肌肉都硬邦邦的, 横竖快年假了,真得歇几天了。”
半天没等到四爷说话,低头一瞧,这是又睡过去了。
连林雨桐都盼着放假, 可想而知被奴役了一年的大臣, 心里是什么想法。几次去给四爷送饭, 就听见侯见处的官员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说的都是放假以后的事。这个说到时候都到我家,我那有好酒,咱们烤肉喝酒,不醉不归。那个说还是拉倒吧,不想干别的,就想在床上赖上三天三夜。紧跟着旁边就有人故意打趣这人说,你是新纳的小妾没时间陪吧,三天三夜,那你可得悠着点。紧跟着就是哄笑之声。
林雨桐嘴角翘起,那位大人有没有新纳的小妾不知道,她就知道,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这盼着放假的心情是一模一样的。反正还不到日子,就开始计划着放假以后的事。
等回过头林雨桐瞧见四爷放在手边的几本书,将折叠的地方翻开,她眨眨眼睛,从心底觉得四爷的确是有些不地道。
为什么这么觉得呢?
林雨桐拿着手里的《汉律》,四爷用笔勾画出来的一段翻译过来是:吏员五日一休沐。意思是政府工作人员每相隔四天可以休息一天。
再换一本,是司马迁的史记,其中折起来的是百万君传,里面也有对假期的规定,说是官员每五日洗沐归谒亲。”相比于西汉时期的规定,这时的“休沐”不但可以洗澡休息等,还可以回家看望老小、夫妇团聚。
将这两本放在边上,林雨桐觉得四爷绝对不会按照这个来规定假期的。干四天休息一天,不要太美。
果然另一边还放着几本。
“永徽三年以天下无虞,百司务简,每至旬假许不视事,以宽百僚休沐。”林雨桐嘴里啧啧有声,永徽是唐高宗的年号,这是翻看唐史了。从这个时候开始,官员工作十天才能休息一天,也就是上旬、中旬、下旬各一天。这三天休息时间被称为“浣”,从此假日又有了“浣”的称谓。浣跟沐异曲同工,都是洗涤的意思。反正挺形象的。洗澡换衣服把自己打扫干净的意思。
这对于地方上的主官来说,这一天当然是无所谓了。这一类官员,后衙住的是家眷,前衙是办公之地。这跟在家其实没差别。但对于底层官员来说,比如幕僚衙役,这些人平时是不能回家住在班房的。每隔十天允许回家一次,这就跟住校生每星期都要回家一样,少了真不行。就是京官,离家远的都是在班房凑活。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按这个来算,一年也就是三十六个法定节假日。
太少了一些。
再往后看,是一本《文昌杂录》,这是宋史了。里面记载了除了旬日放假之外,元日也就是春节、寒食、冬至各放假七日;天庆节、上元节、天圣节、夏至、立春、人日、中和节、清明、七夕、末伏等也都放假。这样一算,一年的法定假日达到了七十四天,加上三十六天旬休日,共一百一十天……这就跟后世的法定节假日比较接近了。
元史被四爷撇在一边没看,这个不具有参考价值。林雨桐记得,好像四爷前几天还说过一嘴,她当时顾着看孩子,也没往心里去。如今一翻,才发现人家一年到头放假只有十六天。这是压榨的有点狠了。
可尽管对元史不怎么认同,可到了明清两代,多少还是受了元代的影响,政府官员就没有汉唐宋时期宽松的休假制度了。“旬休”制逐渐削减甚至取消,全年只保留三个假期,即春节、冬至及皇帝的生辰。具体的是月假三天,加上元旦、元宵、中元、冬至等节日可放假十八天,每年休假只有五十多天。清朝前期的休假制度基本上沿袭明朝,如今四爷脸生日都不过了,估计这些人不是心疼寿礼,而是遗憾又少了一天的假吧。
等四爷回来她就拿这个问四爷,“要改现在的休沐制度?”
四爷将书拿过来瞧了瞧,“这得跟内阁商量。”
林雨桐就吐槽:“……这制度用人用的太狠。”
四爷就拿书瞧她的额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要真是这么着,我也没必要在这里翻看史书了。”他就掰着手指跟林雨桐算,“别看法定节假日少,但除了法定节假日,这时候的“临时请假”制度却宽松人性的很。我跟你举个例子,如果官员因为有急事而无法及时回官署办公,怎么办?规定是,‘急假者一月五急,一年之中以六十日为限,千里内者疾病中延二十日。’”
也就是说一个月里允许请五次急事假。一年里总数不得超过六十天。若是远行因病延误还可宽限二十天。加起来就是八十天。也就是平均一个月可多出六七天的假期来。这八十天的假,想分开用想合起来再用,都行。这在后世简直就是不敢想象的,不管是事业单位还是企业单位,真没听过可以这样的。
四爷见她惊诧就又道:“……还有那些父母住在三千里外的,每隔三年有三十日的定省假,这个是不包括来回路上所花费的时间的。如果父母在五百里外,每隔五年有十五日的定省假;儿女行婚礼时,有九天假期,不包括旅程。其他近亲行婚礼,假期分别为五天、三天、一天;父母亲去世,强制性放假三年。如果是军职,则为一百天……”
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放假的日子可真是不短了。
林雨桐觉得,要是这种情况的话,这假期制度真不是非改不可。多人性化化啊!毕竟谁家还没点事了。后世那虽好吧,但对于个人而言,没事的时候朝九晚五的还好。真要家里有事了,家里父母病了,孩子需要照看了,谁谁谁家娶媳妇,谁谁谁家嫁女儿。假请不到,说啥都是白搭。人跟人越走越远,也跟这些有关系。人越来越忙,一年见不了一面,在一块说不了两句话。虽说电话方便联系,但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然后两人嘀嘀咕咕半晚上,这事到底是暂时搁置了。
来年再说吧。
毕竟很多事情不好改的。就比如父母去世守孝三年这事,四爷能说不准吗?除了特殊情况对特殊的人才以外,这个现在真不好改。
雍正六年就在大家都忙忙叨叨中到来了。
去年过年,林雨桐没露面,孩子没过百天,她坐的是大月子,一直坐了三个月。今年却不好再不露面了。
一进入腊月,就跟着四爷回宫了。去年是四爷一个人回去的,该祭扫的祭扫,完了就直接回了园子,压根就没在宫里过夜。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好几趟。这回孩子还小,四爷不叫孩子折腾,干脆就都回宫吧。这四只小的说起来还没回来过。
女眷的年宴就设在长春宫。
先是招待宗室女眷,接着是勋贵人家,再然后是命妇。一拨接着一拨,一天接待一拨。程序都是一样的,先是拜见,然后行礼,然后坐下来一起喝茶说话,实在是没话可说了为了叫大家不显得尴尬,一起去戏园子听戏,吃点点心茶水,占着嘴占住耳朵,简直不能再好了,终于不用再找奉承的话说了。跟皇后说话累的慌啊,不光要找不重样的话,还得小心着,想着这话是不是犯了忌讳。
所以说谁都不缺戏看,可宫里的戏大家看的都可认真了。
林雨桐几辈子都没学会听戏。
说对牛弹琴说的就是她这号的。以前还罢了,跟着人家看就行。人家叫好她抿嘴笑,含蓄的表示唱的确实是好。人家打赏她就跟着打赏,没人瞧出来她对戏是一窍不通。可现在这一招不行了。觉得好大家都不敢叫好,得等着自己先叫好了,人家才敢。
可林雨桐一听戏就跑神了,把这回事早就忘了。所以在招待这些官员家眷,朝廷命妇的时候,就气氛就显得有点沉闷。前两天宗室福晋和勋贵人家,那就好了很多。很多都能跟林雨桐搭上话,妯娌们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等到招待勋贵家眷的时候,像是觉罗氏,还有太后娘家人,坐在一起也都是有说有笑的,台上只管唱,那就是个背景音乐,大家下面私聊感觉也挺好。可等到这些大臣家眷了,林雨桐只能说真心不熟悉。于是这就尴尬了。
林雨桐真走神呢,然后猛的听见有人发出低低的抽噎之声。她猛的惊醒,这是怎么了?台上演的什么戏啊,把人给听哭了。这大年下的,点戏也都是有讲究的。打死他们也不敢唱那种期期艾艾的戏。
醒过神来往台上一瞧,也不知道是什么戏,反正是丑角,动作滑稽的不得了,叫人忍不住嘴角就往起一翘。这戏能把人看哭了?
她皱眉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边上的很多夫人就跟着林雨桐的视线往过瞧。
那么大的声音谁听不见啊?
越过好几排人,靠后的位子上坐着一位看着装应该是四品恭人的夫人,多大年纪看不清楚。不是林雨桐的视力不行,实在是这位刚开始拿着帕子在脸上抹泪,然后被林雨桐这么一看,起身立马跪下了。头低低的抽噎的声音更大了。
台上也不敢再唱了,都跪下战战兢兢的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惹了贵人们不高兴了。
林雨桐知道这些人不容易,在宫里演戏,一个不好就是杀头的罪过。她摆摆手叫董小宛,“赏下去。叫他们先歇歇……我瞧着来的孩子不少,你跟班主说,不用约束孩子,渴了饿了只管吃喝去。”
董小宛应了,低声跟林雨桐道:“那位夫人是詹事府少詹事林大人的夫人方氏……”
林雨桐了然的点点头,叫董小宛忙去了。这才吩咐张起麟把这位方夫人请过来。
方氏起身不敢说话,走路一直低着头,瞧着也是怕的,脚底下都打飘。过来噗通一声就跪下来,“见过……见过……皇后娘娘……臣妾有罪……”
林雨桐叫人将她扶起来一边坐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有什么委屈就好好的说……”
这话一说,方氏眼泪瞬间又下来,才坐稳就从椅子上滑下来,“皇后娘娘,臣妾有冤……臣妾的女儿死的冤枉……”
出了人命案了。
在座的这么多人呢,看着方氏就像是看个傻子。凭你天大的事情,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在皇后的面前闹出来。
方氏好像因为女儿的死被刺激的不轻,“……臣妾就是忍不住……”
林雨桐摆摆手,“没关系!人命大如天,可怜天下父母心,叫白发人送黑发人……起来吧。起来好好说。”
“臣妾的女儿今年十九了,一个月前臣妾收到消息,说是女儿没了……”
正说着,林雨桐打断她,“你闺女的夫家是谁家?”十九岁了,按照现在这个世情,早就嫁人了。还有,这位夫人用词很怪,什么叫做收到消息说是女儿没了。这女儿没了,该要报丧的。不能说两个娘家人都不通知吧。这就说不过去了。因此才有了这么一问。按照门当户对的说话,她这女儿的夫家至少也是个四品官家。又有高门嫁女的俗话,她如今又说是冤枉,那这肯定是亲家比他们家的门第要高吧。
方氏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尴尬,声音也明显低下来,“小女并没有嫁人……”
没有嫁人?
没有嫁人,那就该是在家里才对。怎么能说是收到消息呢。
她没言语,只听着她说,看她家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小女五年前入宫了……”不想方氏说了这么一句话来。
入宫了?
什么意思?
听着姓氏她家是汉人啊。汉女入后宫的情况比较特殊,除了皇上皇子这些瞧上被带回来的,基本是没有私下入宫的途径的。选秀不选汉女,即便有汉女那也是汉军旗的,姓氏上表现为某佳氏。董小宛说的是林大人,说的是方氏,那就只能说明他们是汉臣人家。那女儿是怎么入宫的?
就是采选宫女,也是从包衣人家采选。所以这事就更不合理了。
她这么一问,方氏面色就带着几分羞恼,“臣妾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说是宫里要选人……”
那就不对了!宫里要选人是不会也不敢到汉臣家里选的。要是她家丈夫不允许,这事成不了。但到底是这位林大人主动的还是被动的。但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内务府都脱不了干系。
林雨桐没打断她,听她继续往下说。
“……小女进了宫,后来听说是分到了阿哥所,伺候的是四阿哥……这两年消息少的很,直到一月前才接到消息,说是人已经没了……臣妾是心疼难当,这人没了,是怎么没的,臣妾总得弄个清楚明白。这才四处打点探听消息,听那些经手搬尸的人说……身上没一块好皮肉,愣是被活活打死的……”
这问题就大了。别管人是怎么进来的。但这人死了,还是活活的被打死的。没有通过慎刑司私下动刑,就是皇后也没这个权利。
林雨桐就朝站在一边的富察氏看去,几个儿媳妇今儿都在,在这里帮着林雨桐接待客人。
富察氏在刚才听到说在阿哥所伺候四阿哥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一下。如今再被皇后一看,她的脸就白了,噗通一声跪在林雨桐面前,“儿媳……不知。儿媳管家不利,请皇额娘责罚。”
林雨桐叫富察氏起来,却转脸问方氏,“你家女儿叫什么名字?”
“……小女闺名芳华……”方氏胆怯的看了富察氏一眼,低声道。
富察氏皱眉,“芳华的名字本福晋没听过,府里的名册里也没有这么个人。”说着,顿了一下,“而且府里也没有缠足的婢女……”
没错!满人家的姑娘是不缠脚的。但是汉人家的闺女没怎么见过不缠脚的。所以,这个特征特别明显,要真有,富察氏也不敢要的。
方氏的表情就更不自然了,“……小女幼年跟随公婆住在乡下,是没有缠足的……”
林雨桐看向方氏的眼神就少了几分怜悯,这位林大人应该是出身寒门,十多年前要么是还没考中,要么就是官位不显。将子女留在老家这本也没什么。只不过后来发迹了,高位上来了,可这汉人家的闺女不缠脚,得不了什么好姻缘的。这么一说,他家的女儿进宫,这方氏不可能什么都不清楚,估计也是想进宫来拼一个前程的。
富察氏察言观色,知道皇后对这方氏没什么好印象,马上追问道:“那你家女儿身上还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小女眉间一颗胭脂痣……”方氏急忙道。
富察氏就知道这说的是谁了,继而心里多了几分恼怒。如今皇后当面,她是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只扭身回了一句,“高氏身边倒是有个叫红花的大宫女,像是跟方夫人的女儿,高氏一个月前报过儿媳,说是宫女病逝了,已经送出府安葬……”
别的婢女富察氏可能不知道,但是高氏、富察格格还有新进的一位侧室乌拉那拉氏,他们身边的人,富察氏可都是一清二楚的。
身上的特征和死亡时间这都对上了。那八成就真是了。
这牵扯到弘历的后院,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扒拉开。顾着弘历和四爷的面子,也不能再往深了问了。
这里面少不了后院的阴司事。从方氏的话里听的出来,平时他们家跟这个女儿来往的并不频繁,知道的消息也不多,连这孩子在宫里叫什么名字,也不甚清楚。可偏偏的,女儿一死就知道了。知道了就算了,一直隐忍不发,却在这个时候当众给揭开了。
这是为什么?
还不定背后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交易呢。
林雨桐只能以这里面牵扯到内务府,一定要彻查的名义停止了询问,叫人将这位方夫人好好的送回家。
这个年宴就在这么一种不怎么愉悦的气氛中结束了。
林雨桐跟四爷说了,四爷跟着皱眉,内务府这几年不是没整顿,付鼐是自己人,这两年他管着内务府,里里外外的都整顿了好几遍了。如今还出了这样的事,这就只能说明,还清理的不干净。
四爷叫了付鼐进来,说事去了。
林雨桐却对林家女儿的案子,不再多问一句。
董小宛欲言又止,“……不往下查了吗?”
不必了。
这里面的事,富察氏自己会弄明白的。
富察氏从宫里回去,肚子里就憋了气。高氏身边出了事,马上就有人把消息送了出去。就怕闹不起来一般。不用问,这都是出自后院的几位。高氏一直就嚣张,不管是自家爷上谁屋里去,她总有办法把人勾过去。后院早就风起云涌了。她一直就懒的搭理,不敢在自己这里放肆就算了,至于其他的,狗咬狗去,不管谁赢了,她自己没吃亏就行。
但在自家府里,不管怎么闹腾都行,这要是在外面丢人了。叫自己的脸面往哪里搁。
后院没谁看高氏是顺眼的,可有能力做这样的事,并且做成这样的事的,却不多。
富察格格家远没有这么能耐。其他的侍妾就更不济事了。
只有一个有这能力,那就是皇后的亲侄女乌拉那拉氏。
本来去年年底就该把人给接进府的。日子都订好了私底下也都跟乌拉那拉家说好了的,可高氏不知道是怎么跟弘历说的,最后日子给改了。当然了,也跟皇后不待见乌拉那拉家有关。去年年底,本想着觉罗氏夫人怎么着也该回乌拉那拉家过年的吧。却不想皇后直接给拦住了。这意思还不明白,就是想给娘家一个教训。
后来自家爷要改日子,跟自己说的时候理由也是这个。他说,晾晾乌拉那拉家,别坏了皇额娘的事。
她想想这么说也有道理,就没有深究,后来才听说其实是高氏在爷们面前给内进门的侧福晋下蛆呢。
也难怪,高氏一直求医问药,差不多把药都当饭吃了,想生个孩子出来。这要是来上一个劲敌,她的希望就更渺茫了。所以,她这么做有这么一个理由在,谁也没多说什么。
耗了一年了,乌拉那拉家找了好几次,再把人晾着就不好看了。再加上皇后叫自己筹备女学,皇上又叫自家爷制定什么考试章程,桩桩件件都是长脸的事。她就琢磨着皇后给了自己脸,自己也得给皇后把脸撑起来。等乌拉那拉家再来问的时候,她没通过四阿哥,就直接给定下来了。回来跟弘历说的时候,就道:“……到底是娘家,她自己能给娘家没脸,别人去不行。咱们适可而止吧。”说完又笑道,“再说了,人家那姑娘,号称是满蒙第一美人。相爱比妾身的容貌还要更上一层才是……”
弘历的眼神果然就亮了,没几天就把人给接进府里了。
那姑娘是漂亮,不光是漂亮,还新鲜。
洞房花烛那晚,弘历被高氏给绊住了,一晚上都没过去,愣是叫这位主在婚房里枯坐了一宿。转天见礼的时候,弘历才瞧见人家的容貌了,从那之后,整整一个月都歇在乌拉那拉氏那边。
后来,还是高氏把弘历又勾搭走了。富察氏对后院管的紧,对高氏的手段自然也查了。常不常的叫人偷偷做一些小布片子穿戴……什么手段富察氏说出来都嫌弃脏了嘴。反正不管怎么着,就是把人给勾搭走了。这高氏就跟乌拉那拉氏扛上了。
不过现下看了,乌拉那拉氏的格局不是高氏能比。高氏就是在男人身上下功夫,而乌拉那拉却是一出手就想直接废了高氏。
那位红花估计就是在弘历不去高氏的那个月里,被气不顺的高氏虐打而死的。这事做的应该并不怎么隐秘。乌拉那拉氏知道了,才有了如今的事。想想那方氏选在那样一个场合爆出这件事,在她不是对亲生女儿真心爱怜的基础上,就不难判断出,这位母亲应该是有所图谋的。谁能给她好处,或者说是给林家好处呢?
背景不身后绝对办不到。
詹事府,主要职能就是教导太子。为东宫而设立的。可现在没有东宫的情况下,这少詹事其实真没什么权利。说起来是四品官,其实就是闲职。显然,林家并没有什么背景,要不然也不会在吏部安排在这样的地方。虽然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是由皇上亲自认命,但这吏部举荐也要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么一个没背景的人家,敢做这样的事吗?
不敢的!
除非背后有人给撑着。
跟自家府里有关,又有背景。不是自己,也不可能是自家爷。那就只有乌拉那拉氏了。
乌拉那拉家到底如何,别人不是很清楚,但对于林家来说,这样的人家就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贵人了。皇后娘娘的娘家嘛,又是得宠的皇后,在他们看来,这或许就是一次机会。于是发难了。
这事都不用去查,她也不想去查,一查查到承恩侯府,这再跟皇后见面得多尴尬。心里清楚就行了。只是这事对外该怎么说呢?
正想的出身,弘历回来了,皱眉就问,“今儿是怎么回事?”
长春宫的事一出,消息就传到前面了。皇阿玛但是什么都没说,算是给了自己面子。可这自己回来却不能什么都不问。大年下的,当着那么多朝臣,自己额后院起火了。这人丢的还不够吗?
因此语气就不算是很好。
富察氏心里翻白眼,憋气的很,但还是不得不柔声跟他好声好气的说话。这人就是这脾性,你软他就软,你硬他比你还硬。因为心里委屈的要死,脸上却不能露出分毫,“……这事我正为难着呢……”一副不知道怎么办,终于等到主心骨回来的样子。
弘历就比较受用,神色也缓和了。坐下由着富察氏服侍,宽衣净面之后,端着茶抿了一口,才叫富察氏继续说,“到底是妇道人家,爷也是苛责了。”
富察氏噎了一下,谢了他的体恤。这才道:“爷之前叫我不要跟高氏计较,我知道。也都记着呢。这里面有许多不能说的事,这一点我心里还能没点谱。自那之后,高氏的事情我就不怎么管了……”说着还幽怨的看了弘历一眼。
弘历有些不自在,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了。自己有时候答应福晋会过来歇着,但被高氏一打搅,往往就失约了。福晋却从来没为这个拈酸吃醋过。他心里有数。正想着该怎么安抚福晋呢,就听她继续道:“爷正用着高家,我还能为这个难为爷?咱们是夫妻,这点信任还没有?”
弘历放下茶盏,拉住富察氏的手,十分感慨的样子。
富察氏垂下眼睑,带着几分为难,“……可这次……只怕爷不舍了高家都不行了……”
乌拉那拉既然设局走到这一步了,自己要是不趁势推一把,实在是说不过去。只有把高家彻底的压下去,高氏才算是真废了。
弘历面色一变,“真是高氏……”
富察氏点点头,“红花那闺女想来爷还有些印象,一直都是服侍高氏的。听这些奴才说,高氏自打分到阿哥所,伺候的就是高氏……这丫头长的很有几分姿色……”
弘历嘴角就抿住了。这么一说,他心里倒是有点印象了。好像是高氏不方便的时候,叫那丫头伺候过两回。叫什么他也没留意……没想到那么死了。
富察氏一看弘历的表情就知道这里面还有事。她都懒的管了,只做不见的道:“爷只一味的宠着高氏,却不想高氏是什么出身,一个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姐,为奴为婢的在她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最后还落了那个一个下场……那些个汉臣们,许是瞧不起那位林大人,但对爷您来说,他们就又会怎么看您呢?他们不会细分是非对错,满汉冲突也不是是非对错能评判的。他们只会想着,在您的心里,难道汉臣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只够给包衣家的姑娘做婢女的?士可杀不可辱!他们会觉得您瞧不起他们,在羞辱他们……”
弘历的面色一下子冷凝起来,起身在屋里来回的转圈圈。
富察氏跟着起身,“……高家是要紧,可这汉臣的心更要紧。孰轻孰重,爷心里得有数……”
弘历低头没言语,回头看向她,“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富察氏咬牙道:“……这里面应该有乌拉那拉家的手笔……”
弘历皱眉,“乌拉那拉氏不安分?”
何止是不安分?
真要说起来,这样的格格指给宗室里别的阿哥,那都是嫡福晋的料子。高氏跟她比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再说了,后院哪个女人是安分的?安分了还有活路吗?
富察氏沉默了一小会,只道:“年轻难免气盛……”
年轻?
这话有些滑稽。
弘历摇头,“都说她有几分皇额娘的品格,爷看是画皮难画骨……”
对这个,富察氏不想评价。跟皇后娘娘比,她哪里够格?
却不想弘历眯起眼睛继续道:“……这么攻击高氏,怕也是冲着高斌去的。就是不知道她是自己行事呢?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这个倒是叫富察氏糊涂了。什么叫做受了什么人的指使?他这到底怀疑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