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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仍是风萧清寒。
因一夜好眠养神,容妆一早醒来便觉体力恢复许多,疲惫减轻了,人也精神些,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一大早乔钺就召了军医来给容妆诊了脉,只是神思忧虑又受惊,其它倒并无大碍,听完了这答案乔钺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容妆吩咐人去煮了药,坐在榻上揉揉额头,对乔钺笑道:“昨夜一夜无梦,也未醒,这些天也不曾这样好眠过。”
乔钺勉强笑道:“这些天辛苦你了。”
容妆和乔钺对视一同温和的笑了,容妆往门口瞥去,听是外头有人禀报,是封铭与容徵还有众位将领来求见了。
众人行礼,问了容妆安,寒暄一番后乔钺怕容妆疲乏,便让他们散了,只剩下容徵和封铭。
容妆一壁抬手端起茶壶倒了几杯茶,一壁微笑道:“哥,封铭。”
容妆莞尔看了他二人一眼,笑着一指对面的椅子,“快坐吧。”
二人应声而坐,容妆将注好了水的茶杯递过去给乔钺一个,乔钺看了她一眼,容妆墨黑的眼睛眨了眨,一笑,又分别端了茶起身去递给对面的封铭和容徵,二人见容妆这举动,便赶紧接了过来。
容妆走到二人面前正中央的位置,身子弯的极低的鞠了一躬,同时道:“谢谢你们为我劳心费力,还有哥,为我置身险境,我都记在心上。”
容徵忙道:“妆儿,咱们之间,这些话就不必说了。”
容妆直起身,看着他笑道:“我明白。”
容妆觉得有寒气萦绕在身边,之前在榻上还未觉得,这会儿站着却不由打了个哆嗦。
乔钺见此,便起身拿了榻上的披帛,走到容妆身后给她披上,嘱咐道:“虽说快四月了,但这北方之地寒冷不减多少,你得当心别着风寒。”
“我知道了,放心吧。”容妆转眸看他,脉脉含情,缓缓绽了个温润的笑容,远远看起来便知二人情意深厚。
乔钺手臂搂着容妆的腰,带她回了榻上坐回去,又把毯子给她盖严了在腿上,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容妆询问了容徵从赫军那边回来的过程,容徵便一一道了一番,容妆让人将裴素请了过来,又将这一路遭遇细细说了一遍。
封铭和容徵惊叹容妆这一路境况之险,又道容妆化险为夷必有后福。
闲谈多时后裴素到了,裴素一进来看到乔钺三人,乔钺和封铭她倒认识,却不曾见过容徵,裴素有些紧张,容妆便让人搬了凳子,招手让她坐到榻前,温声道:“素素,我还未曾谢你,没有你,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能回来。”
裴素忙道:“是姐姐……不,是皇后娘娘福泽深厚……”
容妆嗔怪道:“你无需这样,还叫我姐姐就是。”容妆扫一眼众人,一一介绍了道:“这些都不是外人。”
裴素看众人面色都很和气,便渐渐适应了,而后裴素要去见裴渔和她夫君,容妆便没拦,让她去了。
封铭有些沉默,半晌也没说什么,容妆看出来了,便问道:“你是担心阿萦吧?”
封铭点了点头,踟蹰的问了出来,“她……可还好?”
容妆垂眸想了想,“她没事,你暂且放心。”
封铭叹了口气,一双浓眉皱的紧紧的,“她在那边和身陷囹圄有什么分别,我实在担心。”说着转头看容徵,恶狠狠的眸光,“赫钦这个阴鸷狡诈的奸人,你就应该直接杀了他!”
乔钺和容妆对视一眼,容妆无奈道:“封铭,我哥做的没有错。”
封铭平复了情绪,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他顿了顿,续道:“无论阿萦能不能安然无恙,我都知道,她是心甘情愿的,她得赎罪,她必须这么做,我担心归担心,这些我都明白。”
***
封铭和容徵离开后,乔钺把容妆搂在怀里,说着点点滴滴的思念,分开那些天里寂静深夜里的相思入骨,这一切一切都是真情真性,容妆也不吝啬的说着她同样有多想乔钺。
容妆经过这连番的变故,人虽然见了消瘦,但心却更加坚毅决然,她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想保护的人,她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管是顺境逆境,她都得去坚守自己得到的,哪怕眼下的磨难比幸福多,但她相信,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相信经过这许多事,她与乔钺只会更明白和对方相守相依的不易,只会更珍惜这一切得到的,像曾经的猜忌抑或是误会,再或者宫中这一切纷纷绕绕,在他们二人历经沧桑千帆过尽以后,都将不再能成为任何阻碍。
芸芸众生,她要的唯他一个。
她像爱着自己一样爱着对方。
容妆向乔钺举荐裴渔,裴渔此人憨厚忠诚,容妆相信他是个可用之人,当初他独自逃离之事能让他耿耿于怀这么久,并且为此去努力改变,可见裴渔是个有心之人,而听裴素的话来看,如今他也有些本事,若是加以栽培,成就应不差于封铭和容徵,如此,容妆便给他这个提携的机会,容妆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擢任之事,并非只看对方能力,他能睿智固然是重要的,而忠诚更是重要的。
容妆告诉乔钺不需只看她面子,若是裴渔当真条件不足,那当以大局为重,不用便罢了。
乔钺派人去调查了裴渔素日举止,得上来的消息是大军里对他也是多有称赞,是个仁和的人,也有些智谋,待人处事皆是不错,于是事情便定了下来,擢升裴渔,授予从四品参将之衔。
裴渔来见容妆时已经是傍晚,他是跟着乔钺一同来的。
暮色覆残阳,西风里夹杂凛冽。
容妆正给火盆里添了炭块,有些袅袅的白烟散开来,瑞霭空蒙。
冗杂事物处理妥当,乔钺一回来便已有些乏了,坐在木榻上抬手揉揉额头。
容妆瞧见跟在他身后进来的裴渔,便挂起笑容唤了一声,“裴大哥。”
裴渔也不抬头,径直便跪了下去,“臣裴渔,参见皇后娘娘。”
容妆赶紧道:“快起来。”
“谢娘娘。”
容妆看他起身,便让坐了,才道:“许久不见,你可好?”
容妆打量着他,眼前的裴渔,整个人看起来更成熟了,脸庞棱角更为分明,并且也健壮了许多,许是习武的缘故。
“一切都好,谢娘娘关心。”裴渔的手紧紧攥在一块,像是隐忍着什么,容妆知道,他是有些激动才会如此,容妆道:“裴大哥,你不用这么见外,还把我看作当初的解语就好,我说的是真心话。”
容妆莞尔一笑,而裴渔听她的话也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容妆,一时失了神。
乔钺有些皱眉,神色不悦的轻轻咳嗽了一声。
裴渔一抖擞,忙收回了目光道:“臣不敢,娘娘唤臣名字就是。”
容妆笑道:“也好,你谨守礼节没错。”
“臣自知没有什么本事,空有些蛮力,要不是皇上和娘娘赏识,臣也就没这个能展露拳脚的机会。”
裴渔憨厚的笑笑,“臣不会说什么巧话儿,但臣必然对皇上忠心耿耿,要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皇上和娘娘别怪罪。”
容妆和乔钺对视笑笑,乔钺道:“朕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知你忠心,与能力并重。”
容妆道:“就是如此,本事固然重要,忠心更重要,所以……”
容妆看乔钺一眼,乔钺对她点点头,后正色道:“朕手下有一支精锐军,由朕亲自统辖,为朕私用,这次深入敌营折损众多,朕有意重整顿,皇后与朕举荐你为统领,朕思虑之下,也觉合适。”
裴渔有些惊讶,好一会儿才起身作揖道:“谢皇上,娘娘。臣必然誓死尽忠。”
容妆道:“参将之名只是其外,你明白就好,还有你手下带来的人,你可挑出一些有本事忠心的,其它人容徵会交给你。”
“臣明白。”
乔钺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容妆则皱了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决战在即,我有一事要拜托你。”
“娘娘请说。”
“当初与我同在浔城的阿萦,想必你还记得。”
“记得。”
“她落到了敌军手中,我希望决战那日,不早不晚,你能够将她救回来,其中因由我便不多说了。”
容妆想,若是早一时,必然打草惊蛇,阿萦所做的努力便白费了,若是晚了,赫钦得知布兵图是假,他若逃出生天,必然杀阿萦以泄恨。
裴渔道:“好,我记下了,你放心。”
裴渔离开后,乔钺问道:“阿萦如何?”
容妆叹息一声,凑过去给乔钺揉捏两肩,“我离开时她还好。”
乔钺搂过容妆,一同靠后,容妆道:“我从山上掉下来的时候,簪子碎了。”
“碎了就碎了,一个簪子而已。”
容妆心下有些酸涩,“可那毕竟是你母亲……”
乔钺打断,“你没事就好,其它附加之物皆不重要。”
“是呀……”容妆靠在他身上,相依相偎这时光,绵软又悄静,“乔钺,你执掌这万里华夷,你是这天下之主,也是我的信仰和期盼,你一定不容有失,你一定要安然无恙,我等你,决战凯旋归来时。”
乔钺的手心蹭着她的柔软发丝,应一声,“是,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