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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家里来客人的时候,艾珈都会打个招呼泡杯茶陪坐一会儿,等大人们聊到热络了,就默默隐退,躲到小房间当网瘾少女。
但今天她却站不起来,这些客人明明她不认识,但是竟然三句不离她。
他们可真是一大家子,整整八个人,从七十多岁的老太开始,大儿子一家三口,二女儿夫妇,还有三女儿夫妇,其中外国人还占了一半,阵仗简直惊动居委会,整个小区晒太阳的大娘都来围观,窄小的楼道上简直有了夹道欢迎的效果。
这群人里最年轻的就是大儿子一家的独子,二十多岁的样子,混血儿,帅得那叫一个天崩地裂,艾珈简直没法直视,他们一进来,她就关上了小房间的门,避免男神直视到她满是电玩手办的房间。
他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叫秦慕,自进了门就跟着艾珈妈妈前前后后忙活,端茶送水给老太太塞垫子,自来熟还没让人觉得冒犯,真是个妙人。
因为笨手笨脚被老妈连着训三回的艾珈表示自己对新晋男神已经没好感了。
这一家子人是通过公安局的外事机构找上门来的,刚接到电话的时候老妈还以为遇到骗子了,结果警察亲自领着秦慕上门来说明,开口就提七十多年前的红盒子。
是不是七十多年前,家里没人知道,但是红盒子……
老妈当场就泪汪汪的望向艾珈了。
害女儿昏睡两年的东西真是想不记住都难!
两家人坐到一起的时候,理了理前因后果,都觉得不可思议。虽然艾珈只知道自己睡了一觉,此后也看了一遍红木盒子里的东西,感觉应该是个比较珍贵的历史文献,上面的字迹都已经模糊了,根本看不清。
一群人围着一个红木盒子,皆无语。
老太太一口并不是很标准的中文,问艾珈:“小姑娘,你对这个盒子,没什么感想么?”
艾珈一脸蒙圈:“感想?有啊。”
“什么?”老太太很激动的往前凑。
“额……我外公肯定买不起这么个盒子的……的感想。”
“……”
“后来醒来,也想问是谁的,但我外婆有点那个……老年那啥,她也记不清了。”虽然不乐意,但她还是问,“难道是你们的?”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那,就再也没法知道了啊。”她朝自家大孙儿示意了一下,“阿慕,给她看看。”
秦慕掏出手机翻找了一下,递给她:“你们见过这个人吗?”
那是一张扫描下来的旧照片,黑白,里面是一个少妇的照片,她身材高挑,穿着一身长大衣,领口露出旗袍的领子,手上拿着一顶大帽子,虽然面目已经有些模糊,依稀看出俏丽的五官,带着一丝奇特的笑意。
为什么说奇特,因为这人在照片中的神气迥异于艾珈以前接触过的旧照片,她自然,亲和,不像那个时代的人面对镜头的正经或不自然,就好像是……
艾珈形容不出,可却有种心惊的感觉,她神态太自然了,比起同时代其他人,甚至有点夸张和……挑逗……
像个现代人路边拍照后做旧的!
她傻傻的盯着照片,甚至感觉里面的少妇在看着她,笑容的弧度忽然变大,好像下一秒就要走出来和她说话似的!
“啊!”她抑制不住的叫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强行扭过头,“不,不认得啊,这也得我,额,妈妈你看看?”
艾妈妈也挺紧张的,她凑过来看了一眼,却没看出什么:“没见过啊,我们以前很穷的,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见女儿神思不属的,便问:“这位是你们的……”
“我母亲。”老太太回答。
“哦。”艾家人点头,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她娘诶,那得多大了,顶他们艾家一家三口的岁数了吧!
又冷场了。
艾珈还拿着手机,她见秦慕没有拿回手机的意思,便主动递过去:“你的手机……卧槽!”
手机啪的掉在地上,屏幕上顿时出现了一个蜘蛛网。
这次的冷场更甚于之前,秦慕手保持着半伸的姿势,一张俊脸也保持懵逼的表情。
“哎呀珈珈你干什么呀!手机都拿不住吗你真是!对不起啊我女儿她……咦?”艾妈妈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俯身去捡,一看到还没黑掉的屏幕,也愣了一下,却没艾珈那么大的反应,她捡起手机,看看屏幕,又看看艾珈,表情渐渐惊讶了起来,“这个……这个是……”
艾珈有种害怕的感觉,却也隐隐有点兴奋,她神情复杂的指指旁边,那里是艾爸爸钟□□影院的音响,音箱上放着很多特地洗出来的有特别意义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几年前艾珈的毕业照,她穿着学士服歪站着,笑容夸张,双手在胸前比着大拇指。
……和秦慕手机上她不小心划过去的下一张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还是那个少妇,黑白照片,一身英姿飒爽的骑马装,在一匹神俊的马前,她夸张的笑着,双手在胸前比着大拇指。
几乎分毫不差的角度,无论是歪站的身姿,还是笑容弧度,还是那双手,甚至包括拳头和大拇指。
两家人来回看着两张照片,皆无语。
这次的冷场,就有点吓人了。
相同的姿势下,艾珈几乎和照片里的少妇重合了。
这样的巧合不能说千载难逢,但算算时间真可以算是……百年一遇了。
“这,这是,您母亲?”艾妈妈又给一脸疑惑的艾爸爸看了一下照片,亲自送洗了女儿毕业照并放在音箱上的艾爸爸目光精准的就锁定了,他也绷不住了。
“……是,能给我看一下……那张吗?”
也不知谁先点了头,秦慕当即站起来那下了那张毕业照,他一边看,一边目光诡异的看了一下艾珈的脸,等把照片交给老太太后,就直接坐在一边开始研究艾珈的脸了:“你和我太婆很像。”
“……”艾珈颤颤巍巍的指出,“这个,其实不像吧……我比她丑多了。”照片的脸根本看不清了好吗?!
“不,哪儿都像。”他摇头,“我进门就有感觉,好像我太婆就坐在那。”
“……”少年你说这话自己不膈应吗?!
一旁老太太左手手机右手照片已经看入了神,他们家其他人也围在那儿一边看一边用英语快速的讨论着,时不时抬头看看艾珈,表情无一例外是惊奇。
艾珈觉得自己简直成了动物园里的胖达,手头还没竹子缓解尴尬。
“你不用紧张,这不是挺好吗?”秦慕没加入自家人的讨论,笑眯眯的安慰她,“我很爱我太婆,她很可爱。”
“看得出来。”黑白照片里摆那pose,在那个时代绝对潮流先锋了。
“你别看她在照片中这样,她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和远见的老人,我们家族的今天她功不可没。”
是不是功不可没不知道,他们家有钱是肯定了……钱多到惊动市政府,居委会和公安局全程保驾,吓宝宝有木有!
见艾家人都没心思接茬,秦慕也就不再继续,转头加入自家人的讨论中。
艾珈忍不住了,低声问自家亲妈:“他们到底来干嘛的?”
“就说找个红木盒子,还有找个故人。”艾妈妈也懵了,低声回答,“现在你外公也老了,盒子也不像要拿回去,妈妈怎么知道他们还要做什么?”
“不管怎么样,人家这么老远过来也是缘分,要不我旁边订一桌,先吃一顿?”还是艾爸爸的提议比较有建设性,“你们招待着,我去点菜。”
母女俩都同意,他便站了起来:“你们先聊,现在差不多晚饭了,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等会一起吃个饭好吧,我去点个菜,你们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千万不要客气。”
秦慕站起来:“不,是我们来叨扰你们,不能让你们招待我们,晚餐我已经订好了,一会儿司机会来接大家,希望你们不要介意我没有事先商量。”
“这怎么好意思。”艾爸爸道,“我们得尽地主之谊啊。”
“我们也是中国人啊。”秦慕笑得不容置疑。
艾爸爸满眼吐槽的扫过他们家一多半的外国人,无可奈何,只能坐下。
“不过我们有个不情之请,听说你们家的老太太现在身体不适,正在住院,我们可不可以去看望一下?”
说是不适,其实外婆已经住进了关怀医院,背后的涵义不言而喻,想起这个艾家人心里都很酸涩,却也没有拒绝。
“可以是可以,只是我母亲现在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清醒的时间很少,吃完饭再去看大概太迟了,如果你们不急……”艾妈妈有些迟疑。
“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秦慕转头问了一下老太太意见,老太太当即同意,他便用英语和其他家人说了一遍,都没什么异议,还都站了起来,一副马上就走的样子。
艾家人无奈,也都站起来准备。
艾珈脑中简直空白了,回房换衣服,满脑子就是一句“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十来个人坐了三辆车一路杀到关怀医院,里面正是晚饭的时候,到处都是打饭的护工,满楼飘香。
一群人浩浩荡荡挤进外婆所在的病房,那是个四人病房,外婆在其中靠窗的房间,她的床刚被摇起,半坐着准备吃饭。
他们前脚刚进去,后头就有人跟进来问了:“你们在做什么?耶,阿丽你怎么今天来了,这是干嘛?”
“今天轮到我大哥送饭。”艾妈妈被叫到小名,先和周围人解释了一下,上前跟大舅说:“说是以前爸妈的老朋友来看看,一来来这么一家子,看完就走。”
“哦。”大舅的长相随了外婆,和艾妈妈并不像,他高大粗壮,嗓门响亮,皮肤黝黑是当年下乡晒的,在全家人中,他也算是实打实经历了国内近代风波变迁的人了,为人爽直,这从他的大嗓门也能看出来,“是听老二在微信群里说你们家里闹很大,我还当什么事呢,看吧看吧。”
他说着,打开保温盒给艾妈妈看:“今天给妈带了肉末茄子和银鱼水煮蛋,好消化的,没放味精,用昨天的鸡汤一起做的。”
“好的好的这样好。”艾妈妈夸赞,兄妹俩都在就不需要护工阿姨帮忙了,一人盛菜一人拿搅拌机,把菜搅碎。
关怀医院的老人基本都这么吃,家人都已经见怪不怪。
艾珈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外婆带大的,那时候外公独居,外婆在城市另一头照顾外孙女儿,祖孙俩感情很深,她一到那儿就站在床边,自然的握紧了外婆的手:“外婆!我来看你啦!我是珈珈!”
外婆眼睛近视一千度,不戴眼睛几乎看不清人,对于艾珈的呼喊,她只是转过头,诶的应了一下。
“哎呀能认人!果然外孙女来就是提神,现在很清醒呢。”护工阿姨站在边上,很是激动,半个病房都站满了外国人,她显得干劲很足。
秦慕一家子就围在床尾默默地看,估计他们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几乎有点无措。
“你外婆,这样多久了?”他小心翼翼的问。
“三年了。”艾珈很平静,“所以她不知道我昏睡的事。”
“……那也好,看得出,她很爱你。”说完他便束手站在一旁,似乎不打算说话了。
原以为他们会来问红盒子的事,心底还隐隐有点反感,此时见他们不问了,艾珈反而不好意思了,她看看艾妈妈,没得到什么回应,便回头凑近外婆,用方言问:“外婆!你晓不晓得窝里(家里)有个红木盒子的事体啦?外公留下的那个!”
外婆动了一下,她微微张嘴,却只发出了啊的一声。
这只是下意识的对外孙女声音的回音罢了。
艾珈有点心酸,她吸了口气,张嘴刚想问,就听后头大舅道:“撒西(什么)红盒子?还是那个红盒子?”
“是的喽,那个红盒子和他们个窝里好像有点关系,过来问的。”艾妈妈解释,“当初不是问过你的嘛,你啊不晓得。”
“我当然不晓得它介个(怎么)会把珈珈弄昏的了。”大舅的响亮一如往常,“但个个(那个)盒子和他们有关系啊(也)有可能的,那个是爸搞来的呀,他的事体。”
“啊?你晓得啊?”艾妈妈一脸惊讶。
虽然听不懂方言,但秦慕他们略有所悟,所有人都望向大舅。
“到底啥情况我是不清楚的。”大舅也有些懵了,“个是装人参的盒子,就西大街那里买的,爸不是说过他被扣(抓壮丁)的事体嘛,就是那时光(候)。”
“不是说救爸的是店老板吗?”艾妈妈显然也知道这事儿。
“一个小老板哪里挡得牢当兵的,是店里一个拉哈(正在)买人参的人救的,后头爸马上去买了人参到店里相(面)等那个恩人,恩人没来,个盒子就放来动(在那)了。”大舅摇摇头,“后头人参放坏了啊没动,扔个时光(的时候)妈还同(和)爸闹(吵)架儿类,个个我记得毛牢(很清楚)。”
“爸介个(怎么)买的起人参啊那个时光?”
“赊账喽,老板人啊蛮好的,还到后来不要还的,后头过年我还跟爸一道去送礼类。”
“……”
听了艾爸爸在一旁简短的“翻译”,秦慕和老太太都一脸激动,老太太拦住要上前的秦慕,亲自问:“这位,先生,你知道那个,恩人,是谁吗?”
对着一个老人,大舅声音也轻了不少,诚恳道:“不晓得是谁,不是我不晓得,是老人家他们都不晓得,就晓得是个女的,军官太太。”
“……军官,太太。”老太太声音忽然颤抖了,她哭了起来,嘴角保持着微笑,她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是个军官,太太,我的妈妈,就是她,就是她。”
她的亲人全围过去,低声安慰着她,两个听了原委的中年妇女也一起流下了眼泪,连秦慕都眼眶通红。
艾家人站在一边,手足无措。
艾珈看着那边一家人,有些恍惚,她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应该感恩哭泣的明明是她们家,却是作为恩人的这一家人现在在抱头痛哭。
更奇怪的是,她也想哭。
全场唯一不动如山的,就只有呆坐着的外婆,她头发稀疏灰白,整个人已经苍老萎缩,曾经魁梧的身材现在只剩下皮包骨头,她手握着外孙女,脸却朝着窗外,看着外头沉沉的暮色,浑浊的双眼带着粼粼的水光。
“外婆?”
“诶!”
艾珈擦了擦眼睛。
两家人别了外婆,带上大舅一起吃了晚餐,席间差不多就是艾爸爸和大舅跟“归国华侨”胡吹瞎侃现在祖国的遍地春风,虽然精通中文的就老太太和秦慕,但其他人也不是完全不懂中文,甚至两个外国大叔也懂点,他们牛头不对马嘴的侃大山,倒也宾主尽欢。
秦慕和艾珈两个晚辈自然坐在了一起,旁边坐着一个明显是“别人家孩子”的家伙,艾珈很不自在,从头到尾都没觉得自己和秦慕亲近过,倒是秦慕很随和,时不时的给倒饮料加菜,很是殷勤细致,被艾妈妈夸了一路。
艾珈苦啊,她也想夹菜表示表示,但每次一犹豫,事儿就让人办了,只能自认不伶俐了。
吃完除了大舅独自回去了,两家人竟然还相约在这个城市的著名景点逛夜景,车也不坐慢悠悠晃荡了过去,老太太走不动,直接就坐着轮椅,秦慕推着,艾珈陪在一边,三人一马当先。
大人们都落到后头继续起了晚餐未尽的话题,前头又安静了。
艾珈是最受不了冷场的,每当她给一个场景定义为冷场时,就是她脑子转速最大情商最高的时候,为了打破冷场,她什么都敢做,这次她就暗暗给自己鼓劲,小心翼翼的开头:“我,能问问,你太婆,额,的事……哦,是个,怎么样的人么?”
秦慕似乎毫不意外,他低头看看,轮椅中的老太太望着边上的湖景,显然已经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便答:“我太婆啊,她是我们家的传奇呢。”
“她出生在东三省,以前是个特别潇洒的奇女子。”
“嗯,看得出来。”
“哈哈,可不是你看出来那样子,她是戏剧迷,和当时其他的少爷抢着捧戏子,会打架,还抽过鸦片。”
“哦!”艾珈惊了,“真,真奇女子。”
“后来她做得过火了,突然回过神,觉得自己不能一直那样下去,就自己戒烟,还考上了东北大学。”
对比前后,还真是神转折,这回艾珈真心佩服了:“厉害啊,戒了烟还考上大学。”
“她刚考进大学,就经历了九一八……说起这个,我还要去看看她提到的那个体育馆呢,她在那儿躲过了九一八的第一夜。”
艾珈这时候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从这儿差不多已经可以听出传奇的开头了,感觉说什么都是多余。
“后来她把全家护送进关内,自己却被留了下来,和她二哥,就是我的二太舅公一起经历了江桥抗战。”
“……”艾珈一脸懵逼,偷偷掏出手机,百度了一下江桥抗战,当着一个归国华侨的面这么做,她觉得自己真是可以跳湖死一死。
秦慕完全不介意她在做什么,一脸怀念的继续炫耀:“太婆后来就做了战地记者,她走的路长到可以绘制抗战地图,很有名的比如长城抗战,七七事变,太原会战,淞沪会战,徐州会战,武汉会战,重庆大轰炸,工业西迁甚至西南联大,她都经历了。”
艾珈已经反应不过来了,满嘴只剩下汉语拼音字母表:“啊!哦!额!咿!”
“我最佩服的,就是她在抗战胜利后执意要全家移民美国。”
艾珈琢磨了一下,惊服:“果然有远见!”
“虽然冷战还有朝鲜战争时期不是那么好过,但是我太外公那时候是过敏党军官……你懂的。”
“懂懂懂!”
“在美国她和我的两个太舅公还有太外公一起经商,做风投,做资源,后来做科研和网络,几乎百战百胜,从小家里就教我跟着外婆学,但她其实什么都没教我,就带着我四处玩耍,她称之为游历,我觉得她就是爱玩……但我觉得这对我是最重要的一课。”
有钱又能玩,艾珈只能羡慕嫉妒恨了,她童年就是上学上学再上学,旅游最远也就去过东南亚。但同样她也产生了疑惑:“这样讲,你太婆应该是个很见多识广的人,怎么会对我们家……这个红盒子……那么的,额,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你好奇吗?我也好奇啊,她一直念念不忘,老是提起她有个家乡故人,其实以我们家的能力,要找其实很容易,但她却又不肯,又向往又害怕,像个不敢吃糖怕蛀牙的孩子。”
“那怎么现在……”
“这是她的临终遗言。”秦慕笑容平静,却带着点悲伤,“她遗言很少,就这个提了很多次,她说等她百年,让我们来找你……们。”
艾珈一怔,总觉得他这个停顿很奇怪。
“我们很尊敬她,她说百年,那就百年。”他耸耸肩,“所以现在,我们找来了。”
“百年……”
“对,她公元1916年出生。”
“……真是百年。”
“是啊,正好一百年。”秦慕微笑着感叹,他望着艾珈,目光深邃,“而现在我发现,这一趟虽然在预料之中,但却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什么?”
“你。”
“……?”
“我一直在观察你……”他毫不避讳,“一颦一笑,言谈举止,你们真的好像。”
“……”少年你说这话不膈应吗?!
“不止如此。”他列举起来,“你们口味也一样,喜欢酸甜口味和麻辣口味,肥肉一口都不吃,要吃只吃猪肘子,蔬菜一口都不吃,要吃只吃香菜,喝起汤来仿佛有另一个胃,对蒜泥情有独钟,海鲜也全不忌口,看到金针菇会诡异的笑,而且还有一点,你们都爱喝可乐,却对百事嗤之以鼻。”
艾珈目瞪口呆。
她的口味某些方面讲并不是很奇葩,可怕的是原来饭桌上这家伙给她下了那么多套,他是多有心机才试探到这个地步,她亲妈都没那么清楚她的喜好,因为她大部分时候表现出来的就是不挑食,有些就算嫌弃,到了碗里也会胃口很好的吃下去,最可怕的是,明明有可口可乐,他最先点上来的,确实是百事可乐,她当时是喝了的,等到第二瓶换了可口可乐,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喝的时候确实在想“啊这才是可乐该有的味道”……
“你……你……我……”
“我能抱抱你吗,艾珈太婆。”秦慕笑意温柔,可路灯下却能看出他微红的眼眶。
艾珈败了,各方面的,她不能忽视心底里那股澎湃的感觉,她也想抱抱面前这个年轻人,他在这个时候,真的完全就是一个思念亲人至深的孩子。
她张开手,微笑:“来,应该是让本太婆抱抱你。”
秦慕笑着,拥她入怀,感叹:“啊,就连这娇小的感觉,也和她老了时一样呢。”
“……”艾珈忍住推开他的冲-动,“我能,问问你太婆叫什么吗?”
“我的太婆啊。”他在她耳边轻叹。
“我的太婆,她叫黎嘉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