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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度了各色人等言语间弦外之音大半辈子如胤禔,也一时没领会过来他弟弟到底探问的是什么,只心道:小小的人儿哪里来的这般好恶?还不是那做兄长的不庄重,拐着人一道不着调!
不过,弟弟们都还小,教导也不在于这一时。胤禔抬手捏了捏许久未见的弟弟的脸颊,笑道:“咱们家又要出个丹青国手不成?”
水清抬手护住自个儿的脸,坐正了身子,将胤禔这话认真想了想,片刻之后摇了头,道:“小弟是好动的性子,怕是耐不住静。”言罢,又觉不甘,添了句,“霍先生说小弟可是比大哥幼时可爱许多。”
想了想他初来此界闹出来的那些幺蛾子,胤禔颔首认同,道:“霍先生此言不虚,那些事儿我模糊记得些,幸好咱们家只我一个叫人不省心的,总算还听教。”虽是认了霍百里的话,胤禔却不记得在霍百里受伤入府之前他二人曾见过面,而霍百里从不言谎,那么人是在谁家见过他?
京中,霍百里能不是带着刀兵去的就那么几处:西宁王府素来少设席宴,而东平王府的宴席,他父王母妃从不带他去,也不会是宫中,那便是南安王府了。
想到他与胤礽对霍百里同南安王府之间关系的揣测,胤禔将心里泛起的那点儿悲情怜意压了下去,愈发坚定了主意:他日后择妻,必要选了子孙繁茂的氏族之女,无后嗣之故,清清静静的两个人,日子怎么都不会过的太差。
见胤禔想事出神,水清有点儿不好意思,他闹小脾气说了那话,可是半点儿没顾他兄长的心情,他明明那般想念他的兄长,缘何非要这时候在口舌上与人一争长短?
手臂被水清抱住摇了摇,胤禔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低头望进水清琉璃般的瞳子,便知人在担心何事,抬手揽住小人儿,笑道:“清儿,你琏哥哥将苏杭夏景皆收于笔下成二十四轴,若清儿功课做得好,为兄便为你将那画求来。”
水清垮了脸,他大哥总是不忘盯着他读书!这几月来,他虽日日诵读不辍,到底未有十分刻苦,此时不免有几分心虚,索性埋头在人肩膀,道:“大哥,你刚刚回来,别太耗神,这等小事,明日再说,明日再说。”
水芸正顾着幼弟赏玩器物,分神瞧见这边她二哥学了他们小弟撒娇耍赖,忍不住抬手掩口轻笑:大哥回来了真好。
水臻瞧上去气色尚可,然那点儿血色实乃人登阶入殿折腾出来的,到底是伤了内里,不过三四月的静养,精神气实比不过胤禔一少年。
用过晚膳,水臻同儿女说了会儿话,眉间便显出几分疲态,正被水臻搂在怀里认自个儿名字的水浩抬手揉了揉水臻的眉心,稚声稚气的说道:“父王不高兴,歇一觉就好了。”
水臻略低了头,与幼子额头相触,笑道:“父王瞧见你们高兴还来不及,不过是有点累了,就听浩儿的早些歇了。”
这几日正赶上京中难得的晴日,周月竹接着父子二人的言归信笺,便吩咐侍婢将新制的被褥拆了晾晒,现下从熏笼上取下,松松软软,陷在里头好不舒服。
总算将满心好奇的水浩哄睡了,硬是躺在床外侧的水清也迷迷瞪瞪的快睡了,胤禔一手搂着一个弟弟,沉入睡梦之前,忽的想到在江南时的兄弟闲话,暗暗告诫自个儿:日后,再不同胤礽做赌了。
一夜无梦,翌日清晨,胤禔醒了神,晓得这时辰已该起身晨读,但是一左一右手臂上各坠了一个弟弟,胤禔闭上眼,心安理得的又睡了过去。
胤礽昨晚留了胤祉同床而歇,二人叙话至夜深,已不记得是何时睡了去,胤祉睁眼时察觉身边空荡,恍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大梦,缓缓起身,披衣下床,出了内室,瞧了眼碧纱橱里摆着的座钟,想着他难得冬日里早起一回,待会儿可以去陪贾赦用了早膳,忽的听着院中声响,方才醒神,原来他二哥是真的回了来,并非他思人入梦。
竹风见胤祉偏头望向镶了浅色琉璃的窗子,轻轻摆手令捧水的仆婢候在一旁,上前给人披了斗篷,轻声道:“三少爷,可是唤二少爷一道洗漱?”
咦?他二哥起身竟也没洗漱?胤祉拢了拢披风,跨过门槛,走到廊上,见有星点雪花飘落,想起些往事,忽的就笑了。
胤礽一套剑法正练至末招,执剑旋身斜刺之际,眼角余光瞥见胤祉,当下卸力收势,两步跃到廊上,一手收剑在腰,一手揽着人肩膀往屋里推,口中絮叨:“三弟怎不多睡一会儿?你还要长个子,少睡可是不成。早上风冷,得涂了香脂再出门,别冻伤了哪儿。”
乖乖的听人摆弄的胤祉歪着头瞅了会儿胤礽,忽的摇了摇头,轻声仿佛呓语:“没有什么不像的,二哥就该是这样子。”
奉了热茶过来的竹风,正听得这话,又见胤礽神色怔怔,轻声笑道:“二少爷,三少爷整日里念着您,三两日便做了画来,还不许婢子们看呢。”
竹风自是会错了意,不过这话倒是印证胤礽的猜测,他与胤祉兄弟这么些年,被人看透倒也不算意外之事,毕竟他的兄长与三弟都是那样聪慧的人,如他大哥所言,他其实一直都没受过什么委屈,初时是没人敢,后来是他有那本事叫自个儿不受委屈,再后来那些磨难,他并不觉的是委屈,只视之为代价。
所以,他从来没疯过,或者说,他在旁人眼里一直是疯子。胤礽饮了两口热茶,将杯子撂在案上,他现下实在好奇,在胤祉的笔下,他会是什么样子。
笔墨常在,时间却是不等人,胤礽匆匆换了套衣裳,洗漱净面,抹了膏脂,与胤祉一同往前院去陪贾赦用膳。
今日膳食是胤礽特意吩咐的,见贾赦颇喜桌上菜包饭,只觉他撒了大把银子折腾的暖房总算物有所值。
荣国府中,贾史氏用早膳的时候,瞧见瓷碟中水灵灵的菜叶,也愣了愣,向奉箸的婢子问道:“可是府上庄户送了租子来?”
鸳鸯正为贾史氏添粥,奉箸婢子琉璃十分老实的说道:“回老太太的话,这是大房厨娘送过来的。”
贾史氏将那翠绿菜叶盯了片刻,垂了眼,道:“那厨娘可还交给厨房什么新奇的吃法儿?”
鸳鸯忙上前道:“回老太太的话,这没什么新奇的吃法,不过是菜包饭而已。”这时节有这样新鲜的菜叶子就是最新奇的了。
贾史氏见多识广自是不觉新鲜,往昔曾得宫中恩赏此物,今日倒是寻常五品官儿家小儿也能拿得出来了。不过皇家并不曾霸道将之定为御用,有心人自可得之。
贾史氏叹了口气,世上无难事,只待有心人。他们家,偏就大房歹竹出好笋,如今已出了一个廪生,三年后,怕是会出一个解元,说不准转年就成了会元、状元。
到时候,她的珠儿可要怎么办?那孩子心性敏感,最纯善不过。贾史氏有些后悔今年没有让人下场一试,说不准就中了进士呢!
胤礽昨日未有登北静王府,仆从却是赶了一辆车过去。
胤禔迟迟起身,用膳时瞧见新鲜果蔬,想着自家那几个劳碌命的长辈这几日怕是都有些着急上火,用过膳食,便吩咐侍从去城外温泉庄子暖房取些菜蔬回来。
从侍从处得知水臻还睡着,胤禔犹豫一番,决定晚些时候再过去请安,将两个弟弟撵去书案后描红读书,他独坐在镂空隔断这边,招了侍从问府中诸事。
闻得诸事皆安,胤禔松了口气,忽觉鼻子异样,抬手一抹,立时愣了,刚刚他还念着别人,没想到这第一个上了火的是他自个儿。
胤礽和着侍从通报的动静进了门,绕过屏风,正瞧见胤禔呆呆看着那一手的血,快步上前,将人按在榻上仰了头,方才察觉刚刚心跳太快,见左右侍从奔出屋去取凉水巾帕,想着他这外头待得一身寒气正相宜,在人身边坐了,微凉的手按在人额上,低声道:“弟弟不过离了一日,大哥你就这么吓唬人!”
胤禔仰着头没空反驳胤礽,胤祉站在一旁,瞧着侍从小心的用浸了凉水的帕子给胤禔擦拭,逮了胤禔的亲随齐宁询问胤禔昨晚今晨所用膳食。
那头胤礽将榻边让给一众略有惶恐的侍从,环视一周,递了个安抚的眼神给水清,伸手解了自个儿的衣领,抬手招了兀自蹙眉的胤祉去他身边,问道:“昨晚琮儿与我同榻,屋中只燃了一个火盆,可有凉着?”
听了这话,屋中诸人皆恍然大悟,水浩好奇的瞧着胤礽,拽了拽水清的袖子,低声道:“二哥,这个哥哥我好像见过。”
胤礽屈膝蹲身,与水浩平视,笑道:“好小子,当年没白疼你,一年不见,还记得我。”
此时正立在绢纱屏风后的两人齐齐挑了眉:这话说的好生老气横秋,少年人清亮的声音与那长辈似的语气混在一处实在叫人莫名生笑。
这点平日可叫方霍二人轻嘲打趣的话,此一时只得了人一个挑眉。
方森杰转头看了霍百里一眼,霍百里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