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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来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天气逐渐温暖了起来。叶池原本不是特别喜欢下雨,近来却巴不得春雨不要停,因为他上次与澹台薰说过等雨季过后再搬走,而现在雨季过了,他还没找好新的理由。
要不现在出去种一棵树,让澹台薰等发芽之后再走?
……好像不太好。
要不干脆先和长素打好招呼再躲起来,让澹台薰以为他离家出走……
不,万一她真的不来找他……
好心酸。
叶池的脑海里天马行空了起来,坐在书房里向庭院的方向望了一眼。透过轩窗,他瞧见大长公主正牵着澹台薰的手在外面散步,颇为悠闲的样子,看来近日是不准备走了。
尽管他对于大长公主的出现还是感到有些头疼,但似乎澹台薰也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这是个好现象。
只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那几个小侍女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
惋惜中带着怜悯。
正午过后,澹台薰与叶池打了声招呼,便回家照顾阿遥去了。叶池近来总怕她开口说要搬家,他甚至计划好了要搬去她的隔壁;反正风水也不好了。
他不自觉地露出微笑,从案上的一个书箱里取出一沓纸,开始细细地折纸鹤,每折一个都小心翼翼地放入小盒中,准备给阿遥一个惊喜。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一看,竟是安原大长公主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叶池连忙起身道:“殿下,这些事就交给长素……”
“无妨。”公主豪气地摆手,扬着眉显得有些神秘,“这也算是本宫的一些心意,为你补补身子的,你就趁热喝了罢。”
叶池听她这般说,也不好推脱。长辈为小辈做事,不应反而是得罪,他只好将托盘接了过来,微笑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大长公主也不说话,径直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面前的那碗汤,恨不得他立即就全部喝干净。
她果然是低估了秦州这个地方,房中秘方所需的药材根本不缺,连宫里用的高档货都有,将这个地方交给叶池来管理实在是明智。
想到这里,她忽地又皱了皱眉。
“这次我来之前,廉王那小子还托我问你为何一直拖着不回去。”大长公主盯着叶池,目光琢磨不透,“泷州那件事……真的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她虽然不管政事,但对朝中的流言蜚语也听了很多。泷州的水利出了问题,有人说是因叶池当初没有听工部的劝谏,又有人说他其实是挪用了公款,但也有人猜这是大将军那一派的人下的套。
叶池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脾气好又不失分寸,决不是一意孤行的人。案子了结得这么简单,反而给人感觉有猫腻。
“都过去这么久了,殿下就不必深究了罢。”他眉眼淡淡,笑容坦然,不像是在隐瞒什么。
大长公主撇撇嘴,不满道:“清远你不在的时候,廉王那弟弟安生了一段时间,后来又捅了不少幺蛾子,前段时间还吵着要来秦州,不知又是哪根筋不对了。”
叶池微讶。廉王作为摄政,虽对他有知遇之恩,但他与其余皇亲国戚的关系却是平平淡淡,没好到要上秦州来看他的地步。他莫名回想起上回储何来时有人在他的酒杯里下毒,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见他对此根本没什么反应,大长公主亦无心再说,突然想起什么,回屋拿来一幅卷轴交给他,目光变得有些微妙:“对了,上回忘了给你,这是锦淑那丫头送给你的,希望你写一首诗回复。”
叶池抬头看看她,显然有些震惊。
锦淑公主是怀王的妹妹,常年跟随兄长呆在藩地,与叶池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似乎就见过一两次,想不出为何会写诗给他。
“怀王虽然玩世不恭,但锦淑可是又标致又水灵……”大长公主絮叨着展开那幅卷轴,上面是一幅牡丹图,旁边果然写着一首诗,字迹娟秀,一看便是出自大家闺秀的手笔。
叶池摆手笑笑,有些尴尬道:“这个……还是拜托殿下送回去比较好。互赠情诗实在是……不太适合。”
公主幽幽打量着他,注意到他的眉间凝了凝,勾起唇道,“你这么喜欢那个澹台小姑娘啊?”
她方才说那些话其实是故意的,不过是想看看叶池的反应;所谓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在她看来全是狗屁。大长公主出嫁前就与驸马约法三章,若是敢背着她找小妾,腿打碎了不带治的,可惜两人没有孩子,驸马又死得早;毕竟年纪大了,她偶尔一个人呆着时,委实有些想念。
怀王虽然是她的侄子,但她侄子那么多,总有喜欢和不喜欢的;再者她是小皇帝的姑奶奶,一不需要看人脸色二不需要勾心斗角,也没人敢说她的不是。
叶池闻言想起澹台薰,眉间露出暖意。其实他也说不上来他喜欢她哪里,可他就是喜欢看着她在院子里练拳,喜欢看她对什么事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偶尔还会幻想一下被她打一拳是什么滋味;他觉得他有点不正常了。
大长公主知道他脸皮子薄,没说两句就红了。不过她觉得好可惜,叶池分明是根好苗子,怎么就……不行呢?他再不趁着年轻补一补,小姑娘以后红杏出墙了怎么办?
她这般想着,又将那幅卷轴收了起来,正巧一个小侍女来找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公主转身与叶池道:“这碗汤……一定要喝啊,全部都喝光。你身体不好,多补补。”
公主说完还冲叶池挤了个眼,一副“我明白你的苦楚,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的模样。叶池有些不太理解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看了看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汤,闻了闻没什么异味,用调羹舀了两下也没瞧出究竟是用什么熬的,但知晓公主不会害他。
他轻轻舀起一勺,喝了一口。
***
阿遥的身体渐渐好转起来,等过了春天便可以回学堂了。澹台薰将去年的卷宗全部整理好,在目录上填完整,全部搬进了书阁,不知不觉忙出了一身汗。
这虽然是主簿的工作,但她跟着叶池一段时间之后,对于衙门里的一切事情都能得心应手地完成。
叶池处理文书的速度是惊人的,但除了他之外,官府上下包括她在内都是普通人。有些人天赋异禀不代表普通人就要放弃,叶池能做的她也能做,速度可以用时间来弥补。
澹台薰回到家中时已是晚间,书房的灯仍然亮着。她犹豫了一会儿,走到门口时看见叶池正在看书。其实经过她的观察,她发觉他看的书也不全是四书五经,偶尔也会看一些杂谈,不过内容大多比较猎奇,从医书到星象皆有涉猎。
“有事么?”
叶池清俊的脸颊有些发红,虽然还是如以往一般微笑,但整个人给她的感觉却有些不同,与上回喝醉时的样子倒是有些类似。
澹台薰看看他,又踌躇片刻,抿唇道:“你要给人写情诗吗?”
叶池愣了一下,其实他觉得身上有点热,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思维,约莫猜到是大长公主在她面前说了些什么,摇头温和道:“没有,我不打算写。”
澹台薰没有答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大长公主告诉她,京城之中的男女流行互赠情诗,随后她便觉得有些烦躁了,莫名不想让叶池去写,但她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滋味。
她再次抬起头时,突然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指着叶池道:“你……血……”
叶池疑惑地看看她,感到鼻间温热,遂抬手摸了一下,手上竟然摸到一把鼻血。他的脑袋突然间昏了起来,分明还是很燥热,但随后感到的便是头痛,倒在案上深呼吸。
澹台薰吓坏了,紧张得不知所措,连忙将他扶到一旁的榻上,又让长素去找大夫。可惜大晚上的医馆都关门了,长素也是头一回看到叶池这样,差点哭出来,冲去乐家敲门,终于将乐瞳找了来。
乐瞳的身子较弱,晚间不怎么出门,披着一件大衣出来,似乎是从睡梦中被叫醒的,揉着眼睛被长素拽了过来,才知道是叶池出事了。
她在路上听了长素的描述,总觉得这症状有些奇怪,在给叶池诊完脉之后,原本紧绷的脸色也舒缓了下来,问澹台薰道:“他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澹台薰不明所以,跑去书房将那碗汤端了过来,这时大长公主也闻声赶到,在门口焦急地跺脚,满脸懊悔。
碗里的汤还剩大半,看起来叶池只是喝了几勺。乐瞳慢悠悠地拿着调羹舀了两下,啧啧道:“我的姑奶奶呀,这里面到底放了多少种鞭啊。”
澹台薰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紧张地问:“那叶池还有救么?”
“噢……他没什么大碍,补过头了而已。”乐瞳笑得意味深长,起身拟了一张方子,“你把他衣服脱了,泡在凉水里,我再给他开几副下火的药,明天就能好了。”
她将方子递给长素之后,转身向外走。大长公主闻言,首先是松了口气,随后便将一干闲杂人等全部拉了出去,屋中便只剩下叶池和澹台薰两个人。
澹台薰默默望着紧闭双目的叶池,抬手伸向他的衣襟,但是又放了下来。
从来没有脱过男人的衣服。
她真的很想替他脱,因为她很好奇;但是平常碰碰叶池的手他就能脸红个半天,若她真的脱了,他醒过来之后会不会头顶直接冒蒸汽?
可是乐瞳是大夫,大夫说的肯定是对的。
澹台薰定了定眸子,先是跑去院子里抬了个大桶进来,又去井边打冷水倒进去,这才转身走向卧榻,抓起叶池的腰带就往外扯。
昏睡之中的叶池有了警觉,迷蒙地睁眼,只见澹台薰正在大力扯他的腰带,连忙拽住另一头,本就发红的脸这下涨得可怕,不可置信道:
“阿薰,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