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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壁陡峭,层层叠高,绳索从云端落下,打在山褶噌噌作响,他拉着这根唯一的支撑,踩在凹凸曲折的陡壁上,轻重有缓地小心前进,最上方站着他的伙伴,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是这个绳索,攀爬的人把生命交给拉住绳索的人,拉着绳索的人不能借住任何事物帮助,仅靠自己的力量去拉着下面那个人,这考验的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和信任。若是拉绳的人害怕自己拉不住被拖累就放开了手或者被拉着的人害怕上面那个人拉不住及早地就放弃了,那么这两人怎能做伙伴呢。
这是郑泽信和几个兄弟想出的最新的训练方式,刚提出来的时候无意外看到士兵们担心的样子,但是这个方法不但能在短时间内激发人的潜能还能锻炼伙伴之间的合作力和信任力,所以必须实行。
为了让他们增强信心,郑泽信和谢蹦率先在众人面前示范。
由谢蹦在上面拉住绳索,他在下面攀岩。为了证明谁都可以做到,他没有用轻功。他能感觉到绳索的每一次颤动都来自自己的伙伴,每当这时候他都等一会,等确定绳索稳定了再继续,他知道山下的士兵们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会疼脚会酸很正常,自己和同伴都会这样,所以必须要把握时间,尽早爬上去。
他到了顶端,对山下的士兵们呐喊道:“你们看到了吗!我已经上来了,你们都能做到。”
在场的士兵大多和郑泽信年纪相仿的,不由信心大增,回应的呐喊更加洪亮。
郑泽信接过谢蹦手里的绳索,“现在我来拉绳子,你们谁先第一个爬上来?”
他没有说钱光几人会在附近看到有人掉下来会去接,他希望士兵们到最后关头也没有放弃。人群里站出一个小个子,他声音还很稚嫩,“我来吧。”
赞许一笑,郑泽信拉紧手中身子绳索,对那个士兵说:“好了。”
那个士兵拉着绳子爬了几步就有些害怕了,谢蹦对他说:“不要停下。”
他继续动作,脚下不小心滑了一下,忍不住大叫,声音贯彻了山间,山下的士兵们也有些害怕了,有的甚至蹲了下来。
郑泽信安慰道:“没关系,继续,你相信我,我会拉着你的。”
那个士兵在空中晃了好久,总算把脚蹭在陡壁上,继续向上。过程中他在不断克服恐惧,给自己做了很多思想斗争。虽然他的手脚不但不麻利,还拖了很多时间,郑泽信没有催他,一直耐心地等着,手上蹭破了也没皱一下眉头。
周围看的人一阵紧张,默不作声,看着那个士兵好几次落了空,好几次差点松手了,心都提了起来,他们希望那个士兵放弃又希望那个士兵不要放弃,心情反复矛盾。时间流逝,那个士兵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直到他总算到达,看的人如同做梦一般,欣慰而感叹。
“干得不错,”郑泽信给这个小士兵一个热情的拥抱,他指着山下,“对他们说你的名字和年纪,告诉他们你做到了。”
小士兵有些激动流涕,清了下嗓子,望着下面,对那些还没有上来的同伴大声说道:“我,李鲫鱼,今年十四岁,我做到了!”
下面传来阵阵呼应。
郑泽信拍拍他,让他先休息会。
谢蹦接过绳索,“接着谁来?”
李鲫鱼这会发现郑泽信和谢蹦手上都没带手套,不由惊呼。
郑泽信摸摸他的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来!”蒙武站出来,他已经从孩子军里脱离了出来加入到新兵的阵营里,和李鲫鱼同样大,怎能落后。
“好,来吧!”
蒙武拉着绳索开始攀岩。
当他完成后,会有其他人接着跟上,过程中肯定有失败,有失误,这都是可以预见的,但只要不放弃,终能达到目标。他们因此获得的不仅是身体上的提升,还是对自己的认识。
接下来的日子,郑泽信让这些士兵重复训练这个,直到他们熟练,就让他们开始练习两人合作。
拉绳的训练比攀岩的更难,也更能锻炼人,士兵们咬着牙在艰苦的磨练中坚持下来了,不知不觉中就过了两个月。
初春时分,冰霜融化,溪河上点点白绒,鸟儿带着细语欢声回到了这片树林,破土的青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郑泽信走在去隐户村的路上,遥远就看到了枝头上开出的嫩芽花苞,娇俏可爱,可以预见她们未来的艳丽芬芳。他想到了当初插在赵荷荞辫子上的朱槿,这会也在其中等待绽放。果然是及物思人啊。
前几日寒飞燕还问他和赵荷荞怎样,他只觉好笑,解释了那么多遍,还是有人认为他和赵荷荞有些什么。
弄得他也有些期待了。
“老大,你怎么走那么快。”小帅追了上来,他过了年身体开始抽长,个头高了许多,如今都到郑泽信耳垂了。
“你这个儿白长了不成,竟然落后那么久。”
“嘿嘿。”
“快走吧,时间快到了。”
他们今天要训练士兵们射艺,小帅是主教。他已经把弓弩技术掌握得很好,军营里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老大,听说荞姐姐外公生病了,最近搬到了北城休养。”
“恩。”
“你说荞姐姐会不会到北城。”
“不知道。”
“老大……”
“小帅,你想说什么?”
“老大,你就不想见荞姐姐么?”
郑泽信敲敲小帅的脑袋,“小鬼头,整天想些什么呢。”
小帅瘪嘴,“我就不信你不想见荞姐姐!”
“……”
赵荷荞正在院子里陪一个老人玩藤球,老人接到了球哧哧傻笑,他目光有些呆滞,动作像个小孩,谁会想到那个清正廉明的沈太傅会变成了这样。
兰子君说这是一种老年化的痴呆症,无法用药物治疗。
沈明朗今年六十七岁了,经常健忘,初时身边的人都没太在意,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他的糊涂犯得越来越严重,甚至能把妻子赵珊玉认错,身边人这会可着急了,听过大夫的诊断,只能无奈接受这个事实。
赵恒光其实很高兴发现了这样的事,要知道少了个沈太傅,他会轻松很多,但是面上可得表现惋惜,他对外宣传沈明朗重病需要长时间休养,在无形中削掉了沈家的职权。
沈明朗离开的那天,赵荷荞静静地看了赵恒光许久,对方毫无心虚,于是她带着失望请求去陪自己的外公一段时间,赵恒光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时过境迁啊。
喟叹之后,她走到沈明朗面前。
“外公,累了吗,休息会。”
沈明朗还抱着藤球,动作笨拙地由着她带着。
这时云灵走过来对赵荷荞说:“荞小姐,外头有人找。”
“谁?”
“是两个年级轻轻的少年郎,他们身着劲装。一个和小姐年纪差不多大,另外一个要小些。”
赵荷荞连忙道:“风灵,照看下外公,我去一下。”
“好的。”
她快步到了大厅,一眼就看到坐在旁椅上的人,“泽信,小帅!”
郑泽信站起来,微笑道:“公主。”
“你们怎么来了,”赵荷荞走进发现小帅比自己高了,想要摸他的头。
“荞姐姐,你不能再摸我的头了,不然老大该吃醋了!”小帅促狭道。
郑泽信和赵荷荞不约而同道:“说什么呢!”
“真是夫唱妇随。”
两人决定无视小帅。
“荷荞,你外公怎样了?”
“不太好。”
“我能看看他吗?”
“恩,跟我来吧。”
郑泽信不知道沈明朗的重病原来竟是这样,不但生活不能自理,还时刻让人操心。这沈家少了当家的男人定然更艰苦了,前一世的赵河清和赵荷荞都是怎么熬过的,真后悔当初自己的不管不问。
赵荷荞见他脸色不好,担心道:“泽信,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事。”
沈明朗丢开藤球拉着郑泽信,“玩……玩……”
赵荷荞抱歉地笑笑。
“我来陪他一会,你带小帅转转吧,他肯定对这里很好奇。”他一手捡起了藤球轻轻抛着。
小帅闻言眼睛发亮,期待地看着赵荷荞等她的回答。
赵荷荞温柔地和沈明朗说:“外公要乖知道不?”
沈明朗楞乎乎地点头。
然后赵荷荞就带着小帅走开了。
郑泽信拿着藤球抛了好多个花样,沈明朗拍着手直说好玩。
于是他选了个简单的手法耐心教着沈明朗怎么玩,看着对方做了好几次还是不会,也只是安抚地笑笑。
沈明朗后来放弃了,有些厌恶地丢开藤球,很快又发现了好玩的,拉着郑泽信蹲到地上摸蚂蚁。郑泽信不想沈明朗会弄脏自己,于是说些事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沈明朗不再乱动,听着郑泽信讲,虽然懵懂的样子,却还是乖乖地听着。
“从前有个傻瓜,他的运气很好,身体同时出现两个漂亮的女人,一个温柔乖巧,一个活泼可爱,傻瓜知道自己配不上温柔乖巧的那个,于是不久后就喜欢上了活泼可爱的那个,没过多久他们就在一起了,有一天傻瓜的老婆怀孕了,傻瓜很开心,满心期待着自己的小傻瓜出生,终于让他等到了,可结果却让他失望了,他的老婆生的不是小傻瓜,而是一个小冬瓜。”
沈明朗拍着手,“哈哈哈哈,傻瓜,傻瓜……”
“是啊,他就是个傻瓜……”那个傻瓜就是他自己,前世的自己。
“为什么不选那个温柔乖巧的呢?”沈明朗突然这么说。
“什么?”郑泽信惊讶地看着沈明朗,对方却还是刚才的样子,好似那一句话不是他说的。但是郑泽信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沈太傅……”
“荞荞……”沈明朗开始乱画手脚,到处望。
郑泽信听成了“球球”,于是捡起了藤球给他。
沈明朗拍开那颗藤球,站起来就走。
他现在的状态应该是狂躁的,所以郑泽信不敢轻举妄动,紧紧跟着。
这时赵荷荞和小帅回来了。
沈明朗马上跑过去抱着赵荷荞,像对待宠物般,还摸摸她的头,口齿不清地说:“荞……好……”
赵荷荞轻轻拍拍他的背,对郑泽信和小说:“他应该是饿了,我们先开饭吧。”
吃过饭的沈明朗安静了许多,不一会就有些睡意,赵荷荞吩咐云灵把他带回房间。
不久后她停下筷子,招呼两人多吃点。其实郑泽信也抱了,只是小帅胃口大,他还大方地对两人说:“你们别管我,随意哈。”
郑泽信好笑地摇头,对赵荷荞说:“饭后积食,去走走吧。”
“恩。”
沈家的这处住宅装修简单,全清一色的石壁和影墙,仅大院内树木尤其多,没有什么特别引人入胜的地方,倒是个适合休养的地方,只是有些清冷罢了。想到沈明朗以后就在这只有几个下人陪着,赵荷荞心里也不好受吧。
赵荷荞苦笑一下,随即告诉他,这是赵珊玉的意思,主城那边是个复杂纷争的地方,若发生什么不好照顾到沈明朗。在北城这边至少能得个宁静。
看她眼下一片淡青,眼神没有以前的神彩,郑泽信有些心疼,觉得她此刻需要个依靠的肩膀,想到时身体已经做出了行动,把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初时有些怔愣,随即放松下来。
“你在宫里过得怎样?”
“就那样吧,父皇一直盯着,我不好去哪,成天带在屋子里做些有的没的。”
“最近不好和殿下联系,回去你看到他和他说一声,一切安好。”
“恩。”
“你什么时候回宫?”
“过一两天吧,我不能待太久,你呢。”
“这次是抽空出来看望下你和你的外公,明天一早就回去了。”
赵荷荞离开他的怀抱,眼睛微垂,心里有些失望,但是她不能任性。
“从苍木营到这里也花不少时间,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他笑笑,“我身体硬朗着呢,这点事不算什么。”
“呵……”她听到这话来了精神,接着表示有些惋惜,“可惜我不是男儿身啊。不然也和你一样来去轻松。”
“你要是男子,必定文弱书生,举目文雅。”
“啊,我和荷彩那次穿过男装。”她指的是赋月楼那次。
“对,就是那种感觉。”
“那些人叫我们兔儿爷,是那个意思吗?”
郑泽信脚下趔殂,结巴道:“不、不是……”暗叫不妙,她居然还记得这事。
她眨眨眼,“那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会措辞,认真道:“兔儿爷是指男人如女子,对一个七尺男儿来说,是不好的寓意。”
“这样啊……”她沉默片刻,然后煞有其事道:“早知道该让小帅多打他们几下。”
“……”他记得小帅打的是那些人的屁股,唉,不要把她教坏才好,“别提他们了,坏了心情。”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