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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洪开元的时候,他正在楼道里来来回回地走过来又走过去,仿佛地板上有无数讨厌的蚂蚁。
一看到我俩,他就好像看到了救星,随口就迸出了一句四川话:“感谢毛主席,你个瓜娃子,老子在这里‘丁丁猫(蜻蜓)想吃樱桃’——眼都望绿了!”
很少听洪开元说四川话,虽说他祖籍四川,但他却并不是在四川长大的,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没在四川呆过,如此地道的四川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实在让我有些意外。
走道里还有其他几个人,我都不认识,洪开元说都是他和于友光相熟的网友。
几个警察在房间里进进出出,门口的楼道两头都拉起了警戒线。
看样子我是进不去了。
洪开元冲过来,一把将我拉到旁边,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他是早上九点半到这里的,本来想找于友光看看他带来的东西,结果敲了半天的门也没见回应,打他手机也一直关机。
当时他以为于友光出去了,正想回头,却迎面碰到了于友光的房东。
一问,才知道于友光已经两个礼拜没见人了,房东自月初就一直在找他,想收这个月的房租,但每次都不在,手机也打不通。房东以为他想拖房租,几乎每天都来,想把他堵在房间里,但每次无论什么时候来都碰不到人,今天正好碰到了洪开元,就向他催房租。
因为这房子是洪开元帮于友光租的,房东认识他。当时,两个人差点吵起来了。房东埋怨洪开元这朋友不厚道,洪开元说他这么久没看到人也不报警。
二人吵了半天,洪开元让房东打开房门说要看看里面的情况再付给他房租,房东说人不在就算他有钥匙去开门都是不行的,这有违道德,即便要开门也得征得租客的同意才行等等。
洪开元骂他,人都这么久不见了,你他妈是不是已经谋财害命了,他这才开了门。
一开门,才发现所有的窗户都开着的,房间里到处都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很明显,已经很久没人住在这里了。
来的时候我就注意过,科苑路附近正在大兴土木,所以听到房间里有灰尘我丝毫不感到奇怪。但等洪开元说到桌上还有剩下的一小半碗已经发臭的方便面的时候,心里就动了一下。
洪开元说,房间里除了房东原有的东西,和于友光相关的任何物品都没留下,当然,那小半碗没吃完的方便面不能算。
就在洪开元说得唾沫横飞的时候,房间里走出来一位警官,我一见,立刻就笑了。
乔一凡!
一看到我,他也笑了。
他向我们几个招招手,示意我们过去。
抱着侥幸的心理,我说想看看里面的情形,乔一凡说里面正在勘察现场,无关人员不能随便进入现场,具体现在还不好下结论等等。
四个小时后,我和洪开元他们几个从南区公安分局里出来了,大家稍作交流后就各自散了,只剩下我和温洪二人,还有送我们出来的乔一凡。
乔一凡说刚调来这边不久,新的环境需要更加努力,所以就不能陪我们了等等,我也没在意。看得出来,他已经有升迁的迹象了。
路上,我问洪开元:“今天不是休息日,怎么有时间去找于友光?”
“今天我轮休!”后座上的洪开元从兜里掏出了烟。
“你他妈能不能不要在我车里抽烟?!”见状,我张口便骂。“搞得这里面一股烟臭味!”
“别他妈给老子装清纯!”洪开元丝毫不以为意,“你自己在车里抽得还少吗?”说罢点着了一支,从后座探过身子,将烟直接塞我嘴上。
“老子对你是相当的无语!”说着,我放下了窗户,关掉了空调。
“你俩要是再吵,我一人一脚都踹下去!”副驾驶的温菁却怒了,狠狠地瞪了我俩一眼。“还有啊,你俩不知道这是在间接谋杀吗?”她嘴上这么说,但并未阻止我俩抽烟。
“老祁,你觉得这事有什么特别没有?”洪开元根本就不在意,自顾自也点了一支。
“还不好说!”我吸了一口,左手将烟拿了下来,伸出了窗外弹了一下。“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洪开元道:“但我总觉得他的失踪有问题。这都什么年代了,手机怎么会随便关机?!”
“我还真想把手机关了!”我叹了口气。
“你少他妈给我整这些没用的!”洪开元不满地白了我一眼。
十多分钟后,我从北环拐上了福龙路,眼前出现了好长一条车龙,又开始塞车了。
“这条路他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洪开元开始发牢骚,“每次都是在隧道这一段塞车!”
“别那么多抱怨,不想这样以后就别出门!”我淡淡地道。
洪开元一时语塞,不再理会我,自顾自横躺在了后座。
一个小时后,洪开元跟我进了我的办公室,温菁则自行忙碌去了。
一进门,洪开元就往沙发上躺了下去:“这坐车比开车还辛苦!”
我没理会他,拿了瓶水给他,自己坐到了办公桌的后面去了。
见我没出声,洪开元翻身坐起来,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水,接着道:“我说老祁,你他妈就没什么要问我的?”
“我不正等你开口嘛!”我靠在椅背上,双手拢在了脑后。
“老子对你是相当的无语!”洪开元瞪着他那本来不是很大的眼睛,差点跳起来。
于友光,吉林白城人,自由职业者,同时也是一位业余作家,三十六岁,考古专业的博士生,由于种种原因却没能进入考古研究所一类的单位。
此人性格古怪,但凡与其有不同政见者他都是避而远之,当然,这里我所说的政见不过是专业方面的不同看法而已。
其性格算是有点孤僻,他和洪开元最早是在一个探索论坛认识的,也就一个普通的网友。他之所以和洪开元认识也是基于二人有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对一些不能用常理解释的超自然现象非常着迷,至于他们迷到了什么程度,我不好解释,但洪开元却因为这事一直找不到女朋友!
三个月前,洪开元接到于友光的电话,说是想到深圳来和其他超自然迷们聚一聚,顺便带个东西给他看看,并让他帮忙租间房子。
那阵子洪开元正忙着医院里的一些事情,在帮于友光租好房子后,也仅仅和其他超自然迷一起和他吃了顿饭,就忙于工作去了。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见到了于友光。
说实话,对于饭桌上的事我是不怎么在意的,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绝大多数时间是在饭桌上,久而久之,对于饭局这类事情多少有点厌烦,所以对于那次饭局我基本没有什么印象。
洪开元说,他和于友光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在于友光来深圳之前他们早就见过好几次面,具体是什么情况,洪开元并未多说。
于友光到了深圳后,也没怎么和其他超自然迷们交流,再加上洪开元一直都很忙,在这段时间两人就没再见过面。直到昨天,洪开元总算弄完了所有的事情,这才想起于友光的事情来,加上今天正好轮休,所以一大早就去找于友光了。
去之前他还给于友光打了电话,发现他的手机关了,洪开元以为他还在睡懒觉,所以他径直就去了于友光的住处。
一般情况下,像于友光这种人通常都不会起得太早,洪开元知道于友光这个人,不怎么喜欢和外人打交道,尤其是那种不怎么熟的人,而且他来深圳本就过来玩玩而已,因此于友光关机的事,洪开元一直没怎么在意。
等洪开元到了于友光的住处后,发现怎么都敲不开门,这才就有了今天后来的那些事。
其实,我和洪开元有个共同的恶习——无论什么事都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别的方面基本没有共同语言!而在洪开元的眼里,我在大多数时候是个阴谋论者。
所以听完洪开元的叙述后,我心里立刻就有了好几个疑问。
于是,我站起身来,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于友光到深圳干嘛来了?”这是我问洪开元的第一个问题。
“按他的说法是想找深圳这边的超自然迷们聚一聚!”洪开元想了想,挠着头皮,样子很是迟疑。
“可是他三个月前就来了,而且还让你帮他租房子!”我盯着洪开元道。
“这...,靠,这我哪儿知道?”洪开元脸色有些变了,明显他也是觉得有些不对头了。
“就算是迷友们聚聚,最多不过十天半拉月的,住酒店或旅馆不行吗?干嘛要租房子还?”我还是盯着洪开元。
“喂,你他妈别用这种眼光盯着我成吗?”洪开元觉得我有些不怀好意,马上就觉察到了,“老子可是啥也没干!”
“你还别说,老祁。”洪开元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继续道:“经你这么一问,这于友光突然失踪还真他娘的有问题!”
“是啊,他明显要在深圳呆一阵子,否则租房子干嘛?”洪开元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又自言自语道。
“你为什么说他是失踪?”我从口袋里掏出了烟,抽出一支点上,然后把烟扔给洪开元。洪开元立马就跳起来了,指着我的鼻子开始骂:“我说老祁,你他妈不会真的认为是我干了什么坏事吧?!”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说要给你看样东西,那东西你见过吗?”我又吸了一口,翘起二郎腿,将自己埋进了沙发里。
“没有,我今天去找他就是为了想看看他带来的东西。”洪开元拿起了烟,也点了一支。
“前阵子医院的事实在太忙了,基本没时间休息。”狠狠嘬了一口以后,洪开元把烟放到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从今天那几个来到于友光住处的几个人来看,于友光的失踪他们肯定也不清楚!”我直了直腰,将烟灰弹进了烟灰缸里,懒洋洋地道:“他们都是你叫过来的吧?”
洪开元点点,接道:“也是我报的警!”
“你对于友光了解多少?”我又吸一口,然后再弹弹烟灰。
“于友光这个人性格很奇怪,平常不怎么喜欢和人打交道,当然志趣相同者除外,比方说我这样的人,他就很放得开。从以前我和他交往的情况看,这是个非常好的人!”洪开元将双肘撑在了自己的腿上,有点出神。“他以前是学考古出身,毕业后没能找到好点的工作,研究所一类的单位他没能进去,后来干脆连工作都不找了,平常就写一些乱七八糟的小说混点稿费过日子。我问他为何不找份工作,他说除了他的本行对别的东西基本不感兴趣,既然去不了那些想去的地方,干脆就别去受那份罪了。”
“我读过他的一些小说,文笔很不错,只是故事太烂,很多时候都是在哗众取宠无病呻吟!”说到这里,洪开元有些感慨,“我曾经问他,既然文笔这么好为何不专心写些东西。他告诉我这只是他要饭的工具,不是他的兴趣所在,他还是钟情于那个他认为很崇高的考古事业!”
“那,他家里的情况怎样?”我继续问道。
“他是独生子,父母年纪估计也都大了,应该已经退休了。”洪开元说到这里,眼睛开始有些红了。
我知道,洪开元应该想到他自己的事了,于是不再多问,再次将身子靠到了沙发上,眯起了眼睛。
想了一会,觉得没什么头绪,再加上公司的事又比较烦心,到后来我干脆就不去想这件事了。
晚上,三个人吃完饭,洪开元自己打车回去了。
对于于友光这件事我们一致认为先等警察的调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