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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过去了,越国东边的宋国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赵秧镇压了国内两次割据的叛乱,期间宋国东边的蜀国以为宋国动乱可以趁火打劫,结果反被打劫了一回,宋国的版图扩大了五个州,鉴于这期间越国的安分,赵秧并不打算对付越国,其实他也是没有功夫了,宋国北面有一个比宋国领土更大一些的魏国,不能坐视宋国进一步扩大版图,盯上了他。
神仙打架,小鬼不一定遭殃。就想现在这样,我要动你,你要动他,他要动我,几个国家相互咬着,谁都不敢张嘴咬死了,小小的越国就在这夹缝中求生。
这一群乱的,远超三国,直逼春秋。
现在宋国给越国前后两代国主玉册,是指示越国站在他的羽翼下,魏国和宋国,远交近攻和睦邻友好,两年的时间,新任国主已经站好队了,还差一个仪式,其中一部分就是联姻。
这样一来摊上选秀最差的结果不是日复一日,没有年限以至于希望渺茫到没有出头之日的繁重劳作,而是作为和亲的随从远嫁他国。十几年前,广陵郡主和亲宋国那会儿,陪嫁过去的仆从近千,结果没有押对宝,广陵郡主丧夫丧子而归,那近千人的性命,还有几人在世?
“四弟,朝廷真有和宋国联姻的意思。”一向沉默的霍文出声了。
霍修还是那个态度道:“只我和几个朋友闲谈之时的揣测罢了。”
“朝廷未发明旨,你弟弟的性情,没十分准,也有八分准了,我最怕的也正是这个。”霍恩心情复杂的道。
能以近千人的性命巩固两国的联盟,比起战场上死个几万人,这些牺牲是值得的,但是摊到自己的头上,霍恩梗的慌。宋朝的立国君主赵稷虽然废齐立宋,和越国罢兵,可是在齐国的时候,赵稷作为一介权臣,没少与越国直接对战。霍文和霍双死在齐越两国的战场上,国家都不谈昔日恩仇,家恨该怎么论呢,但是霍家的女儿万一万一,要到赵氏王宫中伺候,想一想怎么能不梗住心口。
陈氏慌慌张张,但是态度坚决的道:“我的孙女们,不能被那劳什子的选秀给选上了。”
霍悠然一边听着长辈们的谈话,一边仔细瞅着两个姐姐。
公平来看,有多大的几率不被选上?
十五岁的霍大姐,已经有了女人玲珑的曲线。十二岁的霍三姐,身材还是孩子样儿,但也只比霍大姐矮半寸。
至于具体的,什么倾城之姿的容貌,欺霜晒雪肌肤,娇艳欲滴的情态,这些形容词都不适合用在两位姐姐身上。
因为家里缺少男丁,年长的两个姐姐她们早早的有了自觉,当着半个男人使用,长年粗糙的生活已经在她们身上刻下了痕迹。比如,她们的肌肤因为长久的日晒而呈现蜜色,比如,去年割稻子,她们的手掌上还有不小心被稻穗割破的伤痕,比如经常赤脚踩在土地上,她们的脚有一层僵硬的脚底板,总之,她们的脸,手和脚,一看就是干惯粗活的样子,这些都减损了女人皮囊上的美态。当然,两位姐姐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性情上霍大姐婉约细致,霍三姐豪爽刚毅,但是霍悠然无法想象,这样的两位姐姐能在千万秀女之中一鸣惊人。霍悠然不是怀疑两位姐姐的魅力,而是担心着审阅她们的男子是瞎子。
那些高高在上的男子们,会发自真心的怜爱怜惜两个农家女吗?这是做好的情况。
次一等的,干惯了粗活的姐姐们在宫廷极有可能接着干粗活,睡着大通铺,吃着大锅饭,春扫雨水,夏扫尘土,秋扫落叶,冬扫积雪,就那么一直扫扫扫,辛苦枯燥乏味尚在其次,主要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的空虚寂寞,如果宫怨诗都是男人写出来的,那么霍悠然所知道的那些结菜户对食的,应该正是如此吧。
现在还有最差的,作为陪嫁的仆役远走宋国?此一去应该再无相见之期了吧,若宋越两国关系破裂,她们就是祭旗的物品。
霍悠然像被掐住了喉咙一样的难过。
霍恩岿然不动,面带怜悯的看着两个孙女道:“你们的祖父是家奴出身,世家豪门里面想着攀附个男人而立住一生的女人,我小时候听到的多,可是结果呢,那卷了一张破席扔出去喂狗的都有。我孙女一无绝色容颜,二无窈窕之姿,三不知琴棋书画,不解礼乐歌赋,四……四也是最重要的,你们没有家世。大唐亡于藩镇割据,其祸延绵至此,越国有镇海,镇东,平吴,宣德,武胜,彰武六军,这六军的节度使,或是周家人,或和周家一起打下十三州的江山,或先时便是地方上的豪族,周钱张曹四大家族互相支持,先王的继后出自曹氏,现在的国后出自钱氏,还有许多官吏之女,你们在那些女子面前天然矮三分,男人看你们,也自然轻慢三分。万一中选,在宫中默默无闻可惜了颜色,越过那些家世皆在霍家之上的女子而得到夫主的宠爱,宠爱非福,夫妻之间,妾字上立下女,那个位置最难站!”
“老头子,怎么把姐儿说成这样,还妾不妾的。”陈氏不快的道。
寻常百姓一夫一妻,只有权有势的男人才纳妾,妾永远的年轻漂亮,是狐狸精转世,坐在妻的位置,天然和同享一个丈夫的狐狸精不对眼,所以一般人提起妾先不耻了,所以单老娘强说女儿是嫁出去了,这个字用在孙女身上,陈氏先不顺耳了。
“以霍家的门第,你还指望正式迎娶不成?”霍恩讽刺道:“哪一段金玉良缘不是三媒六证,最穷的夫妻,也有个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交拜,那三拜下去,立起来的是女儿家的尊重。国主的后宫,除了国后,谁个不是妾,那些个封号装点起来,面上好看罢了。昔日先王赏给臣下的美人,连同那金银珠宝一同赏下去,你们还别觉得人比物珍贵,看不对眼,妙龄的美人还不如金银珠宝珍贵。但是新王继位伊始,还是要用后赏恩宠臣下,你们可听过妻子是赏下来的?”
选秀这般的荆棘遍地,两位姐姐就十几岁,霍大姐已经在轻轻啜泣,霍三姐红着眼睛,倔强的把眼眶里的泪水搽干净。
霍恩说到最后,眼神平和的看着单氏。
霍修是不知道单老娘来过了,疑狐父亲怎么对长嫂存了芥蒂。
听着公公和小叔的对话,单氏又羞又愧的道:“媳妇没有那个心思。”
霍恩信单氏这句话,但依然缓缓道:“日后,不准再把我的孙女带去单家。”
单氏被这句话打的,当场哭了出来。霍文犹豫的道:“爹,那是我的……”
“我还活着呢,你先孝敬了我。”
霍文要说单家是他的岳家,霍恩喝止了霍文,是霍恩不顾两家几十年的交情,要和单家断了。训完了儿子,霍恩又教张嘴的老妻道:“以后你也少和那边往来,没得教坏了我这些孙女。”
“爹,我娘一片真心,都是为了我打算。”单氏忍着泪道。她是单家出来的,她不能眼睁睁见了两家因为一件事情意见不合闹大了,不然她夹在中间,怎么做媳妇,怎么做女儿。
“我知道她在为你打算,但我也知道她没为谁打算。你是好的,但单家有了一个住在柳枝巷的女儿,和霍家走的不是一条路。”霍恩端起杯子喝水,态度坚决。
柳枝巷?霍悠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是单氏瞬间苍白了脸色。单家绝对没有告诉过外姓人,单橙儿住在柳枝巷,也不知道霍恩是怎么知道的。
霍修喝完了水,抬着杯子叫陈氏倒水,陈氏虽然不太认同霍恩因为这件事情大动肝火到现在,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大发脾气,但依然顺着霍恩,给他把水倒上。
“阿修!”霍修放下杯子道。
霍修这才抬头,刚才见父亲突然对大嫂的娘家发作,霍修是垂头避开的。
“你在都城留意这件事,那些管着户籍的早早把这种事情露出来,无非为了银子,该孝敬的银子要孝敬,我们霍家不趟这摊浑水。要花多少,我先把棺材本拿出来,还不够的你们兄弟担着些。”
有痴恋王宫的锦绣让女儿进去的,有惧怕了艰险不让女儿进去的,凡经过了人,就有操纵的余地。
霍文被针扎了屁股一般的站起来,搓着手先面向霍修,又面向霍恩道:“爹,儿子不能拿你的银子。”
“我是用在我孙女身上的。”霍恩慈爱的看着霍大姐和霍三姐道:“自今日起,你们不要再出门了。”
都是为了躲选秀,霍大姐和霍三姐相互握了手,霍大姐抬头郑重的道:“阿公阿婆,爹娘,四叔,我们知道好歹,家里的事,尽交给我和三妹吧。”
既然是躲在家里,每天在家里能干的活儿,就她们姐妹包了。
“爹,柳枝巷是什么地方?”
睡觉的时候,霍忻然和霍悠然抱着枕头到霍修的屋,霍悠然想开口,倒是霍忻然先一步问出了口。霍修还是看了霍悠然迟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