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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说话啊,他到底对你都干了些什么?”
大梁玉蝶的脸色有些发白,勉力睁开眼,缓缓道:“他知道那封信的事,是你小梁阿姨临死前写的那封信……”
陈欢心念如电,慌忙摇着头:“不,我没跟他说过你是我母亲,更没跟他提过那封信的事。”话一落,猛然刹住了,陈欢的脸色也有点苍白,他偷拍保险柜里那封信的事,母亲应该还不知道。
谁知大梁玉蝶惨淡一笑,道:“你啊,真是能干,连我的保险柜都能打开,我知道你见过江淮,答应他找那封信,只是这次太顽劣了些,从小就这么好奇爱多管闲事。”
“我后来骗了江叔叔……”想到顾颜,陈欢吞声了,顾颜只是看过,后来那封信被自己烧掉了,可是,许莫生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是你小梁阿姨自己不小心叫他发现了,他撕了信,小梁阿姨又重写的,他后来才知道信已经寄出去了,也许为了这个,她又受了不少罪,那个时候他们处的并不好,她很想离开他,但我知道,她其实很想回到另一个人的身边……”
大梁玉蝶停住了,语声哽咽:“是我害了她和她的孩子,如果我当时把那封信转给顾思明,或者亲自过去找她,也许后来就不会发生那些事……她死了,可我却一辈子活在内疚里,既恨她,也想她……到现在,她的两个孩子都不知流落在哪儿,如果顾思明知道这一切的话,说不定也会像江淮那样狠狠地抽我一巴掌……”
“妈……”陈欢犹疑着,动了动唇,终于道:“妈,我告诉你,顾伯伯找到他的儿子了,小华就是顾颜,他们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相认了,只是顾伯伯不愿再提当年的往事,不许顾颜承认自己就是小梁阿姨的孩子。”
“啊……顾颜是小华……”大梁玉蝶猛喘着,两眼发出光来:“太好了,他还活着,他们父子原来一直在一起,我就知道是他,他长得多像他母亲啊,慧蝶,你都看到了,太好了……”
陈欢痛心地问:“就为了这封信,许莫生才要挟你拍的这部电影?”
大梁玉蝶紧闭双眼,面容毫无血色,似乎已经很累了不想再说话。
陈欢起身:“好,我去找他。”
大梁玉蝶拉住了儿子,疾声道:“不许你再见这个人,听见没有!他就是个小人,是个魔鬼。”
“我要问个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为什么要拍这个电影,我不能叫他这部电影里有你。”陈欢有些语无伦次,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这一点,可他必须要当面问问许莫生,他如此地信任他,把他当朋友,可他却在背后做了那么多欺瞒他的事。
死死地拉着陈欢的胳膊,大梁玉蝶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陈欢,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好,给你,你想要的我给你。”
说罢,哆嗦着起身去伸向床边的小柜子。
陈欢急忙扶住了她,强迫她重新躺下。
柜子里是她随身携带的一个皮包,大梁玉蝶急喘着,从里边掏出了一把钥匙,交给了陈欢:“你不是挺能开保险柜的吗?好,去找你要的东西吧。”
“这是什么?”握着钥匙,陈欢困惑不解。
大梁玉蝶目光散乱,喃喃自语:“也许,真的是报应,他日里我没有管他的儿子,今日就有人要毁掉我的儿子。”突然,大梁玉蝶一把抓住了陈欢,极力地抬起身来,两眼瞪得大大的看着他,失神地喊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是一个阴谋,他要找的不是我们,那个孩子在哪儿……”
“妈,你说什么?”
病房的门忽然开了,安启华疾步上前推开了陈欢,第一次对着这个继子吼起来:“你在干什么?没看到心电图报警了吗……”
被推开的陈欢摇晃了几步,惊慌地看着大夫、护士七手八脚地进行着抢救。
直到大梁玉蝶的心跳再度恢复了稳定,安启华对着失神落魄的陈欢只说了一句话:“你该回去好好休息了,这里我来看着,你走吧。”
“安伯伯,我……”
安启华烦躁地说:“你在这里,她的情绪就不可能稳定,你走吧,有什么情况我会通知你的。”
奥迪小跑风一样地疾驶在弯曲的山路上,冰凉的空气也无法使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许莫生!怎么会是小梁玉蝶的前夫?顾颜的继父?苏苏的生父?江淮最恨的那个人?他就是拆散顾伯伯和小梁阿姨婚姻的那个罪魁祸首?曾经虐待过小梁阿姨和顾颜的那个混账王八蛋?
许莫生应该是那个和自己喝着红酒,畅谈着心事,温文尔雅,幽默风趣、才华横溢的大画家,是自己暗自窃喜、瞒着所有人偷偷来往的一个最有趣,最神秘的朋友。
可这个朋友却什么都没对他说。
他知道他是大梁玉蝶的儿子,知道顾颜的父亲就是顾思明,他要拍一部《化蝶》将过去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广告天下,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仅仅是因为悼念亡妻?若真有这份情,当年小梁玉蝶何苦要自杀?顾颜何必流浪街头?
等一下,突然一个闪电从脑海中划过,上次在江城的夜总会偶遇,后来顾颜急色匆匆地拉着自己离开,就像见到了鬼似的,他们后来还大吵特吵,那不是见鬼了,那是见到了许莫生了……他认出了他,而许莫生事后从自己的嘴中知道了顾颜当时也在场,他早就知道顾颜是谁,还知道顾颜就是自己的男朋友,他还为自己画了那幅画祝顾颜生日快乐……
震耳欲聋的鸣笛声猛然响起,一辆大货车呼啸地从身边擦过,陈欢急打方向盘,险险地避开了,惊出一身的冷汗来。
“帮我妈取东西。”不再理睬一脸懵逼的小雪,陈欢三步两步跑上楼,有了钥匙不再那么费事,这次很顺利的打开了保险柜。
在那封信的小盒子里,多出了一个u盘,急忙打开母亲房间里的电脑,电脑缓慢的读取中,陈欢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喉咙了。
当视频里的画面映入眼帘时,陈欢狂跳的心突然静止了,这是什么?不,这不是真的!
任何一个做母亲的看到这样的视频,都不能不妥协,不能不出卖往日的*甚至任人摆布,只为了可以保护好自己翅膀下的这只雏鸾。
望着视频上躺在画布前沉浸在某种疯狂而又快乐的自己,陈欢的脸上阵青阵白,直到毫无血色。
许莫生的声音暧昧而又邪恶:“好的……再换个姿势我看看……手的动作要缓慢点……好,注意神态……别害羞陈欢,就当我不在场,我和画板、画布一样,只是作画的工具而已……啊,你好棒,比那些模特更诱人……
也许顾颜说的对,死可以使人解脱,可陈欢此刻却生不如死……
在陈欢赶回医院的路上,顾颜打来了电话,声音缓慢低沉,就像怕惊扰了谁:“陈欢,你去哪儿了?你妈妈……刚刚过世了。”
许莫生在艺术工厂的画室又变回了一个仓库,人去楼空,电话也销号了。就像这个人根本没来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电影《化蝶》紧锣密鼓地拍摄着,时不时爆出一两个片花,一两个炒作的话题。大梁玉蝶的葬礼也为其“锦上添花”,知名导演和众多明星通过各种方式也纷纷前来吊唁、怀念,伊人已逝,蝴蝶停止了震动的翅膀,一代名伶大梁玉蝶远比当年的小梁玉蝶幸运的多,以最完美的方式走完了她的艺术人生,电影还未上映,院线的排期早已使很多人喜笑颜开。
陈欢没有哭,穿着黑色礼服冰冷的容颜被媒体放到各个版面上,外界惊呼大梁玉蝶的儿子如此帅气高冷,被惯以“葬礼哥”的美名,一时间冒出不少陈欢的老同学、旧相识,纷纷上传陈欢同学以往的照片,“葬礼哥”又被称呼“蝴蝶王子”,且这位“蝴蝶王子”继承了母亲所有的遗产,身价暴涨,跻身星二代新贵行列,陈欢红了,莫名其妙的一夜之间拥有了对着自己颜值、身价大流口水的粉丝。
冯宇哭了,哭得就像大梁玉蝶的亲儿子。
宋晓也哭了,抱着儿子,望着陈欢,哭得无声无息,薛恒紧紧地抱着他们娘俩。
小青衣也哭了,哭得梨花带雨,还接受了媒体独家专访,诉说着师恩如海,《化蝶》中老师未完成的某些镜头将由她替代拍完。
葬礼华丽丽地谢幕了,顾颜始终没有来,只是发了条微信:我在家等你。
家?顾颜说过,没有妈的地方不算家。原来,自己一直都是有家的,现在,没了。
夜阑人静,顾颜抱着失声痛哭的陈欢,任凭前襟被怀中的人所有悔恨的泪水浸湿,紧紧地抱着,生怕再失去什么似的。
当陈欢说出许莫生的名字时,顾颜只是沉沉道:“我已经知道了。”
陈欢抬起泪水模糊的脸,浑身都在战抖,望着顾颜,眼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我一定要找到他。”
抹着陈欢脸上的泪水,顾颜神情冷峻:“我得把苏苏弄走,不能叫他找到,你跟我一起回加拿大。”
陈欢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猛然摇着头:“不,我不走,我要找到他。”
顾颜冰冷的手指端着陈欢的下巴,眼内闪动着蛊惑的光芒,一字一顿道:“知道最好的报复是什么吗?”
陈欢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许莫生想要儿子,为什么会用这么极端的手法来毁灭不相干的人?顾颜,他,还有他的母亲?
顾颜的声音幽深而缥缈:“对他最好的报复就是把苏苏带走,叫他一辈子都找不到。”
推开顾颜,陈欢泪水横飞,声音都哑了:“不,我哪里都不去,他在这,他就在这个城市里将我们每一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妈不能就这么死了,他得拿命来偿。”
顾颜抓起陈欢,试图唤醒悲痛的人:“你找他干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杀了他?”
陈欢嘶吼着:“对,对,我就是要杀了他,就是要他死……”
一把搂过失控的陈欢,顾颜的脸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吻着陈欢的耳畔,低声道:“好,就让他死。”
偌大的别墅里,陈牧怀坐在沙发上,伶仃的依然像一颗豆子。
陈欢默默地站在这颗豆子面前,茶几上一瓶酒,一张大梁玉蝶年轻时的照片,是碎片重新粘好的。老陈没有去参加葬礼,一直坐在这里喝着酒,坐了多久没人知道,
依稀记得,当年母亲跟人跑了的时候,老陈也是这样喝着酒,撕了母亲的照片,抱着十几岁的陈欢哭了一宿。
现在,俩人对着酒,看着破照片,谁也没有哭,谁都没有讲话。
屋子一点一点暗沉下去,小保姆菊花从厨房探了探头又缩了回去。
“去把灯开开。”老陈终于开了口,声音暗哑。
不等陈欢动作,耳尖的菊花已经跑了出来,打开了灯,屋里顿时大放光明,陈欢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陈欢机械地坐了下来,两条腿站得有些僵直。
望着垂头不语的儿子,陈牧怀沉声问:“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陈欢抬起头,许久才道:“我想移民。”
“哦,打算去哪儿?”
“加拿大。”
陈牧怀一时间沉默了。
陈欢继续道:“你将来可以来加拿大找我。”
“移民去加拿大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
陈欢张了张嘴,父亲的目光有些犀利。
“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别人。”
“谁?”
“爸,你找我来,究竟想谈什么?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我找你来是为了苏苏的事情,但在这以前,我很想弄清楚一些事。”
“苏苏?他怎么了?”陈欢的背脊又是莫名的一紧。
“你为了谁移民?”
父子俩的目光胶着在一起,连空气仿佛都受阻般无法流动。
陈欢站起身,很清晰地吐露着每一个字:“我,顾颜,还有苏苏,我们三个要一起回加拿大,过几天就走,以后你要是想来看我们,我们欢迎,不想来,那我就每隔一年回来看你。”
陈牧怀稳稳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即便此刻身体在微微发抖,但豆子太小了,这样的发抖不会被人轻易察觉,儿子陈欢以一种就义般的英勇宣告着他将和一个男人共度一生的誓言。
“好,我很高兴我们父子之间还能有这样的坦白。不过,等你听完我说的话,再重新规划一下未来也不迟。”
陈牧怀一个落座的手势,陈欢又坐回了原位,心又不规则的跳着,恐慌感莫名地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