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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二太太现在每日也不是那么的清闲,原因是燕三太太有身子了。时隔多年又怀上娃,不管是燕三太太还是燕老太太,都高兴得像是天神降临了燕家一般,婆媳俩都紧张又谨慎得不得了,老太太是一点都不肯让燕三太太多动,燕三太太自己也是一点都不敢多动,水晶人儿似的养起来,中馈全都丢给了燕二太太,有了娃,什么权啊利啊嫉妒心啊全都靠边站,生下个健健康康强强壮壮的胖小子才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
燕二太太此前虽说也接手了一部分中馈,在塞北时也是自个儿管着一个家,可现在不一样啊,现在是这么大的一座府,家里人口多事情杂,自己老头和大伯子又是做官的,每日迎来送往各种各样的人,从中衍生出来的庞杂的事就多了去了,哪怕是三太太掌中馈的时候也是有老太太帮衬的,大太太掌中馈的时候也有老太太霸着一部分权自己来管的,到了她这里,老太太一门心思顾着她的侄女燕三太太,加上大太太现在又不掌权了,老太太也没那个心思再跟二媳妇较劲——但二房的大家暗地里推测老太太这是因为惧怕二儿子要跟她扯分家的事……但不管怎么说这整个家的中馈权是交到燕二太太手里了,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因此上不得不把自家闺女拉了壮丁,让跟着帮忙打下手,顺便练一练理家的本事,积累积累经验。燕七那懒货琢磨着需要积累经验的可不只自己一个啊,和她娘商量了一下,二太太就亲自去了三房找妯娌借人去了。
燕三太太因着上回算计给燕子忱塞妾的事,面对二太太时就有些心虚,听了她的来意也没好犹豫,当即就答应了让燕八姑娘协助妯娌打理中馈,想着对外也能博个对庶女宽宏大度的名声。
燕八姑娘得了消息高兴得了不得,每日散了学后就跑去找燕二太太,可比燕七积极多了,燕七从书院训练回来后还要再去府里的靶场加练三千箭,晚上睡前还要学练内功,说是打下手,其实就是个大混子,燕二太太也不是没因此抗议过,架不住人有亲爹护体,父女俩组团装傻,还什么一起练功,好几次都被她瞅见俩人偷偷溜到府外面吃宵夜去。
家里姑娘还是少啊,燕二太太叹道,二姑娘嫁了,五姑娘似乎对二房的人都有些敌意,除了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时能见个面,平日根本见不着那孩子,六姑娘倒是合适,可是总不能让她为着中馈之事跑去同大太太要人,这不是给人伤口上撒盐吗?长媳的中馈权被剥夺了,你还要上赶着给人添堵,小心回避都回避不来呢。
而关于大嫂为什么会被剥夺中馈权,对外的说法是因其身体欠佳,要好生放松着休养调理两年,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总会有那么几分真相传到耳里,那些把宝押在二房太太身上的下人们为了示好,自会把一些认为对二房有用的消息想方设法递进来,兰嬷嬷收罗到的信息就是:“二姑娘成亲后不久,大老爷与大太太在房里谈到半夜,第二日大老爷便上路去了塞北,大太太却是病倒了,有人悄悄看了一眼,说是俩眼肿得像是核桃……这一病足有月余,老太太说中馈不可一日无人,便让三太太暂先接手,待大太太好容易将病养好,老太太却不再提让三太太还回中馈权的事,且大太太确乎身子不大妥当,时不时犯上一回,找了郎中来把脉煎药也不见起色,她那病也有反复,有时看着无精打采,有时又很是亢奋,再跟老太太提要中馈的事时,老太太索性就直接令她先把身子养好,不使她再掌理府中事务。”
燕二太太听了这话更不好开口把燕六姑娘要来帮忙,转回头继续压迫闺女:“再逃懒就减零用钱!”
第二天她闺女就给她往桌上拍了一摞纸,拿过来一看,见是把在塞北时帮着她大伯打理燕府的那套又给挪过来了,只这一次更详细更复杂,光“岗位责任制”就十好几页,下头是各部门的人员与职责列表等等,一一对应倒是一眼分明,燕二太太心道把这些内容放进格子里这么列起来还真是挺实用,横横竖竖这么一看就特别清晰起来。
她闺女还教育她呢:“凡事亲力亲为只能说是个勤劳的领导,却不是个优秀的领导,您把事情分分类,安排给专门的负责人,负责人再往下头分,上一层对下一层负责,您最后只需要对上最大的几个负责人就是了,每七日让他们给你写工作总结和财务报表,迎来送往都有前例比照着,哪里用得着您次次操心?您得让下头管事的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
“就你怪词儿多!”燕二太太拿着纸一把将她闺女抽出了理事厅。
实则燕二太太忙的还不止这些,燕府里的大事小情要忙,自己的嫁妆和丈夫的个人产业都得她来盯着,燕子忱去塞北之前所有被分到的田庄地铺都给了燕子恪帮忙打理,至他回来时燕子恪就将这些都还给了他自己管,燕子忱连帐本都没看就丢给了老婆,后来燕七听桂嬷嬷和燕二太太私下里说,那账本子上十多年来竟都是只有收入没有支出。
二房现在也算得是隐形富豪了,二太太虽是武将之女,这些人情理道的却也很是通透,二房做新衣打新首饰买些器物玩意儿,她都没忘了给长房的少爷姑娘们也送上一份,甭管人家喜不喜欢吧,反正这份情总得做到。
说到新衣,前几日量尺寸做的新衣已经得了,燕七也不知道自家老妈是什么怪品味,一家五口做了个家庭套装,全是同一色系的同类型搭配,听说燕小九回房后就把这几件衣服压到衣柜最下头了——尬点太低的孩子你伤不起啊。
不过有时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反正燕子忱和燕七这对尬点无上限的父女已经愉快地决定了去春猎时就穿这几身了。
第二场综武赛锦绣客场对阵松鹤书院,正赶在春猎前头一天三月十四,锦绣险些打了对手一个完胜,啥叫完胜?就是己方不损失一人的情况下赢得比赛——可惜最后还是被松鹤垂死挣扎着干掉了锦绣一个兵,然而这场大胜也足以令锦绣未来的对手们引起更高的关注,不管是武珽、燕七、萧宸,还是孔回桥和燕四少爷,这几个人或综合战力或独特的特长,都足以跻身全京优秀综武队员的前列,因而圈子里现下对锦绣综武队的讨论成为了最大的热点。
然而点再热也热不过即将开始的春猎,《尔雅·释天》一文中就曾写到:“春猎为搜,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
春天是禽与兽繁殖的季节,要对野兽的数量进行搜索和统计,可以有计划地猎取未怀胎的野兽;春秋两季是农作物生长、获取的季节,要猎杀践踏庄稼的禽兽;冬天万物休眠,可以进行围猎。
所以,谁说古人不懂生态环保?古人可比现代人更讲究万物平衡、自然平衡,所谓“顺天则时”就是这个道理了。
三月十五这日天不亮燕子恪和燕子忱兄弟俩就进宫去了,出发前宫里先要举行祭祀仪式,前后要折腾个小半天儿,要随去参加春猎的家眷们先得在家等着,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再动身出西城门,然后再在西城门外等着,待皇上带领众臣出来,最后再尾随在后头跟着一并往西郊猎苑去。
长房跟着去的是燕三少爷和燕四少爷,二房跟着去的是燕七和燕九少爷,四个人都骑了马,燕九少爷的骑术是在塞北的时候学的,不过这货比他姐还懒,平时能乘车绝不骑马,这一次因是官方要求只许骑马不得乘车,只好勉勉强强地骑了匹青骢马——要去春猎的官员和官眷众多,都乘马车的话那就太乱太拥挤了。
燕七这次应燕四少爷的强烈要求,终于是把壕金给骑出来了,这其中也有着要给自己爹造势的意思在里头,战神闺女的马怎么能太寒酸呢?
皇家猎苑大名叫做逐鹿苑,有着逐鹿天下之意,地方大得几乎望不到边际,猎苑的围栏是用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树干做成的几丈高的篱笆墙合围起来的,进了木制的大门就是一片广袤的草地和茂林,其中还有湖泊、沙丘、灌木丛等各种各样的植被和地貌,适宜多种飞禽走兽栖息繁衍。
皇上的御用大帐篷远远就能被看到,搭得几乎有两层楼那么高,朱红的顶子镶着金缎子边,绣着各种姿势的龙纹,御帐外围好几圈则是贴身宫女、太监、御前侍卫的帐篷,再外面几圈是亲兵的帐篷,再再外面是皇亲国戚们的帐篷,再再再外面才是亲近的臣子们及其家眷的帐篷——此处距皇上的御帐都已经很远了,更别提更外围一些低品阶的官员的帐篷,想见皇上都得骑马去。
燕子忱这个三品官,说低不低,说高上头还压着从二品、二品、从一品、一品、超品等等好几层,照理所居的帐篷也不会距皇上太近,可皇上一道口谕下来,人一家三口就跟着燕子恪一家三口越过眼睁睁瞧着的众人往最前头去了,而后在御前侍卫和亲兵帐篷区中间的位置找到了已提前搭设好的几个特别气派的帐篷,春猎的这段时间,燕家人就被安排在了这个特殊的、绝对能引发一片红眼病的区域里下榻。
这是怎样至高的荣宠啊!
连皇亲国戚们都在这个区域的更外围,燕家兄弟竟然能凌驾于这些人之上——难道以后这朝廷内外都将是燕氏兄弟的天下了吗?!
无数人心里都在嘀咕和琢磨皇上的这一用意。皇上宠爱燕子恪,这个大家可以理解,有些资历的臣子都知道,没有燕子恪,当今的皇上只怕登不上这皇位,当年那场夺嫡风云,虽然已经被人为地尽力地洗去了印迹,可大家谁也不是傻子,没可能对那段不可提的过去转身就忘。
燕子恪有从龙之功,燕子忱呢?在塞北打了十多年的仗,不就诛了个姚立达、杀了几个蛮夷首领、赢了几次大仗吗?何德何能得到这样的荣宠?!皇上不怕他兄弟两个一文一武挟势弄权操控朝政吗?!这燕子恪也太猖狂了!竟然连嫌都不避就敢把他亲兄弟往权力中心里拉,皇上他再二也不可能养虎为患哪!从古至今,从来就没有能剖心挖腹肝胆相照的君臣!
——难道皇上这是想要捧杀燕家兄弟?除掉姚立达,平了塞北外患,如今四海升平,所以到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时候啦?
百样人百样心,一众臣子各有各的思量,一时间倒也没人鲁莽地做出什么表态,大家在大方向上倒是很一致,那就是“看看再说”。
把燕家兄弟“看”进了帐篷之后大家带着酸酸咸咸苦苦辣辣的缤纷心情乱轰轰地去找自家的帐篷去了,这几天的行李都是打包好后装在又沉又笨的大木箱里让宫里派的牛车统一拉进来的,木箱上头贴着自家标志或名字,免得认错,纵是这样领行李的时候还是各种乱糟糟,毕竟都是平时有专人伺候的老爷公子,真正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就有点儿抓瞎。
燕家几口子在这个时候又享受了特权,行李是专门一辆小车让人拉进来的,还有燕七这个免费使唤丫头给大家归置,六口人占了仨帐篷,让准备“看看再说”的大家愈发万众一心地盼着皇上赶紧卸磨杀驴。
三个帐篷,燕七自己独霸一个,燕子恪和燕子忱伙用一个,剩下的仨小子伙用一个。帐篷里只能铺地铺,桌子也都是供席地而坐时用的矮几,帐篷地上铺着厚厚的毡毯,完全都是野外露营的配置。
才把行李归置好,燕子恪就让把从家里带的好茶拿出来,亲自出了帐篷将穿梭在各帐篷间随时听唤的宫女叫住,让拎了烧开的水进来泡茶。
宫女是公用的,谁有事谁就叫,但人家绝不管你铺床叠被。
第一天的上午,没并有什么安排,大家基本就是先把自己的下榻处安排好后就各个帐篷间来回串着呼朋唤友,或凑到一处闲聊,或结着伴去附近散步,这可散步的区域也都是有着严格限定的,皇帝的帐篷周围那是绝对的禁步区,以及大摩国使团的帐篷附近也不允许随意走动,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燕四少爷最是坐不住,向燕子恪请求过后就蹿出去找自己的那帮朋友去了,燕三少爷和燕九少爷则在自己的帐篷里一人捧了本书看,燕七把泡好的茶放进去后就退了出来,最后自个儿也拿了本书去了俩大人的帐篷,见那俩正坐在毡毯上铺的熊皮毯子上聊天,便坐到角落里翻开书细看起来。
结果这二位反而没得聊了,一个支了下巴在桌上出神,另一个转过头来看她:“看什么呢?”
燕七把书页转给他看:“你的画册。”
燕子忱看见那书上画着的正挥矛杀敌的小人儿,不由笑了一声出来:“你爹有这么丑?”
“哪能啊,就看你有个那么英俊的大哥和这么漂亮的闺女你也丑不到哪儿去啊。”燕七夸他。
“呵呵呵。”英俊的大哥由神游中给出反应。
“行,从这厚脸皮就能看出咱这是一家子。”燕子忱道。
“脸皮不厚能当得起英雄楷模吗。”燕七道。
“嘿!”燕子忱冲闺女挤了挤眼睛。
想当个全民偶像哪有那么容易,就如同某明星的那句著名格言:我经得住多大的诋毁,就担得起多大的赞美。
无论是贬还是捧,只要自己本身够强,那么一切的舆论都只能成为助你凌云的翅膀。
燕七明白为什么燕子恪会用这样的方式把他的弟弟推到风口浪尖,不仅仅因为这是最速成最有力的办法,更因为他的弟弟燕子忱有着足够强悍的神经和心态来承当因此举而引发的所有的震荡与狂浪,亦有着足以与他并肩携手谋定大局的信心与力量,所以他根本无需担心因太过高调而带来的种种负面压力,他的弟弟燕子忱当得起这千钧盛名,也治得了各种不服。
这就是实力,杠杠硬的实力。
午饭是大锅菜和馒头,统一由御厨做了,再用食盒盛上分发到各个帐篷里去,听说锅就是架在露天里的,旁边站了一圈大内侍卫,几十双眼睛盯着圈内每一名御厨的每一个动作,菜做熟了还有食味司的人上前检查,食味司那是聚集了专门辨识天下美食及其制作原料的各种专业人士和特长人士的所在,像四枝那种只靠嗅觉就能辨别出食物中放了哪些东西的本事,在食味司中简直是必备的基本功。
饭菜做好装进食盒的过程也在周密监视下,并且食盒上面还有精巧的小机簧,盖上盖子后如果再被人打开,那么那个小机簧是无法恢复到盖上盖子时的状态的,取到食盒的人一眼就能辨认出这个食盒中途有没有被人打开过。
没有人能在这样层层密密全方位的警戒和保护状态下做出任何不同寻常的举动,对此燕七也表示十分地放心,皇家大厨做的大锅菜相当可口,燕四少爷吃了自己那一份后还没有吃够,最后还把燕七的半份给讨过去吃了。
吃过午饭后稍事休息,春猎的第一次猎取活动便要拉开帷幕,届时皇上还要亲自上马持弓带领群臣撒上一回欢儿,所以下午被放出的野兽其实并不野,都是人工饲养出来的,为的是能被皇上准确地射到,春猎第二天的射猎活动,那才是真正实打实地打猎,是许许多多想借此成名一炮而红的年轻人期盼已久的梦想的舞台。
可惜啊,燕七望着正轻巧地翻身上马的她爹的背影,这个春天,注定只为着这个人花繁锦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