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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以你的医术,浮屠怕是数不来有多少层了。”
“这么大一顶高帽送过来,王爷想作甚。”
此时,燕一领着一壶焦黑浓郁的苦药而来:“王爷,药到了。”
“嗯。”凤明煌将那股子“芬芳”浓烈的苦药凑到秦如歌面前,“喝了。”
秦如歌张了张唇,一派厌恶的姿态,然并无使小性子,捏着鼻狂饮喝光撄。
五官因药苦可爱地皱成一团,趁她朱唇微张,凤明煌扔了颗糖莲子进去。
秦如歌含住了,甜丝丝,嗯偿?
随即有些许羞赧,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怕苦,让他看了笑话,送她一颗糖莲子。
“好些了吗?”凤明煌将她的小女儿姿态看在眼里,眸底暗含深意。
秦如歌点头如捣蒜,小声道谢。
“未央宫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你们是怎么进来的。”糖莲子化走苦涩,秦如歌睁着大眼,好奇道。
“四周死守,不还有上天下地这破口可突么。”
上天,也就是飞檐走壁而来,还得做的无声无息,以他的内力修为,神不知鬼不觉应是不难,这地下刨道么,貌似没那么简单。
此乃皇宫,岂是凤明煌能刨的地方。
“哼,他以为把你关住,便能让本王打消主意么。”
“我也没想到,明明敲打厨房里的帮工就能还我清白,皇上硬是办拖半就,偏向李姮娘那边,哼,男人果然都不可靠,还是自己最可靠。”
这男人里边,包括他,凤明煌想到这点不甚高兴。
“听说你把她们母女毒毁容了。”
“对啊,王爷怕了么?最毒妇人心,下一次,本郡主毒害的可能就是王爷你了。”秦如歌恐吓道。
“你要真下手,错过机会已不止一次。”凤明煌显然并不当一回事,秦如歌皱鼻做鬼脸,没劲,笃定她不会害他是吧。“这种手段,也就你们女人爱玩,勾心斗角,暗加毒手,不如一刀干脆了事。”
“王爷这是歧视女性吗,什么都一刀切,可是会错过很多好玩的东西喲。”
凤明煌不置可否,置于其腹的指爬上她的手背。
秦如歌眉峰一跳,讶异一向体表温度偏凉的他,此刻指掌暖和。
大大的手,裹覆着她小巧的指。
许是失血过多,先前李氏皇后问罪,难得养回的精神又给消耗了,再加上药物作用,有些乏。
“累了便睡一会儿,本王在这儿陪你,天大的事情,等你醒来再说。”
心知这人不容拒绝,秦如歌没有多作废话,顺着他的意思睡了。
秦如歌仿佛置身于一个宽大的避风港,不知自己安然勾着唇角,凤明煌打量着她的睡颜,视线一刻不离,猜着她可是梦到什么好事。
他这是头一回这么认真凝望他人睡姿,以往除了自己,没有人值得他多看一眼。
女人于他而言,更是麻烦,燕王府有个柳兰锦,已经够让他对这类人厌而远之了。
直到她突然闯入他的生命,毫无防备。
冰颜无笑,只见藏于薄被内的长指探出,轻轻划过秦如歌凝脂般的颊。
随即,滑到她纤细的脖颈,轻轻贴上去。
只消狠狠一掐,或整个脑袋拧断,她纵使有起死回生的医术,恐怕也无能为力。
“燕王!”
子鼠巳蛇似乎有所感觉,警惕、戒备地摸向佩剑。
这男人阴晴不定,子鼠巳蛇也不知他会否心血来潮起杀心。
发顶清香,迷惑他的心智,凤明煌眸光荡漾,魔爪终于是离了她的脖颈,子鼠巳蛇这才松了口气。
一觉醒来,药效起作用,秦如歌舒服很多。
睁眼一看,她竟靠着凤明煌睡了好几个时辰,秦如歌赶紧挪开身子。
凤明煌本欲起来,秦如歌看见他动了动,却没有多大幅度,眉间呈川字,半身僵硬。
“王爷让我给睡麻了?”
秦如歌说完才觉得自己措辞有问题,什么叫把他睡麻了,擦,看着燕一燕二子鼠巳蛇莲儿等人的眼神,简直就是大写的一个污字!
这丫是个好面子的,不动如山静看她,分明是让她想办法解决这半身麻痹的症状。
秦如歌执起他的臂,小可怜儿,肌肉都给麻痹绷紧了。
着手给他按摩,松弛肌肉,凤明煌果然慢慢放松下来,许是舒服很多,脸色好看不少。
待他能动了,秦如歌才搀着他老人家起来。
“咳,咳咳。”喉咙发痒,凤明煌略略咳嗽着。
秦如歌担心异声会让外面的守卫起疑,赶紧捂住他的嘴,奈何凤明煌是想忍忍不住,喉咙仍是震出声响。
“上次夺的甘草片,你还有剩吗?”她出来太匆忙,身上除了傍身的小毒,并无多余药物。
“腰。”薄唇吐出一字,唇瓣划过她的掌心,似有电流窜过。
秦如歌自其腰间香袋中取出一片,喂他含服,症状才稍缓。
长吁一口气,抬眸对上妖孽的眼,秦如歌下意识退走。
他这眼神,着实让人发麻,平淡无波,似两泓汪洋,却有风暴前夕的压迫感。
凤明煌嗤笑:“不过,他倒是误打误撞,捏了本王七寸不自知。若真能把你藏起来,那些药本王一旦用完,只怕病发之时指日可待。”
秦如歌叹了口气,环顾周遭一圈:“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法炼药。就算有材料,炼药气味太浓,很难遮掩,恐怕皇上他们来探看也会起疑。看来,我得想个法子,光明正大在这儿配药。”
还有神农堂预约的那些病患,包括慕容汾,要是一直被关押着她无法顾及。
要是她能分身,那该多好。
分身?等等——
“子鼠,你们是不是有学缩骨功和易容。”
子鼠巳蛇颔首应是,秦如歌大喜,这下有办法了。
“你们轮流易容成我的样子,这样我就可以抽身出宫,不至于被死困皇宫了。”
子鼠巳蛇面面相觑,可以是可以,但是扮女人……
少主之命,他们不得不从,二人内心流泪,遵从了。
秦如歌想看看效果,便让他们马上变形易容。
由于易容欠缺材料,二人只得暂时表演缩骨变形。
那五大三粗的身段果然变婀娜了,就是缺了点有致,胸部干瘪。
秦如歌抚摸下巴深思:“嗯,还行,下次带两个大橙子回来,绑上就差不多了。”
“……”
“今日刚好是慕容汾要来复诊的日子,你们快去把易容的材料备齐了,下午我就要到外面走一趟。”
凤明煌眸底划过一缕异色,他冷冰冰道:“为了他,你才费这么大一番功夫,不惜欺君瞒上出宫?”
秦如歌不以为然,举起食指左右晃动:“不不不,上次这家伙出手就是整整一叠百两银票,我数了数,有好几千两啊,这么一尾大鱼让他游走,不是很浪费呢么。”
凤明煌闻言脸色稍霁,哼了哼,勉强算她说的过去。
待子鼠巳蛇回来,果真人手各拎一双大橙子,这回说好了子鼠先跳坑,装扮成秦如歌的模样。
秦如歌看着眼前这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蛋,感慨道:“高手,果然是高手啊,改天一定要教我。”
刚想感受下人皮面具的触感,指尖与子鼠的脸蛋咫尺之隔,凤明煌啧了一声,不耐烦拎了秦如歌就走。
擦,这个不解风情的臭流忙!就是不懂她们这款好奇宝宝的上进心!
秦如歌仰望屋顶,等待上天。
然而苦等良久,凤无赖并无施展轻功,却在未央宫游移。
嗯,未央宫很大,主殿比一个绕一圈四百米的足球场还要大。
这丫拎着她一直走到书案后的架子旁,往好几卷书简对应的位置推进,惊见架子及其背后石墙从中间左右展开,惊现向下延伸的石梯暗道。
“你竟然在宫里搞了暗道!”
这丫冷笑着,鄙夷地瞥了她一眼,不作声,火折子一划,火焰引燃壁上油灯。
凤明煌将内壁里的凸位推回,秦如歌便眼睁睁看着未央宫的景象于眼前隔断。
这个男人真特么恐怖,在皇帝的地盘捣鼓了暗道,这未央宫不过是宫中一隅,定不会如此巧合,只在这一处设有暗道。
问题来了,泱泱大越宫,凤无赖能秘密出入自如的地方,有几处?
这暗道很长,走了半个时辰还没到出口,途中秦如歌偷偷留意着有没有别的支道,果然如她所料,还连着通往不止一个地方的通道,他这是在皇宫地下打通了一个迷宫的节奏!
刺眼的光线将她拉回凡间。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腹部又不舒服了?”
不经不觉间,他们竟然已经出来了,这儿不是大越宫,乃有过一面之缘的地方——燕王府凤明煌的寝室!
“你竟然——”
在皇宫和燕王府做了一道桥!
凤明煌总算明白她为何面色发白,不是月信腹疼,而是……惊愕害怕。
没错,秦如歌后怕,这么隐秘的事情,不该让她知道,她并非凤明煌亲信,二人关系仅止于合作,互取所需。
这世上,总有到了哪儿都不会变的真理。
譬如,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许是刺激太酸爽,秦如歌眼前一黑,堪堪要跪,那人强行拉起她,半拥着。
便听他那带刺的声音嗤地一声,随即下颔任他捏起上仰:“怕什么,只要你不背叛本王,本王不介意所有事情,和你一起分享。”
“呵呵,我还不能深信自己人品呢,如歌佩服王爷的勇气。”
啊呸,信他有鬼,就算是最亲的人,尚且不能完全做到亲密无间,该有的喘息余地、不容任何人觊觎的私密空间还是有的。
更何况,她和凤无赖的关系压根没有这么熟。
啧,太不可爱了,他想听的回答可不是这个。
而是……
不过,要是她真的说出他想听的那番话,她就不是现在的这个秦如歌了。
而他欣赏的,不正是眼前的这个她么。
凤明煌松开她,捞起一旁放置的衣物和面具扔给秦如歌。
定睛一看,便是她放在神农堂的那几套纱裙之一,也就是说他早就打定主意带她出来,他有意让她走暗道,知道不该知道的秘密。
“若果本郡主没让子鼠他们乔装代我,王爷打算如何偷龙转凤?”
凉淡看她一眼,他道:“你以为只有容侯府的十二地支擅长易容缩骨?在这一点上,你我倒是默契似断石两壁。”
想法一致,方法一致,想必很搭。
“此话差矣,断石两壁,必是你的凹处,乃我之凸处。既然我们想到同一处去了,恰恰说明我们不契合,而是同类,你凸我也凸,你凹我也凹,同行可以,若是对碰必然互磕,难受得紧。”
秦如歌言外之意,暗示什么,凤明煌怎会听不明白。
“怎么,你我都定婚了,为何还如此防备本王?你说这些,何尝不是在警告自己。秦如歌,本王看你,不像是这么胆小的人。”
“王爷,激将太幼稚。”
凤明煌冷笑道:“本王既能让你许下订婚承诺,必然也能让你心甘情愿入主燕王府。”
他要么不想得到,对那东西不感兴趣,一旦有了***,那便是非得到不可。
“不过,若是你对本王的心起始于怜悯,本王不会高兴。”指腹爬上她的下眼睑,轻轻摩挲。怜悯,那只会烧旺他的怒火。
她的眸,清澈见底,明明有副狠心肠,为什么长了这么一双不染尘垢的干净眸子。
她拉了他的手放下,淡漠道:“王爷,若能事事顺心,时时高兴,便不是人生了。”
“不管你怎么说,本王主意已决。”
“……”
“本王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秦如歌,你呢?”她是不是没有发现自己眼底时有动摇?
她想要什么?
很简单,身体健康,家人和睦,天下太平,该得到报应的人得到报应,顺便……攻克这丫身上的医学难题,治好他。
这只是为人医者都有的通病,见了奇难杂症就想着攻破,好比解出一道世界难题,那是无与伦比的成就感,嗯,仅此而已,她能分得清。
不过,她一向是感情寡薄的人,就连交情颇好的死党、同袍都说,她定是被教授“感染”,冷淡得像机器人。
然自从穿越到这异世,她能自我感觉到情感上的变化,她的心境乃至精神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爹、哥、莲儿、外祖父、外祖母、揽月,甚至素未谋面的亡母,这些人竟能牵动她的情绪。
要知道,当初医学研究成果被那自称对她有好感让她答应可以交往看看的渣男剽窃发布以后,她完全没有一丝丝难过,贱人使阴招踩她上位,她虽然“手撕”了那些人,却是快准狠的手段,完全没有现在这种慢慢折磨、报复心满满的阴暗一面。
而她竟也无法否认,健全她这些复杂情绪变化的,有他凤明煌一份功劳。
快乐、炸毛、怜悯、骄傲、憋屈……很多情绪,因他而生。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而言,一旦特别,一旦与其他人不一样,似乎便在心里落下痕迹。
更何况,秦如歌这样一个异类,没有七情只有六欲的独特个体,在她心里留下痕迹的,必然刻骨铭心。
所以,她排斥这种感觉,排斥……无由来的刻骨铭心。
她理性惯了,感性突袭而来,把她拍懵,凤明煌说对了一件事情,她怕这种陌生情绪,她怕……浪潮把她拍死在沙滩上。
所以,有些感情,秦如歌觉得,最好在它来之前,掐死。
秦如歌回过神后,发现凤明煌正用一种洞察世情的眼神盯着她。
无由来的,秦如歌心生无名火,竟冲动地捂了他的眼:“不许分析我!”
他似乎有些诧异她的举动,半响才移开她的手,执在胸前,墨眸少了分析的犀利,多了柔色。
她手心柔软,凤明煌捏弄把玩,秦如歌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马上便抽回手,让凤明煌出去。
“我要换衣服。”
某人不动如山。
她眉角抽动:“非礼勿视。”
他这才慢悠悠走近,俯身贴耳:“嗯,有理,出去便出去。”
那人绕到后边,又回过头补刀:“不过,本王又不是没有看过。”
“滚!”
秦如歌换好衣服出来,那人正负手眺望天际飞雁,神色似天际辽阔。
“本王今日带你出来,你知道了门路,便可自由出入燕王府和未央宫。本王近日事多,便不陪你了。”
二人一同出入燕王府,竟又教秦如歌碰上熟面孔。
上次在燕王府碰到的老妇!
老妇一双厉目依然老辣,和看秦如歌的眼神一模一样,似把女医的她摁在砧板上,以眼神为刀,将她狠狠凌迟。
老妇怪声怪气道:“百行以孝为先,王爷不是不能和别的女子走近,但是是不是该先厚待了旧人呢?毕竟,那是老王爷给王爷留下的人。”
“仆压主,燕王府的规矩还真是别树一格。”
“哪里来的不三不四的野女人!”秦如歌淡淡一句,得到老妇一记暗含杀气的扫视。
果真是欺软怕硬的人,她尚且不敢当着秦如歌的面说她是不三不四的野女人,只敢明里暗里含嘲带讽说她是狐狸精。
她最看不起这种欺软怕硬的小人。
“别理她,走吧。”
凤明煌压根不鸟老妇,转身就走,那邪魅狂狷拉风跩炫的姿态,着实气人。
秦如歌暗暗含笑打量老妇两眼,临去前,不察痕迹扬了扬衣袂,老妇被一股夹带风沙的怪风袭脸,堪堪遮脸避了避。
摄入这种毒粉,半月内,她的咽喉舌口将会肿胀疼痒,尤其舌根会麻痹不能言语。
无性命之危,却得到她该有的惩罚。
“说起来,那朵毒花怎的雷声大雨点小,说是要整死我神农堂,怎不见踪影?你还关着她呀?”
凤明煌自然明白秦如歌说的是柳兰锦。
“动不动就要死要活,不看紧些,怎么向该交代的人交代。”
该交代的人?
他的父王吗?
“其实吧,割腕致死几率相当低。那柳兰锦乃柯凡义女,必然耳濡目染知道不少,断不可能连怎么能万无一失地死去都不清楚。”恰恰是因为死不去,才能拖着闹着逼凤无赖回来看她一眼,柳兰锦这朵毒花,心思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