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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换了任何一个世家,皇帝都不会如此生气。正因为姬氏这个家族,是最近变成世家的,更因为在下意识中,皇帝就觉得自己可以随意操纵姬姒的婚姻而她不敢也不会加以反抗,所以现在听到姬姒的真话,皇帝才会陡然暴怒!
可姬姒一点也不怕皇帝的暴怒!
事实上,便是对面的是一国之君,他也断断不敢因为“士庶不婚”便治自己的罪,否则便会引来整个士族阶层的反击!最多,他也就是对姬姒的所作所为记恨在心罢了。
可对于姬姒来说,不管是做为姬越还是姬姒,她已经到了必须与皇室翻脸的地步!她也不想自己的婚姻和自由,还被他人随意操控!
皇帝暴怒。
他赤红着眼瞪了姬姒一会,正准备命令侍卫上前,可一眼看到姬姒那淡定的模样,那绝色的长相,那典型的属于士族的雍容气度洛神模样,他又迅速变得理智了。
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一会后,皇帝闭上双眼,淡淡说道:“滚吧!”
姬姒低头行了一礼,缓缓退出了大殿。
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太子厉声说道:“父皇,这个羞辱儿臣不能忍!”
皇帝瞟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这时,手机看小说哪家强? 手机阅读网太子又道:“父皇,儿臣什么时候被一个妇人如此羞辱过?难道就不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皇帝便不耐烦的低喝道:“这些年来。那些士族哪个不曾羞辱过你?”转眼他又说道:“便是不能忍也得忍,对付任何一个世族,都需要静待时机!”
说到这里,皇帝只觉得深深的疲惫。
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皇帝,其实当起来都不容易,他们根底太薄,都是武将起家,手中除了兵权便一无所有。可以说,一直以来,士族和皇室不曾发生过大的冲突。是因为彼此忍让的结果。皇室得时刻忍耐着士族们的嚣张。而士族们则在皇室偶尔发疯时暂避一二。这道理很简单,那些士族仗着自家是传承数百年的门阀,把自己当成了玉器,舍不得与皇室这种暴发户瓦砾对撞。
直到现在。皇帝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以为掌握在手掌中的姬氏兄妹。其实在姬氏成为世家的那一刻,便脱离他的控制了!
同时,皇帝也知道。早在自己执意要杀了谢琅时,那些世族内部便暗流涌动,现在的情况是,他一个应对不妥,只怕这些世家便会起“换一个皇帝来管事”的想法。而在这个刘义康造反的时候,他们有这个想法后,只需要小小的使一点点力……
不一会功夫,姬姒便出了皇宫。
在坐上自家驴车后,她回头朝着皇宫看了一眼,暗暗想道:从此以后,只怕没有什么机会再到这里来了。
转眼她又松了一口气,不管是姬越还是姬姒的婚姻,皇室一直想操控在手中,如今趁着刘义康谋反,皇帝内忧外患时翻脸,时机是选得不错的。
姬姒刚刚出了皇宫,迎面便是到了一队谢氏部曲,却是谢广等人。
谢广在看到安然无恙的姬姒时,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来到姬姒面前,说道:“郎君让夫人去陈郡谢氏一趟。”
姬姒点头,说道:“那现在就去吧。”
就这样,队伍转向,朝着陈郡谢氏驶去。
刚刚来到乌衣巷,却见对面走来了几个士族郎君,再一看,只见萧衍和张贺之都在其中,这些人显然是参加了宴会回来,一个个衣履风流,举止都雅。
陡然认出姬姒的驴车,几声清喝传来,转眼间,他们的部曲整齐划一地退到两侧,露出了挡在路中间的几位大士族郎君。
这些郎君都含着笑看向了姬姒。
原来,却是姬姒在陈郡谢氏登堂入室的事,与谢琅从北地归来的消息一道,短短半天,便传遍了各大世家。
姬姒掀开一角车帘,朝着几人盈盈一福,垂眸说道:“姬氏见过诸位郎君。”
几乎是车帘一掀,姬姒的面容一露,几位郎君便齐刷刷地看呆了。
没有想到姬姒变得如此绝美,萧衍迅速地抬头望来,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至于张贺之,他也曾设想过姬姒盛开时会有的美貌,可也断断没有想到她风情会如此之盛,也如此独特。这样的姬氏,媚惑神秘又似柔弱多情,哪是当年的义武王夫人能比?
对上几个郎君的目光,姬姒再次福了福,她微微一笑,唤道:“还请诸君让一步。”说到这里,她转头吩咐道:“行了,走吧。”
“是。”
说罢,驴车启步,不一会功夫便越过众人,驶向了乌衣巷深处。
直到姬姒离得远了,一个郎君才感慨地说道:“如今我却是羡慕起谢十八的艳福了!”张贺之也在那里叹道:“我虽然早就知道她长大后会是一个绝色,可惜,却是耐心不足!”
至于萧衍,一直在目送着姬姒,直到那驴车再不可见。
转眼间,姬姒的驴车便驶到了陈郡谢氏,正如谢母承诺的那样,陈郡谢氏的婢仆一看到她,便自发地后退两步,一个个低下头也不行礼也没有露出不敬之色,任由姬姒长驱直入。
下得驴车,姬姒低声问道:“十八郎可在?”
谢净大步迎来,闻言回道:“十八郎还在族长那里,夫人可在先回厢房等侯。”
他的话刚一说完,便是一阵笑语声传来,却见不远处的花园里,娉娉婷婷地走出了谢王氏等人。
那些贵妇,远远看到一袭华衣,容颜盛极的姬姒走来,都是惊了下。她们转向谢王氏,好奇地问道:“这妇人是谁?”
谢王氏还没有回答,她的庶妹袁王氏在那里冷笑道:“那是姬氏!”转眼她又看向谢王氏,似笑非笑地说道:“姐姐,不知呆会见到姬氏,我等应该如何称呼?难道说,要唤她十八郎夫人?”
这袁王氏,自从姬姒一再的拒绝延请神医禇公为其婆母治病,导致她婆母过逝后,便恨上了姬姒。连带的。对上一直宠着姬姒的谢十八,她也有了几分怨气。
听了庶妹的话,谢王氏转过头来,她瞟了袁王氏一眼后。微笑道:“姬氏曾经救过十八郎。我婆母对她甚是感激。便因着这救命之恩。我也不敢对她不敬。至于称呼嘛,这姬氏是个与丈夫一样心胸放旷之人,随便叫她什么她都不会在意的。”事关家族颜面。她却是立刻选择站在了姬姒这一边。
就在这时,姬姒在谢广等人的簇拥下过来了,因为要进谢琅的院落,就必须经过这片花园。而现在的姬姒,自是不再惧怕与她们对面。
来到众女面前,对上她们的目光,俨然如贵妇的姬姒朝着她们盈盈福了福,直起身后,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带着众人继续前进。
看到谢广谢净这等在建康都是排了名的子弟亦步亦趋地跟在姬姒身后,看到姬姒那一袭华贵到了极点的衣裳,和那宛如洛神般的美貌风姿,袁王氏目光闪了闪,她有点无法相信,以前那个见到自己这等士族都连忙低头避让的姬氏,竟然会有今日这般风光!
看到姬姒在一众郎君的簇拥下入了谢琅的院落,袁王氏冷哼一声,转向谢王氏问道:“听说十八郎回来了,这一次回来后,十八郎也应该娶妻了吧?”
听到“娶妻”两字,谢王氏眉心跳了跳,一时说不出话来。倒是一侧,一个贵妇轻声应道:“是啊,听说现在十八郎安全了,皇帝不准备杀他了,想来他也可以娶妇了吧?”转眼那贵妇又笑道:“前阵子十八郎生死未卜时,各府的小姑那眼泪都流干了呢。”
听到这贵妇的话,谢王氏暗中冷笑一声。她不提也罢,一提,谢王氏便记起来了。前两年十八郎被皇室盯上,成了那只杀鸡儆猴的鸡时,平素有往来的人家以及她们的女儿,可是提到十八郎便三缄其口的。现在好了,十八郎刚一安全,她们便冒出来了!
谢王氏光是这样一想,心下竟有一个感觉:十八郎如其娶这些只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的,倒还真不如正正式式娶了那个姬氏,至少她能与他生死与共!
这后面的议论热闹,姬姒是不知道的。她这时也从谢广的语气中听出了,谢琅的意思是,她以后没事就住在这里,至于她自家那个庄园,偶尔回去一趟既可。
说实在的,虽是在祖地成了婚,可毕竟那婚礼不合常规,姬姒压根就没有已经嫁为人妇的感觉。因此现在的她,还是觉得住在庄园更自在。
叫了热汤,好好沐浴后,姬姒披散着湿淋淋的长发,穿着谢琅的白袍,踏着木履,哒哒哒地走到了院落里。
谢琅一入内,便看到了这么一副景致。
他先是脚步一顿。
转眼,他向她走了来,走到姬姒身侧,懒洋洋的拈起她一缕湿发在指尖绕了绕,谢琅温声问道:“家里的那些仆人都好吗?”
姬姒恩了一声,回道:“甚好的。”她零零碎碎把庄园中的一些事说了会后,又跟谢琅说了这次与皇帝的会面,然后姬姒眼波流转地看向他,温柔笑道:“阿郎,这下我也是皇室的盯中钉了。想来下一次他们又准备杀鸡儆猴时,会把你我的名字放在一起。”
谢琅却是温柔无限地看着她。
他发现,他最喜欢的却是这般无所畏惧的姬姒。从来只有粪土王侯,浮云生死才是真名士,姬姒以前活得表面洒脱,实则过于小心,到了如今才算得上真风流。
他朝着献宝一样的姬姒笑了笑后,轻轻伸手抚上她的樱唇。朝着她目光眷恋地望了一会,他把姬姒置于双臂之间,低下头在她秀发上印上一吻,喃喃说道:“阿姒,你知道这次陈郡谢氏的族会说了什么吗?”
姬姒摇头,她好奇地看向谢琅。
谢琅却是闭了眼,他把下颌放在姬姒的头上,过了一会才低低说道:“他们对祖地的事大为恼怒!”转眼谢琅又低声道:“我到了北地看了许多世家,不说别的,便是那清河崔氏,表面上他们族中的人才或许并不多,可他们把持高位的是真正的智者,他们对于人才也有一颗急迫的想要纳为已有的心。光凭这两点,他们的家族便有可能强盛下去。”
略顿了顿,谢琅又道:“而我陈郡谢氏就不同了。我也知道族长和几位族老,都与我母亲一样知识渊博。可他们年纪大了,心也被这目前的繁华安逸迷了眼。他们只想保持现有的状况,不想改变也不喜欢看到新的苗头出现。可这世间事,从来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真担心以后……”
不等姬姒说话,转眼谢琅低沉笑道:“阿姒,介于我在祖地犯下的大错,族里已经做出决定,从此撤去我的家族继承人之位!”
谢琅这话一出,姬姒嗖地睁大双眼朝他看去。
谢琅却有点出神,他抚着姬姒的长发,过了一会轻轻又道:“很有意思不是?北魏那边,清河崔氏的族长以为,崔玄娶了你就可以很好的保住清河崔氏一族,而我陈郡谢氏,则做了相反的决策。”
谢琅说到这里,低头朝姬姒看了一眼,对上她满眼的担忧,他失笑道:“你做甚么这种眼神看我?难道我还能恋栈权位不成?”他笑了一阵后,低声又道:“唔,是这样的,以前我因是陈郡谢氏的下一任族长,一直以来,家族都对我十分看重。现在撤了继族长之位,那家族分给我的那些财产也会收去十之八九,不过这点不算什么,你是知道的,那些年我四处剿匪,得的财产早就超过了继承人的那部份财产。”略顿了顿,谢琅又道:“然后是我的那些私兵,几乎也撤得差不多了。这个举动其实是多余,以我的名望,不管要多少私兵只是一句话的话。”
过了一会,谢琅徐徐说道:“我之所以怅然,不过是家族指定代替我的那个继承人,是个真正保守的。”
姬姒明白他的意思,北地的世家全都锐意进取,便有不足也在努力改正,可陈郡谢氏这里恰恰相反,他们拒绝一切改变,甚至连家族继承人也不是个有长远眼光的,他是担心他的家族在接下来的岁月中,会没落了而不自知。
就在夫妇两人靠在一起喁喁低语时,突然的,后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