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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珊瑚的言语间似乎带了几分偷摸,沈默云忍不住抬步走到了帘子后边。
一帘之外,珊瑚正对丫头们低声嘱咐着。
“明日不管谁值夜,你们都小心些伺候!千万别发出响动影响了里边两位的雅兴!尽量缩小存在感!别说话,别咳嗽!多长心,时刻注意着里边!特别是那啥,那个,注意响动。若是没了响动后……”
“什么响动?”几个丫鬟同声问到。
“就是……”就是那喉间发出的调调呗!
不过话到嘴边,珊瑚还是转了个弯,她不想解释,这些笨丫头,让她们自己体会去吧!“就是床的响动呗!”
“哦!”丫头们涨知识了。“只是床……会很响吗?会听得清吗?会响很久吗?只怕到时候隔着帘子听不清楚,大概一次会响多久?整晚是不是就只会响一次?完了之后是不是就可以休息了?不对啊!听说玉笙楼的婚床是新打的!好像说是紫檀木的!牢固得很!床板也结实,那还能听清响动?……”
珊瑚张大了口,她好像给自己挖坑了!
她哪知道会不会很响,会响多久!世子身体倒是强健,若不好男风,应该可以长久吧?至于几次,那就天知地知,明日才知了!
“放心吧,能听清!没了响动,要准备热水!提早备着,一直备着!”
这些丫头太笨了!
珊瑚决定要仔细吩咐!
姜氏和姚氏都不仗义,分明是一起商定的,此刻却都跑了,留她一人脸红尴尬!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坑了自己主子。
“新婚燕尔,只怕要很多次水,你们要一直准备着热水!吃食也要备着,面食最好,糕点也成,一直备着!还有,你们明晚都别睡,小心伺候!不,不只是明晚,应该是接下来几晚……新婚么!呵呵!辛苦你们了!……”
珊瑚还在喋喋不休,沈默云脸红得快滴血了……
最终,那本秘戏图和一小瓶药都被装到了明日她随身带着的一个小箱子里,由兰心亲自保管……
明日就是五月十一,是沈默云的十五生辰,也是她的大婚之日。
然而一年多前,她还陷在一心等求父爱和为母报仇的泥潭之中。当时的她,如何能想到才十几个月的功夫,她的生活便会翻天覆地,有如此巨大的改变?
她要成人了!她要成为女人了!
她并不紧张,可她有些雀跃,激动,还有些微微的亢奋。
已是子时,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便要开始仪式,可她一点都不想睡。外间守夜的丫头们都累坏了,早已熟睡,听着她们平缓的呼吸,沈默云感觉无比踏实。
这是她以姑娘身份留在娘家的最后一晚了!她突然想吹一吹五月午夜那沁人心脾的凉风,疏散一下那莫名生出的一丝忧郁。
她推开了窗……
琼华居外边有一棵百年梧桐,然而此刻,她分明瞧见,皎洁的月光下,伸展的梧桐枝上,竟斜斜倚了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一个黑衣人。
一个正在对月把盏的黑衣人。
似是没料到她连灯都未点却会突然开窗,枝干上那人猝不及防,被她的视线捕了个正着。
而那一刻,沈默云差点以为那是崔奕横!
可不是!
即便只有月光来照明!
即便他尚未回首!
即便他身形与崔奕横有几分相似!
可她知道,他不是!
他将脸转了过来。
他戴着一个面具。
一个低调普通,市集上随意可见的面具。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四目相对的这一眼,她认出了他。
是王慈,不,朱景炽!
他来了!
沈默云没有开口叫人!只安静看着他!
他也一样!
两人远远对视,中间隔了一堵院墙。有这堵墙在,让沈默云感觉踏实了许多。就如她二人此时心中的鸿沟,轻易踏足不得!
她不能叫人!
她院中人一个都拼不过他,也抓不住他!即便来了帮手,也不一定能追得上他,不一定能找到他,认出他!
而若是激怒了他,后果就糟了!或许,她的婚礼便没了!她不想冒这个险!她更害怕他会再次掳走她!害怕他再次生出带她去南地的心思来。
可是这会儿,他不好好备战,跑来京城做什么?朱景炽并不妇人之仁,他来,总不会是为了自己!
这一趟,他应该只是顺路!
顿了好几息,两人依旧是四目相对!
沈默云几乎可以判定,他同样不敢对她动手!
他是悄悄入京来办事的!
他不能让皇帝知晓!所以他为了大局也不愿打草惊蛇!
既然如此,最好了!
沈默云刚要关上窗,却愣了一愣。
朱景炽对她伸出了手。
竟然!
此时此刻!
他依旧对她伸出了手!
自己破坏了他的计划,害他损失惨重,还设计了他,他竟然还愿意对自己伸手?沈默云几乎是滞住了……
其实,王慈也惊诧于自己的动作。
老巫经常说,要忠于自己本心的选择。
他懂了!
他就是身不由己想来看看她!这就是本心的选择。
可他分明恨她至极!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听说她要出嫁了,他的心里翻江大海!他不知道是因为念着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或是放不下自己付出的情!
他很难过!他心底始终抱有一丝希望,但求这是假的!
他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这棵梧桐很大,足够他隐在暗处不叫人发现了。
对面屋中烛火未熄时,他看见女子投射在窗上的侧颜和身影,他知道她在笑!
这是真的!
她抛弃了他,选择了别人!
满眼都是刺目的红,当时的他几乎想要上前将她扒皮抽筋,毁了这一切!
可他发了一会儿呆后,他又开始生出了一丝她会打开窗子的憧憬。
而且,她竟真开窗了!
那一刹,他心底有些雀跃,甚至在偷想,这是不是心有灵犀?她是不是感觉到了自己?她是不是也在想着自己?
看见她的一瞬,他心中的铜墙铁壁顿时倾塌。恨意如潮水一般退了一大半。
或许,这也是本心在作祟!
而此刻,他竟又鬼使神差地向着她伸出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