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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沉,驸马府,寝殿。
“恭请公主驸马歇息。”小夕铺好锦被,转身对着殷宁与顾清棠福身一笑。
顾清棠坐在了床边,笑道:“小夕,你们都下去吧。”
“是。”
殷宁等小夕退出了寝殿,亲手将门栓带上,回头正色道:“今夜你睡里面,可要规矩一点。”
顾清棠装作不懂,“阿宁,哪些叫做不规矩?”
“比如,你的手不准碰到我!”
“那嘴呢?”
说话间,顾清棠已走到她身前,定定看着她,笑容有些邪魅,心头暗暗盘算着——最好能逼得小公主赶她出去,她这几日是无论如何要去春风楼一趟,可不能天天被小公主这样死盯着养伤。
殷宁羞红了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敢?!”
顾清棠耸了耸肩,笑道:“你我可是夫妻啊,这长夜漫漫,人家说小别胜新婚……”她欺身靠近她,顺势勾住了她的腰,“阿宁,我想……”
“什么都不准想!”殷宁慌乱地拦住了她压下的唇,通红着脸惊呼道,“你再这样,我马上赶你出去!”
“啊?!外面凉凉的,哪里有你身上温暖啊?”顾清棠耍赖一样贴向了她,逼得殷宁接连后退。直到背心贴在了殿门上殷宁才发现无路可退了,心跳猛地快了起来,依稀中,她恍然忆起那夜在梨花树下,顾清棠说了一个字“咚”。
同是女子,她如此胡闹定不会出什么大事!是的,不会有事的!顾清棠这讨厌鬼定是又在捉弄她!
等等!每次都是顾清棠主攻,所以每次都是她被动地节节败退,堂堂大陵小公主岂能被一个女人欺负成这样?
想到这层,殷宁暗暗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突然仰起脸来,伸指勾在顾清棠下巴上,从她眼底清楚地看到了“震惊”二字。
殷宁得意地一笑,心头蓦地跳出一个大胆的念想来!
凭什么每次都被她吻,这一回,怎么都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只要赢一次,这讨厌鬼日后定不敢再放肆!
“清棠……”小公主突然柔声一唤,唇瓣近在咫尺之间,指腹在顾清棠的下巴上轻轻摩挲,将顾清棠的脸红给看了个清清楚楚。
源自心底强烈的胜利喜悦充盈了整个心房,殷宁终于明白,为何顾清棠这个讨厌鬼总是喜欢“轻薄”她?
怎的跟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了?
顾清棠还没反应过来,小公主轻轻地推了一下她的胸口,顾清棠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却一步一步地被小公主给逼到了床边。
不知怎的,她只觉得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床上,慌乱地笑了笑,“阿宁,我不胡闹了,夜色已深,我们还是早点歇息……吧……”
顾清棠突然觉得,平日里惹火太多,今夜似是有点惹火上身了……
“你有句话说对了,你我是夫妻,身为驸马,第一要务便是侍奉好本宫!”殷宁勾着顾清棠的下巴不放,满眼俱是笑意。
顾清棠干咳了两声,“我可是年太尉的爪牙……”
殷宁淡淡一笑,“我记得你说过,会为我不做佞臣。”
顾清棠又咳了两声,“我是说过……只是……”
殷宁点点头,“只是什么?”
顾清棠赔笑道:“我还有伤,你这几日应该也不方便吧……”说着,她连忙踢掉了自己的鞋子,钻入了被下,趴着身子道,“阿宁,我突然觉得好倦,先睡了啊。”说完,身子往床内挪了挪,留出了殷宁睡的位置。
“看你日后还敢胡来!”殷宁不禁掩口一笑,得意地躺在了顾清棠身侧,又交待了一句,“乖乖睡觉,本宫今夜先放你一马!”
“是,遵命。”顾清棠悄悄地舒了一口气,急忙合眼佯作睡觉的样子,心头却暗暗惊道,“奇怪,为何阿宁突然变得厉害起来了?”
殷宁看着顾清棠的侧脸,不由自主地勾唇一笑,终于啊,这只讨厌的狐狸也栽了一回。
“咚咚。”
原以为今夜将这样安静地过去,却不想这时竟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叩门声,随后便响起了小夕的声音。
“公主,驸马,陛下来了。”
“皇兄来了?”殷宁略微一惊。
小夕回道:“回公主,陛下只带了八分公公一人,说是专程来看看驸马爷。”
殷宁道:“小夕,你们先去好生伺候着,本宫随后便来。”
“是。”小夕退了下去。
顾清棠脸色微微一沉,今日才打了她,这晚上便来了,殷长安来这一出,到底想做什么?
殷宁喜声道:“你瞧,皇兄来看你了。”
“……”
“顾清棠,你也别装了,若你不是皇兄的人,你怎会对我说‘日久见人心’这样的话?又怎会不动用年太尉的威压给自己脱困?若你真是佞臣,被皇兄打这几鞭子,怎会从回家到现在一句怨言都没有?甚至还悄悄告诉我,皇兄打你只是演戏。”殷宁说到这里,略微一顿,话中有话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定还有事瞒着我,我也不想逼问你了,等你哪天想说了,再乖乖地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我……”
“皇兄是大陵的好皇帝,他打了你,其实心里也不好受,所以才会晚上偷偷出来看你。”说完,殷宁坐了起来,“快些起来迎驾吧。”
顾清棠挣扎着坐了起来,佯作实在是疲惫,揉了揉眼睛,“我好困啊……”
“皇兄都肯纡尊降贵的来看你,你还端着架子,这可不是为臣之道。”殷宁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看了一眼顾清棠那张倦容,心底浮起一丝心疼来,声音不觉柔了三分,“还是起来吧……”
“唉。”顾清棠无奈地摇头一笑,默默地低头穿起了鞋子来。
前堂,小夕等几名侍女恭敬无比地给乔装前来的殷长安奉上了热茶,又吩咐厨子准备了几样小点心,静候着公主驸马出来迎驾。
“皇兄!”
当先走入前堂的是小公主殷宁,她激动地唤了一声,便快步走上前来,对着殷长安行了个礼,“臣妹参见皇兄。”
“免礼!”殷长安温柔地一笑,打趣道,“皇妹不怪为兄打坏了你的驸马就好。”
殷宁摇头道:“这讨厌鬼偶尔教训一下也好,臣妹怎敢怪罪皇兄?”说到这里,殷宁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屏退了前堂中的侍女,“小夕,带他们下去,本宫许久没有看见皇兄了,今夜想与皇兄单独聊几句,若无传唤,你们莫要来打扰。”
“是。”小夕对着几名侍女招了招手,退出了前堂。
“皇妹太客气了。”殷长安客套了一句,目光移向了殷宁身后,瞧着顾清棠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眸光忽地热烈了起来,唤了一声,“顾少府,可上好伤药了?”
顾清棠强笑了一声,“小臣身子骨还不错,打这几下,自己妥当照顾几日便能康复,陛下可以不必挂心。”
殷长安摇头走了过去,紧张地道:“你可是朝中的肱骨之臣,朕以后治理江山可离不开你,朕打你那二十鞭子,你可千万别记在心上。”说着,他往后看了一眼八分公公,“八分,把伤药拿过来。”
“是。”八分公公将装着伤药的锦盒递给了顾清棠。
顾清棠迟疑地看了一眼锦盒,“陛下心意,小臣心领了。”
“若是顾少府还在恼朕打你打得重了,不若让朕来给你亲自上药,以示诚心。”殷长安这句话才说完,殷宁与顾清棠俱是一惊。
殷宁恍然想起,皇兄是知道顾清棠是女儿身的。他这样做,许是为了给顾清棠做掩护,以免这几日上药把女儿身暴露了。
可是,殷宁再往深处想了想,既然知道顾清棠是女儿身,皇兄又表现得如此关切与熟稔,难道说皇兄待顾清棠其实不仅仅是君臣,甚至还可能是……
殷宁完全不敢再想下去,心头浮起的一缕酸涩在心上一绕,蓦地一紧,瞬间勒出了一阵心痛来。
顾清棠接过了锦盒,沉声道:“陛下是天子,小臣只是臣子,不敢劳陛下亲自动手,还是小臣自己来便好。”
殷宁悄悄看了顾清棠一眼,此刻的她脸色铁青,这是殷宁第一次在顾清棠脸上瞧见了隐忍的神色,她只觉得心疼得厉害。
顾清棠皇兄亲赐的驸马,是她殷宁一个人的驸马。
这个念头突然在心头蔓延开来,殷宁惊觉自己竟然对顾清棠有了一种独占的*,她伸手从顾清棠手中接过锦盒,对着殷长安一拜,“皇兄莫要担心,臣妹也长大了,不会再像过去那样胡闹了,我定会吩咐侍女好生照顾好驸马的。”
殷长安异样地看了看殷宁,又看了看顾清棠,目光最终还是停在了顾清棠脸上,试探地问了一句,“也是,今日你们夫妻二人小别胜新婚,我这个做皇兄的突然来访,可是坏了你们今夜的温存?”
一直以来,都是听顾清棠说小公主待她无意,可今日看来,殷宁还是在意她的。
“皇兄……”
“陛下,小臣今日吃了些药,实在是困乏,这身子重伤未愈,又怎能伺候公主呢?这几日,定会在书房好生休养。”顾清棠句句点在殷长安在意的地方,恭敬地对着他一拜,不等殷长安点头,便转身退出了前堂。
殷长安淡淡一笑,满意地点点头,转眸看向了殷宁,压低了声音,故作心疼地道,“皇妹啊,都是朕没用啊,害你嫁了一个不喜欢的驸马,也是苦了你了。不过,这几日你也可以安心睡上几个好觉,算是朕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殷宁略微一惊,“皇兄今夜不是来慰问顾清棠的么?”
殷长安长长一叹,“他是年太尉的义子,朕白日打了她,年太尉日后定会寻机出这口气,今夜朕若不来演场戏,只怕后面的日子会更难过。”
“……”殷宁突觉一阵寒意袭上心头,怔怔地看着殷长安,觉得眼前的皇兄似是有些陌生——他明明知道顾清棠的身份,竟然还在她的面前故意演这一出疼惜亲妹的戏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亲哥哥在她面前也戴着面具演戏了?
“莫不是朕说错了什么?”
“没,没有,臣妹谢谢皇兄。”
殷宁赔了一个笑脸。
殷长安看了看天色,道:“八分,随朕回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