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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高照,最近只要太阳一出来,整片大地就好像要被烤焦一样,观言终于来到重楼外之时,已是汗湿满衫了。
他停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微微抬起头,此时的阳光万分刺眼,如火球一样仍在持续不断燃烧释放出剧烈的光芒,高耸的门阙好像要融化在那颗炽热的光球里面一样,而地面上因门阙形成的一道颜色分明的影线更似在重楼与外界之间拉下了一条分界线,将两边隔绝开来。
一旁的池水依然碧绿碧绿,一眼看去便觉在那底下一定凉爽清透,让人巴不得想要跳下去,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观言便继续深入重楼。
上了长廊,总算因廊檐的缘故而遮挡去了些许阳光,可闷热仍在,而阳光洒将下来,只把廊外所有的一切都照得熠熠发亮,能听见蝉不停地叫唤,庭园里的杂草已被晒得发黄发干,却似仍有往上生长的趋势,偶有不知名的小花探出脑袋,却又嫌热般地在杂草丛中纳凉,走到就快接近尽头的那座小楼之时,观言忽然看见最末的庭园里两棵高耸的树上拉了一根又粗又长的绳索,而绳索上的那物让观言冷不丁吓了一大跳,因为那是一颗极其怪异的干瘪的脑袋,它的眼睛还圆睁着,黑色占满整个眼眶,似是死不瞑目的模样,它耷拉着嘴,里面一颗牙齿都没有,而它的皮看起来很厚实,应是上面覆盖着带有颗粒状的鳞甲之故,这颗奇异的脑袋不知何时就已晒在了大太阳底下,早已没了水分,晒得又干又瘪,看起来既丑陋又可怖。
“这……”观言不由盯着它看了半晌,却没看出什么究竟来,本想走近再看仔细,就听“吱呀”一声,小楼的门开了,香兰站在门口向观言招手道,“观公子,外面天热,还不快进来凉快凉快?”
观言转头,就感觉有一股凉意自重楼里冒了出来,而与外面的热气一接触,能看见明显的白雾。
他便收回脚步,走进了重楼。
重楼里,凉爽如秋。
一里一外,果真是两个世界。
方才热得直发燥的心情很快就平静下来,就见重楼四周都围上了厚厚的窗帘,却有夜明珠将里面照亮,只让人觉得清清凉凉,而应皇天一如既往手不释卷舒适地坐卧一旁,面前摆着冰镇的佳酿和几叠下酒小菜,悠闲的模样简直不知今夕是何年。
观言一进入重楼,香兰就立刻关上大门,免得热气进来,而听到声响,应皇天抬起头来,见观言满头大汗的模样,笑起来道,“外面那么热,我以为你会等凉爽一点才过来。”
观言摸摸脑袋道,“最近无事,也有一阵子没来了,不过早知应公子这里如此凉爽,我应该早些过来才是。”
“重楼里冬暖夏凉,你要来避暑或过冬都可以。”应皇天合起书简道。
“冬暖”可以理解,烧起炭火便能做到,而“夏凉”,又是什么奥秘?
观言不由上下打量,此时夜明珠将屏风外的一方天地照得透亮,大半个天花板映入眼帘,曾在梦中所见的蟠龙垂轩辕镜吊饰的藻井果然夸张得过了分,但此时所见景象依然带着无边的华丽,雕饰依然显得精美而无可匹敌。
可左看右看,观言仍然没能看明白,重楼里如此凉爽是因何缘故。
他正好奇着,香兰已取来一只酒杯,并替他斟满酒,观言闻到酒香,又被杯中佳酿吸引,举起杯轻啜一口,顿时觉得清凉可口,方才的暑意全消,再伴着酌酒的小菜,真是说不出的惬意。
爽快之后,他忽然想起了来时自己所见到的晒在庭园里的怪异脑袋,不由问应皇天道,“对了,外面晒着的是何物?”
“你是说庭园之中?”
“嗯。”
“是鼍龙之首。”
“鼍龙?”观言只听过和见过鼍,并未听过鼍龙。
“鼍龙,是鼋鼍之首。”应皇天说着,观言仍是一片茫然。
应皇天便问他,“难道你没听过一个传说?”
观言摇摇头,问,“什么传说?”
“鼋鼍为梁。”
说起这个,观言依稀有些印象,不由地道,“啊,是不是那个,周穆王东征,来到西九江,因江河密布,行军受阻,忽有数万只鼋鼍现身,搭桥让穆王过江的传说?”
“不错,正是如此。”
观言见他点头,有些惊讶地问应皇天道,“难道……外面的脑袋,正是当时的鼋鼍之首鼍龙的脑袋?”
“时隔百年,当然不会是当时的鼍龙了。”应皇天道。
“不管是不是,你将它的脑袋晒在庭园里有何用意?”观言好奇地问道。
应皇天的嘴角抿起一抹神秘的笑,说,“因为……我想看它复活。”
“啊?”观言一怔。
应皇天兀自饮酒,却笑而不语。
“方才那句,是什么意思?因何说它会复活?”观言又问。
“这种鼍龙出自南海,据说砍下它的头并把它晒干,拔掉牙齿,三次之后,它才会停止复活。”应皇天道。
观言听得一愣一愣地,情不自禁地问,“此话当真?”
“不然呢?我都已经把它的脑袋砍下来了。”应皇天反问道。
“那它的身体呢?没有身体要如何复活?”观言半信半疑,不由再问。
“身体我自然留着。”
“真有如此神奇?”观言的表情看起来还是无法相信。
“当然,有人试过。”应皇天却道。
“谁?”观言问。
“昭王。”应皇天答。
“昭王?”哪个昭王?观言想了想,问他,“周昭王?”
“不错。”
“昭王百年多前就已溺于汉水而亡,你怎么知道他曾经试过?”
“它们代代相传,这次被我捉到,自然能知晓了。”
应皇天的回答让观言摸不着头脑,怔了好半晌才问,“你是说,这件事是经过鼍龙一代代传下来,然后告知你的?”
“原本只是传闻,但我捉到的这只鼍龙脖颈上有一道深痕,若我这次证实了它能复活,不就能验证此事了?”
“原来如此。”观言恍然大悟。
应皇天见观言明白过来,便不再言语,继续饮酒。
观言也举起杯再要喝上一口,却忽地手一顿,再问,“那昭王究竟是怎么试的?又为何而试?他总不会也如你一样,是看见了鼍龙脖颈上的深痕?难道是这则传闻让他好奇,所以抓了鼍龙来一试?”
“你想知道?”应皇天看着他问。
观言不由点点头。
应皇天放下酒杯,食指习惯性地摩挲杯面,便将百年多前的那件事缓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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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奎步入大殿之时,见到的是一派金芒碧色,璀璨夺目,入眼皆是灿烂霞光,随处可见珠光宝气,他觉得自己似是在蓦然间闯入了一片辉煌之界,一时竟有些不敢动弹。
坐于王座之上的男人此时像是被煌煌之色堆砌起来的那样,似虚似幻,又似是而非,竟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华丽和梦幻之感。
他便是泱泱之国——周之国王——昭王姬瑕。
此时他的人也恍若其名,似是无瑕白璧一般。
“底下何人?”
昭王淡淡出声问。
他的声音无波无澜,却因身在如此大殿之中像是蕴含着无限的威压之力,仿佛一字有千金之重那样。
而底下站的却不过是一名少年,圆圆的脸庞,纯纯的笑意,年纪看起来绝不会超出十三。
“回陛下,楚胜侯派人前来,说有异兽要敬献给陛下。”一旁内侍答。
昭王闻言,略有所思,口中道,“胜侯倒是有趣,派个孩子来给朕献上异兽……”他喃喃说着,问,“是何异兽呢?”
因奎虽年少,却极懂礼貌,他毕恭毕敬地答,嗓音还带着些微的稚嫩,“禀陛下,是鼍龙。”
“鼍龙?何谓鼍龙?”
“禀陛下,鼍龙乃是鼋鼍之首。”因奎答。
“哦,那有何奇异之处?”
“回陛下,鼍龙能死而复生。”
“哦?”这句话,终于让昭王无动于衷的眸色稍稍闪过一抹光彩,因道,“说详细。”
因奎恭谨地答,“回陛下,此鼍龙出自南海,只要砍下它的头并将之晒干,拔掉牙齿,三次之后,它才会停止复活。”
“竟有如此神奇?”昭王问。
因奎点头,道,“奉侯之命,小人已将鼍龙带至宫中,现正候在殿外。”
“宣。”
昭王一个字,便有人将候在殿外的那只鼍龙牵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