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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凌破门而入,心中杀意满满:不论是谁看见了兰芷的秘密,他都不会给那人机会泄漏出去!却见屋内四散的砖泥中,女子背对他而立,昏黄烛光将她的身体线条勾勒得愈发优美,可那光洁肌肤之上……竟不见半点印记。
段凌怔住,脚步有一瞬间停顿。兰芷却动作不停披上外衫,上前一把抓住那侍女的手腕,将她拖出墙洞!
侍女挣扎着尖叫起来。段凌敛神,几步行到兰芷身旁,出手如电掐住侍女的脖子!就这么将她拎了起来!
尖叫声戛然而止。侍女脚尖悬空拼命挣扎,因为缺氧,脸色渐渐铁青。段凌没有表情看她,杀意却在混乱的思绪中渐渐消散。然后在那侍女窒息而死之前,他忽然松手,将她丢去了一旁!
侍女重重撞在墙上,又跌落在地,哼都没哼一声便晕了过去。可另一个好听的女声却同时响起:“哎呀!这、这是怎么回事?”
段凌缓缓转过身:“长公主殿下来得可真快。”
长公主立在门外,正一脸惊讶望着昏死过去的侍女。听到段凌开口,她行上前,将手中的小瓶拿给段凌:“本宫忽然想起有些安胎养神的熏香,便赶着给段夫人送过来了。”她见段凌不接,动作自然收回手,又体贴朝兰芷道:“段夫人,下人无状,你没有受惊吧?”
眼下的情况显然不是“无状”二字便能搪塞的,兰芷却并不追究,摇头沉声道:“无事”。
长公主殿下便夸张拍拍胸口,似乎舒了口气。又拉下脸朝侍卫道:“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给本宫好好审问!”
说完这话,她似是无意瞄了段凌一眼。可出乎她意料的,段凌竟没有反对。男人扭头看向兰芷,温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长公主便吃吃笑了起来:“也是,既然求子心切,那段大人可得加把劲。倒是本宫不识趣,耽搁了二位好些时间。”
段凌不答,牵了兰芷的手转身便走,也不向长公主辞行。长公主却不在意,甚至将手中的小瓶交给身旁侍女:“还不快给段夫人送去?”
段凌领着兰芷在高高的宫墙间穿行,一路没有交谈。出宫时已是亥时中(22点)。马车之上,段凌看着闭目养神的兰芷,终是打破了沉默:“无怪阿芷敢去换衣,原来是早有应对。留着那侍女活口也好,正好让秋玉成死心。”
兰芷闭着眼,就好似没听见他的搭话一般。段凌等了半响,又问:“只是,不知阿芷用了什么方法,才遮住了那印记?”
车厢依旧沉默。许久,段凌轻声道:“阿芷是累了吗?”
兰芷还是不应答。段凌便不再多说,掀开车帘看向车外。
他们走的道路不经夜市,行人稀零,偶有笑闹声断续传来,反倒更衬得车厢安静。段凌放下车帘,再度看向兰芷。女子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稳好似已经熟睡,可段凌知道她并没有睡着。段凌有些心乱,那些纷杂的思绪挤在脑中,争先恐后想要找个出口,段凌嘴唇微动,可几番犹豫,却终是没有发出声音。
马蹄规律踏响,段凌只觉这漫漫的路就好似漫漫长夜一般,看不到尽头。可马车终是停了下来。车夫在外恭敬道:“大人,到了。”
兰芷终于睁眼。她没有看段凌,只是自顾自站起,掀开车帘就想出去。段凌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语调温和却不容拒绝道:“阿芷,今晚回府陪我。”
兰芷没有回头,却是挣脱了他的手,跳下马车。段凌跟着下车,便见到她正在朝府内行。他眸色复杂盯着女子的背影半响,这才朝候在一旁的侍卫道:“去新凤院找杜怜雪……带她来府上。”
兰芷直接去了两人卧房,段凌进屋时,她正坐在桌边给自己斟茶。段凌立在门口片刻,缓缓关上了门,然后他在屋中踱步,将烛光一一挑亮:“阿芷,胎记的事,你得和我谈谈。”
兰芷放下茶壶,态度冷淡:“我为什么要和你谈。”
段凌对着跳跃的烛火垂眸:“我是你的夫君,你的胎记不见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总该知情。”
兰芷抿口茶,轻描淡写道:“我寻了种药水抹在背上,遮了那胎记。”
段凌转身,行到她身旁坐下:“什么药水?是谁给你的?又是谁帮你涂的?”
兰芷沉默片刻,偏头看他:“你这是干吗?逼问我么?”
段凌一瞬不瞬盯着她:“事关重大,我只是想要个答案。”
兰芷便冷了脸:“你怀疑我。”
若是放在平常,兰芷这般态度说话,段凌定是不敢再问。可今夜他却心中惶然,以至于他必须将疑问说出:“这浩天城乃至宇元国有什么药水可以遮盖胎记,虎威卫会不知道?又有什么人能偷偷帮你涂抹药水,瞒得过我和秋玉成?”
兰芷语调愈冷:“所以呢?”
段凌微张口。一些话就在嘴边,他却没办法说出,最后只能艰难措辞道:“所以……这药水是中原细作给你的?也是中原细作帮你涂的?”
他期盼兰芷会承认,打消他心中那些不好的猜想,可兰芷一声嗤笑:“所以,哥哥是在担心我的安危?怕我继续和中原细作勾结会被人发现?”她敛了笑:“又或者,你在意的其实是……我身上到底有没有胎记,我到底是不是纳兰王。”
这句话出口,仿佛最后一层纱纸被捅破,室内气氛瞬间僵硬。段凌与兰芷互望,却只能在她眸中看见冷淡。他万般不愿事态变得更糟糕,却又无法放任自己不追究下去,于是他抓住兰芷搁在桌上的手,尽可能放柔声音:“阿芷,让我再看看你的背。”
兰芷猛然抽手!拒绝道:“不必了!”她深深吸气,直直看向段凌:“你也不必遮掩,大可将心中所想说给我听!为何你苦苦寻找纳兰王多年没有消息,待到中原细作即将营救太子,我便忽然出现在了浩天城?为何我偏偏就砍倒了圣上的树,给了你机会发现我的踪迹?为何你正巧负责训练新兵,我便前去参军,还招惹事非让你不得不处理?”
段凌脸上最后一丝温情也褪去。兰芷却语调愈激继续道:“天牢里,我冒死杀了中原细作,还为他传递军情,真的只是一时善心?我与中原人合作杀了向劲修,真的是在为养父一家报仇?我的弟弟是中原细作首领,他的谋划我真的全然不知情?秋府大乱那夜,我会出现在内院偷令牌,还能是什么原因?”
兰芷说完这番话,仿佛发泄完了情绪,再度恢复了平静。她静默许久,忽而一扯嘴角,自嘲轻声道:“哥哥其实从来不曾真正信任过我吧。”
段凌定定看她。他如此多疑,兰芝所言之事怎么可能不引起他的注意?可只因她背上有尹罗花,他便选择了相信。事到如今,他却止不住开始反省:是不是因为他在寻找纳兰王这件事上太过执着,才被敌人找到了可趁之机?
过往美好的记忆如跑马灯一般在段凌脑中闪过,又逐一幻灭,最终定格成烛光下,兰芷姣好的侧影。惶然再次袭来,一瞬间,段凌忽觉心痛如刀绞:她真是他苦苦寻找的纳兰王吗?她到底是苍天开眼成全他执念的礼物,还是……中原人费尽心机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
段凌猛然起身,一言不发,大步离去。
兰芷看着段凌离开,心中一片空茫。她知道她的目的即将达成。段凌从来不是一个相信“巧合”的人,过往那么多次相信她,不过是因为她背上有胎记。可现下,他已经失去了信任她的根基。待他思前想后,待他搜寻无果,她便不再是他的王,而是一个有所图谋的骗子,所作所为全都是恶意。
届时……他会暴怒吗?又会怎样处置她?他会不会索性将她扔入天牢任人刑讯,眼不见为净?如果是这样,她是不是现下便该考虑逃亡?……
兰芷双腿缩在椅子里,将头埋在膝盖上。她不愿逃,也不能逃,她还答应了萧简初,营救太子当日要负责支开段凌。现下虽然情况有变,但她总得一试……
兰芷正在神思恍惚间,却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她抬头看去,便见一队侍卫快步行到卧房外,竟是将房门守了起来。兰芷眼见他们分成两排左右立好,忽觉心被什么扎了一下,尖锐的痛楚迅速蔓延:很显然,段凌已经有所行动,于是……她被□□了。
她缓缓站起身,行到屋门边。可还没等她抬脚迈出门槛,侍卫们便纷纷拔剑出鞘,剑尖直指她的胸膛。其中一名侍卫开口道:“夫人,大人有令,你暂时不能离开。”
寒铁在烛光之下幽幽反着光,那森然冷意仿佛钻进了兰芷心里。她没有答话,只是抬手,慢慢关上了卧房门。然后她步步行到床边,和衣躺下……第一次在两人的新房里,闭眼入眠。
这一夜,段凌再没有出现。晨光初升时,有侍女进来为兰芷洗漱,送上早餐。一日无事,兰芷终于有时间好好看看二人的新房。大婚时的红色装饰已经撤去,婚床上铺着水红色的被褥床单。兰芷不由忆起段凌为她打造的水红色宿舍,不自觉微微翘起了嘴角。可那笑容转瞬即逝。兰芷将手放在鸳鸯被上,默默想:或许过了今夜……他便可以换床单了。
却听见了推门声。兰芷转头看去,便见到一队侍卫行入房中。为首之人朝她道:“夫人,大人有请,得罪了。”
便有几名侍卫行上前,将铁链捆在她手上。兰芷跟着他们出了卧房,在夕阳的余光中,来到了后院偏僻处的一座假山。未成婚前,兰芷曾经来过这几次,可直至此时她才发现,这假山下原来藏着密道,密道的尽头,便是段府的私牢。
段凌早已候在牢里。男人坐在靠墙的椅中,整个人都隐在阴影里。他沉默看着侍卫将兰芷双脚铐住双手吊起,这才轻轻摆手,示意众人退下。然后他站起身,拿着火把,行到兰芷身后。
火焰跳跃,那热度在阴湿地牢中,更显得万分清晰。兰芷出神盯着自己随着火光跳跃的影子,却感觉段凌的手落在了她的衣领上。
伴着“嗤啦”几声响,她的衣裳被尽数撕开!男人撩起她的长发,指尖落在了她光裸的背脊。火焰的温度更加贴近,段凌的手在她的背上游走,一寸一寸仔细搜寻,仿佛还期望发现什么一般,不肯死心。
兰芷任他动作,不给任何反应。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吊起的手腕开始觉察疼痛,那火焰的温度终于远去。段凌将火把扔在脚边,忽然掐住她的下巴朝后拧,倾身贴近。他的声音有些哑,不似平日那般清冷好听:“之前那个胎记,你是怎么弄上去的?”
他用力很大,兰芷被掐得生痛。她试着动了动唇,段凌方才稍稍松手,放她开口说话:“不知道……他们帮我画的。”
段凌再度沉默。兰芷被他拧着,迫保持一个奇怪的姿势后仰,时间稍久便维持不住,只得稍稍挪动了下身体。许是觉察到她的不适,段凌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可是下一秒,他却抬起双手,将她圈在了怀里!
兰芷瞬间僵住。段凌虽然衣着整齐,可她却几近全.裸,这么贴身相亲,她不确定段凌是何意。男人的左手压住她的胸,右手压在她的锁骨上,这个姿势实在太有侵略性,兰芷不自觉绷紧了身体。她微微张口正想说话,却感觉男人的右手一点点向上,缓缓掐住了她的脖颈!
呼吸瞬间困难!兰芷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段凌竟是想杀她!这是她始料未及。男人的手指渐渐收紧,动作虽缓,却看不出半点犹豫。死神没有预兆突然站在眼前,兰芷觉得自己应该想办法自救,可她的脑中一片混乱,一时间觉得,与其被扔入天牢被其他人杀害,还不如就这么死在他怀里,一时间又想起,她答应过任元白要救出太子,她还没完成承诺,还不能就此死去……
窒息感袭来,兰芷缓缓闭眼,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原来……他对她根本没有感情。原来……他想要的,从来只是“纳兰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