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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无星没想到奚玉棠的真正目标是他!
他脚步一顿,还没来得及回头,便感到身后有如实质的杀气铺天盖地袭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向前一扑,以掌撑地,整个人跃出数十尺。
嗤地一下,他后颈的衣领被剑气割破,袖摆也出现了破损。裴无星大惊,抽剑护身,反手劈开如影随形的剑气,脚尖一点飞出半条小路,这才感到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减弱。
心下一松,裴无星转身定睛看过去,却悚然发现,奚玉棠根本就没有追出来,而是只握剑向前迈了一步!
拔剑,迈步,挥剑——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个连续动作,竟能逼得他如此狼狈!
不仅是裴无星自己,就连欧阳玄都惊呆在了原地……他看见了,奚玉棠,真的只是向前一步挥剑而已!那把暗红色犹如被血浸透一般的长剑,仿佛天生就该拿在她手里,一剑之威,足见真章。
危急之下,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才是真正体现一个人攻击强弱的标准,方才那一剑,速度奇快,角度极刁,剑气逼人,杀意四起,连裴无星这等高手都不敢正面对抗,而是选择了先逃再说……
是谁说越清风和卫寒已经甩开玄天教主几多了?
放屁!
有本事来尝尝这一剑!
孤零零几声掌声响起,银发男子斜倚着树干,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看戏,“好俊的功夫!这位黑衣大哥方才逃命的功夫真乃一流,足可见基础之扎实不输我等啊!”
欧阳玄:……还以为你要夸剑法!
裴无星:被夸得一点都不开心好吗求你别说话了……
“奚老弟,偷袭不太好吧?”欧阳玄开口,“今日实在有事在身,奚老弟难道要强留我等?”
都这样了你们还不出手?奚玉棠意识到这两人是真不想现在和他们兄妹对上,顿时大感无趣。
爱打打,不打滚。
欧阳玄和裴无星见她无意强留,对视一眼,心中恼怒,却还是转身离去。
在别人地盘上,对手不接招,他们也不能强求。奚玉棠没能打成架,浑身不舒服,回到所住院子就拉着哥哥练起剑来。
银发青年耐心地当陪练,看她越练越起劲,那柄暗红长剑身上的杀气凝滞得几乎变为实体,忽然冷不丁道,“棠棠,你打算娶江千彤?”
一招‘鲤鱼跃龙门’还没做完的奚小教主身子在半空一滞,扑通一声,像个死鱼般摔了个五体投地。
“哥!”灰头土脸的某人愤怒地抬头。
奚玉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过来扶她,可妹妹生气了,没好气地甩开他胳膊,自己拄剑站起来,一边揉着被磕疼的下巴,一边瞪他,“你才娶她,你全家都娶她!”
……我全家就是你啊愚蠢的妹妹……
是谁小脸左边写着‘我很烦’,右边写着‘别惹我’的……既不打算娶,何必心思那么重?
聪明地决定不撩闲的亲哥哥撇嘴,“妹妹,想太多容易老。”
奚玉棠揉脸的动作一僵,冷冷扫他一眼。用内力荡去外衫灰尘,她收剑往回走,“说吧,谁让你来开导我的?是不是越肃兮?别费心思了,我什么都没想。”
“什么也没想?”奚玉岚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既不打算娶妻,也什么都不想,那留下还有何意义?今儿就回姑苏怎么样?比武招亲留给别人玩吧。”
“……”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顿住,奚玉岚两步绕到她身前,望着眼前明明在意的很却假装无所谓的人,心想,肃兮啊肃兮,你真是会给你师兄找麻烦,“如何?今晚哥陪你去杀了裴无星,而后我们连夜走,好不好?”
他一本正经的态度让奚玉棠终于蹙起了眉,“不好。”
奚玉岚斜睨她
兄妹俩一高一低对视了许久,奚玉棠无奈认输,“我不放心江千彤,行了吧。”
大约是被逼出了真心话的缘故,她也懒得再在兄长面前端架子。两人来到前厅,面对面盘膝一坐,奚玉棠开口说了自己的顾虑。
曲宁城是块肥肉,玄天教已经觊觎很久了。当初奚玉棠想过对付柳曼云以后,能将曲宁城一并吞了,那时候她还不认识江千彤。后来两人虽相识,开始她也是打算将这个单纯又路痴的武林第一美人当做突破口和棋子的,鬼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后来她们关系这么好啊!
柳曼云就是看清了她不会对江千彤下狠手这一点,二话不说将掌门之位交了出去,逼婚不成,又搞出比武招亲,既能用江千彤来遏制奚玉棠,又能为离雪宫找一个实力不错的盟友。
甚至于,如果奚玉棠看不过眼,忍不住参加了比武招亲,离雪宫还能免去和玄天教对立。
……奚小教主真的很不爽别人算计她。
可一想到哭得锥心泣血的江千彤,典礼上沉默寡言的江千彤,看着自家师姐找茬、被宣布比武招亲都毫无反应的江千彤……奚教主就觉得心里闷的慌。
真想不顾一切踏平离雪宫啊……
真想搞点什么类似‘醉生梦死’的玩意给江千彤灌了啊……
她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大段,反正该说的都说了,也不管对面人听不听得懂。而银发青年支着脸沉吟了许久,看向自家妹妹的眼神格外地古怪,想说什么,忍了又忍,动动嘴皮子又换成了别的,“所以……你说这么多,归根结底一句话——离雪宫你想图,江千彤你也想安置好?”
“嗯。”奚玉棠点头。
“做梦呢?”
“……”
看着妹妹瞬间愣住的呆萌模样,奚玉岚飞快地伸出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接着才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开始逐条粉碎她的美梦。
“第一,按照你我掌握的情况来看,江千彤很孝顺。这样的话,将离雪宫并入麾下就别想了,她是不可能亲手葬送自己门派的。附庸倒是有可能。第二,离雪宫摆出的条件是【想让我附庸,就娶我宫主】……所以你也别想了。第三,告诉哥哥,你对‘拿下离雪宫’或者‘拿下曲宁城’的执念有多少?比不比得上‘让江千彤过的好’这一点?”
“比不上。”奚玉棠想都不想,“拿不下离雪宫也无所谓,到时候毁了便是。但千彤比离雪宫重要,我更希望她过得好。”
“这样啊……”奚玉岚为难地拖长了音,“那两边都放弃吧。”
“……”
“没听懂?”
银发青年扫她一眼,缓缓坐直身子,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整个人严肃而淡漠。
“奚玉棠,这世上可没什么双全法,在你当着江千彤的面废掉柳曼云筋脉和武功时,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和肃兮的耐性也是有限的,能忍你逃避这么久,也该适可而止了。”
奚玉棠怔愣地瞪大眼睛。
“若是你还想不明白,”对面人淡淡道,“我建议你天亮前去找江千彤问清楚,看她是选你,还是选离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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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是选你,还是选离雪宫……’
奚玉棠枕着手躺在房顶,厚厚的裘皮披风隔开了衣衫和积雪,手边放着一坛某人从数百里外的姑苏弄来的秋露白,脑子里不停回想着兄长最后的那番话,终归还是叹了口气。
“你在叹什么?”
不远处响起一个清脆却稍显冷漠的声音,奚玉棠扭脸,一身孔雀蓝的江千彤站在房顶另一头,面无表情地遥遥望她。
一个翻身坐起,她开口,“吵到你了?”
后者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酒坛子,“你在我房顶喝酒。”
“的确是想寻你。”玄衣银面的玄天教主极为随意地招了招手,像是在和老朋友闲聊一般,“越少主友情提供的上好秋露白,比上次在清凉寺喝的寒潭香要好,尝尝?”
“……”
犹豫片刻,江千彤走了过去。奚玉棠将披风横放,两人并排而坐。头顶的月亮缺了一角,却足够明亮,冰凉的月光倾倒之下,奚玉棠取了面具放在一旁,露出那张英气十足的脸。从江千彤这个角度来看,恰好能看到她左眼那道长长的疤,以及轮廓鲜明却弧线极为漂亮的侧脸。
她将身边的酒递了过去,“没杯子。”
“……没关系。”江千彤收回视线,接过酒坛子,仰头灌了一大口。
咳咳咳——
酒香醇绵长,可喝得太急,辣味一出,顿时呛得不行。
奚玉棠无奈抬手帮她顺气。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江千彤擦掉眼角咳出的眼泪,不好意思地别开脸,“……你还没说,你方才在叹什么。”
奚玉棠收回手,换了个坐姿,舒展地伸着长腿,带着笑意回道,“没什么,就是叹你果真坐不住,跑到房顶来了。”
“……我一上来你就知道啦?”
“你说呢。”
“……”
有些泄气地盯着自己的手心,江千彤慢道,“我实力这么差却当了掌门,换成别人,我也不服啊。”
“瞎说什么乱七八糟。”奚玉棠好笑,“本座当教主时才十一岁,随便来个人都能撂翻我,还不是挺过来了?”
江千彤看她一眼,摇头,“我没你天赋异禀。”
……你这样说我会觉得你在骂我。
奚小教主懒得反驳她,只问,“你现在打得过陆靖柔么?”
“当然。”江千彤闷声,“她被你废了一只手不是嘛,而且这个月我也突破了,你教的剑法也精进了一层。”
夜凉如水。
屋顶上两人都沉默下来,许久,奚玉棠再次开口,“比武招亲是你同意的?”
“嗯。”江千彤低低道,“这对离雪宫来说是好事。师父……柳前宫主她既然被你……我临危受命,得顾念大局。”
“就算嫁给不喜欢的人?”
江千彤沉默了片刻,忽然壮胆般夺过酒坛子又喝了一大口,转过身认真望着眼前人,“奚玉棠,我就问你一句,你娶不娶我?”
奚玉棠缓慢摇头,“娶不了,我喜欢男人。”
“……”
直视着对面人那双猛然锁紧的眸子,她继续道,“况且你敢嫁么?哪怕我迟早要杀你师父?我不仅会杀她,还会毁了离雪宫。我说过,当初我遭受过的一切,都会一一讨回来,这不是在说笑。”
江千彤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以为,你至少会对离雪宫有些企图……”
“我有。”奚玉棠平静地回望她,“我要离雪宫的所有势力范围,要曲宁城,要你们的功法,还有你们数百年积累下来的所有有价值的东西。但我唯独不要离雪宫这个门派,我要让‘离雪宫’三个字消失在江湖人记忆里,就像当年遭受重创后的玄天教。”
她的眼底,有复仇的火焰。十几年来所压抑的暴戾和野心,在这一刻昭然若揭。
江千彤几乎不敢直视那双眼,下意识扣紧了手中一片坚硬的瓦砾,强迫自己迎上她冰冷无情的视线,艰难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现在是离雪宫宫主……”
“我在问你,是要离雪宫,还是要自由。”奚玉棠毫不留情地打断她,“如果你说一句想走,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哪怕这个自由是赔上我的门派?”江千彤声线都颤抖起来,“带我走以后呢?把我丢到一个安全却远离你的地方,让我看着你覆灭它?”
奚玉棠没有说话。
女子大口地喘着气,往日倾城的脸苍白如纸,嘴唇翕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秋水般的眼睛在这一刻蓄满了泪水,却硬生生忍住没有冲出眼眶。
她努力地对抗着发自内心的恐惧,不敢去触碰此时此刻令人万念俱灰的那个小小的祈盼,就这么定定看着眼前人,连呼吸都困难至极。
许久,奚玉棠叹了一声,“换做往日,你现在已经哭了……千彤,你长大了。”
是你逼我成长的……
江千彤咽回了眼泪,想扯出个笑容,却发现这个动作太过困难。
她连动一动嘴角都觉得痛彻心扉。
深吸了一口气,江千彤抬起头,“奚玉棠,我师父说你是女子,是真的吗?”
“是。”奚玉棠郑重地回答,“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问我娶不娶你?”
“因为我不介意。”少女不敢低头,怕自己又忍不住要掉眼泪,“我喜欢你,不管你是男是女都喜欢。”
“……”
一记直球,让奚玉棠愣在了原地,脑子里瞬间空白。
终于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江千彤像是突然被打开了话匣子,不等对面人反应便道,“我知你不会娶我,所以答应了比武招亲,但还天真地想过你会看在我们往日情分上出面帮我一把,哪怕假装娶我……只要你我不对立,我就既能保住离雪宫,又能待在你身边,你要离雪宫,我愿意给……”
“可我唯独没有想到,你说要毁了它,是认真的。”
她不知道奚玉棠以前曾经历过什么,但从她和师父之间无解的杀父弑母之仇中可以窥出事情的严重性。但她太天真,以为事情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她拦不住对方杀师父,孝道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师父死在奚玉棠面前,她不会有怨恨,只会平静地接受这个结果。
但在此之前,她还是想帮师父挡一挡,挡不挡得住另说。
柳曼云是她师父,也是把她养大的人。如果不是她,江千彤这个小孤儿早就死在了秦淮河边,不会有什么武林第一美女,不会有江女侠,更不会有今天的江宫主。养恩大于天,单凭这一点,她就不得不拿起剑站在奚玉棠面前。
是,柳曼云是曾想把她当成联姻工具,也曾靠她牵制奚玉棠,她虽然生气,虽然不忿,也对师父失望,但终究,那个养大她的人,给了她十八年的衣食无忧,教她武功,赋予她地位,是她最坚强的后盾。
她这一生被保护得很好,那么如今,她是不是应该反过来保护师父,保护这个给了她一切的门派?
她不知道。
“奚玉棠,”江千彤难过地垂下了眸子,“是不是没有别的解决之法了?”
好一会,回过神的奚教主几不可闻地叹,“抱歉。”
少女终于勉强地牵起嘴角,“不用跟我说抱歉,是我对不起你。你这么为难,何尝不是因为我在逼你?”
抬起头,江千彤再次直视对方,“奚玉棠,我选择留下。我不能在这时候离开我的门派。”
奚玉棠怔了一下,缓缓点头,“好。”
“你希望我嫁给谁?”少女一脸认真,“我嫁给谁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你说,我会照做。是烈英吗?还是林渊?不,林渊不行……要么听雨阁阁主?或者卫千户?不对,卫千户跟你和越少主都不合……那墨锦?杨朝?郑泰?”
“……”
心头仿佛突然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奚玉棠呼吸一噎,一股无法抑制的涩然瞬间冲向喉咙。她哽了好久,好半晌才压下那股涩意,定定开口,“你不是说笑?”
“嗯。”对面人郑重地举起手发誓,之后才缓了语气,慢道,“我很矛盾。你我之间,应该先是朋友,再是对手才对,既然是朋友,我还那么喜欢你……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她想为这个做一些事。如果现在不做,恐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少女说的极慢,仿佛每个字说出来都无比艰难,然而却带着江千彤特有的真诚和直接。奚玉棠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叹息着倾身过去,将人抱在了怀里,“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啊千彤……”
她的怀抱清冷极了,一点都不暖。这个人就像个冰块,又硬又倔又不可撼动,可不知为何,当江千彤把头抵在她肩上时,心中高高筑起的所有城墙都在这一刹那轰然倒塌,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冲出了眼眶,几乎在瞬间便浸透了眼前人的衣襟。
耳边响起了少女几乎喘不过气的抽咽声,奚玉棠长叹着阖上了眼。
不知哭了多久,江千彤离开了这个冰冷却格外令人安心的怀抱。奚玉棠唇角带着一丝笑意,伸手帮她拭去满脸的泪,轻声道,“别哭,哭花了脸就不漂亮了。你是武林第一美人,是一派掌门,以后要改掉爱哭的习惯才是。”
对面人打了个泪嗝,胡乱拿袖子擦了擦脸,用力点头。
奚玉棠笑起来,“那现在乖乖坐好,听我说。”
江千彤笔直地挺起了腰。
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张即便梨花带雨也丝毫不掩绝色的脸,奚教主沉默片刻,问道,“打算坐稳这个宫主之位了?”
对面人点头。
“也做好有一天成为我敌人的准备了?”
“嗯。”
“会奋起反抗吗?”
“会的!”
“对我下得去手吗?”
“……”
奚玉棠摇头,又问了一次,“下得去手吗?”
江千彤张了张嘴,“我努力……”
“不够。”对面人忽然严厉起来。
少女猛地一激灵,“——下,下得去手!”
“很好。那么如果有一天我做到了我说的那些,会恨我吗?会找我复仇吗?”
“不会。”
“……就算你找我复仇我也不介意啊。”
“说了不会就不会!你好烦啊!”
嗔怒地白了一眼对面人,江千彤垂下眸子,“我不会恨你,只会愿赌服输。”
奚玉棠点头,措不及防地又问,“想明日就定下未来夫君么?”
江千彤怔愣。
“墨锦喜欢你。”她继续道,在少女刚要开口时打断她,“可他现在太弱。秋雨山庄扛不起离雪宫这个包袱。”
“……然后?”
然后奚教主如数家珍般将有可能上擂台的人都贬低了一番。
“杨朝也不行,他虽在英雄榜有名,但在十八水寨里说话分量不够;血杀殿的文玉山以前就喜欢你,但这小子惯会装腔作势,且风流成性,据不太可靠的消息(听雨阁阁主:很可靠好吗!),他在外面养了至少三个外室;林渊……林渊其实挺好的,除了师门不行;烈英……啧,臭小子性子不错,武功不行,打不过前面几个;萧云晗是不是也来了?他太蠢,凌霄阁在他手里就是个废棋;至于卫寒,呵呵。”
……等等,呵呵是什么意思?
江千彤一脸懵逼。
“……你都把人说完了。”少女狂抽嘴角。
“完了吗?”奚玉棠眨了眨眼,“其实如果离雪宫要和玄天敌对,盟友怎么也得是紫薇楼、越家、司煜这个档,但我不愿你嫁,就算你嫁了,我也会跑到喜宴上破坏的。”
她懂,利益平衡问题。
江千彤点头,“照你说的,我没得嫁了。”
“也是。”奚玉棠苦恼,“像我这样武功又高又没娶妻、年龄也正好、手上还有势力的也没谁了……你那招亲的要求还真是为我准备的啊。”
“还有越少主啊。”江千彤小声嘟囔,“你别只夸自己呀,对了,还有景阁主和卫千户呢。”
那也得他们上台比武才行啊傻姑娘。
偷偷看了一眼对面人那复杂的表情,江千彤轻声道,“所以你方才问我的话什么意思?有什么要我配合的么?”
犹豫了一瞬,奚玉棠笑,“没什么,我随便说说。明日你且安坐着便是。”
……你这样我更不放心了啊。
想问她到底想做什么,可话到嘴边,江千彤却忽然不敢开口。她已经表明了立场,那么奚玉棠会当自己是敌人吧?既然是敌人,会戒备也是正常吧……
“千彤。”对面人忽然喊她的名字。
江千彤怔忪地抬头。
“前日的典礼上,你不该那样对你师姐。”
顶着少女惊疑不定的视线,奚玉棠平静开口,“作为一派掌门,任何挑战你威严的门下弟子,都应该被当场处罚,不仅是陆靖柔,还有瑟长老。但大长老和其他负责典礼事宜的门下弟子都极好,一个掌门,要学会赏罚分明。还有,宴会上,掌门不能只僵着脸坐着不动,明白吗?离雪宫现在处境虽艰,但你拾人牙慧,作为新宫主,要在最短时日内将柳曼云留下的东西吸收掉,比如她的人脉,比如她打下的门派和门派间友好关系的基础。甚至有时你需要作出些假象,比如你可以找我、找越清风、哪怕多和司煜主动交谈,只要把握好尺寸,就能为别人营造出他们很怕看到的假象。你根基不稳,很青涩,但这不是理由,你需要迅速成长起来,就算装,也要装得有底气,装作不是临危受命,而是天命所致,知道吗?”
长长一段话,几乎没有停顿,江千彤怔了。
她这是……是在教导自己吗?
“我方才说的记下了吗?”见她呆呆愣愣,奚玉棠蹙起眉。
江千彤倏然回神,连忙点头,“记住了。”
奚玉棠满意颔首,“那明日比武招亲,知道该怎么做吗?”
“……啊?”不是你说安心坐着便好?
“别告诉我你打算干坐着……好吧你的确这样想了,那我问你,怎么坐?是态度随意还是拘谨羞涩?是关注比武还是不关注?几分关注?作为掌门,你需要拿出什么态度来对待自己的比武招亲,想过没有?”
“……”
呆愣地望着眼前人,江千彤后知后觉地动了动唇,“我没想过,我板着脸严肃些总没错吧?不是,你在干什么?你要教导我?”
“自然是在教导你。”奚玉棠慢条斯理地对上她,“你不是要坐稳宫主之位吗?我帮你。”
“……”
深深地看她一眼,奚小教主转而望向头顶的月,“千彤,你说的对。我们先是朋友,再是对手。作为朋友,我尊重你深思熟虑后选出的道路,并向你保证我不会趁火打劫。”
江千彤忽然抿紧了唇。
“给你半年的时间。”奚玉棠淡淡道,“半年里,本座帮你坐稳离雪宫宫主的位子,你遇到任何问题,只要不触及底线,本座都帮你解决。但有个条件……柳曼云,本座要带走。”
她心中,终究是对这个昔日天真善良的少女有愧。
“现在就杀她么?”江千彤怔然出声。
“不,我会让她活着。”
“那半年后呢?”
对上她的目光,奚玉棠缓缓抽.出九幽剑,划破手掌将血滴在酒坛子里。
“半年后,各凭本事,死生勿论。——千彤,信我么?”
江千彤定定望着她的动作,一看再看,许久,忽然伸手在九幽刃上发狠地划过,接着猛地握拳,将汹涌而出的血洒进酒坛,而后抱起坛子喝了一口,用力擦干嘴角。
“得君一言,死何足惜?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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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到头来,经历了大起大落情绪的少女还是没等奚玉棠再教导几句就睡了过去。
默默望着趴在自己腿上睡着的江千彤,奚小教主心累不已,沉默好半晌才凉凉开口,“出来吧,人睡着了。”
话音落,银发红衣的青年和裹着浅藤紫披风的墨发青年分别从不同的两个方向无声地走了出来,后者抬袖一挥,隔空点了江千彤睡穴,之后握拳低低咳了起来。
“这么冷你来干什么?”奚玉棠皱眉望他。
不出来看看情敌是怎么死的不甘心……
越清风沉默不语。
“哥你也是。”奚玉棠继续训另一个。
“冤枉啊棠棠,哥哥是在帮你望风好吗。”奚玉岚一脸委屈,“不然你以为你跟这位……江宫主能在这里聊这么久都没人打扰?哥哥远远的就帮你赶走三拨人了。”
“……”
不用问越清风也知道他在做同样的事,叹了口气,奚小教主打横抱着江千彤起身,“多谢你们。稍等,我送她回去。”
说着,跳下了房顶。
师兄弟俩默默对视一眼,目光落在那坛孤零零的秋露白上。顿了顿,奚玉岚开口,“你早料到她会放她一马?”
“嗯。”越清风咳嗽着裹紧披风,“棠棠不会坐看江千彤出事,这才是她来这里的唯一目的……”
“所以她根本就知道江姑娘会选离雪宫?”
“……对,很早。”
当初他们接到江千彤继位的消息时,奚玉棠就已经心里有数。以江千彤的性子,如果不是心中早有决定,是不可能接下宫主之位的,更不会像棋子一般被人摆布。
之所以有今日这一遭,不过是为了让两人都更看清局势,也更下定决心罢了。
半年……这个时间真是妙极了,既不易养熟,也难遭反噬,还能给双方都留下缓冲和准备的余地。
看来她还保留着理智呢。
叹了口气,奚玉岚抬头望天,“那她这几日躲着江姑娘干什么?还跟我说想鱼和熊掌得兼,简直像是在故意让我骂醒她。”
“……不想被哭一脸吧。”越少主也仰头看月亮,“给自己找了许多理由,套了许多枷锁,到头来比不过江千彤一句‘我留下’和一句‘我信你’……师兄,你妹妹心软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干掉敌人的?”
“……可能其他敌人都很丑吧。”
“……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