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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人间极恶
官家的供给断了,城中的灾民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之中。
饥饿的感觉是刻骨铭心的,先是腹空,再是酸胀,最后便只剩下生生的疼,疼得人五脏移位,几欲发狂。不为生存,不为饱腹,只为解除这种无边无际的疼痛,饥饿的人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偷,去抢,去吃。
能吃的都已被吃尽了,老鼠肉、蛇肉、生青蛙、草根、树皮、泥土……每天,城里都会有人因饥饿死去,但更多的人却是吃死的。
除饿之外,喝水也成了关乎生死的难题。城中的水源已脏透了,喝多了便是死路一条。灾民们开始喝自己的尿,可人不进水,渐渐地便也没有尿了。为了活命,他们又开始喝自己的血,血中有盐分,倒让他们撑了一阵子。
外室,长长一排五十七根金针已经展开,屋角架着一口大锅,正滚着水,黄芪、当归等药已放入锅中,药香满室,老先生净了手,神情庄严肃穆。
陆小凤的唇瓣依然有些发白,他将花满楼放在榻上,沉默着将他的裤腿卷起,露出畸形的脚踝,他拿起一旁的烈酒抹在脚踝上,细细地擦拭。
“阿楼乖啊,伯伯给你治腿。”老先生一边安抚花满楼,一边将金针扎在花满楼各个穴道之上。
因这几日花满楼与老先生接触得多,常见他为自己扎针,此刻不仅不害怕,还觉得颇为好玩,见老先生越扎越多,他反倒咯咯笑起来。
不多时,金针已全部扎好,老先生自药箱中取出麻绳,预备将花满楼绑住。断骨之痛犹如锥心,花满楼又不似一般孩童毫无反抗之力,若待会儿他闹狠了影响到治疗就不妙了。
陆小凤挡住了老先生的手,“不用绑,我会抱紧他的。”
老先生并不赞同:“小凤,这种剧痛会让他彻底失去理智,你可制不住他。”
花满楼见两人争执,心中徒生不安,不禁往陆小凤怀中缩了缩。
陆小凤摸摸他,依然坚持:“他本就害怕,从前又受过虐待,若再绑住他激起他的仇恨之心,日后还如何在花家久住。不能绑,我会抱牢的。”
“这……”老先生知道陆小凤的性子,也不再劝,只是仍不放心,“那总该堵住嘴吧,若阿楼咬伤舌头,也是会出事的。”
“不必,小凤疼极了不会咬自己,只会咬别人,我给他咬。”陆小凤轻笑,又很快止住,他小心捧起花满楼的脸颊,慎重地问了他一句话,“小凤,你可相信七哥?”
声音低沉而又轻柔,仿佛春风吹化了冰。
花满楼一张脸被陆小凤双手捧着,脸颊的肉挤了出来,软软的,他看着陆小凤,茫然无措的大眼溢满水光,好像要哭出来,却又在下一刻拼命忍住了。
“信。”
最终,他这样回答,一双手攥紧衣袖,手面上几道青筋暴起。
“好,你记得,七哥绝不害你。”
陆小凤嘴角噙笑,轻轻吻在花满楼的额上。
花满楼唇齿颤动,缓缓闭上了眼睛。很多年后,他依然记得这一幕,记得这次亲吻,哪怕是在经历了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一生之后,在停止呼吸之前,他唯一忆起的,便是这个人,这次亲吻。
“要开始了。”
老先生深深叹息,胖脸上细小的五官又皱成一团,他双手握住花满楼的脚腕,内力已灌注在他的手心。
脚踝处忽然传来清晰地断骨之声,花满楼还未哼出声,剧痛便一浪接一浪汹涌而来,让他几乎睁裂眼眶,他脑中空白,下意识便一脚蹬向老先生,拼命挣扎。老先生行医多年,又功力深厚,三下两下便控制住了花满楼的双脚,开始接骨。
人在经历极度疼痛之时,是不容易晕厥的,就算晕厥,也会很快醒来。
花满楼凄厉尖叫,叫声充满怨恨,又充满恐惧。他一爪掏向老先生的心窝,却被陆小凤迅速拉回。陆小凤倾身抱紧他,将花满楼的双手困在怀中。花满楼动弹不得,看向陆小凤的眼神如同遭遇猎杀的小兽,带着质疑、控诉、仇恨和委屈,再不见一丝温软。他低下头狠狠咬在陆小凤的手臂上,生生撕下一块肉,他将尖利的牙齿扎进血肉中狠狠啃啮,似是要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那是陆小凤日日为他细心清洁、保养过的牙齿。
“小凤!”老先生大惊,“你快躲开啊!”
陆小凤闷哼一声,额上已布满冷汗,然而他却弯起苍白的嘴唇笑了,“是我不好,让他咬吧。小凤明明如此信任我,我却辜负了他的信任,所以,嗯……由他咬吧。”
“你啊,你这傻孩子啊!”老先生痛心长叹,加快了手中动作。
疼痛愈烈,花满楼时晕时醒,脸色惨白如鬼。他渐渐松了口,低声呜咽,待到后来他便连哭泣的力气也没有了。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昏沉间,花满楼艰难地伸出手摸索,将陆小凤的手放入自己的衣领内,急切地引导陆小凤揉捏。
“不、要打我……给你、摸……你摸……”
在场两人听了他的呓语,不由得浑身一震。老先生一顿,几乎失手,他不敢再想,连忙低头专心接骨。陆小凤如火烧般迅速抽开手,神情痛苦压抑,他自然也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可花满楼,他的小凤,他还是这样小的孩子啊,是个孩子啊!
阉人,阉人!
陆小凤的胸腔中迸发出无穷的怒火,他向来平和内敛,这一次却愤怒到几乎失控。
不知过了多久,是一刻钟,还是一个时辰,还是一整天,时间对于这三个人来说早已失去意义,老先生为花满楼打上夹板,终于结束了这场浩劫。
“小凤,快让我看看你的伤!”老先生急切道。
陆小凤早已面无血色,此刻却只是问:“小凤如何?”
“你啊你……”老先生又急又叹,只得道,“孩子已没事了,只是夜间会起烧,待退了烧便好了。”
陆小凤这才放下心来。
老先生再不多说,忙抓过陆小凤的手为他上药包扎。期间有一个药童走了进来,端来了花满楼的汤药,又将滚水的大锅熄灭了。老先生忙写了新的方子,又让药童去煎陆小凤的药。
一待包扎完,陆小凤忙端起汤药便要去喂花满楼,谁知他刚一走近,花满楼便忽然发作将汤药打翻在地。
“走开!你、走开!”花满楼嘶吼着,眼神中充满仇恨,他手脚并用于榻上挣扎,不小心便触动了伤腿,立时哭得肝肠寸断。
陆小凤身形一顿,一时徘徊不前,他听到花满楼凄惨无助的哭声,瞬间心如刀割。
花满楼已然完全崩溃了,他开始疯狂地破坏身边的一切,四下一片狼藉,所有能拿起的物件都被他扔在了陆小凤和老先生的身上,此刻,他自觉已被亲近的人背叛,世间一切都已变得可恶至极,他想要破坏,想要杀人,想要立刻远离这里。
“坏人!坏——人——”花满楼已哭得喘不过气来,他捡起地上的瓷碗碎片,猛地掷向陆小凤。
越是信任亲近的人,便越是无法原谅。
瓷片割破了陆小凤的手指,也割碎了他的心,他几乎要死在花满楼控诉的话里。
“小凤,你要信我。”
陆小凤的声音低低的,如同浸了泪水的琴弦,沉闷低哑。
花满楼只是哭喊,方才接骨已让他大伤元气,如今又使了蛮劲,他渐渐气力不支,双眼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陆小凤连忙将他抱起,又要老先生为他看一遍伤腿。他的一双手仍在颤抖,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色不知是因为伤势,还是因为花满楼。他伸手为花满楼拭去泪珠,于无声间泄了一口气。
看来,以花满楼目前的状态,还是与他分开几日为好。
陆小凤唤来小厮,哑声道:“去请大少爷来。”
很快,大少爷便匆匆赶来了。他一双冷冷的桃花眼划过陆小凤渗血的手臂,却不曾开口。他小心地将花满楼抱起,与两人道别,便用披风裹住花满楼向外去了,及至院门处,他脚步一停转身面向紧随其后的陆小凤,终是开了口。
“这几日,你千万要好好养伤,爹娘那边我会瞒着,至于小凤,你大可放心。”
陆小凤笑了,只是眉头处仍蹙着,他将老先生的吩咐又说了一遍,便不再说话了。
大少爷很快走了,老先生也走了。
陆小凤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夕阳很快落下,四下暗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越来越深,终于黑透了。寒风乍起,更深露重,陆小凤一动不动地站着,寒气浸在他的白衣上,最终将里衣也染湿了。
他就这样站了一夜。
灵璧在旁焦躁地攒着双手,一颗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七哥他不会发现了吧,他鼻子那么灵一定发现了……若是发现该怎么解释……”就在她心中转过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念头,几乎要按捺不住要将那杯酒抢走时,花满楼已经勾起唇角,抬手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灵璧松了口气,心中正要窃喜,花满楼却突然俯身过来勾住她的后颈,将一口酒全部灌入她口中。
灵璧瞪大了眼,七哥的气息伴着酒香填满了口腔,弄得她脑中有些晕晕沉沉,竟“咕咚”一声将那口酒全咽了下去。
待她反应过来,立即瞪大了双目,想要张口将那酒吐出,花满楼却用手指紧紧按住了她的唇,贴在她耳边道:“这是七哥给你的惩罚,你且记住,我对你,并不需要用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