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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钟,随着下课铃响起,云边市第二高级中学的教学楼里,一群疲惫的高三学生蜂拥而出,三三俩俩地离开了学校。
墨洁背着沉重的书包慢腾腾地往校门口走着,觉得头脑混沌得走着路都能睡着了。
“墨洁,那边有个男生叫你呢。”同班的一个女生拽了墨洁一下,指着校门口的方向。
墨洁茫然抬头,校门口本来有两盏路灯,前些天不知道被谁打破了一盏,一直没有人来修,剩下的那盏大概也快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光线微弱。她眯起眼睛,好容易才看到墨北正在向自己挥手。
墨洁有气无力地抬手晃了两下,表示自己看到他了。
同班女生好奇地问:“那小帅哥是谁啊?”
墨洁好笑:“离这么远你能看清他长得帅?”
“看身材,凭感觉。啧,快说实话,是不是你男朋友?”
墨洁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他?我男朋友?”她声音大了点儿,顿时吸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其中几道来自男生的目光里还混合着惊奇和紧张——墨洁是校花,很多男生都公开或暗地里喜欢着她,如果传出墨洁有男朋友的消息,那可真要碎掉一地少年的玻璃心。
同班女生追问:“到底是不是啊?”
说话间已经走出了校门,墨北过来自然而然地接过墨洁的书包,叫了声:“姐。”
墨洁说:“这是我弟弟墨北。”
“你们家遗传可真好,姐弟俩长得都这么漂亮!”同班女生脱口而出,“哎呀呀,我怎么就没这么乖的弟弟,还知道来接姐姐放学。”
墨洁笑着叹气:“我弟弟什么都好,就是不太爱说话。”
同班女生大笑:“有张赏心悦目的脸就够啦。”
墨洁也觉得自家弟弟是越长越好看,心里得意得不得了,可是看着墨北微笑不语的样子,就像是个成熟大叔在纵容着两个言语无状的调皮丫头一样,忍不住抬手在墨北脸颊上掐了一把,说:“装什么老成,快给小静姐姐问好。”
墨北有点尴尬,不过还是很给面子地向那女生点头致意:“小静姐好。”
女生大喜,顺手也在墨北脸上捏了一下,笑道:“乖。”
墨北的脸一下就红了,被个小姑娘占了便宜,还没地儿说理去。
墨洁了解同学一向是作风豪迈,怕墨北被调戏到翻脸,赶紧say byebye,拉着墨北走了。留下那女生在身后遗憾地大叫:“墨洁,有空领你弟弟找我玩啊。”
墨洁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心想,才不呢,怕你给玩坏了!
学校离姥姥家不算远,慢慢走个十五分钟也就到了。姐弟俩现在身高差不多,墨北比姐姐个头还猛点儿,正好方便墨洁挎着他胳臂走路,边走边闲聊着。
“今儿怎么这么好,还来接我?”
“刚从工大回来,正好顺路。”
“哎,敢情还是先去看夏多才来找我的,我排名在夏多后面,好伤心。”
“复习得怎么样了?”
“话题转得太生硬啦,小北!”墨洁很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挥着拳头发狠,“那些书、卷子、笔记就是我的阶级敌人!现在它们欺负我,等考完试,我非把它们都烧了不可!”
一个控制不住的呵欠把这发狠的力度给大大打了个折扣。
墨洁揉揉眼角渗出的泪水,又连着打了两个呵欠,她学习非常用功,平均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这困倦的模样看得墨北很心疼。他真想跟墨洁说,你不用这么辛苦也可以,就算考不上好的大学也不代表你未来的生活就比别人差,再说我还可以赚钱让你过好日子。
可是他了解墨洁的性格,虽然有点娇气,但骨子里很骄傲,不是愿意依附别人生活的女孩。即使是在前世,墨洁的婆家背景雄厚、丈夫事业有为,很多像她一样身份的女人就会选择在家当全职太太,照顾丈夫和孩子,但墨洁却从来没放弃过自己的工作。用她的话说,虽然她一年的薪水都未必有丈夫一个月赚的多,但那代表她可以自食其力,是个有着独立生存能力的人,而不是一旦没有了依靠就会枯萎的菟丝花。
可惜,她最终还是被坏的爱情给摧毁了。
但愿姐姐这一世能遇到好的爱情,滋润得她更美丽、更风华。
“姐,你想好要怎么填志愿了吗?”墨北问。
墨洁有点烦恼地说:“我想考帝都的学校,按照这几次模拟考的成绩应该差不多,就怕最后发挥失常,或是今年录取的分数段太高。”
“帝都啊。”墨北重复了一遍。
墨洁突然瞪了他一眼,欲盖弥彰地说:“我想上帝都的学校是因为、因为那里是首都,那里发展快、资源多,还有,嗯,有文化气息……”
“才不是因为程闯在帝都哪。”墨北学着墨洁的声音说。
墨洁恼羞成怒,捏着小拳头捶打墨北,“不许说!不许说!”
等墨洁捶打了几下出完气,墨北才笑着问:“你俩一直还有联系?”
墨洁假装把头发掖到耳后,悄悄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嗯了一声。她和程闯这三四年鸿雁往来,尺素传情,怀着一个秘密久了,自然也很想能有个人分享一下。“他现在干的可好了,还得奖状了呢。”
“他二十几了?”
“二十五。我俩也没差几岁。”
墨北心说,我的亲姐姐,你才十八,等你二十五的时候程闯都过三十了,等你四十一枝花的时候程闯都快要知天命了。
“他现在还是片儿警?”
“片儿警怎么啦,老百姓平时丢个东西、有个纠纷不都得靠片儿警吗?片儿警工作辛苦贡献大,社会治安就靠他们啦。”
墨北很是无语,听听墨洁这回护的劲头,他这个当弟弟的看来都得靠边儿站了。
“姐,你俩这几年也没见过面,就是写写信、打打电话,他那边的真实情况你能清楚吗?万一他一头儿挂着你,一头跟别人谈恋爱,你都不见得知道。……别打我呀,我就是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墨洁很郁闷,不理墨北了,快到家的时候才轻声说:“你不懂。我信任他。”
墨北唯有仰天长叹。
墨北接墨洁下晚自习本是一时兴起,但没过两天就变成了必须完成的任务。市里一连出现了好几起学生在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被袭击的案件,弄得学生们人人自危,家长们也都担心坏了。老师也要求学生们让家长接送,最不济也要几个人搭伴一起走。
墨北觉得很费解,既然情况已经这么紧张了,为什么学校就是不肯取消晚自习呢?难道高三学生的晚自习真的已经重要到了能决定一生的命运,以致于生死都要置之度外?
不管怎么说,墨北乐于承担这项光荣而伟大的任务,保护姐姐本来就是当弟弟的责任和义务!
“所以说,小舅你也在这儿是几个意思?”墨北看看倚着电线杆子站着的孙五岳,袭击事件发生后,校门口的这两盏路灯倒是第一时间就恢复了光明。
“你比你姐还小几岁呢,要真碰上坏人,你打得过啊?这种场合当然是小舅出马,一个顶仨!”孙五岳大言不惭地夸自己,说完还拍拍后腰,那里别了把八一军刺。
“你带这种管制刀具上街,你家里人知道吗?”
“你跟小舅耍贫嘴,你家里人知道吗?”孙五岳傲娇了。
当初墨北跑到王迎春家里去把她母子俩给损了一通,揭开了尹剑仇那层阴暗的心思,可以说这是直接导致孙五岳和王迎春分手的导火索。不论孰是孰非,孙五岳心里多少都有点过不去这个坎,他疼爱外甥,可又觉得被外甥给扫了面子,所以打那之后对墨北说话偶尔就带出来点邪风。
墨北当下只是笑笑。
其实墨北也有些后悔,本来小舅的姻缘路就很曲折,现在墨北连口头上的关心都不敢轻易说了,不然他一句话就能把墨北噎死:“要不是你小子,我早就结婚了。”
他俩提前二十分钟就到了,这会儿守在校门口等着接学生的家长已经来了不少,聚在一起就议论起了袭击准考生的案子。
“听说凶器可能是锤子、榔头一类的,要不然就是石头,反正都是砸一下够老呛的玩意。”
“……照着后脑勺就是一下子!可狠了!”
“光听见脚步声了,都没看着人影儿。……可不是嘛,都是落单的孩子被打了。”
“听说有一个没抢救过来,死了。”
“有个孩子就是我们那片儿的,小小子可有礼貌了,见着我就‘姨’、‘姨’地叫,还帮我拎过东西呢。他没爸,就一个妈,是摆摊的,不说别的,光是这医药费就得难死他家了。”
“听我家孩子说,他们班被打的那个学生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呢。高考肯定是参加不了了,醒了以后会不会痴呆都不知道。”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啊,净跟孩子过不去!警察也是废物,到现在都抓不着人。”
墨北默默地听着人们的议论声,之前他也听贺兰山透露了一些情况,到目前为止遭到袭击的是六名学生,全都是高三生。
其中第一个被袭击的学生是个女生,她家离学校比较远,而且偏僻,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心里害怕就加快了脚步,没想到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加快了,女生刚想回头看是什么人,就被钝器打在了头上。凶手打完她就跑了,女生捂着流血的头哭着回了家。
家长看到女儿受伤回来被吓坏了,赶紧送去了医院,等缝完针了才想起来要报警。可是等警察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第二天又发生了第二起袭击,被打的依旧是个女生,不同于第一次袭击的是,这次凶手胆子变大了,接连在女生头上打了三下,把人打得昏倒在地才罢手。
接着是隔了两天后,接连发生两起袭击,受害人是两个结伴回家的女生,长得都很瘦小。凶手这次下手很重,第一下就将其中一个女生给击倒在地。另外一个女生是在侧面对着凶手的时候被击中的,钝器打在了太阳穴上,一击毙命。
凶手随着前几次的袭击变得愈发胆大,最后一名受害者是个男生。
六名受害人的共同点是都是高三准考生,都是在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被袭击的。其中只有第一个女生受伤最轻,而且也只有她模糊看到了凶手的身影,但是小姑娘当时被吓坏了,能告诉给警方的线索很少,只知道凶手应该是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戴着帽子和口罩,衣服是深色的。
现在警方已经加强了巡逻,并四处走访调查可疑分子,但是还没有什么进展。
有好事的市民给凶手起了个外号:敲头狂魔。而报纸上也跟着沿用了这个外号,弄得“敲头狂魔”这四个字成了近期社会新闻的头条。
墨北觉得这样不太好,媒体的过度关注往往会让凶手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这会让他心理感到兴奋和满足,为了保持这种关注度,凶手可能会变本加厉地行凶。但是墨北不可能控制媒体不让他们发新闻,更不可能让市民们不谈论这几起案件,除了向贺兰山提了下建议外,他也没什么能做的。
大概是因为落单的学生少了,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发生袭击事件,这让大家都松了口气。可墨北却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这天早晨一个学生在上学的路上被袭击了。
起先警方以为是“敲头狂魔”改变了作案习惯,但仔细一研究又觉得不对。因为这个受害者才上高一,而且事发后他身上带着交班费的钱也不见了。
按照墨北的意见,像“敲头狂魔”这类型的凶手是有着比较固定的作案习惯的,最明显的体现就是对受害人的选择。以往“敲头狂魔”袭击的都是高三生,而且只伤人不劫财,这次的案件却和之前的案件特征不符。
随后法医也出了鉴定结果,“敲头狂魔”的凶器是圆头的榔头,而这起案件的凶手使用的是方头的锤子。
基本已经可以断定,这是一起模仿案。
一个“敲头狂魔”还没抓着,又多了一个模仿犯,社会影响十分恶劣,上级给的压力也特别大,贺兰山急得嘴里多了个硬币大小的溃疡,喝水都疼。
想起墨北在郑东杀人案中的精彩表现,以及在“敲头狂魔”案上的建议,贺兰山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决定找墨北“聊聊”。他当然不是指望单凭一个墨北就破了案,而是希望能和墨北聊聊天,启发一下破案思路,毕竟墨北在这方面的思维很灵活,说不定会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意见。
谈到“敲头狂魔”这些天的安静,墨北说:“看来他挺聪明的,也挺有耐心,知道现在风声紧,作案被抓的可能性高,所以就潜伏下来了。”
贺兰山说:“不知道他是会就此罢手,还是会等风声过去再犯案。”
“有很多连环杀手都强烈的控制欲,所以有的连环杀手会给警方寄去他犯案的情报,比如著名的开膛手杰克,他在犯案期间就多次寄信给媒体向警方挑衅。所以除非是被捕或死亡,否则连环杀手基本上是不会中断自己的犯罪的。”
“也就是说,他再次犯案的可能性很高。”
墨北想了一会儿,又说:“他专门选择高三学生作为下手对象,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促使他这样做,或许是憎恨,也或许是嫉妒。他第一次作案的时候还很紧张,跟踪了那个女生很长一段路才下决心动手,但打了一下就跑了。而第二次作案的时候他胆子就变大了,接下来几次作案,他学习的速度非常快,除了有个女生因为突然转身而被击中太阳穴毙命,其他人的伤都被控制在重伤昏迷的程度。并且他已经不仅仅满足于袭击弱小的女生,而是开始选择更具备反抗力的男生作为下手对向。可见他是在一步步升级。现在作案被中断一定会让他很难受,模仿犯的出现会让他更难受。”
贺兰山诧异:“为什么?”
“有些连环杀手在生活中是非常不起眼的人,很自卑,经常被人轻视,原因可能是经济条件不好、在学校时成绩很差、外貌比较丑陋等等。所以他们会格外享受被大众关注和畏惧的感觉,而模仿犯会使人混淆,也就是夺走了他身上的光环。”
贺兰山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模仿犯在第二次做案的时候就被抓住了。立功的是几位去早市买菜的大妈,那天早上她们走了一条平时很少走的小路,正好看到了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正冲着一个中学生抡起了锤子。大妈们义愤填膺,一拥而上,付出了二人轻伤的代价将之擒获。
做笔录的时候,其中一位大妈骄傲地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端过枪上过战场的,手榴弹能扔到一百米!这种小年轻身上没有二两肉,我一只手就把他按住啦。”
墨北收到消息后,立刻给贺兰山提了个建议,让贺兰山吃了一惊。
“你是说向外界公布说我们抓到了‘敲头狂魔’?刺激他再次犯案,方便布防抓人?”
贺兰山沉思片刻,做了决定。
几起袭击学生案件的真凶落网,这个消息令所有学生和家长都松了口气,也令快要承受不住压力准备停止晚自习的学校松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觉得安全了,再加上天上下着雨,等在校门口的家长比原来少了很多。
九点钟,下课铃响起,学生们打着伞、穿着雨衣鱼贯而出,有些没带雨具的就蹭同学的伞用,还有些豪迈的干脆就顶着书包或是光着脑袋跑在雨里。闹哄哄的校门口很快就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僻静的小路上,路灯只有一头一尾是亮着的,灯光将蒙蒙雨丝熏染成了黄色。一个少年慢慢走在路上,没有打伞,薄薄的校服已经被雨打湿紧紧贴在身上,看起来单薄脆弱。
身后传来响动,少年却只管闷头走路,连回头看一眼的意愿都没有。很快,一辆自行车响着铃从他身边骑了过去。
走到丁字路口,少年自然而然地拐向那条没有路灯的小路,依旧是走得不紧不慢。
踏、踏、踏,非常轻的脚步声快速地接近,若不是因为下雨地面有水,或许就连这脚步都听不到。
少年似乎毫无所觉,这里光线非常暗,但奇异地显得他在湿漉漉的黑发和蓝色的校服领子之间的脖颈白瓷一样刺目。有着这样皮肤的少年,头颅被敲打时的感觉应该也和瓷器一样吧?
敲下去。
敲下去!
铁器举过了头顶,狠狠砸向少年的后脑。
突然,少年灵巧地一个错步转身,避开了这一击,紧接着拎在手里的书包重重拍在了身后那人的脸上。
“……”从埋伏处冲出来的贺兰山和几个警员看着晕倒在地上的男人,都是一阵无语。“墨北,你往书包里装了什么东西?”
墨北把湿嗒嗒遮住了额头的头发捋向脑后,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把书包底朝上抖了抖,抖出足有五块大砖头来。
为了抓捕凶手,墨北和贺兰山仔细研究了几起袭击案的路线,发现几个出事的地点是局限在一个小范围内的。接着贺兰山又在这个区域里找出比较偏僻或照明不足的几条路,全都布署了警员蹲点。最后墨北还亲身上阵当鱼饵,不过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真的就这么巧,凶手选中了他当这次的猎物。
警员们将被拍晕的凶手给铐了起来,动作非常粗鲁,他们对这个接连伤害无辜学生的家伙根本就不想客气。
贺兰山把掉在地上的榔头拾了起来,在手里掂了掂份量,心里一阵后怕。这沉甸甸的铁家伙刚才要是砸在了墨北那天才的小脑袋瓜上,那他这刑警队长干到头了不说,这后半辈子也只能在愧疚中度过了。
可话又说回来,这次的危险怎么也比不上在小白楼对着炸药那次吧?
不,贺兰山摇了摇头,都一样是生死攸关,哪能分出个一等二等的?贺兰山不由看了看墨北,旁边警员们打着手电,晃得他小脸一会儿煞白煞白的,一会儿又在暗影里显出几分鬼魅阴森。贺兰山自诩见多识广,可还真没见过这样年纪的小孩能像墨北一样为了破案而将生死置之度外的。
想到这里,贺兰山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觉得墨北这种轻慢生死的态度似乎不单纯是为了抓住凶手,倒更像是故意为之。但这怎么可能?墨北这么小,还没有活到对生命产生厌倦的年纪,况且他又有着极高的才华和荣誉,怎么看也不可能是要故意送死的那种人啊。
贺兰山自嘲地笑笑,把榔头递给一个警员收到证物袋里,过去拍了拍墨北的肩膀:“辛苦了,你是跟我们一起回队里听审讯,还是回家?”
墨北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夏天穿的本来就少,又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他着凉了。“回家。”他对审讯这个“敲头狂魔”没什么兴趣,案件本身又不曲折,审也审不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他只要知道抓住了凶手,以后姐姐放学不会有遭遇危险的可能性就够了。
贺兰山见状就叫了个警员过来,开车送墨北回去,又多叮嘱他一句:“回去别忘了吃两片感冒药。”
墨北道谢,对于别人善意的关怀,他总是很感谢的。
一打开家门,屋内温暖的气息和柔和的灯光一起倾泻而出,墨北心中暗叫不好。
“北北,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啊?”夏多一边问一边从里屋走出来,看到墨北浑身湿透地站在玄关,他顿时大吃一惊。
“怎么浇成这样?出去也不带伞?”夏多一边埋怨,一边赶紧把墨北拖进浴室,三下两下扒光了他身上的湿衣服,将人丢进放好热水的浴缸里。
这个年代,许多楼房里还没有安装热水器,想要洗澡还得去公共浴室,或是自己烧水,很麻烦。不过墨北在装修的时候,就让龚小楠从深圳代购了一个德国品牌的热水器,质量很好,能满足生活所需。
冰冷的身体一接触到热水就被烫得一跳,些微的刺痛感从神经末梢蔓延,随后化成了令人舒服得只想叹息的暖流。这种时候真是要怀着感恩的心情才可以啊,墨北感叹。
夏多端了杯温水进来,将两片感冒药往墨北面前一递:“把药也吃了吧,预防一下,别感冒了。”
墨北顺从地吃下药,对夏多笑了笑。
夏多板起脸来:“别以为冲我笑就没事了,老实招供,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你不是说这几天要赶论文,就住在宿舍不回来了吗?”
“有本书忘记带过去了,正好上面有几个数据是着急要用的。本来我打电话回来想让你帮我查一下,可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我以为你去姥姥家里了,就只好自己回来查。回都回来了,我想那就顺便住一晚,明天再回学校好了。”夏多说了一大串话,随后反应过来,“你还没回答我呢,别想绕过去。”
夏多挽起袖子,把手伸进水里帮墨北洗澡,语气虽然强硬,可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
墨北小声说:“我帮贺队长抓‘敲头狂魔’去了。”
夏多吓了一跳,他一听墨北那心虚的小动静就知道,这个“抓”肯定不是坐在办公室里分析分析案情,况且那样也不会弄得浑身精湿,墨北肯定是又亲身上阵了。“你去现场了?”
“我当诱饵了。”墨北又赶紧加上一句,“人已经抓住了,大快人心!”
“快你个大头鬼啊!”夏多气得直磨牙,“个小混蛋,你把警察的工作都给抢了,是想让他们都失业吗?”
墨北把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摸摸夏多的手背,讨好地笑:“真是没想到,我运气那么好,凶手正好就选中我走的那条路啦,结果就请君入瓮了。我往书包里装了五块板砖呢,可老沉了,一下就把他给拍晕了,嘻嘻,不晓得他鼻梁断没断。”
夏多不吭声了,板着脸给墨北洗完澡,用大浴巾将人一裹,抱到卧室里,又找出吹风机给他把头发吹干。摸摸墨北的手脚都热起来了,夏多才算放心。
夏多不说话,墨北也不说话,夏多去哪儿,他的脑袋就跟着转,可怜巴巴地瞅着夏多。
夏多去收拾浴室,墨北就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听着从浴室里传出来的声音,眼睛盯着被面发呆。等夏多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墨北出神的样子,心里蓦然一惊。
“北北。”夏多坐到墨北身边,轻轻叫了他一声。
墨北回过神来,夏多摸了摸他的脸颊,墨北顺势在他手心蹭了蹭,说:“还生气吗?”
“很生气。”
“生气也不要不理我。”
“刚才是觉得寂寞了吗?”
“嗯?”
“你刚才出神的样子,看起来很寂寞很难过,好像身体都要虚化成烟雾了。是因为我不理你,所以难过了?”
“屋子里明明是两个人,可是却比一个人待着还要孤单。这只是那一刹那的胡思乱想,你知道的,我总是想太多,坏习惯。”
夏多吻了吻他的嘴唇,“对不起,以后不会不理你了。”
墨北回吻一下,也道歉:“对不起,以后再做这种有危险的事,会先和你商量,不会再瞒着你了。”
夏多再吻他一下,“能不能杜绝接触危险呢?”
墨北也吻他一下,“世事难料,哪有什么绝对的安全。就算是现在,我们待在家里感觉像是很安全,但如果突然地震呢?突然失火呢?突然有颗陨石落下来呢?”
夏多气得叼住他一瓣嘴唇轻轻地磨牙,含糊地说:“我倒真希望马上有颗陨石落下来,把咱俩一块砸死算了,这样倒也能实现生同衾死同椁的夙愿了。”
墨北笑了起来:“以后都是火葬了,想同棺同椁可不容易。”
“嗯哼,那就同一个骨灰盒,把咱俩的骨灰搅和在一块,谁也分不清,谁也分不开。”滚烫的吻落在锁骨上。
墨北笑:“可是我还想试试天葬呢。”
夏多把墨北轻轻推倒,压上,“那也成,反正吃掉咱们的都是同一批鹰,在它们的消化道里实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吧。”
墨北揽住夏多的脖子,热情地吻他,如果当生命的归宿真能像夏多描述的那样,那还真不错。
很快两个人就没空去琢磨同椁还是同消化道,在一片天摇地撼中达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知身在何处了。
作者有话要说:快累趴下了……
顺便问一下,有在北京的姑娘么?我最近要搬家,有没有人能推荐个靠谱的搬家公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