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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月正坐在旁边生闷气儿呢,听了兰氏这话,心里更不舒坦。她转头没好气地问兰氏:“你想说啥呀?”兰氏摆出一脸委屈的样子说道:“我还能说啥呀?我再说话就要给砚台敲死了!自家媳妇不安慰两句,偏去心疼自家兄弟的媳妇,你这么聪明,还用得着我说出来吗?”
“行了!”好月轻声喝道,“赶紧去后院换身衣裳,给我熬了那药汤来。大夫说了,得天天喝才能见效!”
兰氏翻了个白眼,嘟囔了几句,往后院换衣裳去了。好月瞧着这一铺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心里烦得要死,索性把门关了不做生意了。
再说,胡氏回到蒙香楼时,司璇已经来了。她给香云把了脉后说道:“也没啥大事,就是动了胎气,听香草说该是受了惊吓所致。这几天在床上静养着,喝几剂安胎药就行了。只要没再出血,不用惊慌的。”
香云和胡氏听了这话,才算松了一口气儿。司璇起身到外面开方子去了,香草跟着她出来问道:“真没啥事吗?”司璇点头笑道:“不用担心,她没嚷腹疼,只要不再出血,躺几天就好了。香云心思细腻,胆子也小,受不得惊吓,比不得你这没心没肺的,好好静养着就行了。”
“哟,我还没心没肺了?二哥给娘骂的时候,谁替你们说好话来着?”
“还说呢!”司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香实都跟我说了,啥三五七个呀?你跟蒙少爷先生出来瞧瞧?”
“真是两口子,说话的味儿都一模一样的呢!”
“你要真舍得,拿两饼上好的阿胶出来给香云调理身子,那才是正事呢!”
“有啥舍不得的?我叫亭荷取几饼来。还要啥,一并都说了。”
正说着,寻梅咚咚咚地跑了上来。亭荷忙说道:“猴子变的吗?跑啥呢?轻声点,香云嫂子在里头躺着呢!”
寻梅吐了吐舌头,把一个纸包的东西放在司璇跟前,笑问道:“司璇姑娘,你瞧瞧这都是啥中药呀?”
香草问:“上哪儿去捣鼓来的?”寻梅轻声说道:“是隔壁后院墙角那儿捡的。我刚才去埋衣灰的时候瞧见那兰嫂子倒了一缸子药渣子,就装了回来给司璇姑娘瞧一眼,看那刘好月到底有啥不对劲的,天天喝药汤呢!”
司璇仔细辨认了一番,说道:“都是些补气益血的药材,益母草,黄芩之类的。不过这月季花枝干和这首乌倒是有个说法。”“啥说法?”香草问道。
“是个偏方,说用当月开了花的月季花枝混了首乌一起炖汤,能治女子不孕呢!”
“还有这说法?”寻梅兴奋地问道,“旁边那刘好月莫不是真不能生养吧?”司璇摇头笑道:“我可不敢下这结论,没有问过诊呢。只是这土方子是有的,不过我和我爹都不敢乱用,觉得也没多大效用。月季花枝是有药效,可没到治那不孕的地步。”
亭荷笑道:“这可真叫报应了!想来是她自己不能生养,瞧不惯旁人怀上娃儿。平日里,她没少往我们这边做手脚,啥油汤酱汤的都大张旗鼓地往边上泼,只当屋门前的阴沟是个空摆设。要真叫一个怀儿婆踩着了,滑倒了指不定得出啥事呢!”
司璇又在药渣子里头拨了几下,拣出了几块小木片。香草低头看一眼,发觉那木片上都有字儿,顺手拿茶杯里涮了涮水,洗去了面上的药汤,拿出来一瞧,上面赫然刻着三字:郭香云。
香草愣了一下,又吩咐亭荷把剩下那几块木片洗涮了,一一摆出来一看,分别是她和巧儿,还有卢兴家那叫丁圆的媳妇的名字。她问司璇道:“这又有啥名堂呢?”司璇摇头道:“这我就瞧不出是啥土方子了,单是认得这木头是九华木,也是种药材。”
胡氏听见动静走出来一瞧,霎时变了脸色,嘴里低低地骂了一声:“这断子绝孙的,怪不得生不出娃儿呢!”
香草问道:“咋回事呀,四娘?”
胡氏道:“你们小辈人儿哪里晓得这法子,就是我也只是听我娘说过,今天才算第一次见到。那怀不上娃儿的女人拿九华木刻了怀儿婆的名字丢汤药里熬煮,煮上七七四十九添,就能吸了那些怀儿婆的精气,让自己怀上,叫旁人滑了胎!这该死的,我非得跟她好好算一算这笔账!”
亭荷和寻梅忙拦住了许氏。香草劝道:“香云还在里头呢,您要去闹,只怕她又担心上了!眼下她安胎为上,其他事稍后再说。何况,这法子就是些没事的人编出来糊弄人的,能灵验吗?我和巧儿,那丁圆都好着呢,香云就是给吓了一下,没啥事的!”
胡氏气呼呼地说道:“瞧着吧,我回头再找她算账!”
司璇开了方子后,香草吩咐亭荷跟着取了药回来,再拿了四饼阿胶送给香云。胡氏要去叫良坤回来抬香云,香草说道:“不必惊动他了,省得他也担心上了。家里有软轿,叫两个伙计抬了香云回去就是了。”她说完让寻梅去客栈叫了两个伙计来,帮着把香云抬回去。
临走前,胡氏想起问张金的事情了。香草向来记不住别人的生辰,给胡氏这么一提醒,她便想起来了,点头道:“我得回去问问我娘,要是真有这事,肯定得给姨夫操办一回!”胡氏笑道:“那记得给我一个信儿,我等着呢!”
“放心,一准给你送帖子。”
香草送了香云出门,看着抬她的小轿去了,这才放下心来。她看一眼旁边刘好月的铺子前,转身对亭荷吩咐道:“去请镇长来一趟,只说我有事商量,快去吧。”
半个时辰后,好月正坐在自家后院里,接过兰氏手里的药汤闻了闻,皱起眉头说道:“这味儿真是难闻,放红糖没有?”兰氏道:“放了好几块儿呢!那药汤能有不苦的吗?你喝下肚子里见效就好!”慰舒她死。
“都喝了两个月了,没见啥效呢?”“这个月的葵水不是还没来吗?指不定这月就能给姑爷报喜了呢!”
“我的葵水日子向来不准,就没个定数,兴许又推辞了。”
“唉,好月,不是做嫂子的催你,你那肚子要再鼓不起来,脸面上可就真过不去了。”好月听着这话就不舒坦,重重地搁下药碗说道:“你以为我想肚子这么瘪着吗?良生家那老太婆总看我不顺眼,连分家都不让,我能不想早点有个娃儿吗?眼下,良生每月还往老太婆那儿添银子呢!巧儿又怀上了,等生的时候指不定老太婆又找借口问良生要拿多少回去呢!这家要不分,帐这么乱着,我得拿多少银子去贴呀?”
“你要真生不了,过继一个也成呀!我家那老四你见过的,可算个机灵出众的玩意儿,保准你……”
“说啥呢?”好月瞪着兰氏问道,“闹半天,二哥回去了,你没回去就打这主意吗?”
“哎哟,我哪儿是打自己的小算盘呀!我不是替你打算吗?往后要真生不出来,往本家或者亲戚家过继一个也是常事呀!你何必这么着急呢?你要瞧不上我们家那老四,你自己生一个呗!”兰氏轻蔑地瞟了好月一眼,飞快地掩饰住了内心的嘲讽。她在好月身边这么久,早看出好月有些不对劲儿了。
“你也激我是吧?连乔大夫都说我身子好呢,谁敢说我生不出来呢?”好月说完闷头把那药汤喝下了肚子,顿时泛起一股子恶心,赶紧往旁边沟里吐了几口。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兰氏:“我这要吐了,是不是有了?”
兰氏道:“你那是喝得太着急了,给苦味儿呛的,也不是怀了娃儿都会吐的。”
好月脸上那点欣喜的表情瞬间消失了,心里好不失望。她瞧着巧儿也怀上了,香云也怀上了,连那狐狸精香草也怀上了,为何偏偏自己却始终怀不上呢?这时,前院响起了敲门声。兰氏跑去开了门一看,原来是镇长和香草等人。兰氏冲镇长笑了笑说道:“您亲自来一趟,是做衣裳吗?”镇长问道:“良生在家吗?不在,让刘好月出来说话。”“这是有啥事吗?”兰氏有点心虚地问道。
“你又不是一家之主,跟你说不着,叫了主人出来。”。
兰氏没趣地瘪了瘪嘴,转身回去叫好月了。好月走了出来,客客气气地问镇长:“我家有啥事得让您大驾光临呀?要是做衣裳好说,准给您一个好价!至于您旁边那位少奶奶,只怕瞧不上我们这儿做的衣裳吧!”香草道:“我不是来和你说衣裳的,是跟你说这街面的。”
“街面?”好月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少奶奶管得也太宽了吧?俗话说得好,各扫门前雪,你管得了你门前,还想管我门前的事?我晓得,你是替香云出头来了吧?哎哟,不出出头,显摆不出你这少奶奶的威风了?我倒想问问,我往自家门前泼了点水,你能上衙门告我去吗?”
“犯不着告你,费时又费神呢!”
“那你往我这儿做啥来了?想骂我两句?赶紧回去歇着吧,省得一会儿动了胎气又赖我身上。”
“要不然,你也赖我一个试试?”
“你……”好月气得眼睛都瞪大了,“香草,你到底是来做啥的?”
香草笑道:“我就来提醒你一件事,往后莫再往街面上泼水了。”
“我爱泼咋了?你还真管上了!我现成就拿水泼了,你想咋样呀?”香草看了镇长一眼道:“您跟她说吧,省得她火都烧了眉毛了。”镇长点点头,对好月说道:“你爱玩泼水,回自家地里玩去。这儿是街面上,大家来回都要走动的地方。本来街上就是青石板铺的,再搁上点水,那是要滑倒人的。再说了,香草家的客栈立马就开业了,来往的客人多了,你还往外泼水,那像话儿吗?真当我们镇上都是些粗鄙无礼的人。”“原来是为了她的客栈?”
好月不屑地摆手道,“与我何干?横竖我分不了一个铜板,我管那些做啥呢?镇长大人,您还是请回吧!”
“刘好月,你可莫忘了,镇上有好几个怀儿婆呢,要是滑到一个,算你头上吗?”
“哼,有本事算在我头上您就算呗!”
“那行,你这么不通情理,我也不懒得跟你说了,”镇长回头对香草说道,“就照你的话办吧,要请石匠,我倒有好介绍的。”香草点头道:“那您给介绍几个手艺活儿好的,回头谢谢你呢!”
“哎,客气了,你客栈生意好了,那我们镇上自然也沾光呀!说不上啥谢谢的。你先画了路图出来,我拿去给他们瞧一眼再做打算,咋样?”
“行!”好月听得一头雾水,问道:“这是要修路还是咋的?”
镇长回头冷笑道:“修不修路你也管不着,是人家香草的事。她瞧着这青石板路有些年生了,残的残,断的断,就打算自己出钱把路修一修,方便大家来往。遇着你这不讲理的,有啥话可说呢?往后改了道儿,你自家玩泼水吧,没人跟你争啥!”
“啥意思呀?改道儿?”香草说道:“从你家这儿起,往右过蒋二姑他们那条街打通了修一条大街路,平坦些,还不必爬坡上坎的,绕了远路。往后有人进镇也无须从你这儿过了,直接走新路就可以了,你爱泼多少就泼多少吧,横竖脏了臭了都是你一家的事!”好月一听这话就愣住了,叉腰质问香草:“你这是叫我门前没人过吗?我这儿还开门做买卖呢,你从中间掐了路算啥呢?打我这后面数起还有好几户人家,就我一家是做买卖的,你这不是坑我吗?”
“那也是你自己坑你自己的,”香草说完冲镇长笑道,“这事就麻烦您了,一会儿我叫人把图给您送去。”“行,那我先走了。”镇长冷冷地瞟了好月一眼,转身回去了。
兰氏在旁边着急道:“人都不从这儿过了,那买卖自然会差很多,好月咋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