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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建业城正是盛夏时节,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时候。窗外大樟树上蝉声不绝于耳,时而微风吹过,带来一丝清凉,不过转瞬之间热浪重新袭来,让人恨不得脱光衣服,跳进河里,换取片刻凉爽。
马淳端坐窗前,看着榻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主公甘瑰,不禁微微发出一声叹息。校事府大牢半年的囚禁生活,竟然把这条魁梧雄壮的汉子折磨的骨瘦如柴重病缠身。
甘瑰面色有些潮红,虽然全身裹得严实,但额头却未现一丝汗渍,唯有一对虎目更显清亮。他微微喘息几声,对马淳道:“子厚,我知道你志向远大,一心想要凭借胸中所学扶危济困一展抱负。可惜我如今重病缠身,想来时日无多了,不能助你施展才学了。”
“主公,您只是在牢中感染风寒,伤了些元气,只要将养些时日定能康复,切莫自伤。”马淳安慰道。
甘瑰摇摇头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你也不用安慰我。唉......大丈夫谁不愿提三尺之剑,率虎狼之师纵横天下?可如今我的身体绝非只是伤了元气那么简单。我不肯闭眼,就是有一事想托付于你。”
“主公尽管吩咐,就算赴汤蹈火,淳也在所不辞。”
“呵呵,哪有那么严重。我膝下小女阿莘,自小顽劣,从不习女红,唯独喜爱舞刀弄剑行军布阵之事。我在之时尚能维护与她,若我一旦故去,恐她将来所托非人。子厚你一向对人宽宏,与阿莘也算相得,我想将她许配与你,以你的为人,想来也能善待阿莘。”
“主公,淳只是甘氏家臣,如何能配得上甘氏女郎。”
“子厚,家臣之说只是一时权宜之计。以你之才岂是我区区甘氏所能驱使,这几年你在冶县展露的施政之术,就算在朝堂上又有几人能比?
我如今已是去日无多了,唯有小女阿莘放心不下,子厚,我知道她非是贤妻良母,只有托付于你才能让她有个好的归宿。还请你看在你我相交数年的份上,将来对她善待则个。”
甘瑰这几句话一出,马淳就知道他现在已经丧失了求生欲望,就算对陷害他的吕壹都只字不提,明显也对朝廷失去了信心,充满了失望。唯有对女儿甘莘还放心不下,之所以将她许配给自己,也是因为以甘莘这种特立独行不安于内室的大家族嫡女,又有哪个高门子弟喜欢和愿意娶她。
即便是嫁了出去,也不一定会容与夫家。没看见当年孙氏长公主嫁给天下英雄刘备,都最终闹得个黯然收场郁郁而终。
也只有像自己这种看惯了职场女性的后世男人,才不会以异样的眼光看待甘莘,甚至还能让她随自己带队校场对阵丁奉。也许正因为如此,甘瑰才会看出自己异于常人的与人相处之道,下定决心将甘莘许配给自己。
看着甘瑰殷切的目光,马淳感到了他对女儿浓浓的父爱,天下间又有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得到好的归宿呢。
想到这里,马淳拱手道:“主公厚爱,淳定不负主公所托,绝不辜负甘氏女郎。”
“哈哈哈哈!如此甚好,”甘瑰扬声笑道:“来人,快请二郎过来,我有要事相商。”
片刻之后,甘述听说兄长相召,匆匆来到甘瑰房间。听到甘瑰说要将女儿甘莘许配给马淳,甘述也极为高兴,一叠连声吩咐府中管事去城中邀请相士挑选成婚的黄道吉日。
毕竟作为甘氏这几年的实际当家人,甘莘的婚事也是他的一桩心事。要知道甘莘如今已经十九岁了,在这个年代算是不折不扣的老姑娘,再不嫁出去,简直就是甘氏之耻了。而如今东吴豪门做派,舞枪弄棒的女子确实不是家族子弟的首选。更何况甘氏武人出身又霉运不断,甘瑰才脱牢笼,哪个高门豪族愿意与之联姻?
而马淳虽然是寒门子弟,但才华横溢,又是忠义之士,其人早已入了皇帝孙权的法眼,前途不可限量。就算眼前还只是甘氏家臣,但不用多久定然会被皇帝启用,将来朝堂之上或许也会有一席之地。到时候马淳和甘氏也不过只有故吏之情了。
可要是甘莘能嫁给马淳,两家结为姻亲,将来定能互为助力,甘氏在朝堂之上地位也能更加巩固。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甘述当然非常支持。
作为马淳和甘瑰的朋友,贺质听说两家接亲,当即也上门祝贺。期间还打趣马淳矮了一辈,让他以子侄辈行李。马淳当然置之不理,依然以平辈和他相处。只是对待甘瑰,只好换了称呼,以翁婿之礼相待,乐的甘瑰合不拢嘴,一时之间好像连病也轻了几分。
至于至于凌封、凌烈、全绪几个新结交的年轻豪门子弟,这些时日更是兴高采烈的上门找马淳喝酒饮宴。马淳率队击败丁奉,让这几个从头到尾支持马淳的年轻人觉得与有荣焉,好像他们也一起参与了这场对阵一般。
每次遇到旁人,总是开口道:“你知道击败大吴第一猛将丁奉丁承渊的马淳马子厚吗?”不管对方说知不知道,他们总是会接下去道:“当初我们可是在酒席宴上与马子厚一起向那张风定下赌约......”然后巴拉巴拉能扯着对方吹上半天,好像没有他们的帮助,马淳就打不败丁奉一样。
马淳对这几个年轻人吹嘘并不过多理会,就算有时他在场,也只是附和几声。不过这样一来,更是让凌烈几人兴奋不已,吹到后来几乎要变成他们率队击败丁奉了。
马淳这几日除了偶尔随贺质、凌烈他们出去往来应酬之外,他还要做两件事。一是必须在建业城找一所自己的住宅,因为马淳要娶甘莘的话就不能住在甘府,否则就变成甘氏的赘婿了。入赘为婿在这个时代可是最下等的人,不能当官,没有社会地位不说,每次战争还会被作为敢死队出战,死亡率极高,马淳肯定不会入赘甘氏的。即便是他想入赘,甘氏也不会允许。
当然以他的财力,还不足以买下建业城的住宅。好在贺质豪富,听说马淳要找住所,随手就赠送了马淳一所两进的小院子。马淳推脱不了,只好笑纳,不过他也只能将这份情谊放在心里,期待将来回报贺质。
还有一件事就是周吉和赵铁即将发配朱崖郡,作为二人的老师和兄长,他必须要去送他们一程。打听好二人出发时间之后,马淳匆匆回到自己新入住的住所,想要和彭玉一起给二人准备行囊和打点的费用。
不料刚进院门,却见周亮毛大二人闷头坐在院子石凳上,西厢房隐隐传出彭玉的哭声,马淳心中奇怪,正要推门进去问个究竟。就听一个声音说道:“阿姊莫哭,淳哥不要我们,我们回石峡里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