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过去

夏树冬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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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叟将布包递给少年,正色道,“我族曾经遭逢大难,幸而死里逃生,避居于此地。明日一别,此生未必有再见面的机缘,我将这几本阵法秘诀托付予你,请你转交给我族流落在外唯一的家主传人,你可愿意?”

    少年一脸茫然,他愿意吗?

    他大写的不愿意啊!

    什么世外高人都是假的,挟救命之恩,还逼他知恩图报,这是神马操作他真心不懂!

    --

    一个月后,一队商旅缓缓行驶在往丹梁城的官道上。

    少年翘脚躺在最后一辆运送香料的货车上,闭眼假寐,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破坏了容貌,他却毫不在意,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吊儿啷当的模样十分欠打。

    但商队里可没人敢惹他,谁也没想到半个月前,他只是一个负责打杂的小厮,如今竟然被管事奉为上宾,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深怕他大爷一个不开心,撒手不干。

    这队商旅来自京城,据说是一个为善不欲人知的仕绅,募集了几大车的粮食、生活必需品,要送到前线支援龙武军,聊表对战士们守卫家园的心意。

    前半个月,车队路经荒山,竟然遇上了拦路抢劫的盗匪,这个瘦瘦小小、看起来风吹就倒的少年,拔剑刷刷刷几下打退了山贼首领,打得那群彪形大汉落荒而逃,连负责守卫工作的镖师都面面相觑,深深感到自己不配领这笔薪水。

    有这等深藏不露的高手在车队里,还花大钱请镖局干啥?

    当巍峨的城池映入眼帘,一路懒洋洋闭目养神的少年终于有了动静,他叹了口气,翻身坐起,满脸不甘愿的抚平衣衫上的皱褶,取出布巾蒙住脸上狰狞的伤疤。

    抬头仰望着丹梁城的牌匾,吁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会来,旧地重游,竟然已经入秋了。

    往日丹梁城商旅往来络绎不绝,如今敢冒着战火硝烟前往丹梁城的商队,多半是经营药草、粮食和布匹的行商,虽然进城的路途变得顺畅,但该查验的身份文件、文书关防一样都不能少。

    商队里上从管事、下至驾车的马伕,哪怕只是个打杂的小斯,每一个人都得登记在文书上,由士兵一一核实。

    轮到少年的时候,他递出自己的文牒,对上士兵狐疑防备的眼神,他微微一笑,指指自己的脸,“颜面伤残人士,丑陋不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士兵铁面无私地拦住他,“将军有令,入城之人必须一一查验身份。”他转头唤来一名士兵,“此人可疑,带下去搜身。”

    少年炸毛了,怒声道,“慢着,凭什么轮到我就得搜身?你这是瞧不起伤残人士,要验大家一起验,在场所有人,数到三一起把衣裳脱光,让官爷们验个清楚明白!”

    无辜躺枪的所有人:“......”

    并不想看所有人裸体的士兵:“......”

    在管事眼中,少年就是个性情乖戾的屁孩,他于心不忍,连忙过来打圆场道,“官爷息怒,我这弟弟曾被贼人所掳,脸上有道丑陋不堪的伤疤,性子暴躁了点,绝无恶意,还望官爷莫要刁难。”

    他转头斥责道,“此处是丹梁城,咱们都是奉命送粮食物资来支援墨王爷,别为这小事跟官爷过不去,快快把布巾取下,查验本人无误就能进城了。”

    少年冷哼了声,慢吞吞的掀开布巾一角,露出狰狞的伤疤,眼底蓄满委屈的泪水,”你仔细看呀,我不过是长得丑了点,哪里就可疑了?”语气已经带着哽咽。

    士兵一脸无辜,他就是尽忠职守怎么了?少年委屈巴巴的模样,连同僚都用不以为然的眼光看他,好像他是欺压良民的混帐王八蛋......

    不过是半大的孩子,许是脸上的伤才性情大变,说话冲了点。他可是堂堂的龙武军,为难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做甚?

    士兵粗声粗气地斥责道,“行了,走吧走吧,别在这儿挡道,后边还有人等着进城呢。”

    少年抽了抽鼻子,哽声道,“多谢官爷。”晶灿灿的眼眸还闪烁着泪光,随手一揖就撒丫子跑了。

    好险!幸好他天生机智聪慧,要是真让他脱光了验身,那不是比宫里的太监排队净身还不如?这种吃亏的事儿他才不干!

    少年脚底抹油溜得飞快,没注意到身后有一道炯炯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纤细的身影。

    那双眼睛......是她?

    边关外烽火连天,丹梁城里虽然来往的商贾少了许多,但居民的生活还是一如往常,商店铺子生意照做,茶馆食肆依旧人声鼎沸。

    少年漫步在闹市,突然觉得饥肠辘辘,便随意找了间干净的酒楼,要了包厢坐下吃饭。

    他出手阔绰,又不啰唆,小二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线,没多久就送上少年要的茶水点心,殷勤地说道,“公子,咱们这儿最有名的是烧刀子,看您的模样像是外地人,要不给您送上一壶尝尝?”

    少年下意识的就要拒绝,无意间想起一段遥远的记忆,话到嘴边却改口道,“行吧,来一壶。”

    小二眉开眼笑的转身去取了一壶酒,说了几句讨巧的话,就很有眼色的退下。

    四下无人,少年取下蒙面的布巾,随意吃了几口点心,便觉得索然无味。他一向嘴刁,在山里没得挑,粗茶淡饭也过得去,如今自己花钱当大爷,这点心却不合口味,不免有些兴味阑珊。

    “哎,除却巫山不是云啊......”少年自言自语道,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澄澈的眼眸瞬间黯淡无光,赌气似的拿起烧刀子便狠灌了一口。

    卧槽!又辣又呛的酒气一路窜上天灵盖,让人差点原地去世,他记忆中的烧刀子没这么鬼畜口味吧?

    少年趴在桌上疯狂的呛咳,无力的拍着桌子,想要倒杯茶水缓缓,却咳得生活不能自理,无比后悔自己一时矫情,非要选在这种时候缅怀过去。

    此时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执起茶壶,茶水如一道飞瀑稳稳当当地注入茶杯。那手指节分明,隐约看得见薄茧,不疾不徐地放下茶壶,将杯子推到少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