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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前探，左手横举，余下中节护在胸前。郭晔摆出专门对抗短兵的架势，明显是选择后发制人。
三节互换，攻守兼备；可长可短，远近兼顾。这是祖父传给他的口诀，数年下来已经烂熟于心。
鸿鸣重新落入刀鞘，罗睺握住刀柄的手法变化着，在三节棍长度之外缓缓绕行，试图寻找郭晔的破绽。
他没有成功，即便好友背对自己时，也没有一丝颤动，仿佛百年的老树。两人都不想率先打破安静，对峙持续了盏茶时间。
不远处传来的咳嗽，在静夜里仿佛一声霹雳。罗睺忽地踏前一步，身子倾斜如飞鸟滑翔，带着旋转的力量拔出刀来，鸿鸣如风雨般挥洒出去，带着刺目的闪电。
由极静转为极动，两人皆十分从容。他在旋转中连错数步，脚底激起地上的积水，楼前骤然响起一连串金属碰撞声。郭晔双臂齐举，两支梢节交叉着架住刀刃，罗睺手腕一转，鸿鸣化劈为拉，顺着棍梢斜刺而下。
刚想发力，两梢在刀身上一弹，他看到郭晔将中段夹在腋下，试图锁住他的刀。收刀撤步，罗睺再次拧身而转，力气灌注于鸿鸣之上，以断浪之势横劈过去。
比起刀法，这招更像郭晔的棍术，力道厚重的同时并不追求速度，甚至没有带起风声。
郭晔依旧持两梢末端，竖起中节与鸿鸣相隔，棍梢剧颤，金丝藤在梢节之间发出呻吟。罗睺一刀过后并不收刀，以完全相同的姿态旋身劈出第二刀，斩在相同的位置。
每次巨响过后，三节棍都会颤动，郭晔随之退后一步，罗睺前后共斩出十二刀。从第三刀起，郭晔便有意调整抵挡的角度，否则他不敢保证魂导器不会被斩断。
就在他两手几乎持握不稳，三节棍似乎下一刀就会被震飞，郭晔与罗睺反向转身，棍棒轨迹是标准的圆，第十三刀被化解了。
左手放开，郭晔以双手持一梢节，以长鞭的手法横扫过去。在他劈头盖脸的攻击下，罗睺不得不暂避锋芒，两人很快便回到最初位置。
鸿鸣没有三节棍长，这是很尴尬的一点，寸短寸险的说法并不适用于大多情况。
无论劈斩还是刺击，都被打得偏离方向。郭晔右臂前探握住中节，用单独的游离节进行拨挡，链枷般的招式刚好将罗睺克制住。
又是一记下劈，罗睺无奈横刀封挡，刀刃切在中节末尾，游离节旋转下落，敲击在肩背之上。他发出一声闷哼，即便郭晔留了三分力道，攻击依旧沉重。
罗睺硬吃了这记攻击，借机欺近一步，亮银色的刀身划出数米长的刀光。郭晔三棍折叠，刀棍交击，光亮同时照亮两人的脸。
他们都在微笑。
如逃跑一般，郭晔转身疾行，灯光将人影打在地面上，看上去像是踏风而行。他转身摆臂，一道银光从手中飞出，落点是罗睺的眉心。
在他所熟捻的兵器中，三节棍为变化最多，用途最为全面一种。无论作棍、作鞭甚至当作链枷使用俱可，堪称攻防一体。
时间流逝在他们眼中变慢了，罗睺可以捕捉梢节的轨迹，鸿鸣被他举到头顶，刀光与棍影在郭晔眼前交错闪动，美如皓月当空。
鸿鸣斩在梢节的中线，仅仅一握粗的梢节中线。
梢节落地，郭晔附身旋转，三节棍带起风声袭向罗睺的双腿。罗睺呼啸着拔地而起，又是一记朴实无华的重斩。
这次发出的声响不如以往，脱力几乎被破解。
郭晔不受控制地后仰，罗睺探手握住中节，鸿鸣擦着金属直刺过去，被他用余下两节锁住。刀刃与灵镜铠互相咬合，如择人而噬的饿鬼。
黑夜中突然响起刺耳的摩擦声。
鸿鸣紧贴棍身，斜斜地切削过去，斩断了连接处的藤蔓。
郭晔一惊，才想后退却发现中节被握得极紧。又是斜切的一刀，三节棍被彻底分离。
两道矫健的身影几乎贴合，带动一位老者的目光。短棍被郭晔舞成两团烂银，罗睺侧身躲避，挥刀对准中隙连斩，空气中回荡着铛铛脆响，鸿鸣如同打铁。
刀身与棍身相错，顺势斜抹过去，郭晔的守御终于出现破绽，鸿鸣贴上他的颈侧。
两人同时停住动作，穆恩的呼吸节奏如常。刀背被他右手短棍所阻隔，但鸿鸣几乎没有刀镡，因此防御被突破了。
同时罗睺的喉结被另一柄短棍抵住，握在郭晔的左手。
力度稍有偏差，两人就是同归于尽的结果。
“不打了不打了，”率先收招的是郭晔，仿佛感觉不到脖子上的锋利，附身拾起被罗睺丢弃的那一节，发牢骚一般道：“再打下去几条命都不够。”
罗睺收刀入鞘，武魂的收放本应随心而动，但他已经养成习惯。
“心情好些了？”
“好多了，谢谢。”
穆恩重新找到折起的页脚，沉浸于融合斗罗风格的地球故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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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子仲正从阳大当家身上一根根拔竹签，每拔一根，他就会嚎一嗓子，几乎形成了本能。等到竹签全部拔出后，他已经只剩喘气的力了。
“我对那些人了解也不多，基本都是从上一个男人那里知道的。他们自称五仙教，外人了解他们的称为五毒教，好像是大陆上一个隐世宗门演变而来。而我的上一个男人，他叫杨可求。”
妇人的声音低沉且沙哑，眯着眼睛似乎不想再看这一切，话语中饱含怨气。
“虽然你们不可能杀得了他，但如果他死了，我会很高兴。”
“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说下去。”葛宏的声音在厅内回响，四周的喽啰们全部低下头去，瑟瑟发抖。
妇人痛苦地闭上双眼道：“五仙教擅以毒物毁掉一个人，有时也用这种方式控制下属。这个人，”她指向阳信咏。“就是他们新收服的一个家伙。五仙教意图向星罗帝国转移，需要有人打前站。”
“照你的说法，你们来自日月帝国？”
“对，五仙教受徐氏所厌，在日月几乎已经待不住了。其实手段更过分的门派并非没有，与五仙教甚至有过合作，但他们拥有强大的实力，与帝室达成协议后就放弃了我们。”
葛宏呲起牙花，好像牙疼病犯了一样，转而对郭子仲道：“老弟，咱们好像捅了个大篓子，你不会早就算计好了吧？”
郭子仲冷哼一声：“这种事情，早一天知道都是好的，至少还能得到帝国的支持。总比被人不声不响地暗算要好，您觉得呢？”说罢他不再理会葛宏与阳信咏，向那妇人问道：
“都说狡兔三窟，千万别说那个什么五仙教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你们身上，他们还有什么打算？”
“我们这些人只是其中一支，他们向整个大陆都伸出自己的触角，天魂、斗灵也是他们的选择。若实在不成，化整为零是最后的方案。”
沉吟了一阵，郭子仲擦擦手上的血迹起身，看着窗外的天色道：
“我要知道的就这么多，葛先生还有别的问题吗？”
葛宏摇摇头，指尖连弹，趴伏在地的喽啰们头顶都插入一根银针，除不起眼的红点外，无更多血液流出。
毫无预兆地，郭子仲回手掷出一根竹签，与小小的银针相互触碰，爆裂成漫天的竹丝。
阮吉喉中咯喽一声，差点背过气去。
“他还不至于死。”
更多的黑衣人依次步入大厅，都是沈家的亲卫，鲜血顺着他们的脚步滴落一路，想来山上已经没有其他活人。此时城主府的力量在这里占有绝对优势，气氛有些微妙。
“随便吧，”葛宏似乎有些不满。“看在郭老弟的面子上，我就放过这个老东西。”
在郭子仲的示意下，阮吉颤巍巍地起身，跟在他身后走出，宛如一条听话的老狗。城主亲卫依次退到两旁，为郭子仲让出路来。
那妇人见事如此，无奈地垂下头去。“既然几位大人技高一筹，奴家这次认栽。山上的东西随您处置，如果您看上小妇人的姿色，奴家自荐枕席便是，只希望保住性命。”
郭子仲的脚步再次加快，除了不想留在那个地方，他还有更要紧的事，就是毁掉那片魔鬼般的植物。无论郭璥还是沈万四，都不会允许这种东西存在，至于那女人，他不相信葛宏会让她活下去。
葛宏见他走远，搓搓手笑道：“算你识相，老夫多年不动荤腥，今日倒有些兴致，不快活一番也是可惜……”
示意众人将阳信咏绑缚起来，拖起那妇人就去了后面的内宅……
后方隐约可传来女人的呻吟和尖叫，却逐渐低沉下去，葛宏的喘息与低吼反而越来越响。
大厅内的近卫笔直挺立着，如陶土制作的兵俑。
……
“谢大人活命之恩。”
在山后一处僻静的院落中，阮吉跪倒在雨后的湿泥中，久久没有起身。
郭子仲没有接话，两杆青竹被他刺入泥土，在他们面前是一大片紫色的植物，叶片大如成人手掌。
他既有助长之法，自然也有毁灭之法。比起付于祝融，郭子仲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武魂。
看着叶子在瞬息间发黄枯萎，阮吉两眼下意识泛起痛苦之色，本能地向前爬出数步，却在最后一刻收回了手，并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耳光响亮，惹来郭子仲的注视。“若你没有留下那段讯息，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老花农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呓语，精神仿佛和这些叶子一齐枯萎。
“我有些搞不懂，你也算是侍弄土地的好手，为什么会沾上这东西？个中结果我相信你是清楚的。”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控制不住啊……”
阮吉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自己稀疏的白发扯下。“只要断了几天，就好像有人用刀子剜你的肉。那种所谓的飘飘欲仙，就是短暂解脱的舒爽而已。”
“生意做不下去了，房子、土地已经被我卖掉了，儿子带着他妈远走他乡，我对不住他们……”
“见到您之后我觉得，自己可能不配活在这世上，本来没打算活过今天，没想到您居然真的找了过来……”
阮吉小心地掏出一个盒子，抬头看时，月亮正挂在头顶。“我这种人死后也不会有好结果的吧。”
“其实你未必没有救。”
郭子仲沉默着听他自白，最后补了一句。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资源了，大人。我之前说您是我见过最善良的魂师，现在我依旧这样认为。”阮吉当着他的面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荔枝大小的药丸。
老花农将这颗丸子掰开，一点一点地吞服下去，堪称细嚼慢咽。
郭子仲知道他这样做的结果，却没有阻止。
阮吉的眼神开始迷离不定，觉得地面开始倾斜，思维与身体已经无法协调。汗水涔涔而下，不多时便浸透了衣衫。
他以口服的方式吃下常人一周的剂量，这已经足以致命。
拼命地眨着双眼，阮吉放弃保持清醒，脚下一软跌在地上，全身开始微微抽搐。他把头杵在泥里，感觉满天星斗向自己压了过来。
老花农笑嘻嘻地对神色复杂的郭子仲道：“您看，天上的星星多美……”
他胡言乱语了一番，最终归于沉寂，一股臭味从身上蔓延开来。
郭子仲看向夜空，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所说的美感，摇摇头便朝山下走去，心里念叨着一个名字。
“五仙……”
……
巨大的六角牛拖着花车缓缓前行，有专门的驭者坐于牛背的鞍鞯上，控制车队在城内大道上行进。全城的人都走到室外欣赏这一奇景，见到华美的花车时，赞叹之声不绝于口。
郭灵同样是其中之一，此时无论四大家族还是小商小贩都挤在人群里，不分彼此。
“好漂亮……”她将双手合十在胸前，默默祈祷着，随后似乎想起些什么，向身旁的母亲问道：“老爸这次不来看吗？第一辆车上有我的花欸。”
“他啊……你爸爸他，经常说话不算数的。”脸上蒙着面纱的女人轻声道：“男人就是这个样子。”
每年的这个日子，大陆南方的人便会放下手中的事务，自发地庆祝节日，感谢神明赐予他们一切，原初节的历史甚至比星罗帝国还要久远。
虽然神明们并不在意，祂们待在更高一等的神界，少有向下看的时候。当上与下的目光对接时，带来的却很少是恩赐。
身着华贵长袍的男子望着宫殿尽头，目光不知已经飘到何处。良久，他将眼中的光芒收回，重新落在手中的书本上。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在殿内回荡。
“来，告诉我，这两个字念什么。”
他翻开书本，指着其中两个不起眼的字，问向身前一道虚幻的人影。
“……万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