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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外婆满口答应:“行,我现在和你外公在坡上挖红薯呢,下午吧,我下午去啊。”
陈燕宁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一个腰不好,一个脖子不好,做那么多活干什么?到时候老毛病犯了,进医院花的钱你们要种多少红薯才能赚回来?”
他们那代老年人很倔,土地是他们不能舍弃的财富,外公在那头接过话:“我一天天闲着,不种地做什么?我还不到七十,隔壁孙老头八十多了还每天挑两桶粪上坡呢。”
陈燕宁劝不了他们,她说:“我刚下夜班,明天也休息,明天我和我妈回来看你们。”
“好好好,”外婆说,“明天正好赶集,我给你买肉。”
挂了电话,陈燕宁侧过头看着客车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在乡下就是这点好,车开得飞快,不像她从前在首都,公交车摇摇晃晃,走一步顿一步,三公里的路程要摇半个多小时。
她小时候还不理解为什么书里总是形容公交车车厢是“沙丁鱼罐头”,那几年她被挤在充满汗味和烟味的中年大叔中间,有时候还被大爷的雨伞戳中手臂,大妈的芹菜从菜篮子里伸出来怼到她脸上,还有和她一样外表看上去光光鲜鲜的小姐姐,把八厘米的细高跟戳她脚上。
她跟着车厢摇摇晃晃,窗外的城市高楼林立,不乏有豪车从她坐的公交车旁边开过,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原来真的只是一条沙丁鱼。
还是被腌过,一点儿生气都没有了的沙丁鱼。
她学历不高,不过是个二本。她自认为自己聪明,不过高中最后一年忙着谈恋爱,高考失利,所以一上大学,就奔着考研去。
考试前最后两个月,她压力大得很,从前背过的英语单词在她眼前,突然又变得陌生,那些额骨、筛骨、眶上裂,还有三羧酸循环,折磨得她头秃。
周霁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傍晚她从图书馆出来,一颗篮球骨碌碌滚到她脚边,篮球场里一个小麦色皮肤的高大男孩朝她挥手,“嘿,美女,帮忙扔过来一下!”
陈燕宁捡起那颗球,双手捧着用力扔了过去。
砸在了那个男生脸上。
她带着他去医务室,一路上都在赔罪,他挥挥手,很大方,“没事儿,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小伤。”
校医给他开了瓶碘伏就算完事儿,他坐在椅子上,冲陈燕宁笑,“我看不见,你帮我擦吧。”
陈燕宁拿棉签仔仔细细给他脸颊和嘴角破皮的地方消过毒。
结束后,她发现他一直在看着她,他说:“我叫周霁,云收雨霁的霁。”
“陈燕宁。”她说。
第二天,他就背着书包到图书馆,从一楼找到四楼,坐在了她旁边。
他说:“好巧啊,陈燕宁。”
陈燕宁不傻,他表现得那样明显,天天图书馆偶遇,和她一起去食堂吃饭,想尽话题跟她聊天,陈燕宁说:“不好意思,我要考研,没心思谈恋爱。”
周霁说:“你压力很大。”
她经常皱眉,眼下黑眼圈儿很重,一看就是被摧残得可怜的考研党。
“不要有心理负担,”他说,“你就把我当个好朋友。”
他带她去打羽毛球、爬山、教她击剑,运动分泌的多巴胺和内啡肽确实让她放松下来,也让她产生了心动的错觉。
笔试结束后他就正式跟她表白,她答应了。
周霁比她小两届,他们刚在一起,陈燕宁心里没想多远,他就跟她说:“以我的专业成绩,考研去首都不是问题,你等我两年,我就来和你团聚。”
陈燕宁笑着,她并不太相信什么以后,她在他之前谈过一场恋爱,她那时候就是信了,一心一意只有情爱,所以才落到今天天天被她妈骂拿钱供出个专科生。
她外公那边的亲戚,和她妈一辈的,都混得好,至少比她家好多了,每年过年,她妈只有在讨论到小孩成绩的时候能扬眉吐气,可是陈燕宁高考考砸了,不过上个二本,那些从前不如她的表兄妹,个个都是985、211。
陈燕宁辩解:“我上的也是本科,专业录取分是一本线,也不差的。”
她妈陈芳如说:“不是名牌大学,以后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你一辈子都赶不上你表姐了,读个二本和专科有什么区别?”
陈燕宁和她没法交流,她只庆幸陈芳如不知道她是因为谈恋爱才考砸的,不然她可就不是阴阳怪气地骂她两句了。
复试后,她忐忑地等待着录取结果,周霁陪在她身边,“放轻松,一定没问题的,燕宁宝宝。”
他比她小,却喜欢这样喊她。
他们牵着手走过校园的草坪,夜风微凉,周霁想吻她,被她躲过去,他们交往不过两个月,她说:“太快了。”
周霁笑笑,“对不起,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可他并不收敛,频频向她发出暗示,他把他上衣拉开,拉着陈燕宁的手放到他腹肌上,“摸摸看,怎么样?”
陈燕宁摸了摸,把他弄得呼吸都粗了,她平静地抽回手,“一般。”
周霁简直被她气笑。
她的同学好心告诉她:“周霁很出名的,大一到现在,光是带出来的女朋友,都不下十个。”
陈燕宁不是感觉不到,他追求她的时候,很有套路,也很会聊天,她自认为自己是个挺无聊的人,却能被他逗得不停地和他说话。
那股上头劲儿过了之后,她已经冷静了下来。
不过周霁对她真的挺不错,任劳任怨地跟在她屁股后面,给她提供情绪价值,他和她在一起后,没有犯过任何错,她并不打算因为他从前的风流就给他判死刑。
不过她也会更谨慎,不会轻易地交出自己。
她成功被首都医科大录取,他们一起考研的朋友约着一起去吃饭唱歌,周霁委屈巴巴地说:“不带我吗,燕宁宝宝?”
陈燕宁笑着说:“我问问她们带不带家属。”
陈燕宁当着他的面打电话,她的小姐妹们一致表示:今晚是姐妹的狂欢,拒绝任何异性的加入。
陈燕宁难得主动亲了亲他,捏捏他的耳朵,“明天陪你,好不好?”
周霁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