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以色侍人的舞姬10

茶叶云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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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给她请的先生,专挑他信里的字教,她很难再看不懂。

    婉婉并未答他,另拣了一张纸,握着笔歪歪扭扭地写。

    晏怀明就站在对面继续磨墨,静静看着,也不催她。

    等她写完,她把那张纸翻过来对着他。

    纸上明明白白、丑得很的四个大字,“我也想你。”

    晏怀明忍不住笑了,他一开始还以为她也能给他写首诗出来。

    真是质朴的一句话。

    他收了笑,假装板着脸,“你是惯会哄我。”

    “我才没有。”

    婉婉绕过书桌,在床头翻翻找找,捧着一个袋子过来,是和那杏脯一起买的刺梨干,她尝过,微微酸,还有很淡的甜味儿。

    她捏起一颗喂他。

    他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小口,“这个好吃。”

    婉婉笑得很俏皮,凑过来对他说:“这才是哄你呢,公子。”

    晏怀明一手把她揽进怀里,一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谁给你的胆子,现在这样跟我说话?”

    婉婉一点不怕他,甚至踮着脚在他下巴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这也是哄你。”

    她明显比从前待他大胆,上次分别时他为她自称奴婢发火,今日他们都没再提这事儿,可他知道她确实是在哄他。

    晏怀明早就知道,婉婉只是没念过书,她惯会装傻,可实际傻和她一点儿不沾边。

    他揉揉她的小脸,“聪明鬼。”

    等到就寝时,他把她抱在怀里,婉婉手搭在他的肩上,烦恼起了她上次惹怒他的另一个点。

    谁知道他闭着眼睛,手规矩得很,贴着她的耳边说:“睡吧。”

    许是感受到她一直在看他,他又睁开眼,抬起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

    “睡,不碰你。”

    又怕她多想:“外头打着仗,你就是愿意,我也不能让你这时候怀上。”

    她的睫毛在他的手心微微颤动。

    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中,“嗯”了一声。

    第二天下午,霍将军命令打开城门,将外头的难民放进来。

    城门完全打开,一队人马突然就从不远处冲出,马蹄践起尘土飞扬,难民们互相推搡着拔腿往城门内跑,那些骑在马上的人已经高高地举起了弓箭。

    难民们倒下一些,后头的踩着前头的尸体奋力往前奔,城门大开,根本关不上。

    晏怀明赶来,高坐马上,命令弓箭手,射杀那些难民。

    城门在最后一刻关上,门外还有厮杀马鸣,高高的城墙上,不断有弓箭落下,士兵们躲避着向外投掷火球。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烟味儿,城门内的人却都松了一口气。

    晏怀明回头,见婉婉站在不远处的墙下,她怀中抱着瑞珠,身前是正把剑收回剑鞘的疾风。

    他抬脚向她走过去。

    她似乎吓得不轻,仍把瑞珠的脸埋在她怀中,见他过来也一动不动。

    疾风默默退到一边。

    晏怀明把瑞珠从她怀里拨出来,瑞珠睁着大眼睛望了一下四周,脸上并没有惊恐。

    纷乱一起,婉婉就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从最先沦陷的廉州走过来,这些场景已经看过很多次。

    晏怀明摸摸她干净的脸,“好女孩儿。”

    “我同姐姐有话说,”他指指不远处的疾风,“让他送你回去,好吗?”

    瑞珠抬头看了看婉婉,婉婉对她点了点头。

    她把手伸出去,疾风过来牵住她。

    走出几步,她回过头来,问婉婉:“明天你会来吗?”

    婉婉又对她点头,她才放心走了。

    晏怀明站到婉婉面前,他们在巷子口,他高大的身影替她挡住了呼呼而过的冷风。

    他握住她的手,她在外头久了,手有些凉。

    他问:“吓着了?”

    “没有,”婉婉说,“只是太突然了,没反应过来。”

    晏怀明:“你有什么其他的想对我说吗?”

    婉婉摇头。

    “我准你说,”晏怀明看着她,“你说什么,我都不和你计较。”

    婉婉也看向他,“公子想要我说什么?”

    晏怀明没有说话。

    他看着婉婉的眼睛,这样天真的一双眼。

    他听见她说:“公子安置那些难民,给他们食物、热水和药物,让他们擦干净手脸,每一间屋子都有一个大窗子,屋里光线明亮,坐在床上,就能看见外面的花木。”

    “那个女孩儿叫瑞珠,她身上甚至还穿着干净的厚棉袄,这些,不是朝廷为他们做的,是公子。”

    她伸出左手,小拇指的指甲是新长出来的,还没完全长好,比别的薄很多。

    她和他在淮州时,一次练舞,长长的指甲从中折断,甲床下积起高高的青紫,疼得入睡都不能,大夫说要拔掉指甲,才能清掉下面的淤肿。

    她红着眼眶落泪,抱着自己的手凄凄惨惨地哭。

    晏怀明站在她身边,“要么就这样一直痛,等它发脓、烂掉,要么就拔掉,长出新的来,你选。”

    “两害相权取其轻,婉婉,想明白了,就不害怕了。”

    她如今也把这句话说给他听:“两害相权取其轻,公子没有做错。”

    他教她的,她都记得。

    “我虽不知公子的谋划,却知道公子是个好人。”

    晏怀明笑了,“好人?”

    他在阴诡的棋盘里拨弄风云,以身入局,他和晏崇甫流着一样的血,他天生和他一样,可以冷静、随意地摆弄他人的命运。

    “你知道我手上有多少人命、鲜血?”

    婉婉说:“世道如此。”

    “要么就这样一直痛,等它发脓、烂掉,要么就拔掉,长出新的来。”

    “都会痛的,公子,但只要路是对的,这痛就值得受。”

    晏怀明看着她,“你果然聪明。”

    比他从前那个学生,聪明得多。

    晏怀明带她到城楼上去,霍将军正在指挥作战,一见他来,让出了位置。

    晏怀明道:“不必,我带她来看看。”

    霍将军的目光这才落到婉婉身上,娇软柔媚的一个美人,看起来和战场格格不入。

    晏怀明取了他的弓,搭上一只羽箭,“咻”地射中了下方辽国副将的心脏。

    下方战局本就接近尾声,额尔敦让他的军队时时来扰,打一会儿就撤退,目的就是将晏怀明拖在这里,好叫他管不了上京的事。

    如今他的大部队已经弃逃,剩了一小队人马被围困在城外,副将一死,今日这一战就要结束。

    晏怀明招手让婉婉上前来,就站在城墙边。

    她见下面仍在乱战,尸横遍野,血早已经把土地染红。

    晏怀明把他的弓递给她,她望过来,他说:“昔年褚家是在马背上打下的天下,你既姓褚,便当会使弓。”

    他从后搂住她,抓住她的手拉开了弓弦,他说:“既要杀人,便不能有一瞬犹豫。”

    绷紧的弦把她的手指都勒得生疼。

    箭尖瞄准了一颗头颅。

    “要快,要准。”

    从手中震出的箭流星一般,贯穿了那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