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窥见天光

荼啡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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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四,当年的车祸,是我闻烟带着刘江河去找你解释道歉的。”

    陆一鸣撑着膝盖,“程程原本也不知道,她跟闻烟一起去温县时,闻陵大哥说的。”

    “小四,闻陵大哥原本不想说的,程程一直在问。程程那个脾气,喝多了就开始骂你。我就在旁边听到了,就这样。”

    江北始终沉默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四,话说到这份上,那我就多说几句。原来我只觉得闻烟矫情瞎作,哥们儿你天之骄子,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那刘江河,哪点能比的上你。

    当时,哥们儿都替你不值。

    我原来对闻烟客气,也是因为你。你认定的女人,哥们儿再不喜,也得给几分面子。

    可我知道这事后,才真正对她有所改观。

    这姑娘是真的好,她费尽心思让瞒着,说白了,就是怕你有负罪感。

    她是真的,想对你好。”

    包厢里几个大老爷们都在沉默,江北的事大家都听说一些,对闻烟的态度,也跟陆一鸣一样。是觉得她是江北认定的人,才有了两分尊重。

    可今晚,陆一鸣抛出这个重磅炸弹,让这几个北方男子彻底改观。

    这个夜里,江北像个小偷一样走进闻烟的家,自私地在她书房里要找出个真相。

    终于还是在她抽屉里,找到闻烟一沓厚厚的日记本。

    在温县的闻烟,绝对不会料到,自己想要也隐藏的秘密被江北一点点窥探着。

    自然也包括,江北去美国的第二年,她办好登机牌临登机的前一秒,怯懦的收回脚步。

    那张登机牌的目的地,是江北所在的城市。

    闻烟的日记,江北看了整整一夜。

    这些大批量的文字描述和情感表达中,江北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

    闻烟的文字习惯用他,第三人称的他。

    书桌一角还有闻烟惯用的香氛,很像冬季常年累积的冰雪融化的泠泠泉水。

    淡雅,清香,冷冽,陶醉身心。

    江北敏锐地发现纸面上被晕开的水墨边缘,这段文字书写在五年前的夜深人静的病房里。

    【今日右手复健,效果不佳,痛感很强。我无数次地认命自己远离临床,远离我最爱的神外,跟我最爱的手术间永别。

    爸妈安慰我,只要心怀热忱,这一生也能值得。

    可我知道,爸妈心里比我更惋惜。如果王神仙没有过早地给爸爸放大我在神外的直感,可能爸妈还不会太过心疼。

    我呢,作为当事人,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何不平庸一点,再平庸一点。

    衡江这个冬天尤其冷,冷到我的心都是僵的。

    下场雪吧,厚厚的大雪覆盖世间一切不如意。

    雪化成水,水流挥发,漫空飞卷,随着淡去的风,凝结成雨滴,落在他的头顶。

    那为何,我依然度日如年。】

    江北想象着心灰意冷的她如何在深夜写下这些,这些外人读起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可只有江北明白,这是她极度破碎的时刻。

    整个灵魂碎散成无数片,悬浮在暗黑的太空里。失去地心引力,这些碎片会无尽的漂泊在太空的一望无际的夜幕里,完全迷航,彻底失去自我。

    那段日子,闻烟是无助的。

    这些日记本里,像这样的表述有很多。

    江北就这么读着读着,外面天光大亮。日记最后终结的日期,是在他们重逢的第二天。

    很简单的几个字。

    【他回来了。】

    只是江北用铅笔拓下来闻烟撕碎的那一页,这张纸上,隐藏着一句未尽的话。

    我讨厌衡江的夏天和雨天。

    江北想定最早的航班飞到她身边,哪怕什么话都不讲,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刚打开手机,关小关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老大,6床的患者估计需要二次手术,你快来吧。手术室已经在预备了。”

    江北指尖发白,狠狠攥着手机,随后拿起车钥匙下楼直奔医院去了。

    山里气温转凉后,一向不怕冷的闻烟忽然开始咳嗽,接连好几日都不见好。

    开始几天,她喝了很多热水,不见好转。

    后面开始吃药,效果一般。

    连着咳嗽了十数天,那嗓子就跟嘎嘎的鸭子一样,听起来暗哑难受。

    白天还好些,没课的时候,她就坐在廊下晒太阳。

    最难受的还是晚上,她在上铺咳嗽,睡在下铺的蔺程程就像在躺在自动按摩床上。

    终于在蔺程程忍受不住的时候,开车带她去了县医院。

    闻烟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亏你还是个医生,生病就该去医院。哪有像你这样的,烟烟,我就纳闷,你是不是许过什么愿?”

    闻烟本来不想理她,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神态。

    “烟烟,你悄悄告诉我,是不是像电视剧里那种,信女祈愿,如能达成,此生食素,绝不杀生。”

    忍无可忍的闻烟起身瞪了她一眼,“去你的。就算那样,也该是病后生抗,绝不服药。”

    就是那种,宁死也绝不碰药石。

    闻烟坐直些,打开保温杯小口喝着水,她的嗓子又干又痒。

    就像吞进去一大团棉花,咽不下去,也咳不出来。

    “烟烟,有时候说不清你这是作还是倔。”

    县医院很快就到,意料之中的,抽血化验。

    蔺程程跑前跑后又是缴费,又是排队。闻烟坐在半旧的椅子上,看着自己好朋友为自己忙碌着。

    从她俩半年前到了这里,蔺程程变化是最大的。

    性格,穿着,打扮,都跟以往在衡江那个蔺程程有很大不同。

    可闻烟还是一眼,就能从人群中快速地捕捉到她。

    从手术室离开的江北给患者家属交代完,才慢慢地走回办公室。

    这会儿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护士长陈姐给他送过来加热好的盒饭。

    还有她从自己家带来的小小的餐盒。

    “先吃饭吧。”

    江北道了谢,在屏幕上打字的手指停了停。看着浅粉色的餐盒,“这是?”

    陈姐笑着说,“烟烟从温县寄来的当地特产,我在家煮好的,你尝尝。”

    听到这个的江北带着隐藏不住的喜色,就连眉宇间的疲惫都消散不少。

    “最近,有联系吗?”陈姐多问几句。

    江北坐在沙发上,手机扣在茶几上,“有,最近都挺好。只是,只是。”

    说到后面这些,江北有些尴尬。打开饭盒的手,也停了。

    “陈姐,闻烟爸妈对我,是不是真的很失望。”

    “主任,闻家不是跋扈不讲理的人家。可话说回来,没有父母能忍心看着自己孩子无故受那么多苦。”

    江北刚起的喜色再次不见,“我知道。”

    陈姐走后,江北看着温县的特产发呆。直到刚加热的盒饭,再次温凉。

    反扣着的手机再次拿在手中,他找到闻烟的头像,拨了出去。

    这时闻烟坐在门诊刚扎上针,手背上的刺痛和冰凉感让她有些难受。

    反应变慢的闻烟什么都没想,就接通了电话。

    一时间,各自的手机屏幕里出现的都是苦不堪言的八点二十状。

    “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