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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窦抗从议事厅出来，就直接来到自己的书房，他的弟弟窦庆已经在等了。
“老二，怎么样？”面对自己的亲弟弟，窦抗也不客气，直接就问道。
窦庆摇摇头，“佛子肯定不是弘农杨家弄出来的，杨玄感比我还糊涂着呢，”接着，他压低声音，“我到了是查觉了一件事情，弘农杨家有造反之心。”
昨天遇到了杨广之后，他就让在长安的弟弟窦庆拜访杨玄感去了，他们两人同为户部侍郎，借口轮值的事情，上门拜访一下，也是情理之中，不会引起皇帝的怀疑，再说皇帝只盯着兵部吏部，对于户部这种衙门不太在意。
“确定吗？”窦抗有些怀疑，造反的话，杨素活着的时候，机会不更好，现在杨素都死了，他大部分属下都被投闲置散，没有兵权，还要造反，不是给皇帝送人头吗？就凭杨玄感偷藏起来的几千亲兵吗？
“也不那么确定，他试探了我两句，说现在的待遇，远远比不上先皇的时候，说咱们这些开创大隋的老臣的子孙，更是受到排挤，我也敷衍了两句。他还想说的时候，我就告辞了。”
“不用理他，成不了事的玩意，从小就是个傻子。”
窦抗心烦意燥的开始在房间里转圈，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杨家，不是，赵郡李家也不是，陇西李氏也不是，独孤阀的那群废物，根本没有这脑子，江南士族还不成气候，有这心思，也没这个实力，难道真是杨广自己弄出来的把戏吗？
本来他是不怎么在意这个佛子的，但那是之前没有事，现在杨广要做大事情，这个佛子的突然出现就耐人寻味了。
“大兄，”窦威出声道，“会不会这个李智云是个真佛子？要不通过秀宁那孩子——”
窦抗倏然止步，狠狠地瞪他一眼，他不愿意将秀宁这个单纯的孩子，牵扯进来，但眼下又似乎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摸不清这个佛子的底细，不清楚他的后台，就没办法判断他的目标，更让人担心的是，这个佛子出身李阀，一旦他针对谁，很容易让别人误会是窦家在背后指使，从而将矛头对准窦家。
只要这个佛子参与到权力争斗当中，左右了皇帝的决定，李阀有皇帝罩着自然没什么事，可窦家立刻会变成所有勋贵的公敌。
整个贵族圈子，虽然各家有高有低，但大体上平衡，窦家根基深厚，陇西李氏圣眷不断，算是其中体量大的，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情，
可赵郡李家自从李子雄加入之后，也跟着受到了杨广的重视，有所壮大，就立刻受到各家的抵制，现在突然冒出个佛子，可以左右皇帝的决定，谁不害怕？
至于山东士族，在全心辅佐的杨勇倒台之后，在博陵崔氏的投毒案之后，已经退出争斗了，现在根本不太理会朝堂上的事情，一直养精蓄锐，等待东山再起的时机。
窦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心很乱，看起来需要找机会见见李渊了，但这要让杨广知道的话，后果难测。
另外就是，天下可能会大乱，但是在真正乱起来之前，贵族圈子是不能打破平衡的，否则自己让家族里青壮主力都找机会致仕，就是走了一步臭棋。
“大兄，还有个事情。”窦威见他叹气，又说道：“皇帝让在长安的四品以上的官员，每个人都想一个问题，要在上元节的宴会上，考问这个佛子。”
窦抗一呆，这是唱哪一出？他眼睛转动的飞快，嘴上却说：“你准备了吗？”
“还没有，这种事情，没和大兄商量，我怎能随便问？”窦庆回道。
“好！”窦抗赞道，接着目光变得寒冷，吩咐道：“那你这么问，就问这个佛子，天下到底应该怎么治理？”
窦庆琢磨一下，心惊道：“大兄，你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窦抗无声的点点头。
如果这个佛子是真的，那佛讲慈悲，和儒家的仁政异曲同工，前几年文坛魁首薛道衡，只是写一篇赞杨坚仁德的文章，就被杨广给弄死了，现在佛子要是提仁慈肯定会惹怒皇帝，以皇帝的性格，就算不杀他，他的结果也好不了。
如果这个佛子是假的，那么他肯定吹捧皇帝的暴政，那天下士人，平民百姓，贵族圈子，甚至佛门自己，都会对这个佛子不屑一顾，他的影响力会大幅度下降——
只会被人认定为皇帝弄出来的把戏，他做的事情就被贴上杨广的标签，就再无威胁可言，窦家也就不用担心被人猜忌了。
最后，等有一天杨广被暴政的影响，被逼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就会毫不留情的将这个佛子推出来顶罪，说是受了他的迷惑。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回答，但这样的结果更好，当着满朝的文武，不管什么原因不肯回答，佛子的流言不攻自破。
至于李渊死了一个儿子，他不会在意，反正也不是妹妹生的，他知道，李渊也不会，如果形势不好，李渊会第一时间摘清楚自己的。
窦抗十分感激杨广给他了一个机会，他是真心不想让李秀宁参与到阴谋诡计之中，抬头看着弟弟窦庆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问道：“还有事情吗？”
“大兄，我不想致仕。”窦庆回道。
“什么意思？你想继续效忠杨广？天下要大乱了，你知道吗？”
窦庆叹了口气，说道：“河东已经有人造反了，今年冬天这么冷，明年开春肯定会发大水的，不是河南就是山东，原本修堤坝的钱，都被挪去建东都了，这两个地方，无论哪里发生民变，都不容易解决……”
“那你想干什么？”窦抗有些糊涂了，在窦氏现在的子弟里，自己这个亲弟弟是最有见识的，如果有一天自己离世，或者看破红尘，他最好的家主人选。
“皇帝待我恩深义重，我们一起读书，一起骑马，一起射猎，一起打马球……人人都说他薄情寡恩，但至少他对我只有恩义，没有薄情——眼下正是他需要帮助的时候，让我离开而去，我做不到。”
窦庆苦笑着说：“除非大兄你动用家主的权力，逼我致仕——”
“他——我——”窦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当年他的官职、爵位一撸到底的时候，要不是弟弟站出来力挺他这个家主，给大家分析局势，窦家也许就真的四分五裂了。
“大兄，你没有指定过反对家主的人。”窦庆神情肃穆的提醒。
窦抗瞪大眼睛，问道：“你想做那个敲钟的人吗？你可要想好了，一旦决定了，大事未平静之前，你和你的子孙，就再也得不到家族的任何支持了。”
“当年大家都往宇文皇室上靠的时候，父亲不就是选择了杨坚吗？事实证明，他也没选错。”窦庆从容一笑，“再说，当初皇帝把你的爵位给了我，我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窦抗低下头，沉思了片刻，抓起弟弟的手用力一拍，然后点了点头，就背过身去。
窦庆抱拳道：“谢大兄！”转身离开。
听着他离去的脚步，窦抗的泪水流了下来，当时弟弟还未出生，除了他没有人清楚当年父亲的决定，到底遇到了怎样的困难，遇到了怎样的刁难，所以他当家主以来，就没有指定这个敲钟人，因为太难了。
高陵原之战是何等的凶险——突厥人都攻上凉州的城头了，
可当时老祖宗的儿子，窦茂、窦深就带着一万五千军士，在几十里外扎营，无论自己怎样哀求，他们都无动于衷，若不是最后史万岁领了百十名戍卒及时赶到，在敌人背后掩杀一阵，让隋军士气大镇，他们父子早就归西了。
所以在后来皇帝怒杀史万岁的时候，尽管圣旨明确不许吊唁，可他仍旧不顾一切去闯进去，只为送这位恩人一程。
弟弟走后，窦抗就站在窗口望着天空，一动不动的发呆，午饭送进来，他也没有吃，晚饭送进来，他也没有动。整整一天的时间，他都在发呆，直到双腿都失去知觉了，他才坐下准备吃点东西……
可就在这个时候，亲卫首领窦胜闯了进来，“家主，圣旨到了。”
“圣旨？”窦抗一呆，我还什么也没干呢？杨广没理由反悔啊？“传旨意的人是谁？”
“是封内史——”窦胜回道。
封德彝啊，窦抗松了一口气，“快请进来！”
不消片刻，一个老人挑开门帘，大笑着说道：“窦家主，恭喜，恭喜啊！”
“封内史，”窦抗双手抱拳，笑问道：“何喜之有啊？”
封德彝把手中的圣旨一抬，道：“窦家主，皇上让你担任长安留守了。”
窦抗惊住了，长安留守！？那不是卫玄老东西的官职吗？皇帝这是在搞什么？这个官也太大了，从一品啊！
【趁着李智云睡觉，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该架空的地方，都架空了。至于为什么交代这么多配角，看主题，本卷的名字是我的家人，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