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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戎也只是摆了个阵仗,表示一下对两个小外甥的欢迎,冉清荣也坐在齐戎一侧,两人只是将车驾停在街口,便下了车步行而来,冉秦这才面色稍霁,亲自上前将帝后迎过来,冉清荣知道齐戎和父亲现在有些针尖对麦芒的,因着冉横刀那事,但其实与齐戎无关,是她央着齐戎的,确实冉秦年事已高,又是国丈,实在不宜出战了。
齐戎托着爱妻的手腕,温柔憨厚地朝岳父大人笑了笑,“清荣要见啾啾和绵绵,便带着朕一道来了,备了些薄礼,还请岳父先替两个孩子代为收着。”
可算是省事的,若说齐戎这一番转变没有冉清荣的调.教冉秦是决不能信的,他目光在齐戎和女儿身上逡巡片刻,道:“也好。”
冉清荣的视线绕过父亲,一眼便看到正在长宁臂弯下的两个孩子,面色一喜,忍不住小步走了过去,身后的婢女殷勤地随了一路,齐戎都有点忍俊不禁了,只见冉清荣疾步走到了长宁跟前,也是一手一个,打量这个,又看看那个,无限喜欢,“啾啾,绵绵,叫姨母。”
“姨母。”两个小乖乖异口同声。
冉清荣喜欢得紧,“啾啾生得似容恪,绵绵生得似咱们浓浓呢。”
长宁也叹道:“对了,怪异,人常说儿肖母女肖父的。咱们啾啾和绵绵就是不同。”
冉清荣将怀里准备的“薄礼”取了出来,用白绸细绢裹着的一只金灿灿的金锁,戴到了绵绵的脖子上,小丫头唇红齿白的,脸颊嫣若红果,双目晶莹,衬得这块金锁更是闪闪灼灼,啾啾诧异地看着,心想着姨母会一视同仁的吧,于是眼巴巴望着冉清荣。
但冉清荣手里没有,回头望向了齐戎。
啾啾还以为没有,小脸一皱,羡慕妹妹。
齐戎忍不住微笑,踱过来,从一侧侍卫手里接过了一把木剑,啾啾的目光全在木剑上,直至皇帝姨父将木剑横着送过来,“啾啾,听说你爱武学?朕特意让人给你削的木剑,看看合心意么。”
齐戎真是有心,长宁心道。
还是冉秦晓得,这准又是大女儿教的。齐戎这个榆木疙瘩,这几年学得圆滑精明的一套,若无高人暗中指点,只怕要走不少弯路,至少被大臣联名弹劾,几番轰炸欺凌。
啾啾欢呼雀跃,将齐戎手里的木剑一把握过来,当即配合拳法跳上青石阶,耍了一套四不像的剑法,差点没又摔屁墩儿,众人大笑。
一家人进门聚会,张罗的还是灵犀,她让人在后厨备了十几道菜,正逢着午膳时分,一大家子人都聚在一处,席上啾啾和书书挨着坐在一块儿,书书小啾啾半个月,算是有缘的表兄弟,但大人撺掇着,只让哥哥弟弟地称,赘余的便不要了。
书书爱吃鱼,啾啾爱吃肉,两人不争不抢,你来我往地很和睦,长宁抱着小绵绵给她喂饭。
书书这么大了,筷子还握不稳当,鱼肉渣滓吃得满胸口都是,灵犀自己没吃多少,光顾着给他擦,冉秦见了,便蹙眉道:“瞧瞧啾啾,同你一般大,吃相比你好看。”
冉秦最不喜有人惯着小孩,尤其是男娃,实在是昔年冉横刀让他失望头疼了太多回,他不知为那个毛头小子擦了多少回屁股,他小时候就和书书一般,这个年纪了握个筷子都不稳便,吃饭嘴里像个漏勺。
“娘亲……”书书委屈地望向灵犀。
灵犀扁了扁嘴,要说话,但又不敢在公公眼前造次,小声地附唇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书书再不敢委屈了,小心翼翼地握紧了木箸,慢点吃,总不会再出错,教爷爷不高兴了。
啾啾自来熟地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肚,冷蓝的圆眼睛微微一张,“弟弟吃。”
书书捧着小碗,看了眼冉秦,然后小声道:“谢谢哥哥。”
虽然书书生得个性软糯了些,但三岁看老,性子却憨实忠厚,将来恐怕要似齐戎。不过这没什么,齐戎找了个会张罗会打圆场会调和化解矛盾的夫人,一般地风生水起。
齐戎确实也喜欢书书,他性子最似自己,但见到啾啾这么懂事地维护弟弟,也笑道:“改日啾啾入宫,也教教我的太子。”
冉清荣悄然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真不好意思说,他引以为傲的小太子到现在还尿床呢。
饭用到一半,长宁对着绵绵,难免会想到女儿,不禁担忧:“容恪和浓浓眼下到了陈留,不知境况如何了。”
齐戎忙将收到的线报先报给岳母,“出师大捷,横刀那边连着寄了两封信回来,而且容恪一石二鸟,将王猛诓出了下蔡,又教他背上了一桩弃城出逃的罪名。”
“罪名?”长宁惊讶,“两军交锋,怎么还窝里横?”
这一点上冉秦完全理解容恪,按住了妻子的左手,沉声道:“那个王猛是个刚愎自用的老兵痞子,确实没多少真材实料,反而拖累大军,再加上他心术不正,又想攀着端王这个女婿从头来过,谋杀容恪,先制住他是对的。眼下端王也动了心思要拿住他了。当然,这主要也还是皇上的心思。”
饭桌上只有女婿没有皇上,齐戎有点窘。
长宁轻飘飘地看了眼齐戎,冉清荣清咳了一声,众目睽睽下,抓着皇帝的龙爪将人领出去了。
再留下来,恐怕又惹出一些事端,齐戎是个闷葫芦,话说不敞亮,也无法在眼下将具体事宜和盘托出。两人走到了院里,一径的松风竹海,叠翠重青的,齐戎手心还有细密的汗珠,冉清荣早察觉到了,心知齐戎到现在面对岳父岳母有点紧张,既心疼又心暖着。
“要是容恪得胜了,你如何安置他?如先帝一般,封他一个闲散爵位,养在京中么?”朝政的事冉清荣从来不过问,但是事关家事,她件件都能如数家珍,更必须过问,浮桥上,她停住了脚步,转到了齐戎跟前,他一伸腿,差点撞上她一道掀入湖里,齐戎有点无措,被问得脸红。
冉清荣道:“你心里清楚,我家里人都盼着浓浓日后长久地留在魏都,好共叙天伦,包括我也是如此想。你很偏颇,为了冉家,为了我,你一定会留容恪,对不对?”
齐戎仿佛被抓住了蛇头七寸,脸色尴尬,“是。”
冉清荣叹了一口气,齐戎这么为他们着想,她怪不着他,只是……冉秦荣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偎入他的怀里,“先帝当年也是一番好心,只是他容不得容恪。”
齐戎点头,“我能。我信任他。”
冉清荣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肚子,“以前总记得父皇说你是‘太子肚里能撑船’,又死板又不长心眼儿。我的话你再说一遍你听不明白?”
齐戎抿了抿唇,也忍俊不禁,“好,好,我错了,眼下还早呢,等大军班师回朝再说。我晓得你的心思,只是一山不容二虎,就算我有心纵虎归山,那也还有老二在那呢不是。”
冉清荣提醒了他一句,“你忘了,容恪是专打虎的人。”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
其实齐戎也老早想着将齐戚调到别处,倘若再不放心,便借着王猛之事,借题发挥剥夺他兵权……只不过对老二用计谋,他有点不忍心,说到底这几年,全凭着齐戚在边境周旋,人走茶凉,实在可悲。
等他们出了正堂,一桌人用饭也完了,啾啾和书书也跑出去玩了,只留下冉秦坐着不吭声,灵犀起身收拾狼藉,长宁搭了把手,收拾之间问道:“横刀给你递了家书没有?”
灵犀手一顿,蹙眉道:“没有。”那个男人盼着上战场盼了十几年了,成婚后被她欺压得又久,眼下正欣欣然如脱笼之鹄,撒开了翅膀四处乱飞,哪儿顾得上家里的糟糠之妻。灵犀是被家里的大小的事儿磨干了脾气,早没多少气性了,冉家家大业大的全靠她一个人张罗,累得这么多年连给书书生个弟弟妹妹的功夫都没有。
一想到这,心中难免委屈,长宁一叹,“不如我去说说他。”
“不用了。”灵犀折身,招了几名婢女来收拾,红着眼睛转身要回房了。
这几年都说冉横刀沉稳了,是的,他日日泡在军营里头,跟着一帮糙汉学武练兵,在外人看来自然是心性定了,可不知她在家里日夜操劳着,相夫教子,还忍受春闺无人的寂寞,难捱难受。可她发作不得,一生气便显得自己小气了。总而言之,夫妻之间一大摊子隔阂和问题,灵犀不能说,对方也不问,才到了这步田地,他连家书也不留了。
可他不留归不留,灵犀又惦念着,怕他在关外有个什么闪失,他上战场,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灵犀夜里也不得安生,好几次梦到他血肉模糊地横着回来,每夜只敢睡三个时辰,再多的都怕了。
等灵犀一走,长宁便不放心地托人告诉齐戎,让他在圣旨里头捎带些私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