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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之中容恪从未生过病,最多受些外伤,是以摸到他滚烫的额头,冉烟浓自己都有些惊讶了,“很烫。”
这时她才留意到,容恪今日的脸色是苍白的,虽他肤色白,但也不会没有血色,见他还侧歪在床上温笑,冉烟浓急了,“我、我去给你煎药。”
容恪还没来得及说话,冉烟浓就跑出去了,急得像一阵风。
他无奈地失笑,伸手盖住了额头。
是真的很烫。
从雪山回陈留之后,他再也没发过烧,看来人真是不能胡思乱想,一想便出了事。
容恪沉静地望着帐顶,泛着紫光的纱帘,一起一伏的,宛如波涛,等少顷,冉烟浓就回来了,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容恪失笑,“只是一点烧,不至于喝药。”
冉烟浓瞪了他一眼,“不许拿身体不当回事。”
她坐过来,要汤匙舀了一勺泛着黑的药汁,递到容恪嘴边,他只是笑,却最终还是顺从地喝下了,冉烟浓就见他修眉微攒,有些嫌弃,“苦,浓浓……”
幸好她准备了蜜饯,捧出一小碟来,笑吟吟道:“乖,你喝一口,我给你一颗。”
容恪失笑,“算了。”
让她这么折腾下去,味觉大抵要灰飞烟灭,容恪抓住药碗,近乎一饮而尽。
只剩下最后一点药渣,实在喝不了了,冉烟浓替他将碗放下来,正要给他塞蜜饯,容恪握着她的细腰,伸手一揽,冉烟浓便倒了下来,四唇相碰。
她惊讶地要撑着容恪的肩膀起身,但嘴唇被堵得严实,不过须臾,唇瓣为她打开,苦涩的药味灌了进来,冉烟浓险些呛得一咳嗽,容恪抱住她,将她固定住,唇舌与她交缠。
好一会儿,冉烟浓气喘吁吁地倒在容恪肩头,羞恼道:“生病了还这么大力气。”
勒得她都有点儿疼了。
容恪戏谑地微笑,“只有浓浓才是甜的。”
“……”冉烟浓蹭地脸红过耳。
“夫君越来越会说甜蜜话了,怪难为情的。”
这般的话让冉烟浓说起来才教人招架不住,容恪不反驳,只是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我生病的事不宜传出去,等病好了再处置徐氏,等会儿你放个消息给曲红绡,她知道该怎么做。”
他想得周到,怕王猛和王玄兄弟有了异动,趁机安排刺客刺杀。
冉烟浓乖巧听话地点头,并将容恪的被褥拉上了,“恪哥哥,你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难不成要一辈子和王猛他们周旋,思量着如何保身么?”
“自然不,”容恪缓缓道,“抓到真凶之后,我们去月满,浓浓曾说愿意与我去小住。”
“要不然就长住罢。”
冉烟浓眨了眨眼。
容恪疑惑地望着她,不大相信方才那话是冉烟浓说的。
冉烟浓见他的神色,便猜到容恪私心里是盼着他们能去长住的,便支起半边上身,温软的白嫩的手拍了拍他的脸颊,笑眯眯道:“上京繁华看够了,陈留凶险也看够了,我想去一个没有任何算计、能让我们都心安的地方,你说可好?”
“自然。”容恪声音微哑。
冉烟浓出门便与曲红绡交代了,曲红绡按着弯刀,低眉,沉声道:“查到徐氏近来抓的药材是从哪几家购来的,兴许便能得知徐氏背地里做了什么勾当。”
这话不错,只是容恪生了场病,冉烟浓想着寸步不离地照顾,便让曲红绡全权处理此事了。
喝了药之后,容恪便歇下了,脸色仍是白皙如纸,几乎没有血色,冉烟浓触手一摸,额头还是烫的,便有点儿干着急,适逢此事门房来传话,“世子妃,外头有个姑娘求见,自称姓王。”
冉烟浓没猜到姓王的姑娘与容家有何渊源,这时来拜谒?
她疑惑地挑了眉眼,吩咐人上茶去,自己理正衣衫,徐徐出门。
树杈子上头的江秋白不由地脸色一僵,这回不是他不想瞒,是人家自己主动找上门来了。这个王姑娘对世子爷落花有意,又是个泼辣的主儿,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她是王猛的嫡亲女儿,自幼作男儿教养,不会红妆女红,偏学得一身好武艺,江秋白甚至不晓得自己媳妇儿能不能胜她。
门一开,只见外头立着一个俏生生的藕色锦衣的妙龄少女,腰若流纨,目如横波,派头十足,且正拎着一柄剑,背着一只冰蓝色的包袱,唇边飞着一缕动人心魄的浅笑,美得张扬如烈火,但打扮却清婉秀雅。
原来是美人上门,冉烟浓一见有了警觉,蹙眉淡声道:“王姑娘?”
王流珠一笑,自来熟地已迈上了门槛,边走边道:“我爹是王猛,王玄是我叔叔,我姓王,名流珠。”
冉烟浓揉了揉眉心,跟着王流珠迎上前,“那么,王姑娘此来是——”
王流珠四处张望,这院中尚有些常开不败的花朵,绯红鹅黄,翠绿盈紫,安排得错落有致,不觉大喜,称叹道:“我早听说容恪是个养花高手,果然如此。”
她说到“容恪”便一脸欣喜,冉烟浓不觉微微沉了目光,王流珠浑然不觉,回眸一笑,毫不遮掩她的欢喜,“容恪呢?他在哪?”
冉烟浓再三规劝自己耐着性子,才能好言道:“王姑娘与容恪,是何关系?”
王流珠坦荡道:“见过面,我久仰他大名。”
冉烟浓心道,这个女人是王猛之女,听说王猛膝下的女儿,是充作男人教养的,因而今年满二九年华了还未嫁出门去,求亲者多如过江之鲫,但这位王姑娘眼高于顶,一个都未曾看上。
但冉烟浓还没摸透她对容恪的心思,不能放她见容恪,眼下容恪生了病,正在休养之际,若不慎让王流珠将消息泄露给了王猛,便遭殃了。
而王流珠显然没有身在别家的自觉,一个劲儿到处瞅到处看,容恪养在墙根的四季兰,花朵正放,清幽温雅,宛如君子,修长的叶擎着朵朵兰花,墨绿惹眼,王流珠蹲在墙根处,深深嗅了一口,轻笑道:“这朵兰花养得真好,我现在信了,容恪真是个有意思的男人。”
饶是冉烟浓心中已然警钟大作,但却不得不撇开火气,压低了声音道:“王姑娘只是来敝府看花的么?”
“当然不是,”王流珠扶着矮墙起身,笑容张扬热烈,“我来找容恪。”
果然如此。
冉烟浓蹙眉,“他不在。”
王流珠察言观色都是好手,只观她说话之际的神色,便肯定地点头,“你在说谎。”
冉烟浓心微微一惊,这个王姑娘果然不是等闲之人,她还没想好办法将她堵回去,王流珠已扬起了延颈秀项,高声道:“容恪!容恪!你在么!”
唤了七八声,院中的婢女仆妇都惊动了,正要上来规劝,但恐怕也是“世子生病需要静养”之类的话,冉烟浓怕泄露风声,挥手将她们都离开,只招了锦云过来,王流珠见本该众星拱月的,这帮婢妇仆人都散了开了,声音一停,便笑道:“再不让他出来,我就喊啦,怎么啦,容恪不出现,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冉烟浓真怕了这个女人,全无一丝女儿羞耻之心的,正要说话,身后的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几女一同望去,只见容恪披着一身素白的云纹锦缎长袍,广袂飘摇,人在门框之间,微笑宴宴,人似珠玉朗朗,若在画卷图册之中。
王流珠面色一喜,“你肯出来见我啦。”
容恪轻袍缓带徐徐而来,冉烟浓知道他还没退烧,怕他拖着一副病体身子受不住,但她竟忘了,容恪逞强的功夫也是一流,他若不想教人担心,便可以装得一点事都没有。
此时自然也看不出他有一丝病态。
王流珠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我可唤了你许多声,做甚么不肯出来见我?”
少女虽然张扬,声音却有一丝委屈。
容恪道:“我与王姑娘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你何以专程上门?”
王流珠将手里的包袱取下来,赠给他,锦云伸手要接,但王流珠侧身闪避,不给她碰,锦云尴尬地收回了手,王流珠依旧要将包袱给容恪,看得冉烟浓都不大愉悦了,心里一股醋味漫过来,真想教人将这个不知礼数的女人轰出去。
容恪接过了包袱,挑眉,“这是什么?”
王流珠笑意欢畅地负起了手,“这是花种子,我搜集了许久的,专程来送你,都是奇花,你这里连同魏都都没有的。”
她顿了顿,又半含羞怯半含高傲地挺起了丰腴得宛如怒放玫瑰的胸脯,“也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