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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恪应允了冉秦,歇了一晚便又搬行李宿入了军营。
依照冉秦的意思,头三日请容恪住在军中,后头情况好些了就继续住冉府,冉烟浓舍不得他在外面,但很快便被姐姐要远行的事冲淡了不舍,她还要帮着冉清荣打点,送她出城。
荒草萋萋的古道,风抹了斜阳,冉清荣抱着包袱,竹青的襦裙被风扬起一波浪,女子清丽脱俗的脸颊抹了一层淡淡的金粉,冉烟浓看着看着,就觉得姐姐是对的,姐姐这辈子最美的时候,就是那时与太子初定情,她回家时翠羽的云雁织锦衣飘飞,脸颊上都是藏不住的羞红和喜悦,她一辈子都记得……
冉烟浓将最后一个包袱塞给姐姐,两姐妹在车中说了一些话儿。
“姐姐,你去辽西多久能回来?”
冉清荣暂时还没做好这个打算,不能给冉烟浓保证什么,蹙了蹙娥眉,“看齐戎。”
冉烟浓昨晚苦缠了容恪许久,他才将信上的秘密告诉她了,冉烟浓羞得不行,但一想到太子表哥没真正对不住姐姐,心里好受了不少,“那姐姐记得到了的时候,给家里捎个信儿,爹娘会很惦记你的,你如今不是太子妃,旁人说不准要有些闲言碎语,你莫放在心上。”
冉清荣道:“浓浓,我这一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可是齐戎不知道。”
倘若齐戎知道,也许那两个良娣便不会到东宫来,她也不至于那么不信任他。
冉烟浓点点头,抱了一下姐姐,脸颊搁在姐姐肩膀上蹭了一下,“小时候,除了娘,就是姐姐对我最好了,不管太子表哥对你怎么样,姐姐一定要好好的,爱自己是最重要的。”
也就冉烟浓会冲她撒娇说这些话了,冉清荣长她五岁,从小就宠爱这个小妹妹,还怕她嫁了人到陈留去受了委屈,没想到阔别半年,还是这么会撒娇。
冉清荣笑着应许了。
冉烟浓下车,目送载着姐姐的马车没入荒草深处,与章郃的粮草大军会合。
辽西路上风餐露宿,也不知道姐姐的身子骨吃不吃得消,从生下莺莺以后,姐姐的底子便不如以前好了,一点风也吹成风寒,冉烟浓不舍得,闷闷不乐地走回来,将明蓁递上来的斗篷披在了肩上。
明蓁叹道:“大姑娘当年一意孤行要嫁给太子,倘若当时劝住了,今日哪会有这么多委屈和波折?纵然她追着去了,可宫里头两个良娣如何处置?”
“不是的,”明蓁不知道原委,冉烟浓轻轻摇头,“那两个良娣,本来是皇后舅母安排的,表哥只是顺势而为,借她们保护姐姐,后来又借她们逼走姐姐。”
明蓁纳了闷儿,不懂冉烟浓在说什么。
冉烟浓也不怕解释不通,只道:“反正,太子表哥宠爱她们是假的。明蓁姑姑,我们回去罢。”
兀自一团雾水的明蓁只得跟着她往回走,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把二姑娘这话告知长宁公主。
冉清荣走了没两日,贤王府纳妃大喜,永平侯爱女陆妩入门,封为贤王侧妃了。
当夜,齐咸揭了新嫁娘的红盖头,底下一张粉莹莹的俏脸,描了胭脂花红,妩媚多情,齐咸被灌了几杯酒,囫囵着将她错认成了冉烟浓,心中无限激动,搂着她便将人压入了床帏。
陆妩在他身下被动地承欢,听着他无数个“浓浓”,奇怪这时候她一点不恨冉烟浓了,反倒最恨夺了她清白之身的齐咸,最恨她一心信赖却将她一生葬送的陆延川。
陆妩恨极,尖利的指甲将齐咸的背挠出了无数指印。
翌日,贤王与侧妃入宫,叩谢皇恩。
皇后见陆妩生得妩媚动人,胭脂淡抹,也藏不住那股吊在眉眼之间的媚,不由地想起了冉烟浓。
在冉烟浓嫁给容恪之前,她是真心喜欢过这个丫头的,也想撮合她和自己儿子,但事与愿违,容恪是她的敌人,连带着她现在怎么看冉烟浓怎么都不顺眼了。这个陆妩与冉烟浓倒有几分相似,皇后怕儿子又为着这个女人五迷三道,借着奉茶的功夫,刁难了她一阵。
陆妩善忍,滚烫的水落到她的手背,她也吭都不吭一声,皇后挑不出陆妩的错处,一面不动声色扮演慈爱,一面观摩着儿子,齐咸虽然不赞成皇后为难陆妩,但也没说什么,奉完了茶,醒了叩拜大礼,转而又向金殿去。
路上齐咸想了些事,陆妩不留神走在了前边,齐咸叫住了她,“侧妃走在前,不合礼法。”
陆妩二话没说,乖乖地跟在了他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片平静和阴沉。
齐咸蹙眉,“侧妃这又是怎么了?”
陆妩轻轻一笑,“殿下,虽然你早已是容恪的敌人,但我还是想让他知道,昨晚你意乱情迷之下,唤了‘浓浓’足足有一百三十五下。“
齐咸喝醉了酒,醒来时便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依稀与陆妩很亲热,但听她这么一说,齐咸却愕然反应过来,他将埋在心里最真实、赤城的渴望袒露无余,全告诉了陆妩。
饮酒误事,齐咸捏住了眉头,懊恼自己的过失。
陆妩望着他笑,心早已冻僵,麻木了。
齐野也没说什么,见了齐咸,让他早早地带侧妃回贤王府休息。
这几日真正让齐野头疼的就是容恪,幸得这时忽孛没闹出大事,否则容恪要回陈留谁也拦不住。但转眼入了冬,北边一片天寒地冻的,没有粮草,忽孛说不准又卷土重来,意图掠夺中原的粮食。
这是说不准的,齐野为了如何安置容恪想得脑仁疼,张诵便建议,“皇上,微臣听闻世子与世子妃鹣鲽情深,陛下何不从世子妃这头入手?”
这倒是个新想法,要说齐野信任张诵,不是没有缘故的,一听,齐野眼睛一亮,“如何留住?爱卿已有打算?”
张诵道:“冉将军家的二姑娘,自幼长在上京,家中亲眷都在魏都,嫁到陈留,与父母不能共聚天伦,她心中想必也难割舍的,只要世子妃愿意留在上京,世子必然也心中动摇。”
齐野缓缓点头,就差将眼底的希冀泄露天机,教张诵摸得一清二楚了,好歹作为帝王,齐野是有分寸懂收敛的。
堂妹家的两个女儿他都比较喜欢,前不久冉清荣随着章郃去了辽西,用意不问自明,准时奔着没出息的齐戎去的,齐野想了想,君无戏言,他是不好直接写道圣旨叫大儿子回来,但可以递封家书,让齐戎知晓他远在京中的老父亲对他很是惦念。
齐野起草了一封家书,托转运使送到辽西。
一转眼,入了冬,草木肃杀。
军中的儿郎们个个都有惦记他们的人,到了十月末,一个个都换上了寒衣。但天冷了,一个个就爱犯懒,夜里端着铁锅煮羊肉,靠在一块儿叙话时总是精神抖擞的,但白日里要背着沙袋绕校场跑就全都不干了。
一帮懒鬼,还个个一堆歪理,冉秦把他们使不动,就指望着容恪。
容恪到军营里的第一天,看了看营中的情况,这些被选拔.出来的城卫兵,有不少是达官显贵们沾亲带故地走关系送进来的,皮囊娇弱,他的大舅子冉横刀也差不多,晒了两天太阳,脸上起了几道皮,就有点待不住了。
冉横刀来找容恪要点秘方,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容恪的营帐,“你常年在外头风餐露宿,怎么一身皮比我们贤王殿下还白?”不用说,一定有秘方。
容恪言辞淡淡,轻飘飘打断了冉横刀的想法:“我试过,晒不黑,天生如此。”
“……”好伤人。
“你没晒仔细。”冉横刀不饶,觉得容恪晒得比较敷衍。
容恪蹙眉,信手将一面红旗安插在了陈留停云峰的山谷后,对刀哥则很散漫:“我在沙漠里不吃不睡晒过两日,晒黑了,回家脱了层皮又白了。”
容恪转身去,用笔在山坳口出连了一条线,见冉横刀还在那,毫无下等兵的自觉,皱眉又道:“我有月满血统,与你不同。”
其实容恪这身皮囊比冉横刀想得要娇贵得多,他是个能吃苦也不怕吃苦的人,但是沙漠里的烈阳曾将他晒得皮开肉绽过,全身通红,像伤口被辣椒水浇过似的疼,容恪虽不怕疼,但为了免除一些不必要的枝节,在外行军皆以布纱裹住脸,也是因此忽孛和穆察这些人才会认不得陈留世子的容貌。
冉横刀灰头土脸地溜出了容恪的军帐。
教旁人一看,还以为大舅兄趁机以权谋私,让妹夫明日对他手下留情格外照顾,还有点不耻。
结果第二天容恪来真的,就只针对冉横刀。